第1章 此时正值炎热的夏天,林府的书房四周各摆着一个冰盆,让里面得以不被闷热所侵扰,反而很是清凉。 林府的老爷姓林名海,表字如海,苏州人氏,出身虽系世禄之家,却也是书香之族。年十八时便考中探花,后迁为兰台寺大夫,现钦点为扬州巡盐御史。他容貌清新隽永,为人圆滑却不失清廉,很得当今圣上的信任。 前些时日,林府的老夫人去世,林如海伤心欲绝之下,形销骨立,哀痛万分之下竟在丧礼之后病了好些时候。再等他醒了之后,为人变得冷淡了许多,连他最为敬尊亲爱的妻子贾氏都不再亲近了。 索性他连一干妾室都没有召过,倒让贾敏心中松了口气,觉得对方不过是伤心太过了,过些时日慢慢就会好的。 但事实上,贾敏永远也无法像以前一样与林如海恩爱相处了。因为林如海在林老夫人去世后,已经哀毁而随着他的母亲去了,如今他躯体里的灵魂已经是另一个了——爱新觉罗·胤禛。 胤禛最是怕热,所以贾敏一名端了一蛊冰糖银耳莲子羹的丫环进书房时,只觉得一阵凉气吹了过来,让在外头流了一身香汗的贾敏禁不住颤了颤身子。 “你怎么进来了?连门都不敲,负责通报的下人去哪了?竟是在偷懒不成?”胤禛皱着眉头把手上的书本搁下,颇为不满的看着贾敏。“也罢,竟然不欢喜伺候我,我也不强留言你们,我府上总少不了下人伺候就是了。” 贾敏被胤禛的冷言冷语给唬了一跳,要知道过去林如海与她是极温存的,即便自己进门几年未产下嫡子嫡女他也没有嫌弃过自己,即便林老夫人塞了好些貌美女子j□j他们二人之间,他也不过偶尔过去坐坐,大部分的日子都是在自己的房里歇的,所以贾敏没想到林如海有一天会这么对待自己,就仿佛自己是个陌生人一般,而不是一个需要尊重的妻子。 不过很显然的是,胤禛现在顾不上她了,连着她身后听到胤禛的话后的仆从也顾不上他了,忙进了书房来跪地求饶。 “老爷恕罪啊,原是奴才猪脂蒙了心,方才想着老爷夫人一向鹣鹣情深,之前夫人进书房不让奴才禀报老爷见了也是欢喜的,是以奴才这回才没有禀报,想着这回老爷心思不好,有夫人进来想必也会宽松一下,这才自做了主张,绝非是不騇伺候老爷啊。” 胤禛闻言,神色仍是淡淡的,但看向那个奴才的眼神却冷得仿佛一把刀一般,让原还巧言令色的奴才再也繃不住,冷汗直往外冒。他偷偷看向夫人,毕竟他之前一直没有通报,原也是夫人的意思,因为这样不显得生份,所以这一回他也盼着夫人能帮他一回。 在府中,他是伺候老爷的人,这可是很有脸面的差事,若是今日因着这一时之分失了这份差事,他可就没脸见人了。而且夫人见老爷要遣了自己出去,为了不伤和气,夫人也不会留了他的,那时他就越发没了脸面,只能日日受旁人的奚落熬着了。 可惜贾敏也正为了自家老爷难得的冷淡的伤怀呢,哪里还有心思理会一个下人呢。即便是投靠了她的下人,此时此刻她也不敢为他而触了老爷的眉头,省得那后院的那些狐媚子们趁机钻了空子,投了老爷的好。 虽然老夫人才去了没几天,老爷尚在热孝之中,想来也不会做下逆了人伦道德之事的理儿,可难保那些狐媚子不会为了上位,而施了那些腌臜的手段。 贾敏向来不吝于用最大的恶意来猜度那些与自己抢丈夫的女人,即使那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侍妾姨娘之流,即使林如海碰那些女人不过是为了子嗣计也一样。如今她一边在自怨自怜胤禛对她的冷落,一边又担心那些侍妾姨娘听了今日在书房的风声,趁机给自己添堵,一时间真是思绪万千,纷乱如麻。 接着,就听到胤禛冷淡的声线响起:“还不快给我退下,你今日便到林管家那边说说在书房里发生的事,接着,便听林管家的安排吧。” 虽是心中再不甘愿,这个奴才也不敢再逗留了,只因也不知为何,他觉得面前的这位老爷,再不复往日的温文儒雅,反而浑身上下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气势,单单只是站在那里,单单只是看着自己,就足以让他不寒而栗,再不敢发言为自己分辩。 “还有事吗?”胤禛见那个逆了自己意的奴才乖乖的退了出去,但贾敏并她的丫鬟却是毫无动静,不由得心生不耐,问话的语气也不由得带了一些他的心思出来,听得贾敏越发心慌意乱,眼圈泛红。 她轻轻的摇了摇头,声音越发温声细语起来:“妾身原无旁事,只是见老爷这些时日为了老夫人的丧事心中烦闷愁苦,再加之最近天气越发燥热难耐,妾身便去了厨房亲手烹调了这蛊冰糖银耳莲子羹于老爷吃食。老爷心中再不欢喜妾身,妾身也无妨碍,毕竟夫妻之间哪会没有一点磕碰,只盼着老爷莫要因着怨恼妾身,而不顾自己的身子方好,待妾身出去后,老爷把这蛊冰糖银耳莲子羹给用了,妾身也就无怨了。” 事实上,贾敏哪里会认为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呢,她说这些话不过是为了引起林如海的注意,好趁此机会勾起对方的怜惜之心,但显然她只能失望了。因为胤禛由始至终都只是冷眼看着自己的表演,见贾敏作势要走,也丝毫没有拘留的意思,这一点让贾敏的心微微有些发颤。 莫非,老爷是知道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了?那老虔婆死之前可是与老爷说了什么不成? 贾敏的心中一时间可谓是千回百转,连要走也忘了,而且还在脸上带了点煞白的颜色,让人看着就觉得不好。 跟着贾敏的她的贴身丫鬟彩蝶虽然才不过十七八岁,但她十一岁时就被贾家的老太太高考好后被送到贾敏身边,如今好歹也有六七个年头,是贾敏身边的老人了。她见贾敏的脸色不好,立时警觉的看了林如海一眼,正巧就接触到了林如海望过来的视线,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若说老爷文教看夫人就像在看一个没有任何次的陌生人的话,那看向自己时则像看着一个死人。不,其实这种说法并不太准确,准确一点的话应该是指一个蝼蚁,入不了林如海的眼里和心里。 这个认知让彩蝶的身子禁不住透着冰冷的寒气,而在恍惚间,彩蝶忙忙的低下头来,在看不到胤禛视线的情况下,她终于觉得好了许多,神智也慢慢的恢复了过来。 彩蝶也知道此刻的贾敏实在是失态了,而老爷更是不知为何原因竟是对夫人有所不满,唯今之计,就是让夫人赶紧清醒过来好离了书房,这样才方便商量对策,好让老爷把心回转过来。 只是彩蝶被胤禛的眼神和气势给震得是动弹不得,索性她本来就是贾敏的贴身丫鬟,站得与她极近,再加上贾敏因为假装告辞而特意倒退了几步,更是正好退到了彩蝶的面前,所以她竟只需要鼓起勇气来拉一拉贾敏的衣摆,便足以让陷入自怨自哀情绪中的贾敏回过神来。 只是在林如海的眼皮子底下,谈何容易? 直到彩蝶再也撑不住胤禛无形下散发的压力,终于自我激励着轻轻的拉了拉贾敏的衣摆,看着她如愿的恢复了神智,这才暗地里松了口气。 贾敏在彩蝶的提醒下,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主要是现在老爷正对自己满心的疑问,贾敏也不太敢在这时候触了他的眉头,因此只强笑了两声,随便找了个借口掩饰了一下自己方才的失态之后,便急忙的退了出去。 胤禛看着被再次关上的门,沉默了一阵,便捡起了刚才放下的史书,继续埋头读了起来。来到这个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地方,没有听说过的朝代,胤禛只能尽快的消化这个时代的一切知识,力求不露破绽,免得被人当成妖怪烧死。 第2章 胤禛所在的朝代名为明,却不是他所熟知的,是朱元璋创下的基业,因为它的国姓为徒。 而胤禛翻开史书查阅,并结合了林如海本身的记忆,两相整合比较之后,方才知道明国的开国之君名为徒景山,但身世与那位朱元璋差不多,同样是穷苦出身,在元朝的压迫下实在过不下去日子后,揭竿而起。 不过,这个徒景山倒是个厚道人,他与朱元璋不同,疑心病并不算太重,也不会无故卸磨杀驴,与他同闯天下的一干臣子凭借着开国忠臣的名头,按着功劳的大小,有的封王,有的封公,有的封候,便是最差的一个,也得封了个紫薇舍人的位子,也算是帝王心腹了。 林家祖上有幸,也是与圣人同打天下的一批人,而且是位文臣,得幸封了靖安候。但实际上,在前朝时,林家便已经是显赫大族了,林家先祖与徒景山有旧,为了助他,生生与宗族脱离了关系,徒景山称帝后,因为感念林家先祖的仁爱宽厚,便把自己的姐姐重华大长公主嫁给了他,因此他倒比那四王八公还要更得圣宠。 如今,大明开国至今一百多年,历经了三位帝皇,而林家的候位传承至今,到了林海的身上时,便该恢复了白身了。 但林海自小聪颖,而且在其父林雨泽的苦心教导之下,他也明白林家的未来是否能继续辉煌,还是从此自世家中消失便掌握在自己的手上。于是,为了林家未来的出路,林如海毅然决定朝着读书,若能博到一个科举出身,也算是林家的一个出路了。 而这林海也真确实不凡,他十四岁就开始考童生,便是名列前茅,接下来的考试也是一路风顺,待到殿试,更是取了探花之名。而当今圣天子陛下得知了林海是靖恩候的后代之时,更是对他青眼有加,笑言要把其父的恩骑尉的爵位再让林海袭一袭,还为他取了表字如海。 一时间,林如海可真是风光无限。 而正是这份风光,让十八岁还未婚配的林如海入了荣国公贾代善的眼,寻了林雨泽,意欲将自己的宝贝独生女儿嫁给林如海,与林雨泽结成儿女亲家。 那时贾代善救过圣人一命,其妻史氏又是太子乳母,而且又是国公府第,林家若是真与贾家结亲,那可算是高攀了。 按林雨泽的意思来说,他自然是不愿意结下这门亲事的,毕竟嫁女高攀,娶媳低就这一传统,便是为了防止新媳妇娘家权势太大,嫁到夫家之后,夫家压制不住,到时候这家可谁来做主?而且林家虽然已经是渐渐没落了,可到底还是世禄之家,也是书香门第,所以林雨泽实在不太欢喜与贾家结亲。 只是因为贾家势大,林雨泽一时也不好回绝,不是以之下,只能说上一些似是而非的场面话,却也不提答应与否,便客客气气的把贾代善给请走了。 可这贾代善是武夫出身,最不懂的便是这些文人之间说话时的弯弯绕绕,他见林雨泽没拒绝,便索性当他是同意了这桩婚事。正巧当时陛下正为他的长子义忠王爷徒君昊寻思一门好亲事,又听闻荣国公之女贾氏人品俱优,相貌柔美,便招了贾代善进宫晋见,与他说起了此事。 贾代善为人实诚再加上也不愿女儿进入这些皇族人家。毕竟贾家虽为国公,身份贵重,却怎么也贵不过皇家,而且自家女儿性子太过于温良,义忠王爷身边若有侧妃庶妃,那出身也是非富则贵,即使女儿身为正妃,民也比不过那些女子的好手段的。 因此他忙忙的推辞了陛下的好意,告知他自家女儿已经有了婚约,正是新科的探花郎林如海。 陛下本就对林如海有爱才之心,又听贾代善说与林雨泽说好了的口头婚约,便索性加恩给这两家,下了旨意为林如海和贾敏赐婚。 林雨泽无奈之下也就只能对着陛下的旨意千恩万谢了。 为了这桩真正高兴的人,怕就只有贾代善,以及让人打听过林如海相貌人品后暗自为其倾心的贾敏二人了,那贾代善的夫人史氏在听闻夫君推却了女儿与义忠亲王的婚事,反让陛下将女儿嫁给林如海之后,心中立时就不高兴了。 在史氏眼里,贾敏是她的老来女,长相妍姿艳质,是个仿佛万物造化而生的奇美女子,凭她的身份相貌和人品,便是做那一国国母也是绰绰有余的。可如今,义忠王妃的位子没能到手不说,还要嫁给一个小小的恩骑尉,一个小小的兰台寺大夫,实在是太不合情理了。 只是史氏见着贾代善收到圣旨之后那副欢欣鼓舞的样子,再加上知道他那倔性子,一旦决定的事情旁人若是反对,怕会惹起他的勃然大怒,更何况圣旨已下,便再无转寰的余地,在这种种的不得已之下,史氏只能暂时咽下心中的不满,不敢太过发牢骚。 但她对这桩婚事的不喜,还是忍不住在言行中透露了出来,在与林家商谈婚事的时候表现的尤其明显,而且话里话外还透着对林家的不悄,甚至总是有意无意的说着自家女儿本该是皇妃的话来数落林家,还怨着对方不该答应这桩婚事,耽误了敏儿的终身,由此来嫌弃林家的门第太低,要靠着贾家来抬高自己。 为此,贾敏还没进门,林雨泽的妻子,林如海的母亲赵氏就对他存了偏见。 本来林雨泽还拿贾敏的贤名在外来安慰自己,可如今史氏这不断的吹嘘,却让林赵氏觉得不对劲了。 本来嘛,一个好人家的女儿,怎么也不敢有声名在外的道理。正如当年唐玄宗和杨玉环,便有白居易曾作《长恨歌》来描述: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无人识,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由此可见,做为一名有身份有教养的女子,便是有好名声,也只该在女着的口中传说便也罢了,怎么能连男子对她的贤名也能说上一些呢?如此也太过不庄重了些。 林赵氏将此事与林雨泽一说,两人也是懊恼得很,只能拿着贾家是武将世家来说事,只怪其家风不够严谨罢了。 毕竟事已至此,再没有悔婚的道理。如今种种说法,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后来,贾敏进了门,二老见其为人还算乖巧,而且能与儿子咏诗作对,与她那轻狂的母亲史氏以身殉职一点也不像,这才让林家三口人都安下了心来。 可贾敏性子再好,背影再深厚,身为一个女子,不能为丈夫怀下子嗣便不能挺起腰板。在贾敏嫁入林家三年之后,仍一无所出时,本就对贾敏心存偏见的林赵氏便以传宗接代为由,将自己的丫鬟嫣儿和姻儿给塞到林如海的房里去。 但贾敏毕竟是史氏的女儿,即便嫁入了林家一直装乖卖巧,可哪里又真是什么易与之辈呢?尤其是林赵氏一直不有将林家的管家权交给她,如今又塞了两个狐媚子给林如海,贾敏的不满之情,可一点都不比史氏差多少。 于是,在身边奶娘和丫鬟们的怂恿之下,贾敏终于在林赵氏的面前撕破了她那乖巧的假相,露出了真面目,与林赵氏开始明争暗斗起来。她先是给嫣儿和姻儿下了绝孕药,又变着法儿的给林赵氏下绊子。 只是贾敏到底做足了努力也没有怀孕,难免做这些事时有些心虚。之所以下了决心坚持这些缺德事,一是觉得自己不能生不过是因为时候未到,二是将来不能让庶出的子女爬到自己的孩子头上,毕竟长子总是多被族中长辈看重的,三是那些女人不能生下夫君的孩子就意味着子嗣艰难的原因就不会被怪罪到自己的身上了。 贾敏打了一手的好算盘,但十二年过去了,她熬死了林雨泽,熬死了林赵氏,却始终不能怀上林如海的孩子。也不知道这是贾敏命中注定的,还是因为她断了那些姨娘们的生机未来,这才有此一劫。 只可怜了林如海,三十岁的年纪,膝下却是如此的荒凉,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 林如海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林赵氏去世之前却是告辞了他真相。毕竟儿子只有一个,林家的传承还要靠了,总不能让他一直认为贾敏是个纯良的女子,以为自己没有孩子是他自己的问题吧? 以前林赵氏一直瞒着林如海一是不愿意儿子担心,二是贾家势大不好翻脸,三是他们夫妻之间若是感情不合,就越发不能盼着子嗣了。可如今林赵氏快死了,到这时她才暗暗后悔,生怕林如海不知道贾敏的真面止,日后吃了暗亏,做了糊涂鬼。 而且,林家不能就这么断送在贾敏的手上。 于是,林如海心伤于林赵氏的逝世之余,又心惊于自己朝夕相伴的结发妻子,实际上却是一个蛇蝎女子之时,不由得忧思日重,最后终于把肉身便宜了爱新觉罗胤禛。 第3章 胤禛放下手中的史书,他心中疲累,但身坐得直直地,正如他那坚毅的性格一般。 他看和已经变得冰冷的冰糖银耳莲子羹,想起方才贾敏的神色,善于观察人的情绪的胤禛自然明白对方是想通了什么。 可是那又如何呢? 嫁出去的女儿正如泼出去的水,而且这里不是大清,这里的女子更不像大清时一样,与男子一样尊贵,所以贾敏的依靠自嫁入林家之后,自然就只能依靠着林家了。 胤禛占了林如海的身子,那无论同于什么原因,胤禛都必须担上林如海的责任。而如今胤禛的责任就是的林家的子嗣,以及林家的未来。 林如海如今的官职是扬州的巡盐御史,虽说只是三品官,却也是极贵重的职位,能坐上这个位子的,自然得是皇上的亲信了。 在把那些被贾敏喂了绝孕药的女子尽数给了银两放到别庄去之后,因为林赵氏的三年孝期还没过,林如海并不急着再重新纳妾,他的内芯虽然换了,对林赵氏并没有什么太深厚的感情,但好歹这是林如海的生身母亲,再加上世俗礼教之故,他总不好在这时候做下纳妾的背德之事。 而扬州巡盐御史的位子,也由胤禛……不,在他承认自己如今的身份之后,他便是林如海了。林如海上了折辞了这个位子,打算回乡结庐守孝,并且趁此机会好好的的整合一下原身的记忆。 总不能人向自己作揖行礼打招呼时,自己却要好好的在脑子里想清楚这人姓什名谁,自己是否认识吧? 但显然他看轻了林如海在圣人心中的得用性,因为他折上奉上之后没几日,京城便颁下圣旨,要夺情。只是怜惜林如海的孝顺之心,只允他守十日的热孝罢了。 林如海是个勤勉的性子,既然是自己的责任,他少不得要将巡盐御史的这个位子给做好了,因此日夜在书房和衙门间往来,也就顾不上贾敏对自己遣散那些侍妾姨娘时有什么反应了。以及贾敏排除异己,将林家旧仆忠仆都安排到别庄去,把她从贾家带来的陪房下人们安j□j林府重要位子上的事情,林如海也没时间理会了。 待林如涨好不容易把盐政的事情理清,手上的事务也越来越顺,活也因此轻省了许多,终于有心情理会家务之后,便想召来林管家来安排一些家中事务的,谁曾想却听到林管家的一通哭诉,说是自己现在不过是摆在这个位子上好看罢了,实际上却是已经没权利再安排下人们的工作了。 林如海听罢,忍不住恼了。只是这恼意有针对林管家的,也有针对贾敏的。 针对林管家是因为即使主母有再多的不是,林管家身为下人可不敢言语她的不是。针对贾敏是因为她不把林家放在眼里,在林赵氏这座压在她头上的大山倒了之后,就开始肆无忌惮起来。不过两个月,林家几乎就要成了贾家了,若不是林管家整日在林如海身边转悠,怕也是要被换了的。 这种事情在林如海眼里,自然是无法容忍的。贾敏的行为已经严重的侵害到了林如海的利益,而且在他眼中,贾敏自是不能和他的福晋乌喇那拉氏相比,所以林如海也不愿意给贾敏一份脸面,尤其是她在林府中排除异己之外,就更不愿意了。 而相对于贾敏犯的过错,林如海便把林管家的小问题放到了一旁,阴沉着脸让人把贾敏叫到书房来,同时也让林管家让人去别庄把那些被遣送过去的下人给叫回来。 贾敏此时正在房中看着帐本,在嫁入林家十二年,终于让她盼到了掌握管家权的时候,她心中真的是欣喜万分。虽然一下子就把林家的旧仆换了大半让她心中有些许的不安,但权利拿到手后,让她的*瞬间膨涨了起来,又有那些贾家带来的仆从们的怂恿,她便忍不住换了好些人。 后来,贾敏见林如海一直忙碌着官面上的事务,并没有空闲理会家中的琐碎时,她便把那点心虚撩了开来,再加上奶娘丫鬟们的劝导,胆子也因此越发的大了,几日间就把林家那些重要的位子的旧仆给送到别庄,全换上了他们贾家的自己人。 贾敏已经好几天没有看到林如海了,他是她的丈夫,但她既盼着能见到他,又盼着能再晚几天见他。因为贾敏到底还是不够理直气壮,生怕哪日林如海不再忙碌了,那就是找自己清算的时候了。 尤其是林如海前几天对自己的态度,最让贾敏耿耿于怀了。 如今听到林如海让自己到书房去见他,贾敏心中忐忑不安,慢慢的把手上的帐本子放在了桌子上。“老爷找我,可曾说是什么事吗?” 来传话的丫鬟是专门在书房里伺候名叫芙蓉,是个长相清秀的姑娘。她听了主母的问话,低眉顺眼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奴婢不知。” “哦?”明明知道对方不过是在敷衍自己,贾敏却不能发作,因为凭着这个丫鬟的表现,她就知道此刻去书房必然不会发生什么美好的事情,否则她一定会把书房里发生的事情告诉自己,而不是用一句不知道就打发了自己。 贾敏微微眯着眼睛,心中的不安更盛,偏偏她又无法从芙蓉的口中得知林如海找自己的原由,越发的起了心病。 以前林如海的性子她还能掌握几分,但自从那老虔婆死了之后,林如海便慢慢的变了。如今林如海让贾敏过去书房见他,贾敏也不敢拖时间,忙收拾了一下手上的帐本子,把它放到一个匣子里并锁上后,便带着彩蝶彩霞和奶娘王氏往书房走了。 林如海把那些仆从都赶了出去,只让贾敏带着她那两个丫鬟和奶娘进了书房,而贾敏一进书房,见到了林管家,就明白了林如海这是听了林管家的诉话,要向自己发难了。 本来贾敏还有些害怕的,但一路上彩蝶彩霞,并奶娘钱氏都安慰她,说林如海不过是个三品的巡盐御史,必然不敢开罪了国公府,她这才安下心来,见到了林如海和林管家,也没那么着急了。 “老爷急急忙忙的唤妾身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不成?”贾敏笑意盈盈的想要走进林如海,没曾想却被他毫不留情的一把挥退了去。 “几日未见夫人,没想到夫人本事倒是见长啊。”林如海也算是够给贾敏面子,并不让她在那些小丫鬟面前丢脸,但说话间却是直截了当,就这么戳了她的心窝子。 贾敏闻言,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僵硬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过来,换上了一付泫然欲泣的脸:“老爷这是怎么了?竟说出这些话来,妾身是个怎么样的人老爷难道不知道吗?如今说出这些话来,可不是让妾身难堪吗?” “我说的这些话究竟是不是虚的,你心里有数。我知道你娘家比我林家更强盛些,但你也别忘了,你虽是贾家的女儿,可更是我的妻子,若是你无法做好一个妻子该做的份内工作,一心想把林家变成贾家的附墉的话,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老爷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妾身在老爷眼中就是这么一个不遵从三从四德的愚妇不成?”不管是真心假意,贾敏都拿着帕子挡在了自己的脸上,做出哭哭啼啼的表现来。“也不知是哪个该遭了天遣的,竟是要离间了老爷与我不成?老爷,你可莫要做了这亲者痛仇者快之事啊。” “这是哪门子的亲者痛仇者快?”林如海不是第一次看到泼妇,况且他做皇阿哥时,身边就有女子最爱做那泼妇行径的,只是她那泼妇行径不过是为了情趣,与贾敏自然不同。林如海厌恶的看了贾敏一眼,淡淡的道:“我知道夫人向来身子弱,这段时间忙着老太太的礼儿也是有些煎熬不住的,便索性在房里好生休养就好了,府里的事情就不劳烦夫人操心了。” “老爷……”贾敏一听,立时就要不依,便要开口。 林如海可懒得听贾敏的辩解,只是轻轻的说了一句:“等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下个嫡子来,再想着把林家改朝换代也不迟。” 贾敏被这句话给震得差点儿晕了过去,幸好两个大丫鬟机灵,见夫人有些不对,忙就上前扶住了她。 林如海见状,脸上的讽刺更甚:“好了,你们夫人身子不好,快些带她回去静养吧。” 第4章 贾敏被送回房后没多久,就开始一直嚷嚷着肚子疼。林如海如今却是不愿理会她了,因此也没去贾敏房中对她嘘寒问暖一番,只打好了下人去请一位大夫来。 大夫来了便是问诊切脉,之后便言之是为喜脉。 旁的下人倒也罢了,单说那贾敏可真是欣喜若狂,只觉得十二年来的憋屈一扫而空,腰杆也随之挺直了许多。贾敏觉得林如海这回可该对自己刮目相看了,便忙叫下人去告诉老爷这个喜讯。 其实若不是才从林如海那里吃了挂落,再加上大夫说她坐胎不稳需要静养安胎,怕她是早就亲自去报喜,顺便温柔小意一番,好挽回林如海的心。 谁知林如海听了这桩大喜事后,面上仍是冷冷清清的的,看不出有一丝一毫的高兴模样。 “如此正好,那就让夫人好生静养着吧。”林如海不以为意的说着。在他看来,若不是贾敏给那些侍妾姨娘了绝孕药,自己也不会拖到三十岁,膝下还是如此荒凉了。要知道,他的那些同僚同年们有的都有了孙子了,可自己呢?连个庶子庶女的影子都没见到。 所以,贾敏的讨好非但不能挽回自己夫君的心不说,反而越发与她起了龌龊,而且因为她怀孕的关系,禁足也禁得名正言顺起来。 林如海忙于公务的时候,连着家务也一起揽了垭,对外只宣称贾敏身子不好,不好生静养只怕会小产,如此便掩了外头那些人的悠悠之口,更不会被人议论为有辱斯文。 这些公事私事的加起来不会比上辈子的日理万基时更忙碌了,所以林如海处理得很是游刃有余。但不是每天的事情都能那么轻松的解决的,尤其是林如海的职务关乎盐政,难免会有让人伤脑筋的情况发生。 如同这一次,林如海便遇到了一件麻烦事儿,而且还是他岳家联合了一些盐商特意给他做下的麻烦事。 话说林如海虽将贾敏给禁足了,但贾敏是无法行动自如了,但她的陪房下人们却还是能帮她传信到贾家的。 贾敏给她的母亲贾史氏写了封信诉苦,说了这些时日林如海对她的冷遇,还不让她管家,即便如今怀了身孕,也不见林如海对她有丝毫的关怀,从诊出了喜脉冲到现在已经有两个多月了,贾敏愣是连林如海的面都没见上。 贾太君收到信后勃然大怒,从贾代善去世后她便是荣国府中最为尊荣之人,听惯了阿谀奉承之后,她已经再不欢喜有人忤逆自己的意思了。如今贾太君听说自己最为宠爱的,当初本来可以做了义忠王爷的宝贝女儿被女婿薄待,心下自是不爽快起来。 贾太君忙忙召来送信的命令,欲问清女儿的处境。 这个孙大原先已经被贾敏调到了采买的位子上的,这可是个肥差正合了孙大的胃口。没曾想他还没来得及咬下一口大肥肉,就被林如海给撸了下来,重又换上了他们林家的人。可怜的孙大,之前当上采买时有多么的耀武扬威,如今被人耻笑时他就有多么的怨恨林如海。 贾太群把孙大叫来问话,可是让孙大找着了机会报复,自然是拼命的说起了林如海的坏话,更是把贾敏的处境给夸大了好几分。 说贾敏住的屋子没几个人伺候,打扫卫生的这些活计还得彩蝶彩霞这几个大丫鬟亲自动手;贾敏的吃住要大丫鬟亲自到厨房去拿,而且还要对厨娘陪尽了笑脸不说,却也只能端回去一饭一汤一荤一素,有时候还是透着冷气儿的;贾敏虽说怀孕有四个月了,但穿着的衣服却还是旧时的,因着肚子渐渐鼓胀起来而越发显得不合身了,全身上下看着极为落魄。 听了孙大的话,贾太君忍不住老泪纵横,感叹先夫当年识人不清,方才推却了义忠亲王的好婚事,使得宝贝女儿嫁给了一个没什么出版的林如海不说,还平白的受了这许多的苦。 一旁的大儿媳妇许氏和二儿媳妇王氏见到贾太群悲痛落泪,便忙上前劝慰。 事实上,贾太群太过心疼她那宝贝女儿贾敏了,否则必然能识破孙大话中的漏洞。 先是说贾敏带去林家的陪房和丫鬟们如此之多,即使林家的下人因着林如海的态度,而对她这个主母多有怠慢,可贾家的那些丫环和随从们难道就是吃干饭的?他们就不能动手做那些杂事,非要彩蝶和彩霞她们亲自动手? 贾敏之前即使有再多的不是,可身上怀着的毕竟是林家的嫡长子,林家下人就不怕她日后母凭子贵,在将来靠着这个孩子翻译了身?而且冷饭冷菜的若是害了贾敏腹中的胎儿,对着这个唯一的子嗣,林如海又真能做视不理? 再说那贾敏的一身衣服,甚至是贴身的东西向来是由她的大丫鬟们做的,哪里有林府的人插手的份儿,又如何能说林家欺辱了她,让她穿着破衣烂衫呢?而且贾敏到底还是林家的主母,林如海也没得不让下人把她当回事。 只是不知道贾太君是一心为贾敏悲痛而没有去想,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不去想,却是我们猜不透的了。 总而言之,贾太君却是想着要为女儿报仇了。只是她也不是去信于林如海,将他斥责一番,叫他赶紧把自己女儿给接出来,而是想着先给林如海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贾家的人不是那么好欺侮的,到那时他知道了贾家的能量之后,便是不用自己去信斥责,也不敢再轻慢于贾敏了。 贾太君打得一手的好算盘,而且还打到了姻亲的身上。 贾家是金陵四大家族之一,另外还有史王薛。贾太君是贾家的老太太,也是史家的老姑奶奶,而二太太王氏是与贾家并称为金陵四大家族的王家之人,而王氏的妹妹则嫁到了薛家。薛家是皇商之家,祖上曾是紫薇舍人,简在帝心,虽说现在不再在朝为官了,但这回却正好借一回薛家的势了。 薛家家大势大,而盐铁一块获利最甚,自然是不会错过的。如今贾家有求于他,薛家的家主薛嘉本就得了义忠亲王的主意,有意做一回大的买卖,自然就乐意应承了贾太君的要求,况且如此一来,倒让他要做的事显得格外的名正言顺了,又有贾家在后面兜着,何乐而不为呢。 这事其实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只是麻烦倒是挺麻烦的。 林如海掌管着扬州的盐政,司盐业专卖的监督和控制,盐是非常重要的关乎国计民生的商品,巡盐御史是圣上派出的专门巡检盐道的御史。林如海掌管盐政,因他从不谋私利,为国库每年谋得百万纹银,这才得了圣人的看重,让他延了巡盐御史的官职一年又一年。 简在帝心,说的正是林如海其人。 而如今,林如海却有名声上的危险了。 林如海本是到衙门里办公,却见一人急匆匆的走来,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放到了自己的桌案上。“大人,大事不好了。” 林如海本想斥责对方如此着急很不成体统的,但定睛一看对方放下的东西,眼珠子便定住了一般,忙问道:“怎么回事?如何就大事不好了?” “皇商薛家并几个盐商家的商铺公然的贩卖私盐,说是有巡盐御史,那就是大人您给他们在后头撑得腰,说的那是信誓旦旦之余,薛家的家主薛康嘉还拿了一封信出来偷偷交与下官,让下官送到大人您的手上。” 说话的这个小官员是都转运盐使司的从八品知事何琪,而他掏过来的东西正是薛康给的信,上面没有写收信人是谁,只有四个大字——昊泰亲笔。 昊是义忠亲王的名讳中的一个,而泰字通大,正是暗指了徒君昊的名字和皇子中的地位。林如海脑子聪敏,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了过来。 林如海沉着脸把这封义忠亲王的亲笔信打开,又从头到尾细细的看了一遍,然后嘴角泛起了一抹冷笑。 这位义忠亲王倒是个谨慎的,除了这个信封果真是他亲笔所书之外,里面的内容却是薛家家主薛嘉所写所述,而且半点都没有提到义忠亲王,把徒君昊与此事撇得干干净净的,仿佛对方就是青天白日以应直,光风霁月以待人一般。 而林如海真敢上折子说薛家挟了义忠王爷之势公然贩卖起私盐来的话,没证没据的,很容易被倒打一耙,惹了一身的骚。 不过,现在身上的麻烦也一点也不少,而且照样是这位义忠亲王惹出来的。 而且贾家的行径也一样让林如海火冒三丈。他本就不是个良善的性子,见贾家知道自己禁了贾敏的足后,第一件事不是来向林家问清情况,而是求着薛家和义忠王爷给自己添乱后,越发的对贾家不满意了。 薛家和义忠亲王打的主意简单粗暴,但林如海却不能不忌讳,因为林家和贾家是姻亲的关系,贾家做下的恶事难保不会带累了自己的名声。 第5章 因为贾家和林家的姻亲关系,并贾家与薛家的姻亲关系,再加上薛嘉在外头的说法,现在世人都只会认为是林如海这个巡盐御史在后头帮薛嘉和另几位盐商撑腰,再不采取一些有效的措施的话,这些谣言传扬了出去,林如海在圣人眼中的地位就会一落千丈了。 贾家打的主意林如海猜也猜得到,不外乎是想借着义忠亲王之势,让他看到贾家的威势,再不敢轻污贾敏。 可是林如海是什么样的人物? 当年他还是个皇阿哥时,奉康熙之命办差,愣是能收了底下那些官员的好处之后仍是铁面无私的公事公办,可见他的秉性。 林如海当即不顾颜面,不畏强权,下令把薛嘉和其余几家盐商的带头人尽数押解下狱。随即,他又铁面无私的把薛嘉和贾家之事上了折子,丝毫不顾及贾家的脸面大失会带累了自己,也不在乎薛嘉身后的义忠亲王。 只是,林如海到底没有将那封信连同信封一起交上去,因为义忠亲王的势力在京城虽不至于只手遮天,更压不下林如海的折子,但从中取出他写的那个信封却是绰绰有余的了。 林如海做下这个决定是在很短的时间里,能如此已经算是他有急智了。若是时间再长些的话,他想的主意必然能更加周全些,但现在却没那么多时间容他多想了。即使后头会被世人后垢病,但情形总会比现在好些,而且到时候也会容许自己辩驳了。 而且林如海到底没把义忠亲王与此事有牵扯一事给诉于折子上,也在某一方面来说是竭尽仁义之道,林如海是忠于皇帝的臣子,若是义忠亲王再敢下手,相信圣人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其实情况也没林如海想象的那么糟糕,因为圣人虽然年纪大了,但也因此越发看重身下的这把金灿灿的椅子,对于已经成年的儿子们,他也就越发警惕起来,生怕他们不耐烦了皇子的位置,想要逼宫的。 而圣人最警惕的,当然就属身为长子,被封为义忠亲王的徒君昊以及元后所生嫡子,贵为太子之尊的徒君煜了。 当圣人接到林如海的折子之后,自然就有他派出去监视义忠亲王举动的探子传来消息,将此事原原本本的说与其听。 圣人一听,气得笑了。 这薛家在户部挂了一个虚职,本是圣人看在薛嘉之父薛康当年与贾代善一起救驾得来的实惠,这是恩典,是圣人觉得薛家忠勇这才有所施恩。可是现在看来,却是圣人看错了薛家,也看错了薛嘉。 至于贾家也是一样。 贾家明面上是要给林如海一个警醒,让他知道贾家的女儿不是好欺负的,但难保没有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打算。 本来薛家是义忠亲王的心腹,贾家是太子的势力,本来徒君昊和徒君煜一个占了长,一个占了嫡,手上的势力也是势均力敌的,如今贾家却偷偷去托了薛家和义忠亲王帮忙办事,可见是靠到徒君昊那一边了。 或者,贾家是想做墙头草? 不过,不管贾家是想做什么,圣人都不想看到义忠亲王做大,很该寻个由头刹一刹他的傲气才好,免得他志存高远,连自己的心腹臣子都敢觊觎。义忠亲王的母亲甄贵妃本就是出身高贵,再加薛家之富,本就比太子更势大些,若再加上贾家,那可越发让圣人担忧起来。 扬州盐商之富是天下闻名的,巡盐御史是管理盐务的官员,盐商能否赚到钱全都得仰仗巡盐御史,而林如海被钦点出任巡盐御史,这是个既有实权也握有财富的要职。 徒君昊此举是想做什么? 圣人以己度人,只是略一想想,便明白了过来。 这是一次试探,看看能否拉拢得了林如海,如果拉拢得了,自是好的,若是不能……怕林如海不久就会有危难了。 圣人眼睛一眯,把林如海的折子重重的摔到了御案上,脸上的神色晦暗莫明。 “圣人……”大太监李英见圣人颜色不好,但因为想面圣的贵妃娘娘一直被圣人看重,所以也就只能战战兢兢的上前禀报:“圣人,贵妃娘娘求见。” “她来做什么?”圣人不耐烦的问道,而甄贵妃,正是义忠亲王的母亲。“不见!”圣人斩钉截铁的丢下了这句话,复又言道:“这长生殿是朕的寝宫,向来不允许旁人擅进,贵妃何德何能,竟然妄想进朕的长生宫,若是胆子再大些,可不就要让她那宝贝儿子立时入主长生宫了吗?真真是狼子野心,妄自尊大到如此地步,实在可恨至极!” 这回李英可算是知道了,圣人如此生气,八成是义忠亲王惹了什么祸事出来,让圣人知道了。而贵妃娘娘可能也清楚了这一点,这一回却是来求情的,只是情还未求到,连圣人的面都没见上,就让圣人迁了怒,真是不得了了。 不过,这长生殿贵妃娘娘往日也是常来的,只是每回只来到长生殿前面的大殿而已,这可是连皇后娘娘都没有的尊荣,如今却因为义忠王爷,看来以后却是没有这个让人骄傲的资本了。 李英乖巧的听完圣人的吩咐之后,小心翼翼的退出了长生殿,来到殿门口,见那被宫女太监们恭敬地伺候着的珠围翠绕的贵妃娘娘那脸上的傲慢,不由得在心里觉得好笑。 “奴婢叩见贵妃娘娘,娘娘金安。”李英秉持着任何人现在再落魄,也可能会在未来翻身的原因,对着贵妃毕恭毕敬的行了礼。 “罢了,起来吧。”甄贵妃眼中闪过一抹心焦,不待李英起身,便要往长生殿里走去。因为照着以往的经验,每回自己来长生殿求见,圣人都会让自己进去,从来没有拒绝的时候,所以她也不用人请,见到李英出来了,她就当圣人是让他来宣召自己了。 只是没想到,这一回李英忙不迭的起身拦住了甄贵妃,还不待甄贵妃斥责,他便急性子的轻声说道:“贵妃娘娘且慢,圣人不想见您,您还是请回吧。” “胡说!圣人怎么可能不见本宫!”甄贵妃也不管李英的语气是好是坏,只一听这话,她便立时横眉竖目的恼道:“是不是你这奴才没传好话,还是你压根就没给本宫通报!?” 这么一个大帽子扣下来,饶是李英也不敢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甄贵妃连磕了三个响头,直把额头上的油皮都给磕破了,这才惊慌失措的说道:“贵妃娘娘的话奴婢可不敢接,还请贵妃娘娘收回。” 这回可轮到甄贵妃难堪了。 这李英虽然是个奴才,但奴才和奴才也是有身份上的不同的,因为李英可是圣人的贴身大太监,在这宫中即使是半君的太子,甚至连皇后与贵妃自己,都不敢太过得罪了对方,如今对方磕破了头,等圣人瞧见了一问,那自己的祸可就闯大了。 偏生现在是骑虎难下,甄贵妃秀丽的眉毛一蹙,为难的脸色就显现在她那保养得宜的脸蛋上,“罢了,本宫收回就是了,你且起来吧。” 因为甄贵妃在宫中因为得宠而横行惯了,从没有求着人办事的时候,所以现在也开不了口让李英瞒着他额头上的伤的缘故,不由得失了往日的沉稳,额角落下了一滴冷汗。 李英因为离得近,可真是瞧见得清清楚楚的。他本就是善于察言观色的,又是个善解人意的性子,因此也不待甄贵妃发话,自个便笑意盈盈的说开了:“贵妃娘娘,您瞧瞧奴婢还真是不小心,竟然不小心摔了一跤,跌破了额头的这点皮肉,还请贵妃娘娘莫要怪罪奴婢方才失了仪态才好啊。” 甄贵妃一听,顿时凤心大悦,神色也跟着和缓了许多,眼睛看着李英的时候也多了几分善意在里头:“本宫怎么会怪你呢?你虽是个奴才,但好歹也是在圣人身边当差的奴才,怎可一概而论呢?本宫那儿有上好的九毒化瘀膏,待会儿便让嫆儿给你送过来,你切记得拿了擦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向她的贴身大宫女嫆儿使了个眼色。 嫆儿一见,立时就上得前来,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荷包,塞到了李英的手上。 “奴婢何德何能,且谢谢贵妃娘娘赏赐了。”李英接过鼓鼓囊囊的荷包,塞到了自己袖子的暗袋里,这才说道:“贵妃娘娘,奴婢在这外头可担误了不少的时候了,可要赶紧回去了。” “李公公向来得圣人欢心,圣人一时也离不了你,你赶紧回去也是好的。”经过这一惊一乍的,甄贵妃总算是回过神来了。李英是圣人的心腹,而且也不可能会假传圣旨,所以圣人不想见她只会是真话。 可是昊儿胆大包天闯了祸,自己这个做母亲的怎么都得帮他揽着,这回见不到圣人,难保不是圣人知道了此事迁怒之下的结果。 如今,她便是贵如圣人妃子,也不得不向一个阉人求助了。 于是,甄贵妃笑了笑,道:“李公公,圣人今天怕是心情不好,不愿见本宫。只是本宫向来念着圣人,待圣人心情好些了,还请你捎个信儿来,让本宫好来为圣人宽宽心啊。” “贵妃娘娘的心思奴婢晓得的,还请娘娘静候佳音便是了。” 第6章 在折子递上去之后没几日,林如海就迎来了天使,而天使带来了圣人的秘密手谕。林如海得了手谕,明白了圣人的意思之后,自然知晓接下来该如何处置此事。 送走了天使,林如海当即下令,撤销了薛家和另外几家盐商贩盐的资格,并按规矩使他们下了大狱,判了三年,每人还罚没了一万两的白银。 这样大公无私的判罚,让一群不明所以的旁观者大跌眼镜。但林如涨这人往日处事都以圆滑的形象示人,此番行为却极为狠辣快,倒与他本人风格极为不符,让众多想看好戏结果却败兴而归的人们议论的纷纷扬扬的。 因着有些知道此中内情之人,以为林如海此番得罪了义忠亲王,那义忠亲王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而薛家为金陵四大家族之一,即使敬陪末座,可他娶了王家之女,而此女姐妹嫁入了贾家,贾家太君是史家出身,贾史王薛,那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啊。 而且就算没有这一层层的姻亲关系,他们四大家族也向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所以也必不会眼瞧着薛嘉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落了狱,还无动于衷的。 等到义忠亲王和四大家族联合了起来,那一座座的大山压在林如海的面前时,怕他就得不到什么好了。 可待那些想趁着林家出事,好弄点意外好处的人家左等右等之下,却是再一次等来了与他们想象中大相径庭的结果。 林家平安无事,林如海连半点伤都没受,薛嘉照样仍在大狱里煎熬着。而义忠亲王却是因为办差不利,被圣人斥责了一番,还令他在家好生读书。 四大家族也没讨着个好,贾家因为明明是太子的人马,偏生此事却去依附义忠亲王,而遭了太子的厌弃,薛家被圣人摘了户部的挂职,从此就真的只是一个商人了,即使挂上了一个皇字,是为皇商,也只比正经商人高上一筹罢了。 这一回,大家总算是看出林如海是何等人物了。 而且圣人能对这件事知道得如此之快,八成也是林如海告知的。 大家都有点猜不透林如海了,他到底是聪明还是蠢笨呢?若说他蠢笨,可是能得到圣人的欢心却不会是个蠢笨之人能做到的。可说他聪明,却为何又傻傻的去得罪义忠亲王呢? 须知道,圣人已经渐渐的年迈了,而皇子们也渐渐的长大,成人的皇子中,就属义忠亲王徒君昊和太子徒君煜最为贵重,最有可能继承了圣人的位子。如今林如海为了忠于圣人,却得罪了义忠亲王,待日后若是义忠亲王登了基,成了九五至尊,那还会有林如海的好日子过吗? 还是说…… 有那些想得多些的,心中已经在暗自思量着,林如海所下的判罚,是不是有圣人的意思在里面?圣人无意让义忠亲王成为自己的继承人?也对,圣人更看重的总该是嫡子的太子殿下才对。毕竟这才是人之常情嘛! 于是,义忠亲王向来车水马龙的府第门口变成了门可罗雀,本来可以和太子相比美的势力也大多去投靠了他的死对头,徒君昊越发只能在府里读书,不敢再乱开罪林如海了,只盼着父皇见他这段时日乖巧,让自己得以重回朝堂了。 但这也只是表面上如此而已。 最起码圣人可不是什么耳聋眼花的老人家,况且他底下的探子们也没有闲着,自然探查出了义忠亲王的府里动静频频。 圣人是个老谋深算之辈,他得知了自己的长子徒君昊欲行那大不可为之事,却并不着急,反而是偷偷的放出了风声,让人传到了自己众多儿子们的耳中,想看看还有谁是想依附于徒君昊,做下这从龙之功的,又有哪几个会来告知自己这件事,做一个孝顺儿子的。 可事实上,除了老四,没有一个想着要做一个孝顺儿子。 皇子们若不是依附于太子,就是依附于义忠亲王。义忠亲王那一派打的算盘是,若是能成事,日后一个亲王的位子是少不了他们这些兄弟的,而太子那边打的主意是,待徒君昊成了事,他们再扬旗惩恶,把徒君昊给杀了,太子也能名正言顺的登基了。 偏只有四皇子徒君溥最是忠君孝顺皆全的,听闻了消息之后忙不迭的就进宫与圣人委婉的说起此事,见圣人愿听,这才将此事娓娓道来。 徒君溥一点儿也不知道,圣人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始末,以及在知道之后,刹时就有了对策了。 对于这个儿子,圣人本来只当成是一个孤臣养着的,但是此时此刻,他有了另一番的主意,那就是让他做自己的继承人。 圣人静静的听完后,他让李英取来文房四宝,写了一封信后用蜡封好,交给了徒君溥,沉声说道:“老四,你替朕做一件事,那就是把这封信送到扬州,给巡盐御史林如海。你让他当面拆信,待他看完,且听听他的意思。懂否?” 徒君溥一点都不明白圣人的用意,但林如海这个人他却知道,那是圣人的心腹臣子,想必手上很可能掌握着圣人的一些手段,所以他想了想后,便点头道:“父皇放心,儿臣定不负使命。” 事不宜迟,当天徒君溥就回了一趟忠信亲王府,让人收拾了一些衣物行装之后,就立时起程了。 第7章 林如海本在盐政衙门里处理公务,突听长随林丹来说有人去了府中求见,但因着客人言称来得着急,所以事前并未备下帖子,先行送来。 林家主母贾氏如今名义上是在养病,轻易见不得外人,林管家便暂时做了主,想请客人稍后些时辰再来。 偏那位客人看着年轻,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但一身的气质倒是极其尊贵,身边带着的伺候的人也是不依不饶的,而且还硬要林管家赶紧使人去盐政衙门寻林如海,向林如海表明自己的到来。 同时,这位客人还把他挂在腰上的一方玉佩取了下来,让林管家让传话的人一同带去给林如海,说是到时林如海见了这方玉佩,必会赶紧回府见自己的。 林管家心中虽说是半信半疑的,但想到对方若是哄骗自己也没多大好处,便使了李四带着玉佩去盐政衙门找林如海。 林如海接过林丹捧过来的玉佩,仔细打量了一回,见玉佩上一面雕着双龙戏珠的图案,一面雕着一个溥字,立马就意识到了来者所为何人。 先是义忠亲王发难,后是忠信亲王的人造访,此番种各让林如海不由得皱紧了眉头,觉得京中怕有事故要发生了。 只是当林如海回了府,见到来人,方才知道竟然是忠信王爷亲至,而非自己所想的派人前来,不禁深感愕然。 因为照他所思量的,圣人为着义忠亲王一事,应该紧紧的盯着他那些儿子们才对,怎么会突然跑出来一个离开了京城,还竟然到扬州来找自己来了? 不过,林如海心中震惊归震惊,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让丫鬟上茶。 一时二人分主客入了坐,丫鬟送了茶来,林如海这才挥退了守在厅堂里的下人。 待到厅堂内再无旁人,林如海起身,亲自把厅堂内的门窗都打开,以此防止有人靠近偷听。把事儿都办好后,林如海方才迎向徒君溥,行了跪拜的大礼。 徒君溥早就知道林如海其人,知他是圣人的心腹臣子,为了巡盐御史之后上缴的盐税比之他的前任只多不少的。而今却是第一回看到本人,徒君清方才暴利他长得这般好。 只见林如海长得眉清目秀,容貌清隽,单论眉眼便仿如仙人,偏他一皱眉头一眯眼睛,却多了几分人间的烟火之气,尽显官者威严,而且行事也是小心谨慎。 没来由的,徒君溥就对林如海多了几分好感。见其对自己行了大礼,他忙就上前扶了,可对方性子太倔,徒君溥只能在林如海行完礼后便赶紧让对方起身,然后扶他一把。 两人来到主座,分左右坐下,林如海试探的问道:“下官不知忠信王爷亲至寒舍,有失远迎,又累及王爷久候,实乃下官的不是,还请王爷恕罪。” “林大人何出此言?原就是本王来的突然而过于冒昧了,连张帖子也没备下,林大人若有罪,本王不也是不请而来吗?”徒君溥浅笑摇头。后又因着事态紧急,徒君溥也就没有心思与林如海拐弯抹角的打机锋,便索性直截了当的言明: “林大人,实不相瞒,本王下扬州原是因为朝中形势越发严峻了,大皇兄他前些时日遭了父皇的训斥之后竟有些想不开了,如今竟联系了一班人马闹着要行那大不可为之事。父皇得知了此事,遂写了一封信,让本王快马加鞭赶来扬州,把这封信交给林大人,并让本王暂时听从林大人的调遣指使。” 说话间,徒君溥就掏出了那封他一路上日夜不敢离身的信,递到了林如海的手边。 林如海将双手手掌平摊向上,恭恭敬敬的接过。 林如海端详了一阵,只见信封封口处的蜡油,以及蜡油上的龙头印章仍在,这才把信封撕开,展开里面的信纸。信纸上的字迹如龙飞凤舞,一气呵成,正是圣人所书无疑。再一瞧那信中之所述一二事,不免静默了半晌,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徒君溥一眼。 原来,圣人把林如海当心腹,等闲事并不瞒他,所以这回就把义忠亲王有意逼宫,而自己也有心顺水推舟,拿徒君昊意图逼宫一事来做皇子们的试金石。结果,那些皇子们个个都是狼子野心,个个都有着自己的心思你本人,圣人将他们尽数捊了一遍,发现竟只有得封忠信亲王的四皇子徒君溥是个好的。 而圣人之所以把徒君溥派出来到扬州找林如海,一是因为京城将乱,为免把这个孝顺儿子给牵连进去,这才在事情将起未起之前把他给摘出来;二来却是圣人一向看重林如海,又知其对自己中心不二,便有心让林如海仔细观察一下徒君溥,看他是否真的是个能够担当大任的人物。 看到前头时,林如海还奇怪圣人为何不把他干脆的留在京中,让他领军平反呢?如此一件大功,到时候让他做了继承人也更名正言顺些。 但后来看到这第二个原因,林如海总算是知道了。 圣人固然是想让林如海帮自己相相人,但这不是原因,至少只是原因之一。 圣人担心徒君溥立下大功的话会变了一个人,事实上,面对着权势,很少有人不动心的,也很少有人不会不移性子的。 而且圣人也怕到时候会压不住徒君溥。 就像当年的皇阿玛,一直到老,到了再也写不动批不动奏折了,依然不肯放权。 看着林如海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不放,徒君溥不由得毛骨悚然了起来。身为一个混得不上不下的皇子,徒君溥很有一番察言观色的本事,偏生这林如海一副面无更让模样,眼中也无丝毫的情绪显露出来,让徒君溥颇感有力无处使,甚至于还有种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的窘迫感。 无可奈何之下,徒君溥假咳了一声,巴巴的道:“林大人,父皇让本王一应事务尽听从你的安排,因此你也无须为难,本王定唯林大人命是从也。” “哦?”林如海眉毛一挑,唇角一勾,似笑非笑,载发把那身的仙人气质败坏的尸骨全无了,也让徒君溥的身上平白冒出了一股子凉气。 “圣人发话,忠信王爷您有言在先,一言九鼎,下官自无不信,也断无为难的道理,这点且可放心的。”林如海话语刚歇,便复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门边大声喊道:“林忠,林忠。” 林忠林管家本就守在院子里随时等候自家老爷召唤吩咐的,如今好不容易听到林如海的声音,忙不迭的远远跑来。待到快近前时,林管家猛吸了几口气,让气给喘了下去后,这才上前,低眉顺眼的听候吩咐。“老爷。” “林忠,府中有贵客临门,你让人把我隔壁的柳絮阁收拾出来,让贵客住得舒服些儿。另外再挑上四个丫鬟,四个仆从伺候着贵客,务必要机灵点的。” “林大人不必如此。”徒君溥听罢,眉头紧皱着上前:“本……我原是有要事在身,只等林大人一声吩咐罢了,也在这儿呆不了多少时候,何苦这般麻烦。” “谁说你只是在我府上呆一阵子的?”林如海让林管家带人去收拾柳絮阁,自个儿对着徒君溥解释道:“圣人有命,让下官好生招待王爷,待京城事了了再让你回去。如今下官只盼着王爷莫要嫌弃下官寒舍简陋,不堪入目才好呢。” “什么?”徒君溥怔了一怔,复又醒悟过来,忙道:“这怎么可能?父皇明明是让本王来找林大人,说是林大人自有安排的。” “这可不就是下官的安排吗?”林如海启唇笑道:“圣人看重王爷,不愿王爷牵扯进这桩祸事里头。况且圣人在京中早有耳目,哪有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呢?所以此时早已经是布置好了,只等着义忠亲王起事,方好把义忠亲王一脉尽数打击待尽了。” “可是父皇明明说过……”徒君溥说到这里,立时明白了过来。当时圣人何尝对着徒君溥说过什么,只是一切都是他自己的猜测罢了。 “王爷总算是明白了。”林如海对徒君溥点了点头,解释道:“下官不过一介巡盐御史,手下又无兵权,圣人让王爷来可能有什么事能借住到下官的呢?不过是稳定扬州的盐政罢了。王爷如今且安心住在下官这儿吧,你本就是匆匆忙忙的赶来扬州,如此已经够让人起疑的了,若是又急急忙忙的跑回京城,可能就会乱了圣人的算计,所以竟是别乱来才好。” 徒君溥到底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性子不够稳重的,听了林如海的话,想了想也觉得很有道理,因此只能垂头丧气的应了下来。 第8章 徒君溥并不愿意呆在林府里,但又因为自己有言在先,再加上林如海的分析很有道理,这才勉强按纳住了自己那颗为了父皇的安危,而担心受怕的心。 林如海也有自己的打算。 圣人五十快六十的年纪,已经不年轻了,而历朝历代少有年过花甲的皇帝。林如海虽然说是忠于皇帝,但总不能一辈子都一直绕着这么一个已经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头子打转吧?所以,少不得就该为了将来而要早做打算了。 义忠亲王和太子这回只有纷纷落马的份儿,底下的其他皇子们只怕也在圣人面前讨不得好,往后自然就只有忠信亲王一枝独秀,能得到圣人的赏识了。 虽然圣人更看重权势,不愿让徒君溥领军平判,以免他到时得了这贪天之功,起了二心,又有了权势能力与自己较量,但字里行间想让徒君溥做自己的继承人的心却不假。 即便日后可能会反悔,但到时去了义忠亲王和太子,三皇子又是个早夭的,那不管其他皇子到时候是何下场,徒君溥在众兄弟间总能占上个长子的名人。而且凭着他向圣人示警,又能因此占了个孝字,再加上平日里的言行,也勉强能沾上个贤字。 众兄弟们做下这种恶事,圣人必不会再信他们,但要等着年龄幼小的皇子们成年,至少要有十年的时间,而且还不知道他们日后的品性如何,会否跟着他们的哥哥们似的,有着狼子野心…… 种种加在一起,想必圣人若是不傻的话,自然知道到时该传位于哪位皇子,方能得保大明基业。 而在未来的情况几乎已经定下的时候,这徒君溥往日里与林如海并无交情,所以林如海当然是要趁着他如今住在自个儿的府里时,与他好好的培养一下感情了。免得日后圣人故去,新帝登基,林家又会失了如今的种种好处。 那时,无事都要惹出起出浪来了。 但林如海的自尊和修养让他很难得会特意的去谄媚的讨好别人,而且这个徒君溥从行径上来看,应该也不些对自己猛献殷勤,一看就知道别有所图的官员,所以勉强为之,只可能会徒增了恶感。 况且圣人尤在,让他知道了怕是会没了下场,反倒不美。 幸而圣人信中有明说着让林如海观察一下徒君溥的为人,是否能担当大任,又暗示若可行,便领着他见识一下扬州的官场。 而林如海正好就从这方面下手,让徒君溥见一见自己的兢兢业业,和办事的手段。 若徒君溥将来会是个明君的话,自是会因此对林如海产生了好感,日后也能继续启用他来办事。即使那时徒君溥不像圣人时对林家那般信任,但凭着林如海的手段,何愁不能如鱼得水呢? 若徒君溥是个油盐不进的愚笨性子,林如海自然也能影响得了对从,让他趁早另做打算了。 当然,按着林如海的意思,自是徒君溥比较好的。毕竟人就在近前,又暂住在要家,可最容易培养了感情出来的。 林如海心中有了打算,便决定要先冷上徒君溥几天再说其他。 因为要博得对方的好感,然后循序渐进的把这一分的好感培养成至少有七八分的感情来,自是要尽快的。 虽然义忠亲王有了要逼宫的心思,但他若是个沉得住气的,为了让计划更加完美,而拖上个一年半载的话,那徒君溥呆在扬州的时间自然能再久一些。但真要仔细想一想的话,又觉得并不可能。 一个皇子,一个成年的皇子,即使那是平日里并不怎么生受圣人宠爱的成年皇子,无端离京本来就很招人眼睛了,所以也不可能让他平白无故的离京太久,很容易就惹人疑窦。 而圣人既然已经知道了义忠亲王想要逼宫为帝的野心,又想把徒君溥从此事上摘出去,自是不可能拖过这一个月的时间,免得落到有心人的眼中,成了把柄。 最重要的,也容易怕那夜长梦多。 所以,圣人很可能在京中已经有所布置,要引着义忠亲王提前起事呢。 如此过去了三四天,期间林如海一直每天去盐政衙门处理公务。虽然并不是什么紧急的事务,但好歹是做了个姿态出来,告诉众人自家来了一位亲戚,却不会是传言中突然就离了京的忠信亲王,否则自己定然不如此怠慢,合该日日做陪才是。 等到了第四天的,林如海自盐政衙门回府,觉得时候差不多了,连官袍都没来得及换,便召来林管家,问询起这几日里,徒君溥在府中过得怎么样。 只不过,徒君溥住在林府却不是用的他自己的身份,而是成了林如海的一个远房亲戚,姓傅,名高杰的。 林管家想了想,恭恭敬敬的答道:“回老爷的话,傅老爷这几日呆在府里似乎有些坐立不安的,时不时的就在书房里望着院子里的柳树发愣,或者是烦躁的来回踱步,连着饭食我瞧着也不像个成年男子的饭食,顶多也就一碗紫梗米,甚至于有时不过夹上几筷子的菜便不再用了。奴才瞧着,倒比初来府里时瘦了许多。” 林如海听罢,点了点头,却并不觉得出奇。毕竟圣人在京中祸福难料,他这般着急上火正是应该的,否则也太过不孝了些。 林如海再无二话,便让林管家自忙去了。他想了想,便把身上的官袍换成了家常的衣裳,然后就去了隔壁的柳絮看望徒君溥去了。 林如海回来时卯时已过,徒君溥也已经用过饭了,只是他今天也没吃上什么东西。林家的饭菜不错,偏他却没什么胃口,只略动了两筷子便再也用不下去,只让人撤下了。所以如今他只觉得饥肠辘辘,饿得肠胃难受得紧,偏就是不想吃东西。 正好今天林如海没有应酬,知道徒君溥在自个儿府上住了几天都没用上什么东西,想着胃都要被他给熬坏了,便皱着眉头让厨房做上一桌子易克化的饭菜,送到柳絮阁里去。 此时徒君溥正因着身子不适,偏他又是知道自己现在不宜显眼的,竟是连大夫都没让人找,只自个儿躺在床上不动弹。林如海去了,他也就没心思迎接,但到底还是强忍着腹中绞痛,硬撑着坐了起来。 “林大人,可是京中有什么动静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回京城?”因为担心隔墙有耳,徒君溥化了名之后索性便不再自称本王,免得被什么别有居心的人听了去。 林如海的观察力不错,自是看到了徒君溥额角的汗水。 如今正是秋季,虽说秋老虎凶狠,但晚间都是微风缕缕,让人很是舒服,但徒君溥却流了汗,显然就不是因为热了。 林如海蹙着眉头上前一步,冰凉的手指碰上更加冰凉的肌肤,让他眉头越发夹得紧了。“王爷可是不舒服?” 徒君溥怔了一下,但很快又回过神来,脸上带了点红晕,摇头道:“并无大碍。” 林如海了然了。 知道了缘故,林如海的眉头松了一下,语气淡淡的道:“可是饿得慌了吧?正是下官还未用晚饭,不知王爷是否愿意给下官一个脸面,与下官同桌进食呢?” “本王……本王并不想吃东西。”如今圣人也不知如何了,徒君溥哪里吃得下饭呢。 “原来如此。”林如海点了点头,然后状似不经意的说道:“前头圣人还说让王爷听下官吩咐,看来竟是做不得准的,看来京城里来的消息也不必与王爷说了,免得坏了圣人的算计。” “等等!”徒君溥涨红了脸,“让人把饭菜摆上来吧。” 其实林如海这般做为是有些失了分寸的,但既然他心中决意要与徒君溥打好关系,自然就要照着当事人,来施最快也最稳妥的法子了。 徒君溥这个人,林如海大概也能了解一些。 往年在宫里,徒君昊还没得封义忠亲王,徒君煜也还不是太子,但长子和嫡子本就够占着圣人的眼了,又有那些惯会装乖卖俏的弟弟们对比着,越发趁得仿佛没有徒君溥这个人似的。偏他又是个生母早逝的,人j□j故上也没有人打点,宫里惯会捧高踩底,自然就越发没了他的地位。 而朝堂上,即便圣人封了徒君溥为忠信亲王,但他并非义忠亲王那样的实权王爷,而不过挂了个礼部的虚职,因此也没什么人爱来谄媚于他,不过见到他时恭恭敬敬的行个礼罢了。 所以林如海这看似威胁,但又韵含着关心的做法,在病中脆弱的徒君溥眼中,却是很得心意的了。 等到厨房的人送来了几样菜肴,如清蒸鲤鱼、什锦豆腐鸡蛋羹、丝瓜炒鸡蛋、荤素丸子等。另还有几样粥品如绿豆粥、双黑粥、三黄粥、十谷粥等,另还有甜点如百合糕、玫瑰馍馍和黄米凉糕等。 徒君溥看在眼里,越发感念起林如海来。 毕竟,从小到大,注意到自己生病,还特意的为自己安排膳食的人,也就只有过他了。 第9章 昨晚儿,林如海已经算是得了徒君溥的好感,今天打铁趁热,便请了忠信王爷一同出门。 徒君溥但是没什么心情,他一心只惦记着京里的情况,但看在林如海的面子,便也没有推辞,跟着一同出了门。 虽然圣人在信上说,要让林如海带徒君溥见识一下扬州的官场风气。但说的那么容易,做起来却难得很了。毕竟徒君溥又不能以忠信亲王的身份现身于人前,而只是一个白身的傅高杰,论起来也不过是林如海的一个远方亲戚,与官场并无关系,所以冒然让他接触的话,反应麻烦了些。 于是,林如海就选了个折中的法子。 圣人所谓的接触扬州官场,不过是想让徒君溥见识一下扬州官员的办法风格,虽然林如海不能做到,但让徒君溥认识一些扬州官员,然后照着他们的性格与他分析一下也是差不多的。 正好这一日凑巧有扬州知州办的一场赏花宴,这不同于私宴,除了亲着之外,带着旁人便有些失礼,因此正好可以带着徒君溥同去。所以,前几日知州派人送帖子来时,他当即就回了帖,还言及到时候会带着友人同来。 而扬州最是宝贵温柔乡,这种宴客每隔几日总会有一场,只不过是主持中馈的人的身份高低,以及宴请的主题有所不同罢了。 此后的日子里,每逢有赏花饮宴,又有帖子奉到林府上的时候,林如海总会欣然带着徒君溥前往。而没有赏花饮宴的日子,他们二人也不曾闲着。林如海会带一些并不太重要的卷宗回府,然后与徒君溥讲解。 要说培养下一代皇帝,林如海可是很拿手的,毕竟他前世就做过十三年的皇帝,只要照着经验讲解,并时不时的还会拿着一些事例说给徒君溥知晓就好了。 不管怎么说,林如海到底是臣子,不好明着告诉徒君溥应该如何为帝,只好按着浅显的讲,而更深刻的地方,却是要等他回京之后,靠着圣人了。 人贵有自知之明,而林如海还是很能拿捏得住自己的分寸的。 徒君溥也不傻,除了初初那一次赏花宴时,见林如海为自己介绍同来饮宴的那些官员们,然后背地里又为自己分辨这些人的脾性和政绩,甚至于是平日里的为人时,只以为是在分散自己拟神。 但再到第二天时,林如海拿着一些盐政衙门里的卷宗为自己讲解时徒君溥哪里还不晓得对方是在特意的栽培自己呢?! 毕竟那些卷宗虽说不上是什么机密的要件,但到底事关朝庭公务,不是说要带出衙门就能随意带出来的,更别提还给旁的什么不相干的人看了。因此,可以想见,林如海此举是担了多大的风险。 而且便是有圣人夺情,但林如海到底还是在孝中,即使无法关门闭户的过日子,却总不该四处去饮宴的,这样很会惹人争议,给他的名声添上一丝瑕疵。 偏生他丝毫不以为意,反而为了自己而忙上忙下的,看在徒君溥的眼中,就算是因着林如海对自己的这份用心,为了不辜负,徒君溥也少不得打叠起精神来。虽然仍是对圣人的安危担忧,却到底是暂时的把它放到了一边。 索性京城里一直没有旁的消息传来,不管好的还是坏的。而没有消息在这个时候就意味着好消息,起码表示义忠亲王还没有造反。 于是,日子就在一人仔细教导,一人虚心学习中过去了。 而且正如林如海所愿,经过他自己一点一滴的努力,忠信亲王对他的好感确实的慢慢增加了。 其实,倒不是要如海为了徒君溥而不能为林赵氏守孝,只是因着他夺舍时虽有当时林海的记忆,可到底如同看戏一般,难以溶入林如海的心中。 林如海心听慈母唯当年的佟佳皇后一人耳,即有她一人珠玉在前,又有生母乌雅氏对爱新觉罗胤禛的厌恶嫌弃,对于林赵氏,林如海当然就无法对这个连面都没见过一次,只存在于记忆中的慈母有什么感情了。 而对一个无甚感情的人,林如海又怎能时刻记着要为她守孝呢? 就算对名声有碍又如何? 前世为帝时,他为百姓颁下了多少有益的旨意?他铲除了多少贪官污吏?可名声这东西却照样被八贤王一党掌于指尖。 世宗皇帝在百姓眼中,就是一个暴君。 他被冠上了一个抄家皇帝的恶名。 说世宗皇帝是个喜怒无常的人少过吗?冤屈世宗皇帝毒死圣祖皇帝的谣言少过吗?编造世宗皇帝抢了同胞兄弟老十四的皇位的弥天大谎少过吗? 初时,胤禛还会在意,还会为此特意亲笔撰写了《大义迷觉录》一书,令内务府印刷出版,流传于世面之上,望能为自己洗脱一身的脏污。可惜,收效甚微! 除此之外,还被八贤王一党仿佛捉了个天大的把柄似的四处宣扬,说自己做贼心虚,致使欲盖弥彰。 到最后,胤禛索性破鑵子破摔起来。 在把八贤王一党推翻之后,胤禛为了那些强加在自己身上的屈辱,越发要糟践了老八和老九他们,甚至还把他们逐出了爱新觉罗家的族谱。待听到他们的死讯后,方才心满意足。 那时,胤禛便想着,你们不仁,我便不义。我既然已经背上了残害手足的暴君之名,那也总该让这恶名名符其实才好,否则便是白担了这桩虚名,岂不可惜了? 而正因为这些前世的糟心事,倒使得林如海有些不在意起名声来了,只大面上过得去便可。不然的话,名声坏得太过,即使深受圣人的信任宠爱,在这官场上虽不至于寸步难行,但也多少会有些阻碍。 不知道是圣人有别的思量,还是义忠亲王太过沉得住气,总而言之,转眼间这忠信亲王徒君溥就在扬州呆了三个月,京城里照样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止是义忠亲王没有起事逼宫,连着忠信亲王眼瞧着离京足有三个月,朝庭方面却是置若罔闻,仿佛从来就没有这个人似的,一点动静也见不着。 事态就这么胶着下去了,忠信亲王也越发坐立。 前两个月时,林如海的话他好歹还能听上一些,到第三个月时,却不管是对于公务上的讲解,还是劝慰的话都入不了耳。 林如海怜他忠孝,也不为难他,反而陪着徒君溥坐在院中望着京城的方向,有时这一陪坐就是一整天。 不得不说,有人陪着,徒君溥心中确实觉得有些宽松的。 到了第四个月的月初,他们终于等到了义忠亲王造反的消息,但不过一日的功夫,又传来圣人英明神武,很快就把反叛军给镇压下去的好消息。 而与这个足以让人精神一振的好消息一同传来的,还有义忠亲王徒君昊自刎于叛军之前,以及太子徒君煜行为失当,被圣人废弃的消息。 再过了三天,圣人传忠信亲王回京的旨意,便光明正大的颁到了林府。 此时,扬州的官员们方知,让林如海不顾孝期,领着到处参加赏花饮宴的年轻人,就是传言中微服的忠信亲王。 得了这个消息,那些惯来行正坐端的官员们倒还好些,偏有些人曾在徒君溥面前有些言语失了妥当,不由得就在心中埋怨起林如海来。连着那些想往上爬,可是没有门路的官员们,知道自己失了与皇族攀上的大好机会,也忍不住在心中暗骂林如海瞒得自己好苦! 不过,林如海孝期饮宴的这个瑕疵污点却是就此提过了。只有那些曾上折弹劾过林如海的他的政敌官员们这时才恍然大悟——怪道折子递上去之后一直没个消息下来,原来还有这个缘故在里面。 徒君溥回京之后受到圣人的栽培这点却是不用说的了,林如海的日子好像也恢复了往昔……那是不可能的。 就在他送走了徒君溥的那一天,他终于有了一个孩子。 那是贾敏生下的女儿,不足月。因为贾敏一直被软禁着,能走动的地方也不过是屋外的小院子,她本就是感性的性子,又被林如海冷落,自然郁郁寡欢。怀了孩子之后,也不怎么吃得下东西,而且显相不好,直到六个月之后方才显怀。 那时候,贾敏仍是一个皮包骨头,只是肚子比较大罢了。 林如海并不让人慢待了贾敏,但贾敏既然没有照顾好自己,所以倒是苦了她刚出生的女儿,细细小小的一个,哭声跟个小奶猫似的几不可闻,脸色也是青青的,从娘胎里出来便带着病。 不过,出生的日子倒是极好的,是花朝节。 这毕竟是林如海的第一个孩子,而且又让他想起前世他第一个孩子,也是个女孩,不过几个月就去了。因着想到那个小格格,林如海对着这个女儿就多了几分柔情。 虽说刚出生的孩子怕养不活,所以通常是不会给他取名,怕日后叫着名字会感情越发深厚,到时候孩子活不了,心中会郁苦得紧。 但林如海单单只是看着这个孩子,心中便已经有了感情,所以想让她有个名字,日后便是……也有个名字可以唤唤。 “瞧她面有黛色,就叫黛玉吧。” 第10章 徒君溥回了京城接受圣人的教导,林如海也过起了养女儿的日子。 守孝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六个多月了,但还有二年多的时间,就算到那时候揭了孝,林如海还要花点心思为自己挑选几个好的侍妾,为林家传宗接代。若是运气好,十个月后就能有另一个孩子,若是运气不好,那可就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有鉴于林黛玉是林如海未来几年内唯一的孩子,林如海自然是把她捧在手心里放着的。林家姑娘的奶娘是早就挑好了的,虽然孩子不足月就出生了,但贾敏的怀像一直不好,连着日日来诊脉的大夫也是这样说的,所以林如海自然要备上好几个奶娘,待贾敏什么时候生下孩子,就使哪个奶娘。 既然欢喜这个孩子,林如海自然不会亏待了生下这个孩子的母亲贾敏了。同时,虽然不喜欢贾家竟然联合了薛家和义忠亲王来对付自己,但到底还是去信贾府,告诉了贾家人这个好事的。 本来当初贾史氏是打算的好好的,要借着义忠亲王的势力压住林如海,谁知道如意算盘没能打上就罢了,还惹得薛家家主薛嘉入了大狱,义忠亲王遭了圣人的斥责,连着贾家都没个好结果。 这时,贾史氏方才明白,林如海确实是个有手段的人,怪道当初自己的丈夫会把自己如珍似宝的女儿嫁给他。 可惜,贾史氏下了一步臭棋,后悔的着实晚了些。 再后来,义忠亲王私底下的联系一些世家子弟意图造反,贾史氏因着薛家的关系听了一耳朵,想到自己家族已经被太子所厌弃,就算是追随太子怕也得不到重用的,便陆陆续续的捐了近百万两的白银,供着义忠亲王养私兵。 百般的算计,到最后还是成了一场空。 为了贾家的未来,贾史氏算计了半天,结果却是什么都没能成功,到最后竟是开始缠绵病榻起来。就在她精神日益消沉之际,扬州林府的下人传来消息,说是林夫人贾氏生了一个女儿之后,她才勉强振作了起来。 先别说贾敏是贾史氏最疼爱的女儿,单只是想到她所嫁的林如海,就已经让几乎要病急乱投医的贾史氏欢喜的要哭了出来。 虽然之前得罪过林如海,但到底他也没吃上什么亏,反而是贾家更不好过些。贾史氏有些心虚,但到底还是打叠起精神,让管家的二儿媳妇王氏写了一张礼单子,自己又亲自过目一遍,觉得足够贵重了,这才让信得过的下人把厚礼送到扬州去。 林如海收到了贾史氏送给林家的贺礼,立时就猜到了贾史氏是想靠着林家复起。可惜贾家日常的行为让他很不欢喜,只是到底是姻亲,也就不置可否,让人把贺礼登记造册收到公中去了。 贾敏怀孕时就没顾着自己的身子,整日里心事重重,等生下了孩子本一心想着林如海定是会来看看自己的,却一直没等到,反而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玉儿被自己的丈夫给抱走了,越发连月子也坐不好了,身子越发的差了。 林如海虽然没去看过贾敏,但他却问过大夫自家夫人的情形,自然也知道贾敏若是再这么下去的话,怕也没几年的寿元了。 林如海也无所谓。 在他想来,便是为了自家的小玉儿,也不可能休了贾敏的,但贾家做下的事情实在是太恶心人了,所以若是贾敏能就这么去了,也许还是件好事。 既然做下了这个决定,林如海便让下人好好照顾贾敏,接着便再没有理会过这个可有可无的夫人了。 也许是因为早产的关系,或者可能是贾敏怀她时忧思太过,所以林黛玉的身子很弱,三天两头的就病一回,喝的奶还没有喝的药多,正所谓是药三分毒,再这样下去,怕是连胃口都要败坏了。 林如海疼爱这个女儿,只能到处打听哪里有出名的大夫,也不管对手拿手的是不是小儿科,都要请了来为林黛玉诊治一番。 其实,最擅长小儿科的大夫自然是在皇宫里的,但林如海自认虽得圣人宠信,但也还没有到能请圣人赐一位太医赶到扬州,专门为小玉儿诊治的道理。 索性小玉儿虽然身子很弱,但有林如海为她请医延药的,虽然病歪歪的,到底是活了下来。 圣人虽然对权力极为看重,但到底年纪大了,皇子们的背叛也比他想象中还要让人糟心些,所以到底还是撑不下去,要把皇位让给忠信亲王徒君溥,自己做起了太上皇来。 徒君溥登基时,林如海请旨去京城观礼,允之。 林如海没有带着贾敏一起回京城,但却带着他那体弱多病的女儿。毕竟京城中有太医,凭着林如海的面子还是能请上一两位来为小玉儿看看病的。 因为陆路过于颠簸,林如海选的自然是坐船。 一路舟车劳顿,终于在禅位大典的六天前赶到了京城。 在同意进京的旨意未能下达之前,林如海不能回京,但却可以先行派人回京打理林府,免得到时候主子回来,林府却不能住人。所以,林如海回到了林府时,林府上下皆已打理妥当。 好不容易回到京城,林如海休整了一天,剩下的日子也是闭门谢客,便是出门,也是为了禅位大典时的礼节而进宫学习罢了。 在禅位大典之前的两天,林如海受到了一份帖子。 按理来说,林如海现在是守孝的时候,虽然有圣人的夺情,可但凡识相一点的人物也不会登林家的门拜访,更何况前些时候林家的姻亲贾家也曾派了人来,却没能见上林如海一面,就被林管家给客气的请了回去。 不过,到底是之前贾家心虚理亏,所以也不敢在林府前面放肆,因此见对方不见,只推说老爷是进宫习礼仪去了,便只能灰溜溜的回去了。 再之后,便没有人再这么不识趣,在这个时候登林家的门了。 接到帖子时,林如海觉得有些奇怪,因为林管家本该知道怎么做的,为什么又会递帖子上来呢? 可一看帖子上的姓名时,林如海便明白了。 上面的名字不是旁的,正是徒君溥在扬州时的化名,傅高杰。 林如海一边在心中揣测着徒君溥的来意,一边让林管家派丫鬟来打扫一些大厅,还特特儿的取出雨前龙井,等待着徒君溥的到来。 徒君溥既然化名为傅高杰,就表示了他不想让人知道他的到来,所以林如海迎来了对方之后,便从容自若的把伺候的丫鬟小厮们都挥退了下去。 因为徒君溥没有说来意,所以林如海就与他一起品茶,待到了盏茶品完,徒君溥这才缓缓的开口:“如海,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父皇打算栽培本王?” 林如海没想到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徒君溥竟然还要问。可对方既然问了,他也就没有不答的道理,因此默了一默后,点了点头。道:“正是。当初圣人的信中便与下官说了这一点,还让下官好好的为您讲解一下扬州的官场风气。” “你倒是实诚。”徒君溥不辨喜怒的说着。 看到徒君溥的情绪,林如海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想通了:“王爷是觉得下官做的哪里不好吗?还是哪里做的不对了?”对于这个有些别扭的年轻人,心境苍老的林如海觉得有些可爱,“还是说,王爷觉得在扬州时,下官对您所做的一切,不过像是那些谄媚之徒一般是吗?” 说完,林如海摇了摇头:“若是如此,王爷您到底是小看了下官,还是小看了您自己?” “你……”徒君溥愣了一下,还没来看及开口,又被林如海给截住了话头。 “王爷,在下官看来,圣人当初虽然对王爷有了意向,但到底只是一时的,之后如何却还是要看王爷的表现不是吗?”林如海说道:“说到底,王爷您就是想的太多了。” 林如海明着指责徒君溥想的太多,这话有些大不敬,但徒君溥心神一动,有些明白了过来,为此,看向林如海时,眼神里又多了几分善意。 第11章 多亏了林如海是个能为的,三言两语的就又把徒君溥的好感给引了回来。 而且也许是前期工作做的太好,徒君溥本来就没多大恶感的关系吧,他也不希望林如海对自己只是利用而已。 不过,这也多亏了徒君溥是个聪明人,因为有些话不能明着说,点到即止的话反而效果更好。所以,若是徒君溥没有立时明白过来的话,林如海照样不会多说什么,只是会失望,只是会慢慢的等待徒君溥醒悟过来。 无论如何,徒君溥和林如海的关系越发好了起来。虽然明面上他们没有什么联系,但感情这东西本来就只在两个人的默契之中慢慢生成,又哪里管得住旁人怎么想呢? 禅位登基大典之后,林如海又回了扬州,与此同时也带走了一位年纪大了,请了辞的太医给小玉儿看脉。 有了这位老太医在林府供着,林黛玉的身子渐渐的好了起来,虽然还是那般纤弱,比起同龄的孩子来更是显得瘦小伶仃,但到底比之从前好了许多。 只是在林黛玉三岁时,到底还是生了一场大病。 林如海出孝之后虽说纳了几房良妾,但到底还没个孩子出来,虽有两名妾室怀了身子,可连是男是女也不知道,而且林黛玉是他疼了几年的女儿,因此见她病了,顿时便慌了起来。虽然有老太医守着,连着针炙也试过了,总是不管用,让林如海着急得很。 林如海前世最是敬佛,但是却是为了让旁人以为自己良善之故,后来夺舍重生,他便是再傻也不会认为是佛祖怜悯的。因为与其说是佛,更不如说是道教才有夺舍重生之法,因为此法与佛教宣扬的理论并不相符。 可是为了林黛玉,林如海少不得就要病急乱投医了。 有了老太医守着,又在请了好些大夫为林黛玉看诊,偏偏几日来没有丝毫的起色,反而气息越来越微弱,这让林如海揪心得紧,有些想要去打听扬州里有哪间寺院道观最为灵验,好去求神拜佛保佑自己的宝贝女儿。 还没来得及成行,林如海就听到一个男人沉稳的声音似远似近,若有若无的传来: “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这声音林如海之前并没有听过,但隐约可以想到是从林府之外传来。这里是后院,庭院重重,那男子的声音能传到这后头来,可见是个有本事的。又想到林黛玉如今这般的模样,那有本事的又这时候出来,难免就让林如海思量着,这莫非是自家女儿的机缘? 这么一想,林如海忙叫人去林府外头去看看是谁在那里念诗,须要赶紧把人请进来。 林如海担心林黛玉,片刻也不离她的身边,就这么候着。 不一时,林管家上前来说,门口念诗的是一名浑身邋遢的癞头和尚和一名篷头垢面的跛足道士,如今已经是请了进来,又问可要带进来不见? 林如海正为了林黛玉的病而心焦,闻言忙点头,“快,快把人给请进来。”与此同时,他自己也从床边站了起来,快步来到门边。 那癞头和尚和跛足道士一起进得屋来,虽然没有什么臭味,但一身的僧袍道袍脏污破烂,面容也谈不上和善,饶是之前林管家才与他说过这癞头和尚和跛足道士的模样,此刻见了也有些受不住。可是为了女儿,林如海还是要和和气气的说话。 “见过两位大师。”“施主不必多礼。” 三人温声的说了一会儿话之后,林如海这才迈入正题。 “方才本官在这屋中即可听到两位大师的声音,可见两位大师皆是有大神通之人。凑巧小女病重几日,本官为请医问药都不可得,此回听到两位大师的声音,本官自以为是小女的机缘,少不得要请两位大师进来一趟,也不知大师可否一屈为小女诊治。” 林如海说罢,虽然觉得接下来的话有些污辱了在俗世里清修的大师们,但也少不得说了一句:“若能治好小女,本官必有重谢。” 那癞头跣脚僧人自称为茫茫大士,的那跛足篷头的道人自称渺渺真人,看起来都是疯疯颠颠的人物,偏偏林如海也是没了法子,只能找这二人试试看了。 这二人确实是有些能力的,也不诊脉,也不问症,只看了小小的孩童一眼,便面面相觑起来。 见二人面色有异,林如海心中一沉,只觉得浑身重得力量,有些无力站起了。可是一丝希望尚在心中,林如海只能强笑着掩下心中的重重忧虑,问道:“两位大师,小女她……” 茫茫大士一声轻叹,“施主安心吧,令媛无恙,只需服下一颗丹药就好。” 一旁的渺渺真人与茫茫大士极有默契,听到他这么一说,便从袖口的暗袋子里掏出了一颗散发着清香之气的丹药,递给了林如海。 林如海如获至宝的接过,也不交给下人,只让他们取了杯水备着,便自个儿把丹药送到了林黛玉的嘴边,小心翼翼的让她服了下去。 这药倒是果真有奇效,林黛玉服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原本滚烫的身子就渐渐的恢复了正常的体温,又不过一会儿,她竟是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上挑的丹凤眼儿瞅见了林如海后,落下了一滴泪来。 “玉儿?可是难受得紧?”林如海为林黛玉理了理汗打湿的额发,关切的说道:“莫怕,你如今已是差不多快要好了,怕是再养上几天便能大安。” 看着林如海慈爱的眼神,内芯已经变成了在大观园*馆内魂归九天后又重生的林黛玉了。虽然奇怪怎么只看到父亲而不见娘亲的身影,可是到底是见到了亲人,她也安心了许多。听到慈父的安慰,林黛玉笑了笑后,便已经抵挡不住久病的身子的疲劳,沉沉的睡了过去。 老太医一直候在一旁,见此情形忙让林如海起身,好让自己为林黛玉诊脉。诊过之后方觉大异,那林黛玉的脉相果然好了许多,再无之前命悬一线时的虚弱无力,反而强健了许多,立时向林如海道喜。 林如海虽心中勉强信着那两个僧人道人的能力,可到底还是有些担忧,如今老太医诊了脉道了谢,他这才安下心来。 林如海转过身来,忙不迭的就向那两位僧人道人道谢。 那渺渺真人忙把林如海扶住,笑道:“林大人且先别急,贫道还有话要说。” 林如海正是感激着渺渺真人和茫茫大士施以援手的时候,便以为对方是要向自己讨要自己之前承诺过的好处,因此也并无旁话,只让人赶紧去取百两的黄金来。 谁知那渺渺真人忙拦住了,笑道:“我等并非为此而来。你之前在此处听我念诗,难道就没有什么感触不成?” “感触?”林如海不明所以,“什么感触?不知二位仙长何意?” “我等来此,原以为林府姑娘是有命无运之人,本想化她出家,免得她日后受寄人篱下的搓揉之苦。可是如今见了林姑娘方才她的命运早已更改,反而是施主倒更奇妙了,因此我等改了主意,想要化了施主出家。” 此言一出,林如海原本因为林黛玉身子大好而松开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四周伺候的下人,又看了一眼仍在熟睡当中的女儿,沉声让众人且都退下。 “二位仙长可是有什么话要说?”林如海轻声问道。 “并无旁事,只是人生苦短,何苦贪念着此时的富贵荣华,娇妻美妾,须知道这些不过是云烟过眼,转瞬即逝,倒不如与我出家,舍了那臭皮囊去。”渺渺真人虽说认真的说话,偏他的性子摆在那里,便是肺腑之言也恍若笑言一般。 “仙长说错了。”林如海摇了摇头,想到自己夺舍重生徒增因果,便明白对方可能是想帮助自己,因此之故,说话很是真诚。 “人生便是苦短,却也有着父母之恩,家族之情。我若舍了这些而去出了家,也不过是徒增了一情僧欲道罢了,那才是何苦呢?我并未看开,只因林家的荣光还需靠着我,林家的传承还需靠着我,林家的子女还需靠着我。我非良善之人,但也并非无人所依之辈,我既然已经是林如海,那就少不得接了林如海的担子,为林家做些什么。 方才听仙长所言,我家姑娘会寄人篱下受搓揉之苦。但我知道,若我在,我能护着她,不让她受此苦,若我不在,她怕就真的要成为无亲无靠之人了。还有我那两个还未出生的孩子也还没来得及见见我这个父亲,又会受些什么苦呢?” 林如海要说的话还有许多,只是那渺渺真人和茫茫大士到底不是自己人,他也不可能全说了,因此只捡了一半来分辩而已。 那渺渺真人和茫茫大士听罢,面面相觑一阵后大笑道:“如此,我等便不再痴缠,只看着施主能做些什么大事妙事出来吧。” 说罢,就出了门,扬长而去。 第12章 虽然吃了灵丹,可林黛玉到底是病了几天的人,因此又昏睡了一天一夜方才幽幽转醒。 她原以为是自己病得太久,这才会在病床前看到自己那早在扬州任上过世的父亲,更何况他还显得是那么的年轻,而且看起来比记忆中更有威严,但看向自己时,眼中的慈爱却是一如既往。 林黛玉的眼睛扑扇了两下睁开了,那些时刻关注着她的丫也是看到了的。 林黛玉身边贴身伺候的大丫鬟足有八个,分别以宁静安祥心平气和命名,其中以和儿的年纪最小,而且又是个性子活泼的,因此见到小主子有了要醒来的样子,立时就高兴的叫嚷了起来:“宁儿姐姐你快来看啊,姑娘像是要醒了。” “瞎嚷嚷什么呢!醒了就是醒了,没醒就是没醒,哪里跑出来一个像是要醒了呢?!”宁儿赏了和儿一个白眼儿后靠近床边一看,姑娘果然是快要醒了的样子。 宁儿原是众丫鬟中最年长的一个,又是众丫鬟之首,最是沉稳不过的。她看过之后,忙说道: “老爷昨儿晚间曾吩咐过,待姑娘醒了,便要赶紧去告诉一声,所以和儿你快去老爷的院子,不拘着跟哪位姐姐知会一声。姑娘几天没好好吃过东西了,平儿你让厨房把一直备着的清粥给送过来,气儿去打盆热水来给姑娘漱洗一下,姑娘最是爱干净的。安儿,你快调上几杯子蜂蜜水来,好给姑娘润润喉。” 林黛玉越发觉得不真实起来,想着莫非现在也还是在做梦不成?明明六岁那年进贾府时,宁静安祥心平气和这八个丫鬟就守在林府里,那时候宁儿姐姐还配了人,便提了雪雁上来顶了她的位子,后来父亲去世之后,这些丫鬟也就尽数打发了,如何如今又能见面了? 再一看她们的容貌,也是年轻俏丽的,就好像大家都返老还童了似的。 心儿却不知道林黛玉的惊疑不定,见她睁开了眼睛,自是只有高兴的份儿。“姑娘您可终于醒了,这回可是真好了,老爷每日从盐政衙门回来之后,总是守在姑娘身边日夜照顾着,如今可算好了,我们也不用担心姑娘的身子,也不用担心老爷撑不住了。” 说完之后,心儿就重复了刚才和儿的待遇,同样被宁儿赏了个白眼儿。“说的是什么话呢?你这话也是姑娘慈悲罢了,若是让王妈妈听到你这么诅咒主子,不剥了你一层皮才有鬼呢。” “我这不是关心则乱嘛!”心儿吐了吐舌头,小心翼翼的讨好道:“宁儿姐姐可不要告诉王妈妈知道啊,否则我定不好过的。” “你啊,可要嘴巴别再这么松,什么话都随口就出的好。” 宁儿向来最是心软的,心儿一听她的话,就知道是松了口的,自然也是安下心来。 而宁儿,虽然轻声的斥责着对方,但心里到底还是欢喜于心儿的大大咧咧的。 眼见着府中的姨娘里有两位怀上了身子,不管这一胎生下的是男孩还是女孩,那也容易抢占了自家大姑娘在老爷心中的地位。虽然这样说现在为了姑娘的病,老爷是彻底夜的守着,但这份心思好歹要让姑娘知道才是。 姑娘虽然孝顺,可这话一出口才能让她对老爷更加感恩,日后姑娘承欢膝下,父慈子孝自不在话下。 毕竟夫人的身子实在太差了,说句不好听的话,那就是不知道何时就会去了的。日后姑娘的终身大事,姑娘嫁人后的娘家靠山,那就都是老爷了,自是不该生份了去的。 “老爷可醒了,可见老爷请来的两位仙长的本领真是通了天的。”宁儿的语调不轻不重又温柔如清风拂面,听在林黛玉的耳中很是动听悦耳。 她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安儿调好的蜂蜜水,用掌心贴着杯子,见杯子并不烫更不凉,这才来到床边。 静儿把林黛玉扶了起来,好让宁儿方便给姑娘呬水。 林黛玉刚刚还不觉得,可这水一碰到嘴边,她方才发自己的喉咙干渴得厉害,所以喝水时就不自觉的急了起来。 她这一急,宁儿看着也跟着急了起来:“姑娘且慢点喝,安儿调了好几杯呢,您仔细些别伤着了喉咙。” 林黛玉听了脸一红,果然喝得慢了些。 宁儿统共喂了三四杯,林黛玉才觉得喉咙再不像之前那般难受,再加上宁儿喂她喝水用的器皿原是茶盏,这一气的喝下来之后,肚子都胀得聊聊有些发痛起来。 但是林黛玉一边不着痕迹的揉了揉自己那胀痛的肚子,一边打量着自己面前熟悉的人事物们,再加上自己那孩童一般大小的身子,心中顿时有所思量。 就在这时,房门口闹出了些动静来,使得屋内正欢喜的众人停下了说话,竖着耳朵听了起来。 可就在下一刻,也不见那负责守门的小丫头通报一声,那用拇指大小的珍珠串出来的门帘子就被人一把掀开,倒叫屋内的人们唬了一跳,差点儿就要呼喊出声来了。 可随后定睛一看,却原来是自家老爷来了,这才松了口气。 只见林如海大跨着步子走到林黛玉的床前,看到她斜斜的倚靠在静儿的身上,精神看着也还不错,并不见之前的病态,那端着一副冰凉寒气表情的脸上忍不住就透出了一丝笑模样来。“看来我儿是大好了,只是你身子差些,可莫要像前儿个似的亏了自己的精神才是。” 这时林黛玉已经大概猜到了自己的处境,竟是死了之后变回到了十几年前的自己的身上来了。想到自己三四岁时曾经生病闹出来的动静,许就是现在这时候了吧。也就是生死之间,才能显现出这样的奇迹来。 看来林如海慈爱的表现,林黛玉很是依恋的笑了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女儿却因为贪凉生了病,痛了自己不说,还使得老爷如今担忧,实在是不孝。女儿日后定当痛定思痛,再不会不自爱了。” 听到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娃小大人似的说出这一段有条有理的话来,饶是一直亲自教养女儿,总觉得小玉儿比一般同岁的孩童更显得聪颖的林如海也不由得暗暗吃惊。不过,他心中却是高兴的,毕竟他前世的身份便是不同,教养出来的孩子自然也该是与众不同的。 对着林黛玉一番嘘寒问暖之后,林如海掏出一块绢帕,然后揭开绢帕,露出被包裹在里面的一块墨绿色的竹节形玉环,它被吊在一个金项圈上,玉环温润透亮,金项圈鲜艳夺目,却不会互相压着,反而格外的相得益彰。 “玉儿可快看看,喜不喜欢?”林如海把这件漂亮的饰物捧到了林黛玉的面前。 林黛玉一下子就晃了一下眼,突然想到前世时见识到的贾宝玉的那块通灵宝玉,又想到薛宝钗的金项圈,就是这些所谓有神通的物件害了自己的终身,不由得有些想哭。又想到这一切还没有发生,再加上林如海如今捧给自己的集了那两人之物合一的物件给自己,便越发的心神恍惚了起来。 林如海看在眼里,不由得眉头皱了起来。 因为昨儿个那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曾与自己说过,自家女儿的病虽是胎里带来的,但若要好却也并非不能,只是除此之后总不许听见哭声,除父母兄弟之外,凡有外亲一概不见,方可平安了此一生。 因此,林如海一看林黛玉神情有些恍惚,莫不是府中哪位哭丧着脸让女儿瞧见了? 思及此,林如海也就顾不上先哄着女儿喜欢,便上手帮着女儿把这金项圈给戴上了。口中还说:“这件饰物原是茫茫大士与渺渺真人送与你的,是要保你一生平安的,除了歇息时,平日里等闲不可轻易摘下来,可懂否?” 林如海的动作惊醒了魂游天外的林黛玉,见到父亲如此郑重其事,林黛玉也不由得肃着脸点了点头。 看在林如海的眼里,却是这件饰物果然是有功效的,方一戴上就将女儿的魂给唤了回来。 就在这时,平儿也从厨房里端了在碗清粥回来。因着林黛玉大病初愈,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虽然看着精神不错,但到底手脚无力,所以林如海就亲手喂着林黛玉吃粥。 等用完了一碗粥,林黛玉就有些精神不济,林如海见了,就让她安心静养着,又让丫鬟们好生伺候着,莫要出了差错后,这才离了林黛玉的院子。 第13章 也不知道是因为得到了前世没有过的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所赠的金圈玉环的缘故,还是因为林黛玉是重生而来的缘故,总之她自病好之好只觉得身子轻快了许多,不过几日便能下得床来在院子里走走了。 原先年纪小小,林黛玉就因为母亲过世而不得不寄住在贾家篱下,步步留下,处处在意,哪里能像如今在自己家里这般自在呢?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林黛玉重生了十来天,也没能见到母亲一面。 对于父亲和母亲的印象,林黛玉怕是对林如海更亲近些的。毕竟贾敏在林黛玉六岁那年便不在了,而就在那一年,林黛玉便因为林如海不愿续娶而去了贾家,倒好歹在后来,林如海在病中思念女儿,而林黛玉贾家要了回来。 那时候林黛玉日日伺疾在林如海的床前,本来有些疏远了的父女之情因着这个却慢慢又凝聚了起来。 虽然对贾敏不如林如海那般亲近,但到底是母亲,林黛玉这么久没有见过贾敏,自是为她的病情而忧心忡忡的。 只是,林黛玉依稀还能记得,在上辈子的时候,母亲的身子虽然弱了些,但却没有像现在这样子,一直都卧病在床,连人都不得见的,自己病了这么许久,就连着身子好了,也没能得到母亲过来看上一眼,更别提着料理家中事务了。 到了能到外面透气的时候,林黛玉便像去给贾敏请个安,不过,却被身边的丫鬟们给拦住了,说是老爷早前就有命,不让姑娘去看夫人,免得才好的身子又被过了病气。 又说,虽然姑娘这么做是为了孝顺,可若是因着夫人的关系又再病着,可不是负了夫人的一片慈母之心吗? 林黛玉虽然有些想驳,却也不知道该驳些什么才好。她毕竟是玲珑心的,自然知道这里头的情况怕是有些不妥的,况且再也没有阻止一个女儿去看望生病的母亲的道理。可是林黛玉也看得很清楚,这一切都是父亲的意思,所以她也就能明着问,只能暗地里自个儿偷偷打听着了。 林黛玉推断着,父亲之所以会软禁母亲,很有可能是因为那两个怀了孕的姨娘。 要知道,在前世的时候,林黛玉可从来都不知道府里会有这两位姨娘。父亲的姨娘也就只有两位,一个是孙姨娘,一个是张姨娘。可是这两个姨娘在父亲为祖母守孝的时候就给打发了出去,而守完孝后没过两个月,父亲就纳了现在的几个姨娘,而这几个姨娘,在林黛玉的记忆里,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而就是因为她们原先是不存在的,所以但凡林府里出了什么与前世大不相同的事情时,林黛玉都会忍不住联想到她们的身上去。 尤其是,在前世时,怀了身孕的明明是孙姨娘的,可是现如今却是孙姨娘不见了,新来的顾姨娘和王姨娘怀了身子,更是大变了样的。 可是后来一打听,林黛玉就推翻了之前的想法。 因为大家都异口同声的表示,在祖母去世之后,母亲便因为怀着自己而身子不好了,在生下自己之后,更是日日待在房间里再没有出来一步。 由此可见,母亲被软禁在房间里跟那几位姨娘压根就没有关系,反而可能是她做错了什么事,惹恼了父亲,方才有此一报。 可会是什么事情呢? 母亲贵为荣国府的女儿,出身尊贵,若不是她惹出了天大的祸事出来,父亲也不会这么对她,更何况连荣国府也不敢过问一句,这实在不太正常。 林黛玉不太想知道真相,因为她觉得她会因为这些所谓的真相而胆战心惊,她怕自己会对母亲失望。 所以,她不再调查下去了,只当什么都不知道,母亲根本就只是体弱而已。 倒不是说林黛玉不孝,只是她不能让林如海太过于为难啊。毕竟贾敏虽然被软禁在房中,但是林如海也没纵着下仆欺侮于她,反而好吃好喝的供着,除了自由,她什么也没差过。 正如鱼与熊掌不能皆得一样,父亲和母亲,林黛玉总需要选一个的,而她现在选择的,自然是父亲了。 毕竟林黛玉知道林如海的性情,前世时,父亲与母亲极为恩爱,这一世应该也是差不离的,若不是母亲真的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极爱母亲的父亲又怎么会舍得将母亲软禁起来呢?所以,真的要为了母亲,做下伤了父亲的事情吗? 林黛玉心中不安,但想到贾家,她便只能狠着心放下了。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着,眼见着快到了冬至,天气也渐渐的凉了起来,而顾姨娘和王姨娘都为林如海添了两个女儿,为林黛玉添了两个妹妹。 但是林如海很失望,他以为两个孩子至少会有一个是儿子,即使是庶子,那也起码是他林家未来的希望啊。不过,这也侧面的证明了他一直没有孩子并不是自己的问题,而是那个不配为林家主母的贾敏的问题了。 即使是因着这一点,林如海出门时都比往日里自信了许多,也不用担心被人背地里说些夫纲不振的侮辱话了。 所以,在听说贾敏听说两个姨娘平安生下了两个女儿之后吐了一口血,也没能影响林如海的好心情。林如海并没有说什么诛心的话,只是装作不知罢了。 而贾敏的身子却因为心病而每况越下,林如海虽然让老太医帮着诊脉开药,也不过是想让她撑过了新年,免得沾了晦气而已。 过年的时候,林府倒也喜气热闹,除了因为林黛玉的身子好了许多,还因为府中又添了两位姑娘。虽然林如海疼爱她们不如林黛玉那般大,也没有像林黛玉一样一出生就取了好名字,但林黛玉这样的本来就很特殊。 一个女儿家,本来没入到族谱的权利,就算是取了名字,也不过是让父母和兄弟姐妹叫唤罢了,顶多就再加上日后的夫君。但日后的夫君也不一定会叫她的名字,现多的也不过是叫一个姓氏。 就因为这个原因,世间的女子多是没有名字的,有的也不过是小名,像林黛玉这样郑重其事的取了大名的也不过是那些世家嫡女,而世家嫡女也不是全部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名字的。 新年的时候,林如海有幸得了新帝的赏赐,不过这也不奇怪,他是老圣人的心腹,也是新帝极有好感的人物。 不过,新年的热闹喜气一点都没能感染到贾敏,她死气沉沉的靠在床。如今林如海已经不想理会自己,连看也不愿看自己一眼,当年向娘家求助,母亲却做了一桩糊涂事,越发让林如海对自己不待见起来,就连女儿甫一出生就被抱走,四年了,贾敏也没能看上她一眼。 娘家不争气,不得夫君的喜欢,女儿甚至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贾敏感到格外的绝望,只能作贱自己,既希望能得到林如海的一点怜惜,也算是给自己一点解脱。 “夫人,且把药吃了吧。”彩蝶看着脸色灰败的贾敏,心中抽痛不已。她虽然有着自己的打算,也曾经想过要做林如海的姨娘,可到底是与贾敏一起长大的,更何况贾敏又一直对她很好,所以彩蝶虽然有些贪慕虚荣的心思,但对于贾敏,哪有不感恩的道理呢。 贾敏悲悲切切的看了彩蝶一眼,然后低下头来轻轻的摇了摇头,说话的声音更是有气无力:“还吃什么药呢?我如今还有什么活着的理由呢?”正说话着,一滴清泪就划过了贾敏的脸颊,落到了床上,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难道姑娘就不算理由吗?”彩蝶想尽了理由鼓励着贾敏活下去。“若是夫人您真的不在了,依着老爷如今的性子,难道还能为您留着主母这个位子吗?诚然,老爷对着姑娘最是疼爱怜惜的,可是府中又有了两位姑娘,虽说是庶同,可到底也是老爷的子嗣,而且她们又有着母亲为她们谋划,日后把老爷的精神都给分到那两个姑娘身上去的话,我们大姑娘可该怎么办呢?” 贾敏的眼皮子动了动。 彩蝶见状,越发劝告道:“若是夫人您在,便是不能出面,也照样还是林府的主母,那大姑娘还是嫡女,自是不同于那两位庶出的种子。可若是夫人一旦不在了,老爷一旦续娶了夫人,又为老爷生下了子嗣,那大姑娘可才是走投无路了。” “所以说啊夫人,你可不能再放任自己,作贱自己了。不能出去又如何?老爷不还是好吃好喝的供着您吗?只要您还在,那就是姑娘的靠山,否则的话,有了后娘,后爹还会远吗?” 贾敏轻轻的叹了口气,这才挣扎着坐起来,接过彩蝶手里的药喝了。 第14章 大概是彩蝶的一番话真的惊醒了颓丧中的贾敏,为了自己那可怜的,未曾蒙面的女儿而收敛了那些伤春悲秋的心思,南敏的身子竟然慢慢的养好了起来。虽然还是不得林如海的待见,却牢牢的占据住了林家主母的位子。 如此一来,倒让林如海开始对她有些另眼相看了。 毕竟嫡子和庶子在世人心目中总是不同的,林如海也不能免俗,所以他想着,如果贾敏能一直这么看清自己的身份的话,那么让她生下自己的孩子这一点,也并非是件难以忍受的事情。 前提是,她的身子确确实实的养好了。 就像国不可一日无君一样,一个家不可能一直没有主母管家,虽然林如海能游刃有余,但这到底是女人该做的事情,林如海不可能一样管家。而且林黛玉渐渐的大了,也要有人教导她琴棋书画,教导她礼仪,教导她人情世俗,教导她该怎么管好一个家。 这些事情,林如海固然同样能教导她,但一个男子,再怎么心思细腻,也比不上一个母亲能教导得更多。 林如海曾经想过要从宫中求下几位嬷嬷来,但她们又哪里比得上亲生的母亲更尽心呢?虽然林如海不会把贾敏当成乌喇那拉氏那样尊重,但她能够担负得起主母的位子,尽到她应该尽到的义务,而不再做那些意图颠覆林府的傻事的话,林如海自然也不会吝啬于她该有的地位,以及与她的地位相配的权力。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贾敏不再犯傻。 所以,在新年后,林如海让已经健康了许多的林黛玉去见她的母亲,然后又时不时的到贾敏的院子里去坐坐。而贾敏从一开始的受宠若惊到现在又恢复了以往华贵的作派。 林如海在问询过老太医之后,挑了个贾敏容易受孕的日子与她成了好事,虽然贾敏以前身子太弱,所以不容易怀孕,但养过之后果然好了许多,再加上贾敏也想要一个儿子好为自己提一提地位,所以特意去人求了娘家,要来了虽然会损了身子,但却能让人极快受孕的药丸子。 而贾家也不愿与林如海疏远了去,听说贾敏已经能出来了,又要求怀孕的药丸子,贾母虽然不愿看着女儿损了身子,但为了贾家,还是有所取舍的。 于是,在一年后,林黛玉六岁的那一年,她终于有了一个嫡嫡亲的弟弟,林府终于有了一位嫡长子。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儿子,林如海自是心花怒放的。在此背景之下,甚至于对着贾敏都有了几分好脸色。 儿子与女儿,在一个父亲心目中的地位自然有高有低,正如嫡女与庶女在此中的区别一样。所以,喜得麟儿的林如海并没有轻率到当场给这个孩子取名。 事实上,在这个孩子出生之前,在老太医诊脉出是个儿子之后,林如海便在一张纸上写下了数十个名字以作备用。而在孩子出生之后的第二天,林如海就迫不及待的拿着孩子的生辰八字到扬州有名的道观请了观中的真人测算,然后才小心翼翼的从中取了一个泠字做为自己宝贝嫡子的大名。 儿子还小,女儿却已经大到足够去学习琴棋书画的年纪了,而且绣花、烹饪、礼仪,人j□j故,甚至于是管家也不能轻忽掉。 贾敏虽然偶尔有些拎不清,但林黛玉的奶娘王妈妈却是林如海精挑细选出来的,所以有她在一旁看着,也不怕自家女儿学到什么不好的。但林泠却不能呆在贾敏的身边,免得学成了贾敏那样目光短浅的样子,可不是个男孩子该有的模样。 所以林泠便像当年刚出生的林黛玉一样,从贾敏的身边抱开,被林如海放到了身边。不过,林黛玉却是会每天到贾敏的院子学习。 对于林泠被抱养到林如海的身边,贾敏虽然担忧他年纪还小会不习惯,但再多的却也没有了。毕竟林如海是林泠的父亲,林泠是林府的嫡子、长子,更是独子,难道还会有人敢不尽心照顾不成? 所以,贾敏便一门心思的把自己的母爱全数发散到了林黛玉的身上,把自己在娘家时学到的都教给了她。 林黛玉前世就是个才女,不会因为转世重生后,把记忆还留着却把这些技巧给忘掉。对于她来说,孩子的身子太过迟钝,但对于这些她本来就会的东西,自然还是比那些普通的孩子上手得快了许多。 贾敏见了心中越发高兴,更是把自己所会的倾巢相授了。 而贾敏在为林黛玉而感到骄傲的同时,也对贾家在同生子的药丸一起送来的那封信上所提之事,有了一点把握了。 原来贾敏在娘家里还有两个哥哥,大哥哥贾赦降等袭了爵位,成了一品将军,可是他向来酷爱美色,是个不成器的。而二哥贾政向来性子正直,又爱读书,可惜两次考试都是名落孙山,后来父亲过世之前请了遗折,为二哥求了个职位,原是工部的员外郎,品级也不高,只六品而已。 不过,贾政虽然算不上什么高明人物,但生的孩子倒是极好的。 如今五个孩子,大儿子贾珠为嫡长子,性子与贾政一般爱读书,而且读书也比贾政要强些,如今已是过了殿试,只等着授官了。可惜的是他在此大喜之际大病了一场,倒是看着有些不好。不过,贾家虽然不再算是荣国府,却也是尊贵的世家,什么好药材没有?调养一些时日必是能好全了的。 排行第二的是嫡女贾元春,原是元月初一的生辰,那可是大好的日子,也因着这个日子故取名为元春。贾太君特意的请了人来测算,都言之是个尊贵的命数。而为了不辜负这个尊贵的命数,贾太君便把她送到了宫中,初便为掌管皇后的礼职,充任女史。 排行第三的贾宝玉可是不得了的人物,甫落胎时,就口中衔着一块通灵美玉,上头一面写着‘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反面则是‘一除邪祟 二疗冤疾三知祸福。’由此可见日后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另外两个一子一女则都是庶出,皆为赵姨娘的子嗣,却是不怎么出奇的。 而贾敏的心思因为贾史氏的书信而挂落到了贾宝玉的身上了。 这贾宝玉是贾政与其妻王氏的嫡出小儿子,只比林黛玉大了一岁,正好配得上自己的女儿。尤其贾宝玉有一块通灵宝玉,而林黛玉也不惶多让,有一金圈玉环,正是她四岁那年重病时得了高人所赐,可不正好是一对?! 既然有了日后与贾家联姻的心思,贾敏在每日教导林黛玉的时候,便有意无意的就会把话题牵扯到贾宝玉的身上,只希望女儿能看到这个孩子的好。待林黛玉长大了,林如海为她挑选夫婿,而自己为她选定贾宝玉时,她能自然而然的力挺自己的选择。 况且贾敏自认是为自己的女儿挑了个好人选,也就管不上什么适不适合,又合不合礼数了。 可是她不在意,不表示别人也不在意。 林黛玉是重生而来,哪里会不知道与她相处了几年的贾宝玉向来自恃富贵闲人,又最是看不起仕途经济,称那些读书上进的人为国之禄蠢。可是林黛玉的父亲就是个官员,而贾宝玉的父亲也是官员,这话说出来是到底是讽刺了谁呢? 不可否认,原先林黛玉在贾家中苦闷,而贾宝玉又是个温柔小意的,贾家中也就这么一个人物能入得了眼了,所以林黛玉自然而然的就对他芳心暗许。可是得来的是什么样的结果呢? 林黛玉不说,却不表示她什么都不知道。 林家的财产全部都被贾家握在手里,林黛玉连嫁妆都不能凑上,若是不能嫁给贾宝玉,那怕是活不下去了。 可是贾太君虽然一意心思将林黛玉和贾宝玉凑成一对,可是贾宝玉的母亲到底是王氏,而非史氏,她看中的是她姐姐的女儿薛宝钗,所以哪里能容得下林黛玉呢? 所以林黛玉还是死了,甚至于死后连个好名声也没留下,人人都说她是因为贾宝玉另娶她人而郁郁寡欢才病死的。这样一来,林家的名声算是彻底的没了,世人都知道林如海的女儿是个不守妇道的,还没嫁人就思了春,惦记了自己的表哥,还害病了自己。 如此一来,林黛玉如何能不怨呢? 可是说贾宝玉好话的是林黛玉的母亲,她也只能忍了,不敢说出什么辩驳的话来冲撞了贾敏。更何况,林黛玉本不该知道贾宝玉的那些没有担当的事迹的。 第15章 林黛玉不好拿话冲撞了贾敏,免得被传出去没得让人觉得她不孝的。可是旁的人却没这层顾忌,尤其那一位还是林如海派来照顾大姑娘,以防止大姑娘的性子被贾敏这个不称职的林家主母给带坏了的。 贾敏一次两次的在大姑娘面前提起贾宝玉,身为大姑娘的奶娘的王妈妈初时还能认为是主母惦念着娘家,说起娘家兄弟的孩子倒也正常。可说的次数一多,就让人觉得有些不妥当了。 眼见着贾敏又一次当着林黛玉的面提起这个贾宝玉,一意心思的说着他有多好,多上进,王妈妈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能忍住,皱着眉头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可惜贾敏不过是看了王妈妈一眼,并不如何把这个奴才给看在眼里,转眼又自说自话起来。 王妈妈见贾敏还不住口,不得已之下便开口了:“夫人,听您的话那位表少爷的为人是极好的?” “那是自然。”贾敏矜持的点了点头,但心中却很警惕,生怕对方说出什么让她不好招架的话来。 而贾敏所料也没错,王妈妈想要的,正是让她不好招架,这样以后她才不会说这些拎不清的话来,害了姑娘。 “听夫人的意思,想必表少爷真真是一表人才的。现如今表少爷也有七岁的年纪吧?也是该进学的时候了,不知道有没有被先生教导过男女七岁不同席的道理呢?” 贾敏一听,脸色骤然一沉:“你这是什么意思?” “奴婢并无旁的想法,不过是张口就来罢了。”王妈妈笑容可掬的给贾敏福了福身,仿佛并不知晓自己把贾敏给气得脑袋都要冒出烟来似的。“奴婢的性子最是憨直,这一点老爷也是说过的,若是奴婢方才因为笨嘴拙腮的关系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话,惹得夫人生了气,也还请夫人看在奴婢是老爷特意挑给大姑娘做奶妈子的份上,多多担待,恕了奴婢这一回吧。” 见王妈妈拿林如海来压人,贾敏纵使脸色铁青,被气得够呛,但也不得不对王妈妈轻拿轻话了。 须知道,奶妈子好歹代表了自家女儿的首页,若是被贾敏给罚了,林黛玉在这府中可不就失了面子?那往后她可还如何在这府中摆大姑娘的款儿? 本来有贾敏这个做主母的母亲在林黛玉身后为她撑腰,按理来说是不该也不会有人腹议的,可无奈于贾敏并不受宠,而林黛玉底下还有两个庶出的妹妹,难免就会被下人们拿来分个高低,即使生下那两个庶女的姨娘同样并不受林如海宠爱也是一样,因为人心都是如此的黑暗。 而最重要的,还是因为这个王妈妈是林如海经过千挑万选之后,配到林黛玉身边的,而且还是林家的家生奴才。 贾敏这前就是因为把林家大半的下人换成了她从贾家带来的陪嫁们,这才触了林如海的霉头,几乎一夜之间夫妻情尽。如今好不容易才因为大姑娘在林如海心目中的地位才得到另眼相看,继而生下了嫡子,可不能再因为这件事又让林如海发恼才好。 想到之前被软禁的日子,贾敏只觉得生不如死! 虽然她还就是林家的主母,虽然那些下人在对待自己的问题上并不敢怠慢,虽然依然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是那种不得见人的事实,那种不招夫君待见的心理落差却不是那么好受的。 就因为之前给娘家去信诉苦之后,母亲为了给自己出气做下的一个决定,就让贾敏不敢再随意的与娘家联系。毕竟贾家的下人不经林如海的同意是不允许随意出府的,因此送信的这些活儿,都要交给林府的家生奴才来做。 贾敏到现在还记得,在自己怀了玉儿时,本欲送信与娘家,告诉母亲和哥哥们这个好消息,同时也想让母亲为自己出谋划策,应该如何用肚子里的孩子挽回自家老爷的心的时候,那负责跑腿的林府家生奴才听说要送信到贾家时,那惊讶到近乎惊愕的表情,让贾敏每每想起来都不由得铁青着脸。 她只觉得对方是在变相的指责质问自己,是不是要干什么对林家不利的事情! 虽然当时那封信中除了想用腹中的孩子讨好林如海之外,并没有什么敏感的话题,但一想到那名家生奴才可能会出于谨慎,以及对贾家的戒备而转身就把信给送到老爷的案几上时,贾敏便觉得浑身的不自在,而且太过失了面子。 最后,贾敏只能装着不舒服,又找了借口把信拿了回来,把那名林家的家生奴才给打发走了。 直到后来,贾敏被解除了软禁,陪嫁的贾家奴才们的看管也跟着松懈了一些之后,贾敏才敢偷偷摸摸的让自己的人去送信,与贾家恢复了联系,并从母亲贾史氏的手中求来了生子的密药。 所以,贾敏生生的忍下了这口恶气,不欲与王妈妈起了争执,只讽刺的说道:“倒是我的错了,确实不该与玉儿说这些。只是宝玉是我的侄子,出生至今却因为我在扬州的关系未能一见,如今听说他出版自然心中高兴,难免就多说了几句,没想到有些人就是看不得旁人好。” 贾敏讽刺了几句之后,又一把揽过自己的女儿,笑道:“算了,我的玉儿也确实是个大孩子了,很该注意这些忌讳才对,我日后要小心些才好了。” 看到贾敏避开了这个话题,又变相的承诺了以后再不会这般无视礼教这后,王妈妈心中满意于自家大姑娘的名节没有遭到损害,也就不在意贾敏对她的那些讽刺了。 只是贾敏到底还要管家,再兼顾林黛玉的学业的话还是有些顾不上来的。因此,林如海又四处托人寻几位德才兼备的女先生来为女儿教学。只是好的女先生不是说有就能有的,所以只能暂时由贾敏照管着了。 本来林如海还觉得让林黛玉呆在母亲身边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毕竟贾敏也不会害了自己的女儿不是?可是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的不着调,明明林黛玉已经六岁了,是知事的年纪了,可贾敏却还拼命的在林黛玉的耳边提起一个大了她一岁的表哥,这是何道理?又是何居心? 对于王妈妈报告的那些关于贾敏的行径,林如海只觉得不可思议。虽然之后她也欢度了再不会在林黛玉的面前那个贾宝玉,可是林如海怎么可能还会轻信贾敏?怎么可能拿女儿的未来来冒险呢? 若是林黛玉真的对那个贾宝玉上了心,日后可怎么办? 不能再让贾敏跟自家的宝贝女儿呆在一起了,这样简直是在拿女儿的未来和名节,甚至是林家的家风开玩笑! 林如海想了半天,最后决定要隔开她们,而理由也很容易找——教琴棋书画和刺绣烹饪的女先生不好找,也没办法亲自教给林黛玉《女诫》,可教导四书五经的先生却能轻易得的。 女儿和儿子是不同的,儿子的启蒙先生是不能马虎了事的,但女儿的先生顶多教导她一些书里面的知识,也不求甚解。毕竟女儿可不用去考科举,去做状元。 正好有人举荐一名姓贾名雨村的中年男子做林黛玉的先生,皮相不错,生得腰圆背厚,面阔口方,剑眉星眼,直鼻方腮。 林如海调查了一下,这贾雨村名化,字时飞,别号雨村。原系湖州人氏,生于仕宦人家。但到他时,祖宗根基已尽,人口衰丧,只剩下他一人。 他想进京求取功名,无奈囊内空空,只得暂寄姑苏城里葫芦庙中安身,每日卖文作字为生。后因甄士隐相助,他才有钱上路,考中进士,做了知府可不久就因为恃才傲物,不肯逢迎上司,而被人以贪酷徇私的罪名而革职。 林如海与他说了几回话,考教了一下对方的赏识之后,觉得他为人品德尚算可以,毕竟未曾深交,其里未知,但学识确实是不错的,又因为着急把林黛玉从贾敏身边隔离开,所以林如海很是迫不及待的把林黛玉带去拜了师。 交了束修之后,林如海便叫林管家收拾了位于内院与外院之间的水榭,做为林黛玉学习的地方。 对于一直被养在深闺的林黛玉来说,并不知道她的这位先生日后得了举荐重新为官之后,会做下多少件致使无辜百姓妻离子散的恶事,所以在面对贾雨村这个前辈子同样教导过她的先生自然很是尊敬。 而贾雨村在正式教导林黛玉之后,不由得对自己这个女学生的聪慧而感到惊讶,倒是收敛了自己几分敷衍了事的心思,对着林黛玉的学业有了几分上心。 第16章 对于女儿的婚事,贾敏既然已经有了想法,自然就不会轻易的罢休。 虽然才被王妈妈落了脸面,而且没过几天林黛玉也被安排去了读书,可见是有人老爷面子嚼了舌根,告了自己的刁状,才使得自己再不好与自己的宝贝女儿说一说她那位表哥的好处,贾敏只觉得扼腕。 毕竟林如海早就对她失望透顶了,自然也就懒得去跟贾敏讲道理,直接把她与女儿隔离开来便算了事了,顶多私底下让王妈妈再盯紧些,一定要与林黛玉寸步不离,免得她再被贾敏灌输一些不好的思想进了脑子里去,所以贾敏仍然不知道自己的夫君已经恨透了她的不着调,只盼着她能早死,自己才好续娶个贤惠的妻子来,让林黛玉日后能保留个好名声出嫁。 只是因为一夜夫妻百日恩,贾敏到底是林如海的妻子,又为他育了一子一女,林如海这才捏着鼻子,勉强认了倒霉的。 所以,贾敏对于只能在晚间才能看到林黛玉而深感不满,偏偏那个王妈妈还老是用防贼的目光打量着自己,这一点让贾敏越发觉得浑身不自在。 贾敏盘算着,虽然自己不好处罚王妈妈,否则就是落了自家女儿的面子,又得罪了老爷,但若能抓住这个王妈妈的把柄,让她自动自觉的为自己所用的话,那倒也不错。 贾敏想了想后,招来了彩蝶,如此这般的哈哈了几句话之后,便安然稳坐的等着好消息了。 林如海时刻的警醒着让自己注意着贾敏,免得她又出了什么夭蛾子,但却不会傻傻的只关注贾敏和其身边得力之人的动静,反而连她手下那批贾家下人也一并监视了起来,即使每日里他们出门,都有专门的人偷偷跟着,看他们都跟些什么人接触。 听下人回报说,贾敏派了人监视王妈妈还有其家人,林如海眼中寒光一闪,立时就猜到了贾敏的意图。 若林如海是贾敏,一旦抓到了王妈妈的把柄,定然不会让她自动请辞。毕竟王妈妈走了,自己还能派个刘妈妈、张妈妈、赵妈妈到林黛玉的身边,总归还是听命于自己,而不会理会贾敏的意思,她也照样安插不进人手到林黛玉的身边去。 但若是手中握着王妈妈的把柄的话,贾敏就能让王妈妈直接听她的话,如此倒是方便了许多。这样一来,王妈妈再不敢对自己说贾敏又做了什么不着调的事情,反而只能说其好话,而且还能光明正大的对林黛玉身边的人事物指手划脚,真可谓是利大于弊。 只要贾敏不是太蠢,总该知道该让王妈妈是走是留,总该知道哪个决定对自己有利的。 林如海想到了这个结果之后,沉吟一阵,最后决定要将计就计,让王妈妈假意听从贾敏的话,这样时刻都能知道贾敏会不会又做出哪些对林家不利的决定。 不过,林黛玉身边也不能轻忽了去。到时候总该让王妈妈对贾敏的话该阳奉阴违的就要阳奉阴违,否则…… 林如海确信自己可没跟贾家结亲的打算,没得恶心了自己。 可事实上,王妈妈既然是林如海精心挑选了出来,然后送到林黛玉身边做奶娘的,那么她家中必然不会有什么糟心事儿可以给贾敏做把柄。毕竟林如海考虑的很周详,防的也是像现在这样的情况,所以贾敏要抓王妈妈的把柄就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了,那就是‘难’! 也因此,林如海决定人为的制造一个把柄,然后送到贾敏的面前,为此,他需要王妈妈的配合。 在林黛玉跟贾雨村念书的时候,林如海把王妈妈叫到了书房,在跟她说了一通话之后,王妈妈脸色凝重的点头应允了下来。 林如海的计划很简单,因为越简单就越不容易出差错。 王妈妈的夫家姓林,名叫林福,儿子叫林虎都在林府中当差,女儿林红却是因为比林黛玉玉大一岁,倒是在家里养着。林虎是个活泼的孩子,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孩子,也因为年纪还小,所以就在府中做一些跑腿的活计,人又机灵可爱,府中的丫环和仆从们都喜欢他,爱与他耍,时不时的还会给他几颗糖吃。 可是这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却突然得了重病,为此,王妈妈特意跟自家大姑娘要了一天的假,返家去照看孩子去了。 林府虽供有老太医,但身份摆在那里,王妈妈也不很该去求老太医帮自己的儿子看一看,因此只在府外寻了一名大夫。 这名大夫为林虎诊过脉后,摇了摇头,道:“天气太热,着了热暑,本不算什么大事。偏偏他本身的底子并不算好,脉像中又隐隐有风邪入侵之象,怕不太好了。” 林福和王妈妈听了之后,不由得泪流满面,悲从中来。他们林家就这么一个子嗣,若是真的就这么折了去,怕是再难得了的,毕竟王妈妈在生女儿林红的时候是难产,已经伤了底子,怕再难孕有子嗣了。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因此大夫又来了个转折,说是若有一棵至少有百年的人参入药,虽不能药到病除,但之后只要好生将养上三五个月,就能彻底大好的。 第二日,满腹忧虑的王妈妈回了大姑娘的身边伺候着。 到晚间时,已经从陪嫁的下人口中得知了王妈妈家需要一棵人参的贾敏有了主意,唤了林黛玉一起来用晚膳后,就有奴才捧了一匣子的百年人参进来,说是贾家送来的。 贾敏假装不经意的打开匣子,把开口处对着王妈妈,见她果然不出所料,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一匣子的百年人参之后,贾敏这才笑着把匣子合上,让下人先把匣子放到一边,待晚些时候她清点一番,再放进库房里去。 那些下人是早就得了指点的,乖巧的应了一声“是!”之后,就把匣子给放到了房间里,然后就退了下去。 接着,贾敏跟林黛玉用完晚膳后,便去了房间说话。 贾敏把林黛玉抱在怀里,抚摸着还扎成小包的头发,问着她今天的功课怎么样。然后又随口说着,自己正巧得了些漂亮的饰物,便让王妈妈去拿。 本来这种事情自是该由贾敏的大丫鬟去做的,毕竟贾敏的房间不是谁都能随意进的。可是既然主母开了口,王妈妈少不得就要动一下身子了。 贾敏说,要给林黛玉的饰物就放在梳妆镜旁边。王妈妈进了去后,果然看到那里有个紫檀木雕花的匣子,再打开一看,上头都是些小巧玲珑的饰物,正是该给小女孩戴的。 王妈妈拿着匣子就要走,突然就发现旁边还有一个匣子,看起来黑黑沉沉的匣子,格外的眼熟。王妈妈定睛一瞧,可不就是那个放了百年人参的匣子吗? 王妈妈正是需要百年人参来救儿子的命,可是贾敏虽然手上有,可是因为两人之间素来有龌龊,王妈妈知道,这个向来吃斋念佛,装做菩萨一般的人物,定然不会答应给自己一棵百年人参救命的。 王妈妈想到家中受苦的儿子,想到大夫说的,没有百年人参入药,林虎怕就要不行了的话,当即就心生歹念,打开了匣子,偷偷的拿了一棵,藏到了怀里。 就在这时,早就盯着她的,贾敏的一个大丫鬟彩云跳了出来,“你在干什么?好啊,你竟然敢偷东西!” 王妈妈被唬了一跳,本就是做贼心虚,如今更是瘫在地上起不来了。 林黛玉敏感的性子让她发觉了气氛有点不对,母亲还是那么温柔可亲,可是跟自己说话的时候,却有种说不出的焦虑,周围的丫鬟和仆妇们总是眼睛动个不停,明显的心神不定的样子。 可是还没等林黛玉分析出什么来,就见母亲的大丫鬟彩云跑了过来,然后附在了贾敏的耳边,轻声的说着什么。 贾敏一听,立时就眉开眼笑,之前的那些焦虑立时都不见了,只是叮嘱着周围的丫鬟仆妇们好生照顾大姑娘,就施施然的走了。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的样子,贾敏才回来,身后跟着的,是之前被贾敏派去取给林黛玉的饰物的王妈妈。 林黛玉眼皮子跳了一下,想到了什么,心中有些惊讶,但又想到母亲和王妈妈之间向来都有的针锋相对,又明白了什么,但免不了觉得齿冷。 林黛玉不明白,为什么一向温柔的母亲会变成这副模样。时不时的在自己耳边提起个不着边际的表哥就算了,还算计起来父亲派给自己的乳母。 但是林黛玉知道了,当初父亲软禁了母亲果然是事出有因,实在怪不得旁人,只怨母亲太过糊涂了。而如今也不知道是不是变本加厉,竟是连自家女儿身边的忠心之人都要如此作贱……林黛玉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已然在自己心目中变了模样的母亲。 索性贾敏才为了自己的计策得成而沾沾自喜,也就没注意到自己的女儿看自己的眼神竟然变了,只是温言软语的又说了几句好话,全然没有察觉到林黛玉的敷衍态度,就让她早些回去休息了。 第17章 贾敏自以为得计,却没想到会被她的宝贝女儿发现她要挟王妈妈的事实,近而失去了女儿的一颗纯纯的孺慕之心,实在是得不偿失。也不知她日后察觉了,又该是如何的捶胸顿足,悔不当初呢? 林黛玉带着王妈妈和一干丫鬟侍婢们回了院子。 因着天色已晚,漱洗完后,林黛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却总是不能入眠。动静虽然不大,但值夜的丫鬟却是耳聪目明的,每每都要强忍着睡意上前询问。 为了不累及丫鬟,林黛玉只能强自按纳下心思,强迫自己睡去了。只是因着她心中存着事儿,到底没能睡好,第二天起来时,精神自然不济。 丫鬟见了,想到大姑娘往日身子就不太好,如今蔫蔫的一个人,怕又是要病了,便忙禀了王妈妈。 王妈妈一听,也是急了,自作主张的就让人去贾雨村处请了假,一面又让人去请了老太医来给大姑娘看病,一面又带着守夜的丫鬟一起欲去向老爷禀报此事。况且王妈妈本来今天也是要找个借口去见老爷的,这才好把夫人上当了的消息告知,并细述共过程。 想到昨天的事儿,王妈妈收住了往外走的脚,又吩咐了一个小丫头,让她去把大姑娘病了的事情给夫人说上一声,这才走了。 见大家忙乱着,林黛玉也没阻止,一来她不想理会,二来也是因为她今日确实没那个心思去听先生讲课了。 她叙靠在床上,心中仍是纠结万分。 他们一个是父亲,一个是母亲,一个又是亲手带大了自己的乳母,林黛玉便是决定了再不管贾敏的事了,可贾敏到底还是她的母亲,林黛玉又哪里能轻率又坦然的把母亲的行径告诉父亲呢? 可是若不说,母亲固然是没事了,可王妈妈就要被母亲握在掌中,做她不想做的事情了,而且……若是母亲让王妈妈做的事情最终会伤害到父亲的话,那又该怎么办呢? 林黛玉越想越担忧,越想越害怕,她虽然活了两世,但前世养在深闺,而且年纪轻轻的就因病去了,在林黛玉的印象里,母亲贾敏一直是温柔可亲的形象,如今轰然崩塌,自然有些受不住的。前世固然也有经历过存在于后院之中的各种阴谋,但到底不是至亲之人对自己耍的手段,所以倒也无碍。 可是如今使手段的是林黛玉的母亲,她自然无法取舍。 林黛玉心神恍惚,又心事重重,再加上本就体弱,两两相加上去,老太医过来一诊脉,只道是心神劳损,体表发热,需要静养,然后又开了几味药,让每日饭后吃了一付。 老太医还没走,林如海就穿着一身官袍进来了。他向老太医问询了一番女儿的情况之后,老太医又把话说了一遍,还把方子呈给他看。 听说林黛玉心神劳损,林如海心中奇之怪之,不明白女儿小小的年纪,有什么事儿需要她损耗了心神的,不过他还是让人搬了张椅子放到女儿的床边,放低了声音轻轻的问林黛玉有什么心事。 但随后不久,贾敏的到来就让林如海知道了真相。 王妈妈来报信的时候,就跟林如海说过,她派人通知了贾敏,所以对于贾敏的到来,林如海并不觉得出奇,他奇怪的是,贾敏为什么会在自己到来之后才姗姗来迟。 不过,女儿的心病,林如海倒是因为贾敏的到来而有了些许的头绪。 毕竟林黛玉向来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但凡有什么看不惯的,也爱宣之于口,所以看到贾敏哭哭啼啼的来看自己,林黛玉难免是心里不舒服,忍不住的,就看了贾敏一眼,又看了王妈妈一眼,又看了林如海一眼,如此循环了两三回之后,她便撇过了头去,索性谁也不看。 林如海早在来之前就询问过值夜的小丫环,知道昨儿个晚上,林黛玉便睡得不太安稳,今天见了贾敏,又一副冷面冷心的表现,再一结合王妈妈和贾敏相互的动作的事情就发生在昨天,林如海哪里还能不晓得自家女儿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心神劳损呢?! 不过,王妈妈之前也是确认了没有除了贾敏及其陪嫁之外的人偷听到贾敏对她的威胁利诱的,可见林黛玉是自己猜出来的,倒真是一个聪敏的孩子,只是想得也太多了。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看着林黛玉稚气的表现,林如海猝不及防的就想起了纳兰容若。 林如海在心中叹了口气,他很确定自己不会希望自己的女儿会像纳兰容若一样短命,可是人的聪慧是与生俱来的,所以林如海也只能想想法子,看看能不能改掉林黛玉这安静的性子。 不过,他现在也只能帮林黛玉盖好被子,然后轻声说了一句:“你这孩子,就是想的太多了。” 林黛玉一听,心中一惊,还没等她转过身来,林如海便先站了起来,对着仍在哭天抹泪的教训着那些伺候林黛玉的丫环们不尽心,害病了自己的女儿的贾敏说:“夫人,你且先跟我出来一下。” 贾敏本想着趁机把林黛玉身边的丫环都数落一通,然后把自己的人手安j□j来。毕竟贾敏虽然手上握着王妈妈的把柄,但她与贾敏从来都不是一心的,难保哪天就幡然悔悟,把自己给供了出去,而贾敏自然不敢冒这个险。 所以,贾敏就决定了要让彩蝶呆在林黛玉的身边,等她在林黛玉身边有了一定的地位之后,就好让王妈妈自动请辞了。 到那时候,林如海再放个什么刘妈妈、李妈妈之流的人来,贾敏也不怕不能对女儿的婚事做决定了。 正当贾敏满腹心机的数落着宁儿静儿她们的时候,林如海却突然开口发话叫住了她,让贾敏愣了一下。 她用帕子擦了一下眼角,顺便在帕子的遮掩下用眼角擦了一下‘泪包’,好让自己的泪流得更急了些。 贾敏虽然已经是三十来岁的人了,即使是之前林如海一直不待见她,可是一个主母该有的东西却也从来不会缺少了她的,也因为这份不会缺少,让贾敏对林如海依然有着一点心思,所以对自己的面容也很用心,自然保养的也极好。 毕竟她还是日夜盼着林如海能够回心转意,能够想起与自己以前的那些甜蜜的日子,如此一来,自然不会希望日后林如海回过身来时,看到的却只能是一个因为满腹怨气,而早生华发,比常人更显老态的老太婆。 所以,现在的贾敏表面上看起来,也不过才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很是年轻。 贾敏向来喜欢把自己装扮得娇柔纤弱,旁人见了她都会对她心生怜惜。如今贾敏又一副泪流满面,再加上通红的眼眶,让她显得格外的楚楚可怜,不知情的人看到她这副模样,怕都会感叹一句慈母心肠。 但当看的人从不相干,不知情的旁人变成林如海时,就只剩下满心的不耐烦,以及深深的嫌恶了。 对于林如海对自己的嫌恶,贾敏自然不会没有注意到的道理,毕竟她与林如海之前的那些甜蜜的日子并不是白过的,她也早就对林如海情根深重,注意他的情绪变化也很正常,所以贾敏觉得自己被林如海深深的伤了心。 同时,林如海的态度总是让贾敏捉摸不定,自然也让她忐忑不安,深怕王妈妈把昨天的事情已经告诉了对方,就因为怕越陷越深,所以想趁着还没做下背主之事前,与自己撇清了关系去。 贾敏心中觉得有这个可能性,便越发心虚起来,同时也愤恨于对方真真是个不堪大用的,竟然累得自己又要在老爷面前的印象减分不少了。 就这么胡思乱想的跟着林如海出了林黛玉的院子,来到了正房。这里是林如海住的地方,可是贾敏身为林如海的妻子,却不能跟着住进去,平白的失了身份的象征。 贾敏不是第一次来到正房,可是最后一次来,却是林老夫人去世的时候,之后便一直被软禁在原先林海和她一起住着的院子,而林如海则一个人搬到了正房。 所以贾敏才发现,这正院正房却是变了模样。 假山流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但原先栽种的几棵梨花树被尽数移植成了梅花树,种着贵气的牡丹的花圃现在是一片的蔷薇,很是鲜艳妍媚。 再进入房间,原先是一水沉香木家具,现在却都换成了紫檀木,原先那些花开富贵图,百鸟朝凤图,松鹤延年图都被换了下来,成了岁寒三友之类,让人很有一种冷清感的书画,就如同现在的林如海。 而大厅中还挂了戒急用忍四个大字。 第18章 把贾敏叫进了正房之后,林如海并没有急着与她谈话。 林如海坐了下来,随手接过了丫环送过来的普洱茶,啜了一口,然后举着茶盏,透着热气所隔成的帘幕,仔细的打量着面前站着的这个女人,他名义上的妻子,他嫡子嫡女的母亲——贾敏。 贾敏被林如海盯得毛骨悚然,她觉得他的眼睛就跟一把刀子一样尖利,把自己一点一点的剥开,直直的插到了自己的心底深处去了。这样的感觉让本来就心虚的贾敏越发的浑身不自在起来,甚至隐隐的有一种快要崩溃的错觉。 害怕的情绪充斥着贾敏的思想,让她甚至不敢回望对方的眼睛,对方的脸,更别说是观察对方的表情了。 但贾敏更不敢低头来躲避林如海的视线,因为她觉得自己一旦低下了头,就意味着她承认了她之前没干下什么好事,也就表示她连辩解的余地都没有了。 当初贾敏嫁入林家,本来就是下嫁,甚至在母亲贾史氏的影响下,贾敏在心里也是有些看不起林家的家世的,只是因为林海身为探花,长相自然很好,而学识也只有更好的份,若是抛开了家世,单论才学容貌,贾敏认为还是堪堪配得上自己的。 再加上与贾敏同辈的那些贵族子弟们尽都是些纨绔不中用的人物,而皇族子弟又因为父亲贾代善不愿掺和的缘故,倒让贾敏无法评比了。 不过,对于自己差点儿就能成为义忠亲王正妃的这一事实,贾敏还是很自傲的。 即使后来义忠亲王犯了事,可贾敏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足以让自己做一位王爷的正妃,足以成为一位母仪天下的皇后的。 所以,即使一开始贾敏因为与林海尚算夫妻情深,近而收敛了这份不屑,到后来又因为被软禁而害怕了,不敢再有所不屑,但到了这个时候,这个景况,贾敏就只能展现出她对林家的这份不屑,想用贾家来吓退林如海。 可是贾敏没想到,她当初有可能成为王爷的正妃,是看在贾代善的面子上,但现在贾代善早已经过世了,荣国府现在已经没有了所谓的荣国公,官职最高的不过是她的大哥,一个一品将军而已,至于贾敏最看得上的二哥,却顶多是个五品的小官,她早就没有当初能嫁入皇族的那份底气了。 贾敏不知道这些,所以她可以让自己昂首挺胸,鼓起勇气直视林如海。 虽然在接触到对方那双韵含着冷漠寒气的眼睛时,贾敏有那么一瞬间想要退缩,但她最后还是坚持了下来。 贾敏板着脸,仿佛自己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事一样,站在那里,沉声问道:“老爷唤我来此,不知所为何事呢?若无事,我便要先走了,后院的事情太多了,总不能这么耽误着,否则我今晚也不能安生休息了。” 事到如今,也快要撕破脸皮了,贾敏也就不愿意再自称妾身了。因为这样一来,会在一开始就在气势上输给对方,而且还平白的矮了林如海一截。 林如海没想到对方做错了事,除了一开始还有些心虚外,如今却变得格外的理直气壮了起来,实在是有些不可理喻。 林如海不知道贾敏内心的那些变化,但这样的发现,却足以让他对她越发的失望了。 林如海把视线从贾敏的身上移开,落到眼前仍冒着热气的茶盏上。普洱茶的香气顺着热气飘到了林如海的鼻子里,却不能像往日让他静心,反而让他感到烦燥。 林如海把茶盏用力的砑到了地上,砑到了贾敏的脚边,让她吓了一跳。 但贾敏躲闪不及,只能任由茶水沾湿了她的罗裙,以及鞋袜,同时,她的脸上也因此带上了一丝惊疑。 成亲这么多年,贾敏从来没有看到过林如海发这么大的火。 在林老夫人去世之前,林如海一直是温文尔雅的,君子如玉这个词,仿佛就是为了林如海而造出来的。 而在林老夫人去世之后,林如海的性子就变得越发冷清淡漠起来,不管对着谁都是冷冷的一张脸,极难看到他真诚的笑容。 但不管什么时候,林如海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发这么大的脾气。 要知道,林如海并非是没有脾气,但他向来喜欢喜怒不形于色,所以从来不表现出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刚才林如海接过茶盏之后,就让那些下人都退下去了,否则贾敏越发就没了脸子了,便是再管家,也没有哪个下人心服的。 但扔过茶盏之后,林如海却仿佛被泄了气一般。他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我原先还想着,为了玉儿,若你能诚心的向我悔过,我便是饶了你这一遭又能如何呢?可是如今看来,你的态度,你的神色是这么的理直气壮,我便知道了,你心中定无一丝悔过自新的意思。也罢,我便……” “老爷您在说什么啊?妾身怎么一点儿都没听懂呢?”听了林如海的话,贾敏暗自叫糟,哪里还能不明白自己搞砸了什么呢。索性趁着林如海还没有发下狠话,贾敏忙厚着脸皮想说些好话,好把这件事儿给揭了过去,便忙开口把林如海的话头给截住。 “你不明白?”带着淡淡的讽刺意味的话语从林如海的口中诉出,让贾敏的心为之一颤。但她为了将来的日子,还是勉强自己按纳下了那种不安感,继续往下说: “是啊,今天一大早的,就有下人跑来说玉儿病了,妾身一听,自然是忧心如焚的。偏生妾身方才在教训那些胆子大到竟然敢怠慢了玉儿,使得她平白的病了这一场的奴才们时,老爷您又是一副不大乐意的样子,还让妾身跟着您来正房。妾身以为您是要包庇那些胆大包天的奴才们,一时心急了些,才说了这些不太好的话,只盼着老爹您且看在妾身一心为了玉儿着想,并无旁顾的份上,就饶了妾身这一遭吧。” 说着,贾敏便把手中的帕子覆到了脸上,仿佛要就此大哭一场似的。 “我看你可不是一时糊涂,而是你这一生就没明白过!”林如海每听贾敏说一句,脸色就黑沉了一点,等到贾敏一说完,林如海的脸就只剩下一种颜色了,那就是黑色。 “老爷何出此言呢,妾身与你夫妻这么多年,难道就一点功劳也没有吗?” 林如海冷哼一声,“你唯一的功劳,就只有你生下的一双儿女了。只是他们也要被你所误了。” “老爷……”贾敏还欲再辩,却被林如海被截住了话头。 “你以为玉儿为什么会病?你知道太医是怎么说的吗?太医说玉儿是心神劳损!这个孩子,就是太聪明了,什么都能猜到,所以想的也太多了。”林如海看着贾敏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脸色渐渐的发白。 “玉儿她……”贾敏想到自己谋划了这么多,虽然自信是为了玉儿好,但到底是说不出口的。因为她所做的一切,也确实把礼法给抛在一旁,置若罔闻了。 “没错,玉儿她知道了。”林如海叹了口气,“只是她不知道,你也不知道,我一直有派人监视你的动向,所以在你想要算计王氏的时候,我也在第一时间知道了。” 这一回,贾敏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了,但听到自己的丈夫因为不信任自己,而一直在派人监视着自己时,那颗仍然为了林如海而跳动的心,却是仿佛被冰泡着一样,彻底的冷下去了。 “我想知道你想干什么,所以让王妈妈挖了个陷阱让你跳下去,让你以为你是抓住了她的把柄,没曾想玉儿却发现了你糟贱了她的乳母,所以对你原先慈爱的表现是看透了的。昨儿晚上,她便是因为想着你做下的事情,而想的太多,今早才病了。” 贾敏瘫在了地上,刚才她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如今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能不停的哭泣。 她知道,这一回,她不止是失去了自己丈夫的心,还失去了自己女儿的心了。 “我原本是想着就这么让王妈妈探探你想干什么的,可是看到玉儿都病了,便想着干脆与你开诚布公的谈一谈,让你改一改做法,别老是这么的不着调。可是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你便不饶人的先说了一通,却是让我想不透你到底是什么心思。” 林如海缓缓的站了起来,继续说道:“但不管是什么心思也好,我也没打算理会了。后院的事你往后也不用继续打理了,我自会理会的,你且自去吧。” 林如海来到门口,叫来了几位婢女,让她们把贾敏好生的送回去。 贾敏再一次被软禁了起来。 第19章 这一回贾敏被软禁,贾家的那些人却不再像往常那样被林如海安排在她身边,反而尽数被赶到了乡下的别庄里,还让人看着贾家的那些陪嫁们,不让他们随意外出,而若有不妥当的,则都会报到他那里来,然后林如海再酌情决定是发卖掉,还是直接让他们病逝。 因为林黛玉有一颗聪颖而敏感的内心,林如海少不得要与她说一说自己为什么要让贾敏不得见人,否则父女之间极易心生介蒂。 之前林黛玉一出生,贾敏就被软禁着,这两母女一直没有相见,所以林如海只要以一句贾敏体弱为由,不让林黛玉去见她,免得同样体弱的她染上病症即可打发了。 可是现在贾敏既然已经以健康的身子出现在了林黛玉面前,还生下了一个同样健康的儿子,那么再拿这个理由来敷衍人可就不太可行了,而林如海自然不会蠢得因为这件事而闹得父女离心了。 更何况这种事还有前车之鉴,林如海当然不愿意把自己和林黛玉之间的关系,闹得跟前世时自己与弘时的关系一样的僵硬了。 索性贾敏的不着调林黛玉也是亲眼目睹了的,贾敏做下的那些糊涂事,林黛玉也是知之甚详,所以听了林如海所言,到底只是为了贾敏哭了一场,便抛之脑后了。毕竟林如海的为人,她这个做女儿的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不过是软禁起来便罢了,也不会亏待了贾敏的,既然无法置疑父亲的决定,林黛玉也就只能遵从了,这样也总比母亲继续做傻事的好吧。 不过,贾敏固然是过着与以前被软禁时一样的日子,可是在这之前她就听林如海说林黛玉已经跟她离了心,再加上身边陪嫁的丫环和奶娘们都不在了,也没人为她排解心中的忧思,所以第二天时,就果真的病了,不过三五天,连神志也有些不清醒了。 林如海听了贾敏病重的这个消息,也不知道该是何心情。但俗话说的好,一夜夫妻百日恩,而且贾敏到底是林黛玉和林泠的母亲,林如海便让老太医去为她诊了脉,得到的结果却只是一阵的摇头叹息,说是林夫人已经没了求生的意志,怕是活不长久了。 林如海虽然怕林黛玉被贾敏给带坏,但到底她们二人是母子,斟酌许久之后,还是让林黛玉去看看她的母亲。即使林如海也有不让贾敏活下去的意思,更有担心林黛玉这一去反而让贾敏再次有了生机,可是弘时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林如海可不敢一错再错,只想着大不了到底让心腹在贾敏的药里动点手脚便罢了。 林黛玉也是满心的纠结,听说母亲病了,她既想去看,又不敢去看。可是林如海发了话,林黛玉自然也不敢怠慢,便怀着忐忑不安的复杂心情来到的贾敏的院子去看望病重的母亲了。 当看到不过几日未见,就*立骨的母亲时,林黛玉对贾敏的那些介蒂便都想不起来了,只把她跟前世那位温柔可亲的母亲的形象联系了起来。 尤记得当年失了弟弟,母亲忧思过重,也是如现今这样,不过几日便病得极重,瘦得也脱了形了,再之后,便香消玉殒了。 前世母亲的一点一滴浮上心头,让林黛玉也顾不上旁的了,直接就扑到了贾敏的床边,哀哀哭泣起来。 贾敏本来是晕晕沉沉的,可也许真是母女同心吧,在林黛玉哭泣的时候她竟是醒了过来,只是精神不济,还有些糊涂。 “……玉儿?”贾敏觉得眼前有些模糊,看不太清楚,所以也无法确认在自己面前哭泣的是谁。但是听着声音却该是自己的女儿。 想到女儿与自己离了心,贾敏心中一紧,深怕林黛玉说出什么绝情的话来,因此说话有些喘不过气来,也忍不住想要先声夺人,说些好话好挽回女儿的心。 可是她只来得及说出女儿的名字,林黛玉就先说了话:“母亲,怎么不过几日您就病成了这个样子?药可吃了没有?您哪里不舒服,可跟女儿说一声啊。” 贾敏只觉得心中一阵妥贴,不由得也有些后悔当初的作为。 但到底她也是好心,想着宝玉是自己娘家的侄子,挟玉而生有着大福气,听着又是个上进的,日后有母亲和哥哥们照看着必能过得好,而且还能让贾家和林家重修旧好,可谓是一举两得的事情,所以一时猪脂蒙了心,才做下了种种不合礼法之事。 没想到女儿猜到了一切,却到底没有跟自己离心,如此,贾敏只觉得无憾了。 贾敏伸出瘦得只能见到骨头的手掌,抚摸着林黛玉的头发,发自内心的露出了一抹温暖的笑意,然后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再接下来,就人事不知了…… ★☆★☆★☆★☆★☆偶是分割线★☆★☆★☆★☆★☆ 贾敏的丧事办得不如何隆重,但却很热闹。 当初贾家对林家做下的恶事犹在眼前,但林如海倒是厚道的很,只与贾家不再来往,而贾敏身子不好,林如海还是好医好药的伺候着,甚至还让她生下了嫡子,真可谓是仁至义尽了。 对于这个女人,大家还是有些好奇的,所以来的人也多了些。 不过,贾敏的丧事过后,林家便又恢复了平静……才怪! 贾敏到底是贾家的女儿,她过世了自然要通知贾家。 这是如今唯一能跟林家修好的机会,贾史氏自然不能轻易放过,只是她身为长辈,因为习俗中不允许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关系,她当然就不能亲自前往,但她还是让贾政前去吊唁贾敏,同时还亲笔写了一封信,让贾政转交,希望能够让林如海回心转意。 虽然对于贾政,贾史氏最是喜欢的,但也知道他为人过于木讷了些,不是很会说话,由他去劝服林如海怕是不大能成的,但也好过让贾赦去。 对于这个大儿子,贾史氏的情感最是复杂,毕竟他是贾史氏的婆婆,贾家的老太夫人养大的,自小与她不亲,而且贾家老太夫人过世时,更是把她的那些私房全给了贾赦,还嘱咐了不让自己知道,这一点让贾史氏很是反感,因此就越发只疼爱小儿子和小女儿了。 到后来,这偏心偏习惯了,就越发看不上老大贾赦,连着老爷过世了,贾赦袭了爵位成了一品将军,贾史氏也不让他住进荣国府的正房,反而让小儿子贾政住进了正房。 甚至于为了贾政,贾史氏还特意的压着不让贾赦撤掉荣国府那些违了例的摆设,不让把荣国府的门匾给撤掉换成一品将军府,因为住在荣国府的正房,贾史氏还能说是让贾政代管荣国府,虽然不能说得很通,但勉强也能算是个借口。 可是荣国府一旦成了一品将军府,贾政就只能分家另过,便是不分家,也没有让他住在正房管家的道理。因为这样一来,贾政就可以说是硬插手到贾赦的家里,很有长幼不分的局势。 为了最疼爱的小儿子能得到更多的利益,贾史氏自然就要牺牲掉大儿子的利益了。 不过,在贾史氏看来,贾家的老太夫人也不知道留了多少私房给贾赦,但看他古董买了一批又一批,还开了一间古董店,想必是不差的,如今他又占了长,袭了爵,再不做点动作,贾政便要吃了大亏的,所以才做下了这么些无视长幼之分的事儿来。 而且对于不务正业,整天捣鼓那些古董玩物的贾赦,贾史氏更相信贾政的办事能力。便是他不能说通林如海,可是不还有自己的那封信嘛! 之前与贾敏的通信时,贾史氏就跟她提起过想让两个玉儿配成一对的事情,对于这个女儿,贾史氏可清楚的很,自然也就知道对方也是会同意的,没曾想她却去的那么突然。 但是听说林如海对她很是不错,想必贾敏应该也与他提起过这件事,对于贾敏的这个遗愿,林如海应该会重视起来的吧。 而且贾敏这么一去,她到底是林如海的嫡妻,林如海好歹也要守个一年才好再次谈婚联姻的,可是林黛玉的教育却不能就这么耽搁了下来,她可要有人教导啊。 所以,贾史氏也在信中说了想顺势把林黛玉接来荣国府住一住,让她与表妹们一起学习,顺便与宝玉培养一下感情,同时也安慰一下自己这颗失去了女儿的慈母之心,想必为了林黛玉,也为了‘孝’这个字,林如海定是没有说不的道理。 贾史氏的算盘打得哗啦哗啦响,然后就让贾政收拾了一番,带着吊唁的东西,以及给林家的礼物坐船走水路去扬州了。 第20章 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林如海今天深刻的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意思。 贾政这个人,林如海往日听贾敏说过,他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未能考上科举,但自幼好读书,为人端方正直,谦恭厚道,惟失之于迂腐木讷。可照如今看来,贾政这个人哪里只是木讷而已?连着迂腐也谈不上,完全就是不谙世情好吧! 原来贾史氏在贾政临出行时突然想到,那林如海到底没有亲眼看到过贾宝玉,可能不会放心的把林黛玉嫁到贾家,所以虽然不舍得幼小的孙儿,可是为了与帝王心腹的林如海修好,贾史氏只能咬咬牙做下了决定。 贾史氏最是疼爱贾宝玉,因为他如今不过七岁便聪明灵俐又长得极好,又因为他出生时便口中含着一块灵玉,日后定是有大造化的。 而贾史氏既然疼爱他,自然要为他挑个好的媳妇,待日后中了状元,进了官场,有个好岳父为他在前头担待着,定是前头无量的。 但最重要的,还是贾家的未来。 不过,贾宝玉到底是未能成行,先不说贾政的夫人王氏愿不愿意让贾宝玉跟林黛玉成亲,单说他不过才七岁,便没有让他走远的道理。更何况如今林家正举行着贾敏的丧事,这么小的孩童去了,未免有些晦气,毕竟那不过是贾家嫁出去的女儿,又远在扬州,便是不去也不会有人嚼舌根子的。 正好王氏的兄长王子腾升为京营节度使,这可是是个实差美差,兼之王子腾的生辰快到了,王夫人便以此为名义硬是虎口里拔牙,把贾宝玉给强留了下来。虽说惹得贾史氏不快,但到底因为已经失了林家的关系,不愿再为此得罪了王家去。 不过,贾史氏为了弥补贾宝玉没能成行的缺憾,特意叮嘱了贾政,让他在林如海面前多说些贾宝玉的好话,而贾政自然诺诺的应了。 所以,待到了扬州之后,贾政在拜祭过贾敏之后暂时住在了林家,待晚间林如海让厨房整治了一桌素席请贾政用之时,贾政便照着贾史氏的意思把信给了林如海,在林如海看完信后,又说起了贾宝玉的好话来。 先不说贾敏有意向与荣国府联姻,但这与林如海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贾政以为自己没有休了贾敏,又让贾家派人来参与贾敏的丧事,以及对着贾政还算客气,他们就可以顺着梯子往上爬了吗? 难不成自己就该把贾家当年做下的那件事给忘了不成? 可这怎么可能! 若是薛家发难的时候,自己没有及时反应过来,然后做出合理的应对,如今的林家,还会是现在的林家吗? 更何况娶媳低就,嫁女高攀,这贾宝玉不过是贾政的儿子,又非贾赦的儿子,他贾政一个小小的五品工部员外郎,竟然想他那儿子娶自己三品扬州巡盐御史的女儿,这脸皮也太厚了吧! 对于贾政怎么敢异想天开的肖想自家的宝贝嫡女,林如海实在无法理解。就算贾家真要求亲,也该求林家的两个庶女中的一个才对吧,毕竟那才也勉强算是与之相配得上的,但即使如此,那两个庶女若要嫁入贾政家,也还得称得上是下嫁了。 虽然如今已经不再是皇帝,连着皇子也算不上,但林如海还是有脾气的。话不投机半句多,林如海在看到信时,对贾史氏妄想接自己女儿去荣国府的事情就很不满了,再加上信中还说想让林黛玉下嫁贾政家,贾政更是通篇的对贾宝玉夸夸其谈,更是让林如海不耐。 于是,林如海一把把信给撕了,还扔到了席面上的那道百花杏仁豆腐汤里去,让字迹都给水糊了去后,方才冷哼一声道:“本官且当没看过这封信了,也算是全了你们贾家的颜面。如今本官的夫人你们贾家也算是派人拜祭过了,住上这一日后便赶紧回去吧,免得在扬州出了什么事故,那本官可就担待不起了!” 说完之后,林如海便无视被气了个倒仰的贾政,自顾自的拂袖而去。 贾政自讨了个没趣,又被下了逐客令,第二天就很干脆的灰溜溜的离去了。 所以说,贾史氏果然是找错了人去做林如海的说客,因为这个时候便是林如海说了什么重话,贾政也可以不走的,毕竟林如海也不能在贾敏的丧事还未结束时就把贾敏的兄长给撵出林家,这样做很是不通人情,最容易被人议论闲话了。 因此,贾政完全可以在贾敏的七七四十九天的水陆道场做完之前,与林如海好生攀谈依附,重修旧好的。 所谓一步错,步步错,指的就是贾家这个情况了。 林如海不想与贾家多做纠缠,本想着贾敏既然已经去了,就趁着这个机会慢慢疏远就算了,可如今看来,贾家却是不会轻易的放充林家这个助力的。 对于贾家那两个同辈的贾赦和贾政,林如海倒是不担心什么,但林如海却知道岳母贾史氏是个多么难缠的人,难保她之后不会弄出什么与贾敏生前的通信来,说是两家已经商量好了婚事之类的话来。 如此一来,林黛玉日后的婚事可就麻烦了。 而不管贾宝玉是不是真的如同贾政说的那么优秀,但只要牵扯到贾家那个烂摊子,再加上徒君溥曾经暗示过自己,他想对四大家族下手,林如海怎么都不想让林黛玉下嫁给贾宝玉。 林黛玉若是嫁入贾家,林如海就不得不帮助贾家,若是不嫁,贾家又难保不会出什么夭蛾子。所以,很该想个法子,趁早熄了贾史氏的这份心思。 可是贾敏才过世,林黛玉要守母孝,不可能为她订下婚约,让这件事早早成为定局。林如海考虑了一阵,就决定从贾宝玉身上下手。 首先,便是要调查一下这个年仅七岁的小子到底是个什么脾性,然后再布个陷阱,给他挑个好女孩订下婚约吧。毕竟对方不过是个小孩子,林如海还没有手狠手辣到要对一个小孩子下杀手的地步。 不过,贾史氏信中所述的也有道理,便是贾敏过世了,林黛玉的教育还是不能因此而耽搁了下来。 林如海想,也许该给林黛玉请个教养嬷嬷来了,而且最好还是宫里放出来的。 林如海在京城里就有好些同僚,他当即就提笔写信给了其中最为要好的一位,请他代为帮自己的女儿寻一位脾气温和,规矩又严谨的教养嬷嬷来。 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把信交给下人,甚至因为墨汁还没干,所以连信封都还没塞进去的时候,就见到林管家站在书房外面,禀报说是有客有访。 林管家向来是个严谨的,竟是只跟自己说是有客有访,却不说访客是谁,让林如海有些诧异。因此他挑了挑眉,问:“是谁?” 然后就见书房的门被人一把推开,进门的人年轻俊美,而且正是林如海所熟悉的人物——徒君溥。 徒君溥一进门就笑着自称道:“如海兄,是我,傅高杰。” 看出皇帝不愿以君臣之姿相见,林如海自然从善如流,微笑着上前:“高杰兄,许久不见了。”接着他挥退了同样知晓徒君溥的真实身份,因此有些不安的林管家,让他送茶过来之后,就把徒君溥给请进了书房。 书房里只有林如海和徒君溥两个人而已,到这时就没有演戏的道理了,因此林如海当即跪地欲向徒君溥请安。不过,他只来得及半跪,就把徒君溥拉了起来,“林卿就莫要多礼了,你我忘年之交,情谊深厚,此处又没有外人,何苦还拘泥于这些礼节呢。” 说实在话,这对林如海再好不过,因此他果然顺势站了起来,然后难得真诚的笑问道:“陛下白龙鱼服突下扬州,可是有什么要紧事不成?” 没料到他此话一出,徒君溥就好像被噎住了似的,半天说不出话来,书房的气氛也突然变得怪异了起来。 “……陛下?”林如海不明所以,但心里仍忍不住下沉了几分,暗恃着是不是有人上了折子参了自己,而徒君溥是来探个究竟的? 因为一开始就有了猜忌的心思,那些阴谋诡计就全都露了出来,让林如海对着徒君溥有了几分警戒心。 就在这时,徒君溥却是伸出手来,握住了林如海的手,说:“听说林夫人去了,朕……呃,我担心你,便来看看。” 因为一个臣子的妻子过世,徒君溥就担心一个臣子伤心,而千里迢迢的来到扬州看望这个臣子? 林如海不敢相信对方竟然说出这种只能骗骗傻子的理由来,但徒君溥是帝王,便是说的借口再不可信,林如海也不敢置疑,因此只点点头,装作感激涕零的模样来:“臣谢陛下惦记了,只是如此到底危险了些,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还望陛下莫要为了臣做下这等险事,若果真出了事,臣真是万死难辞其疚了。” 第21章 对于自己为什么要跑来扬州,说实在话,徒君溥本人也不知道。 因为他到现在还没意识到自己对林如海存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可即使如此,徒君溥还是在无意识之中,把林如海当成自己的把柄,送到了老圣人面前,一来是为了让他安心,二来则是打个底。 毕竟当初老圣人会禅位是因为被义忠亲王打击过了头,又被太医信诊出心力交瘁的病症来,说了如果不好静养的话,怕是活不了几年,于是才心生顾忌,把皇位传给了徒君溥,自己则安心静养。 毕竟人总是贪生怕死的,权力再宝贵,也没有自己的生命来得重要。 可便是如此,对于权力,老圣人还是不能彻底的放下。 而徒君溥在林如海的提点下,看出了老圣人对权势的看重之后,立时便收敛了甫一登基就要大展拳脚的偏差,安安分分的延用老臣,对于老圣人透出来的意思一一照办,表现得没有一丁点的不甘愿,仿佛当皇帝的还是老圣人,而非他自己。 这举虽然憋屈了些,但这样的举动也确实让老圣人没了那么多的戒心,反而在心中赞叹徒君溥的乖巧,也因此,徒君溥要离京去扬州,自然是要经过老圣人的同意的。 只是借口却不好找。 当时听闻贾敏过世,徒君溥也没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脑袋一热,一阵空白,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乾清宫,站在了老圣人的面前,说自己想要去扬州了。 徒君溥有点懊悔,不明白自己怎么会那么鲁莽的行动,但扪心自问,却一点也不后悔。 徒君溥隐隐的发觉到自己对林如海有点不寻常的好感,但他到底还是没能捉住自己的心思,可下意识的行为让他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一个让老圣人虽然不能彻底的对自己放心,却能让他对自己越发放心的机会。 因为徒君溥告诉老圣人,自己心仪于林如海。 可想而知的是,徒君溥被老圣人臭骂了一顿,狗血淋头,好不凄惨。 不过,林如海是个能臣,而且又是老圣人的心腹,老圣人对他自然是放心的。在禅位大典时,老圣人就曾经召见过林如海,对于林如海的忠心,老圣人一边心有感触,一边一如既往的信任着的,所以,他也不认为对方会因为徒君溥的一片真心,而从此倾心,甚至甘心雌伏于其身下,以至于改换门庭,投到徒君溥名下的。 但是,若是自己交代上几句,让林如海对徒君溥从此虚以伪蛇的话…… 老圣人暗中算计着其中所能得到的好处,然后看着徒君溥哭丧着脸的可怜模样后,拿着茶润润嗓子后,方才慢慢说道:“也罢,你也大了,朕也拘不了你了,况且感情之事,也确实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想当年朕还年轻的时候,也有过这般的年少轻狂。只是,你如今贵为帝皇,要养上一两个娈童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怎么你却偏偏就看上了一个朝庭命官呢? 更何况他还有妻有子,年纪还比你大了许多。即使他样貌不俗,可比他长得更好的也并非没有,朕不明白,你如何就犯了痴病似的,就看中他一人呢?只一听说他的夫人过世,就着急忙慌的想跑到扬州去呢?” “父皇明鉴!”徒君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的话中有几分真心,又有几分假意,却是表现的情深意切,外加几分的自暴自弃:“儿臣实在是情不自禁!更何况朝堂之上有父皇在,儿臣是不是在京城,也是无所谓的。” 徒君溥话中有着似有若无的抱怨,让老圣人心中更是满意了几分。 之前徒君溥对老圣人的百依百顺和毫无怨言,总让老圣人提着一颗心。 将心比心,若两人的身份位置互相调换,老圣人自问只会满肚子的怨言。毕竟身为一国之君,却无相应的权力,因为权力都被掌握在了太上皇的身上,即使再有孝心,也不避免的会有些心里不舒服。 而徒君溥一向来的表现都太过平静,这让老圣人有些担心他是个心机深沉之辈。 可如今对方一句似真似假的抱怨,倒让老圣人松了口气,觉得对方未必是心思深沉,而只单纯的是因为孝顺,所以才真心听命的。即使心中有所怨言,也不过是隐藏的太好了些罢了。 同时,老圣人又想到,当初徒君煜意欲逼宫之际,明明消息早已散布到了各个皇子的耳中,偏偏大家都按兵不动,都想要坐收渔翁之利,只有徒君溥一人想到了自己,不顾安危,漏夜进宫,告知了自己这个消息。 老圣人的心瞬间就软和了下来,他叹了口气,道:“你是个好孩子,朕也确实有所不是,只想着你年纪还太轻,不能服众,历练又不够,所以便把事儿都揽了过来。如今你登基也有好些时候了,朕也是该让你接触一下朝政了。” 其实老圣人的话中带着陷阱,同时也存着试探的意思,而徒君溥哪里能听不出来呢。 所以他‘大惊失色’的跪倒在地,“儿臣绝无怪责父皇的意思,儿臣也知道父皇对儿臣的好,而且儿臣也确实没曾好好理会过朝政,便是做了也不过是累父皇收拾烂摊子而已,倒不如父皇容儿臣再在父皇身边学习上一段时间,待好了,父皇再让儿臣一点一点的理朝政也不迟啊。” 老圣人听了这话,只觉得越发的妥贴了。 于是,他接下来的话中也多了几分真心:“好了,朕意已决,况且你只在一旁看着,能有什么可进步的?朝政这东西,总要亲手接触,慢慢上手的。若是你不愿意,也可只理会一部分而已,待那一部分熟了,朕再慢慢的把另一部分给你补上。” 徒君溥一听,想了想也觉得确实就是这么个道理。他无奈的道:“儿臣领命就是了。” “好了,快起来吧。” 等徒君溥站了起来,就又开始支支吾吾起来:“那,儿臣去扬州的事……” “你既然已经决意要去,便随你的意思吧。只是你且记得,不管林如海是什么样的反应,你可不要逼迫了他。” “谢父皇!”徒君溥欣喜的应道。 ★☆★☆★☆★☆★☆偶是分割线★☆★☆★☆★☆★☆ 徒君溥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林如海,然后看到他毕恭毕敬的模样,心中总有些不舒服,但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 他走到书案边上,一斜眼就看到了那*如海写信请人帮忙找一位教养嬷嬷的事情,心中一喜,便答:“你要找教养嬷嬷,可是为你女儿寻的?其实这事儿你完全可以找我帮你的,何必一波三折呢。” “陛下日理万基,臣怎么可能拿这些许小事来劳烦陛下呢。”林如海温言婉拒道:“更何况臣不过是寻一位教养嬷嬷,若这事儿都要劳烦陛下,让老圣人知道了,难免会起了疑心的。” “这个,老圣人是不会起疑心的……”徒君溥想到自己拿林如海在老圣人面前做挡箭牌的事,如今面对着受害人,难免就有些心虚起来。 林如海一听,眉头一皱,问道:“不会起疑心?这是为何?陛下可否与臣说说清楚,只怕有内情陛下不清楚,还是让臣为陛下分忧才好,否则老圣人怀疑了臣早与陛下有些串谋的话,怕会对日后的行势有碍。” 可徒君溥哪里说的出口呢。 虽然来的时候徒君溥早就想好要跟林如海说清楚自己的借口,免得日后跟老圣人的口风对不上就麻烦了,可是到底没有事先征求过林如海的同意,所以很是说不出口。 而待到徒君溥壮着胆子支支吾吾的把话说清楚的时候,林如海已经被振住了。他深深的觉得,自己可能是投错了门第。而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的俗语果然是很有道理的,如今的林如海已经感觉到了。 不过,既然已经坐了徒君溥的这条船,林如海也只能认命的给徒君溥擦屁股了。 既然徒君溥已经在老圣人面前这么说了,林如海自然只能顺着这个意思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不过,想必老圣人的书信也快要送过来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一个帝皇喜欢男子,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但拿来威迫着要换个帝皇的话……只要那个人是老圣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倒是要取信于老圣人,那么拿着这个教养嬷嬷的事情交给徒君溥办的话,却也并无不妥了。 至于之后之事,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第22章 在扬州在林如海的庇护下,徒君溥自然过得消遥至极,就如同龙游大海一般。反观之林如海,却是不得不收拾着徒君溥从京城里一同带过来的烂摊子,直收拾得脑袋都发涨发痛了。 老圣人让人带来的只有口谕,他向来是个谨慎的人,自然不会让人抓到自己的把柄,因此连派去扬州传口谕的人都是挑得极机灵的。 老圣人的使者跟着徒君溥一行人是前后脚来到的扬州,但因为老圣人临行前千叮万嘱过不能让徒君溥发现,自然就不能一同去林府,便就近找了间客栈暂时住下,第二天才偷偷摸摸的去见了林如海,把老圣人的意思传达了下来。 林如海早有准备,对着使者的一席话自然尽数就了下来,然后才恭恭敬敬的送走了使者,随后便转过身来暗暗的咒骂起了徒君溥,只怪他行事前也不动动脑子,害得老圣人误会了自己,还让自己要对他的情意若即若离的同时,还要把握好分寸,免得他从此对自己冷了心思。 林如海只觉得自己十分为难,若让那些同僚们得知了此事,那么就会有一个佞臣的帽子掉下来,落到林如海的头上,而且严丝合缝,怕是摘都摘不下来。 可是徒君溥是君,林如海是臣,所以他心中即使有着再多的不满也无济于事,因为君臣之别大于天,林如海不能也不敢在徒君溥面前抱怨他的行事过于鲁莽,反而要殚精竭虑的为对方想法子把他做下的那一摊子破事给遮掩住。 徒君溥来扬州的原因已经是跟老圣人报备过了的,是为了林如海,那么徒君溥在扬州的这些时日,林如海每日或多或少的总要跟徒君溥一同相处才好。 只是林如海还是个疼爱孩子的父亲,日常里还要顾着林黛玉和林泠,难免的,徒君溥也与这两个孩子有了交集。不过,林泠还小,倒是林黛玉聪明可爱,让徒君溥见之便觉得欢喜,见面礼便赏赐了自己随身带着的玉佩。 因为林黛玉是个女孩儿,平日里总是呆在家中,如今又要守母孝,更是连个笑模样都没有了,徒君溥虽然才才认识林黛玉,但心想着自己若有个女儿能像她一样该有多好,因此便干脆的把林黛玉收为了干女儿,然后把她当亲生女儿般的疼。 林如海心中有些不满意徒君溥跟他抢女儿,但也知道身为臣子的女儿,和身为君王的干女儿所能享受到的有很大的不同,因此也是有些喜欢的,而且有徒君溥在林黛玉身后为她撑腰,林如海也不用为了贾家的那些算计而为林黛玉的终身而担心了。 林家的下人的效率极快,但即使再快,扬州到京城以及京城到扬州都需要一段不短的时日,更何况还要偷偷的打听贾家的消息,更是要花上不少的时间。但是林如海早就认定了贾家的宝玉身份太低,不配与林黛玉作亲,所以早早的就在想法子阻挠贾史氏的异想天开了。 如今徒君溥开了口说要收林黛玉为义女,林如海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心中便打算趁着这个机会,让贾家从此熄了这份妄想。 可是依着林如海那千回百转的心思,自然不会直接就跟徒君溥说贾家觊觎自己女儿的事,所以他思前想后之后,便把贾史氏让贾政转交给他的那封信,放到了书房的案几上。 徒君溥因为不方便出门,所以除了与林黛玉相处的时候之外,都是跑去林如海的书房打发时间的,正好就如了书房主人的意,看到了那封夹在几本书中,只露了个角出来的信纸。 等到徒君溥一目十行的看完这张因为露出了林黛玉三个字,而被引出好奇心的信纸之后,他真是暴跳如雷。 林如海身处扬州,自然不知道贾家那个贾宝玉是怎么回事,但徒君溥却是知道的。 按理来说,徒君溥身为一国之君,便不是君王时,也是一个王爷,一个五品官员的儿子,怎么也不可能入得了他的眼的,偏偏这贾宝玉一落胎胞,嘴里便衔着一块七彩晶莹的玉来,上面还有许多字迹,这才取名为宝玉。 这事儿,被贾家那群人散播得人尽皆知,而知道的人多了,说的多了,自然就让徒君溥也知道了。 那贾宝玉抓周之时更是闹得极大,因为其荣国府的出身,虽然父亲不过一介五品小官,但是四王八公虽不是尽数全来,但小辈却是都来了的。 徒君溥那时还是忠诚王爷,听说一个小小的孩童的抓周宴竟然闹得这般大,难免就让人打听了一下,这一听真真是让人摇头叹息。 原来贾宝玉的父亲因为他生来含玉,难免心中重视,便有意试一试他那心中志向,便将那世间之物摆了无数,与他抓取。谁知他一概不取,伸手只能那些脂粉钗环抓来,恼得其父大怒,斥其为脂粉之徒,对其大为不喜,不过,其祖母贾史氏仍是对他疼爱非常,只把他视作眼中珠子,真可谓是呵护备至。 不过,一场极为隆重的抓周宴,竟就使得如此闹剧一般的下场,真真是让人无语。 说来也奇,如今贾宝玉长了七八岁,虽然淘气异常,但其聪明乖觉处,百个不及他一个。可惜说起孩子话来却也奇怪,他说,‘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见了女儿,便觉得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 这话传到徒君溥的耳里,更是觉得这贾宝玉真真是个j□j色鬼,而且还是个大不孝之人。他说见了男子,便觉得浊臭逼人,难得他兄长不是男子?他父亲不是男子?他爷爷不是男子?他的大伯不是男子?他的叔伯兄弟不是男子? 如此恶心人的东西,怎么配与自己的干女儿为婿! 看了这封信,徒君溥只觉得暴跳如雷,也顾不上看书打发时间了,直接就从书房里冲了出去,手中拿着信就去问下人林如海现在在哪,打听出他在盐政衙门里办公之后,这才暂时偃旗息鼓,打算等他回来之后再与他细说。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林如海今日竟是被同僚约着出去吃饭,等他回来时,天色早就黑了。而徒君溥因为心中存了事,更是觉得坐立难安,时间更是难过得紧,差点儿就要忍不住冲出去找人了,好不容易才给压了下来。 待林如海回来时,徒君溥可是脸都黑沉黑沉得,看着极为吓人。 “陛下这是怎么了?”林如海回来之后,连官袍都没来得及换,林管家就着急忙慌的前来禀报,说是徒君溥已经等了他一个下午了,如今看着他的脸色就觉得心惊胆战的。 林如海明明知道这是为何,可他偏就不慌不忙,来到书房,看到果然如林管家所说看着吓人的徒君溥,硬是装出了一副忧心忡忡,欲与君分忧的模样来。 徒君溥也不矫情,直截了当的就把手伸了出去,指尖夹着那封信。“这是怎么回事?你真俗与那贾家结亲不成?” “陛下如何得知此事的?难得贾家已经把它给传得人尽皆知了?”林如海唱作俱佳,硬是表现出了那大惊失色的表情来:“此事臣原先已经拒了的,但又担心那贾家的老太君硬生些话头出来,怎么臣拒了不过几日,这事便连陛下都晓得了?那贾太君也实在太过了,怎么可以拿着臣的女儿的名节做玩笑!” 说着说着,直咬牙切齿起来。 徒君溥一听林如海并无与贾家结亲的念头,这才松了口气。“你出着急太过了,我何尝说过是从市井流言中得知的?我明明是……”徒君溥一想到自己竟然随意翻看别人的信件,不由得面上发烧,接下来要澄清的话,硬是说不出口。 林如海这时伸出手抓过了徒君溥手中的信,善解人意的开解道:“既然不是从市井流言中得知的,臣便放心了。只是臣确实没有与贾家结亲的打算,毕竟之前贾家算计林家的事情也不过几年,臣只要一想到当年若不是臣机灵应变,怕是臣就再无前途可言,林家也就要跟着没落下去了,因此心中只觉得恼恨,哪里肯与他们家结亲呢。 更何况他们家长幼不分,不过是个没有承爵的次子,却住了承爵的长子应该住的正房,家中还称其为老爷,而称长大为大老爷,真真是个没规矩的。臣家中到底也算是书香门第,哪里会与他们结亲,没得落了身份。” 徒君溥见林如海带过了信的事,面上的烧烫略减了些,人也跟着自在了许多:“那贾史氏我往日也见过,也曾听说害林家的主意正是她出的,可见她心中多的是坏心思,可要防着她使出什么后手来才是。” “臣心中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臣在明,那贾太君却在暗,她若是使了手段,臣怕是防不胜防,因而也没什么主意的。” “既如此,你便把此事交给我吧。”徒君溥说:“玉儿是我的干女儿,我是最疼爱她的,自是不会让贾家的小子害了玉儿的终身去的。” “这……”林如海犹豫了一阵,终是为了林黛玉的未来,对着徒君溥弯了身子:“那一切便拜托陛下了。” 第23章 徒君溥在扬州已经呆了也有好些时候了,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即使朝政大事有老圣人坐镇看顾着,却也没有帝皇离京这么久也不回去的道理。因此,林如第在多次劝告对方回京而无效时,祭出了贾家意欲与林家结亲联姻的消息之后,便得了这一石二鸟的结局。 既解决了贾家可能会有的后手,又能让徒君溥自觉自愿的回京城。 其实,林如海还是有些了解对方那自暴自弃的心思的,前世他不也有好几座大山在他头顶上压着吗? 不过,徒君溥到底比林如海幸运了许多,虽然同有一个皇长子的王爷大哥,嫡长子的太子二哥在头顶上压着,但他们与林如海前世的大哥二哥相比,可是一点都不如的,现在还都已经带罪离世了。 而且当年康熙手握着权势不肯放手,雍正周旋了许久,好不容易才接了他的位子登了基,最后却还要被人冤屈说是矫旨篡位,更别提登基之后还有老八老九老十不停的给自己找麻烦,连着亲生的额娘也不承认自己的地位,一心想着让他那同父同母的十四弟胤祯继位,因此连皇太后的名号也不愿意承认,真是伤透了人心。 而徒君溥虽然头上有个太上皇压着,但到底已经登基称了帝,也不用担心会被有人在市井上散播篡位的流言,失了名声。底下的弟弟们同样有老圣人压着,翻不出什么大浪来,即使日后老圣人去了,他也早就坐稳了现在的位子,并不惧怕有人捣乱的了。 即使现在老圣人仍然把持着朝政,令徒君溥无法施展身手,可是比之未来能得到的好处来说,并不算什么。而且老圣人对徒君溥越满意,那些有着野心的兄弟们越无法轻举妄动。 林如海多少会点医术,虽然治不了人,但是因为知道老圣人着急禅位的真相,所以再结合着他现在对权势无法放手,一直没有安心静养的情况来看,怕是活不了几年的,徒君溥只要熬过这几年,还怕什么呢? 更何况现在老圣人虽然是试探性的,但到底是答应了待徒君溥回京城之后,交一部分朝政给他打理。即使是些小事,却也好歹是走出了第一步,而有了第一步,又何愁不能走出第二步,第三步,甚至是之后的无数步呢。 说到底,还是徒君溥太年轻了,所以气太盛,虽然忍了这么许久,但到底还是心中有些怨气的。 总之,徒君溥有点儿倔脾气,觉得自己能接管一部分的朝政不是自己争取来的,反倒像是被老圣人施舍的,所以总不愿意回去,觉得自己这一回去,就越发没了脸面。后来林如海劝解了他几次,好不容易才让他的心静了下来。 而现在之所以一直不回去,就是因为,没有合适的回去的理由。 回去的早了,难免被老圣人觉得他果然心中存着对权势的过于渴望。回去的晚了,又难免被老圣人觉得他心中只有儿女私情,并不把国家大事看在眼中,竟是怎么做都是不对的。而林如海此举也算是给了徒君溥一个回去的理由了。 送走了住了近半个月的徒君溥,林如海也迎来了去京城探听贾家虚实的仆人,果然不出所料,与徒君溥所说的并无二致,那贾宝玉就是一摊扶不上墙的烂泥,因此他眼中的寒芒越发加深了许多,对于贾家的不自量力也在不屑之余,更多了几分杀气。 只是因为之前已经答应了让徒君溥处理此事,林如海倒不好自专,只能一心的等着徒君溥的好消息而已。 而且林如海整顿扬州的官场秩序正是关键的时刻,他也没那么多的时间可以陪着徒君溥,所以他还是早走早好。 林黛玉倒是对徒君溥的身份很是好奇,毕竟她前世时并没有见过这个人,更别说是认了他做义父了。不过,看着父亲对徒君溥的恭敬,以及背着人时的满脸无奈,却是让她在心中隐隐的有了猜测。 虽然林黛玉并不知晓徒君溥的真名,只知道他的化名是傅高杰,但他身上的衣料总不会是凡品,连着当作见面礼送给林黛玉的那块玉佩上头还雕着一条帝皇才可佩戴的龙,如此的明显,摆明了没有特意掩饰的意思,心比比干多一窍的林黛玉又怎么可能猜不出来对方的身份呢。 只是她虽有心想问问林如海,但林如海却将她像普通孩子哄着,林黛玉每每有心想问个究竟,想弄明白林如海,那个自称为傅高杰的男人是什么身份时,都被林如海复手在她头上揉了揉,敷衍塞责道:“小孩子家家的,那么多好奇心干什么。认他做义父,总归是不会亏了你的。” 如此两三次后,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林黛玉便索性抛开不管了。反正父亲总不会害了她的,而且傅高杰这个人看着也不像是什么心存坏意的。 现在的林黛玉有了父亲,又有了义父看顾着,应该再不会像前世一般,落得寄人篱下,名节尽毁,孤独离世的下场了吧!只是午夜梦回,焉然回首,总是心有千千结,让人黯然*。 暂且不论林黛玉对贾家又恨又怨的那些心思,只说林如海整顿扬州的官场秩序的一干事宜吧。 虽然自从前世爱新觉罗胤禛的灵魂跟今生林海的灵魂融合之后,重生的林如海的性子比林海多了几分刚毅果断,又比爱新觉罗胤禛多了几分温文尔雅,竟是许久没有使过雷霆手段了。 一来是因为他现在到底是臣子,多有顾忌,二来就是因为不像前世一样有后台,不能放开手去干。这一回徒君溥的到来,林如海却是请示过了一番,有了徒君溥的点头,他这才打算真正的动手了。 至于老圣人那边,林如海却是早就得到了他的首肯,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动,就是因为不想遭了徒君溥的忌讳,但又因为人在扬州,不能与徒君溥说明,如今他一来,林如海倒是能与他商量起此事来了。 老圣人到底曾经是皇帝,对盐政这一块的弊端,虽然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不过是因为一直没有人敢去触犯盐政这一块的利益分配,如今林如海请命要去清理扬州官场,也就是意味着要去触一触这一块的利益集团的霉头,老圣人虽然不舍得如此人才,但这是一个机会,而心系朝政的老圣人到底还是答应了下来。 而徒君溥却有些不甘愿的,即使林如海告诉他老圣人已经同意了此事,可是徒君溥却没把握日后能在众多官员的请命下救下林如海来,自然就不想同意了。 可是林如海虽然不至于是嫉恶如仇的性子,也是希望能大显身手的,而且身在其位,总不能尸位素餐吧,因此努力的想要劝服对方。如今徒君溥一走,林如海想着老圣人已经同意了,而徒君溥也已经通知过了,那么就该动手了。 而徒君溥却丝毫没有意识到林如海要玩火的决心,一意的认为自己既然没有同意,林如海定然不会乱来的,因此回去的倒也算是心安理得。 要整顿扬州官场的秩序可是个大手笔,而且总归要有个引子,于是林如海想了几个法子,有冒险激进但收效极快的,也有平稳安全但收交极慢的,林如海最后决定了选择后者,毕竟他不是一个人,总该为了儿女的未来着想。 整顿官场,不是说做就能做的,林如海前头要做的有很多,这样才能事半而功倍。 不过,林如海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另有大事发生。 原是倭寇分三路进犯扬州,沿途烧杀抢掠,直逼扬州城下,扬州都指挥张恒、千户罗大爵、曾沂领兵应战,都不幸战死。 扬州城从原先的歌舞升平,转变为了如今的危机四伏。 不过,倭寇一路的恶行激起了民怨,使得民众都举起武器奋起反抗。 倭寇掠瓜洲,烧漕船,瓜洲100多名挑盐夫用扁担、抬杠奋击,倭寇北窜侵犯扬州。扬州府同知朱裒、巡盐御史林如海、高邮卫经历晏锐、千户贾勇出城迎击,村民奋勇助战,倭寇伤亡惨重,狼狈溃逃。 朱裒、晏锐被掳牺牲,而林如海仍在倭寇手上,生死不明。 第24章 林如海现在呆在了一顶帐篷里,他闭目养神,但耳朵却是一直竖着,听着倭寇在外头走来走去所发出来的动静,即使双手被缚,也不见其气势有丝毫落于下风之处。 本来这群倭寇是根本没有帐篷这种奢侈品的,毕竟他们以前也不过是一群浪人而已,餐风宿露才是常态。即使现在他们联成一群,可每到晚上时,也不过是随意寻一处山洞即可休息,而没有山洞时,则幕天席地,一晚上就这么睡过去了。 如今倭寇们手上的这十几顶帐篷,都是他们在扬州烧杀抢掠时顺手得到的,但因为都是些小帐蓬,顶多只能容下两三个人,所以除了首领以及队长般的人手能人手一顶之外,底下的那班人想要摸一摸帐篷的边,那还得在负责扎营支帐篷的时候了。 依然林如涨如今的俘虏身份,他怎么也混不上一顶帐篷的,他的待遇就该是全身用绳子紧紧缚着,随手跟其他的俘虏们扔在一起,让人看管着就是了。 可是被俘后能活着命留下来的大多都是些姿色不错的女子,日常里供倭寇们发泄精力所用的,虽另有些男子,但几乎都病死,或干脆被杀了了事。 而林如海早前却是跟这些男性俘虏们被关在一处的,但后来那些人死得差不多了,便索性将剩下的男人们与那些哭哭啼啼,衣不遮体的女子们放在一处了。 可这样做之后,问题又来了。 那林如少从来都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而且当年康熙培养四爷原先是想要让他当孤臣的,而当一个孤臣,最要紧的就是疾恶如仇。 那些男人们在林如海面前被杀死时,他尚可以为了自己的儿女在心中苦劝自己莫要冲动,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让自己不要这么冒冒然的出手,免得招来了杀身之祸,再也无返家的可能了。 而林黛玉和林泠的年纪还这么小,还有那两个庶女,都已经没了嫡母教养照看,自己再一去的话,这日后也不知道该如何过活了。 若是不反抗,也许还能有一线生机,能够看到自己的儿女们。 若反抗,则是必死无疑了。 最起码,就算是要反抗,也要在合适的时机再有所行为,毕竟林如海可不是个坐以待毙的胆小鬼。 可当林如海和其他人一起被带到同是俘虏的女子们的身边时,情况立时就不同了起来。 看着那些倭寇三五成群的来糟蹋那些女子,有的甚至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听着她们哭喊着不要,听着她们衣服被撕裂的声音,听着那些倭寇们猖狂的笑声,但凡还有些血性的男人们,又哪里还能忍得下去呢?! 最起码,林如海是无法再满足于苟且偷生了。 林如海的为人向来只做不说,用雷厉风行的作风来做事,但因为生性话唠的关系,日常便不怎么言语,连解释这种事情都不常做的,免得被暴露了本性。但真要让他临场说些煽动人心的话来,也并非是不能为的。 林如海虽然被缚着手,但脚却是自由的,领着头就向那些倭寇们冲了上去。 那些女子们见状,其中有几个颇有主见的,就忙上前帮忙撕扯着那些倭寇的手脚,还让一部分人帮其他的男人们解了的绳索。 因为倭寇们觉得那些女子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纤纤弱质,所以也没特意的绑住她们,只派人看管着不让人随处乱走,免得逃跳罢了,所以如今倒是帮了个大忙,让男人们都能动起拳脚来了。 虽然大家心里都还是怕死的,但一想到如今不动也是要过担惊受怕的日子,不知何日何时就要死在了倭寇们的刀下,成了亡魂,那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搏上一搏,兴许能有个一线生机,活着逃出倭寇们的手掌心。 便是不能,死则死矣,又有何惧!总好过如此窝囊的活着好吧! 到最后,由着林如海领头,竟是果真有一部分人冲了出去,只是还是有一部分的太过纤弱的女子们被留了下来。 而林如海,则是凭着当年大大清时习下的一点武艺,虽然知道比不上那些真正的江湖中人的功夫厉害,但是断后却是足够了。有了他断后,相信能平安出逃的人会更多,所以也就因此跟着那些逃不出去的女子们一起被留了下来。 那些倭寇们本想就这么杀了他的,但一名队长似的人物却是出头保住了他,只让人把他绑了,然后送到了帐篷里。 林如海一时之间也捉摸不出对方存的是什么心思,但是既来之,则安之,便闭着眼睛养精蓄锐,静待着接下来可能会有的狂风暴雨。 因为有人逃了出去的关系,倒累了那些整日里不敢入城镇,生怕行踪被大明朝庭的人发现,进而派兵镇压,逃亡也只敢走那些荒无人烟的山路的倭寇们,不得不再次收拾起行装,灰溜溜的离开了此地。 他们不敢稍停一会,生怕就这么一会,踪迹就被人发现,直走了两天一夜,他们才敢暂时的安顿下来,休息一晚。 林如海倒好,习武之人的身子倒也还算健旺,虽然连着两天一夜没有休息过,也不是太过难受。但不知为何,那些倭寇们倒是不敢太累着了他,反而时不时的就让人牵着一匹马过来,由一个会说汉话的倭寇问他要不要骑着走。 这么突如其来的猛献殷勤,饶是早有心理准备,决定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林如海也对难免在心中嘀咕一声。 只是他心中也晓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道理,因此每次都肃着脸摇头拒绝。 那些人也不逼林如海接着这份好意,见他不接,也不气恼,只笑着退开到一旁而已。 一路上,林如海一直保持着警戒心,到了终于可以露营的地方时,林如海被再次请进了一顶帐篷里。 因为到了晚饭的时分,倭寇们开始生火做起饭来,等到整个扎营的地方飘起了饭菜的香味时,竟然就有人端着饭菜先给林如海送过来了,而且他定睛一看,竟然是三餐一汤,对比于外头那些倭寇来说,可算是极丰富的。 林如海知道,如果倭寇们起了杀意的话,完全可以直接杀了他便是了,没有必要糟蹋这份粮食,但对方的热情实在是让他不得不防,但又不知道该从何防起。可既来之,则安之,在送饭的人解了自己手上的绳索之后,林如海便心安理得的享用起自从被绑之后,难得的一餐好饭好菜了。 林如海想的很通透,他知道对方不可能只献殷勤而其他的没有丝毫动静,总该是有所求的,而他只需要等着就是了。 他虽然心中不安,但此时此刻,也只有这个静等的法子可为。 果然不出所料,等到林如海用完了晚饭,就有一名穿着整洁的俊美男子进入了帐篷。“林大人用得怎么样?可还算香甜?乡野之处也就只有这些饭食可用,真是委屈你了。” “这样的食材并不算差了。”林如海说,神色端正未见异色:“只是不知阁下是谁?为何要善待与本官。” “林大人真是官架子十足啊。”俊美男子哈哈一笑,看起来极不正经:“只是你怎么知道是我护着你?兴许我也是别人派来问候林大人的也说不定啊。” “那么你是吗?”林如海问。“本官自认愚笨,但也没傻到认不出一个跑腿的,和一个久处高位的人的区别。” “林大人果然是个人物,怪不得你们的皇帝一直那么宠爱你,明知道你落在我们手里是凶多吉少的,却仍不放弃的在四处寻找你的踪迹,将我们缠得很紧。”俊美男子到底是个日本人,虽然会说汉语,但始终不够熟悉,所以遣词造句总是多有不妥,但却没有这个自觉。 “虽然为了我们所有人的安全,我应该把你杀掉或者干脆放了你,给我们换一条生路,可是你是个人才,所以我却不想放你走,怎么办?” “你想把本官留下来?”林如海对于徒君溥一直在关注着自己而觉得心中妥贴,如今听到俊美男子的话忍不住挑了挑眉,道:“你果真不怕?连着你在外面的属下们的生死也不在乎?” “我当然在乎了,毕竟我现在就只剩外面这些手下了而已,其他的都已经被你们中原人给杀光了。”俊美男子一副很苦恼的样子,他挠了挠脸颊,然后好奇的问:“说起来,你不好奇我们明明都在深山野林里行走,我怎么会知道你们中原的皇帝在找你,而且还知道你的样貌的吗?” “不好奇,因为你便是不说,本官也心中有数。无外乎就是朝中有了败类,与你们私下有所联系,甚至于,之前你们有预谋的杀到扬州来,也很可能有那个败类为你提供消息。”林如海说到这里,身上溢出了满满的杀气:“本官虽然想从你口中知道那个人是谁,但也知道你必不会说的。但是只要本官有活着回去的一天,总要找出那个人来,为扬州无辜死去的百姓讨回一个公道!” “好!”俊美男子忍不住用力的拍着手:“真是个忧国忧民的林大人,看来我不放了你也不行了。虽然想把你带回东瀛去,但是看你这个样子也知道是不肯为……为天皇效命的,倒不是就让你欠我一个人情好了。” 第25章 “欠人情?”林如海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厚脸皮,竟然说自己欠了他一个人情。明明是他们捉了自己,如今放了,可谓是天经地易的事,若是杀了,也只能算是自己倒霉,哪儿就来了个欠人情的说法呢? 可随后一想,林如海就明白了过来。 因为林如海的性命还掌握在面前这个俊美男子的手里,按照着他的理解,林如海本来该是谨慎言行的。 毕竟他还有被杀的可能。 之前的出言不逊,俊美男子可以理解为性命得不到保障之下的自暴自弃。可如今既然有了活下去的希望的时候,林如海若是足够聪明,就该认下了这个人情,一切只为了能够安全的离开这个鬼地方。 林如海确实够聪明。 事实上,林如海比面前这个俊美男子想象中的还要聪明。 因为他已经从俊美男子的话里找到了他想知道的漏洞。 这群倭寇的大部队都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一小股也是分散溃逃了,而捉住林如海的这一群也不过是百来人而已。 分散开走固然不容易被发现了踪迹,而且会分散开大明军队的注意力,但一群人的装扮就在那里,只要一被发现就能知道他们是谁。而只要派出一队驻军,就能轻易的把他们全灭了。 这个俊美男子大概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处境堪忧,所谓的放了林如海,也不过是想拿他为自己,以及自己的下属们换一条生路而已。 想通了这一点的林如海摇了摇头,“本官不明白,本官怎么就欠了阁下人情了?情是阁下弄错了吧。” 林如海并未用嘲弄的证据,毕竟他的本意不过是要让对方知难而退,而不是恼羞成怒。况且,他们也拖不起时间了,否则,只有两天一夜的兼程走路哪里就能够完全甩掉大明的军队,而且大明的军队完全可以循着踪迹,知道他们前进的方向。 即便他们赶不上,也能飞鸽传书通知前面的驻军,让他们出击。 而倭寇们此记得停了下来,又是好饭好菜的招呼自己,所图所求为何,还能不清楚吗?! 所以,林如海丝毫不担忧自己的生命会否遭到威胁,反而是这群倭寇们才该担心他们的性命能否得到保全。 俊美男子看出了林如海的油盐不进和软硬不吃,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因为自己的打算就这么被破灭了。“今晚这顶帐篷是你的了,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就送你离开。” “不止是本官离开。”林如海说:“我大明治下的百姓本就不该受此苦楚,如今她们还留在你们手上受苦受难,本官如何能毫无顾虑的一走了之呢。” “……”俊美男子沉默了一下,觉得对方有点得寸进尺,但此时此刻也不是他能谈条件的时候,于是他低下了高贵的头颅,答应了下来:“好吧,我让她们明天跟着你一起离开。” 林如海这才点了点头。 可随后他又想到这两天一直走路,那些女子自然不会再遭到污辱。可如今扎营休息,那些女子的处境可就堪忧了。 见俊美男子转身要走,林如海连忙叫住了对方:“等等。阁下,那些女子现在在哪儿?本官要与他们同甘共苦。” 林如海想着,有自己在一旁看着,想来那些倭寇们不也再乱来的。而且自己可要赶快些过去,所谓饱暖思j□j,外头那些倭寇们吃完了饭,恢复了体力,又有几日未曾发泄过,怕是很快就要到那些女子所在的地方去了。 俊美男子愣了一下,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宁愿去跟那些女子餐风宿露,也不住在相对舒服的帐篷里。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却不知道是该佩服对方爱民如子,还是该恼火于对方的不识抬举,以及对自己的不信任。 不过,既然都已经答应林如海要把那些女人跟他一起放回去了,也就不差这一件事了。 俊美男子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随即离开了帐篷,然后林如海等了许久,却都没见到有人来带自己去找那些女子,心中越发焦急起来。 不一会儿,林如海听到外头传来一阵人声,以及支帐篷的声音。 他忍不住走出了帐篷,一看,却见那些倭寇们在周围支起了四顶帐篷,而那些本来穿着破衣烂衫的女子如今都披上了那些倭寇们穿的外衣,遮住了裸/露出来的肌肤,但却眼神茫然的站在中间,显得不知所措。 负责指挥扎营支帐篷的一个小队长般的人物看到林如海出来了,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林大人,我们仁大人发话了,让这几位花姑娘每两个人住一顶帐篷,就都在你旁边,然后明天就跟着你一起离开,你觉得怎么样?” 那几名女子本来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一听到倭寇小队长的话,又见到一直维护着她们的林如海,顿时眼睛一亮,忙不迭的跑上前,寻求起林如海的庇护来。 林如海却是在心中感叹,那个俊美的男子本来没必要这么做的,只需要把他跟那群女子关在一起,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之前那个人说要林如海欠他一份情,林如海自然是不愿意的,但现在……林如海觉得,自己确实该承他一份情的。 只是,明日一别,两人怕再无相见的可能性了,林如海也不可能有还他这份情的时候了。 对于这一点,林如海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有些卑鄙,因为他觉得很高兴。 ★☆★☆★☆★☆★☆偶是分割线★☆★☆★☆★☆★☆ 第二天,那群倭寇们果然守信放了林如海他们,只是这所谓的放,就是他们继续前进,却把林如海和那几名女子留在了原地,留在了这个荒无人烟的山上。 幸好还留下了足够他们食用几天的干粮,以及地图,否则林如海怕是要在心里咒死他们的。 不过,因为之前顺利逃走的那些人被军队发现了的关系,林如海等人只不过照着地图往最近的城镇的方向走了不过两三个时辰,就也被军队发现了。 被军队的人保护着来到了最近的城镇,林如海住在驿站里,漱洗,换了一身衣裳,又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后,顿时觉得整个人活了过来。 林如海被俘虏的那一刻,虽然一直希望能获救,但是他自己也知道这个希望很是渺茫,只是到底还是盼着能看着自己的儿女长大成人,所以不肯放弃任何一个自救的机会而已。 如今能够脱离倭寇的魔掌,多亏的还是徒君溥对自己的不放弃,否则倭寇们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放了自己,只为了换取他们能够平安离开大明。 不过,那个俊美男子到底是谁呢? 林如海只知道他的名字里一定有一个仁字,这还是之前那个负责指挥扎营的那名小队长在言谈中透露出来的,但再多的,却是一无所知了。 但林如海很清楚的一点就是,那个叫仁的男人,定然不是池中之物,只看他什么时候遇水化龙罢了。 如今欠了他一份人情,林如海确实希望能不用再见到他,起码这样一来就不用特意的还他这份人情了。 但仔细想想,却又觉得这个希望实在不大。 毕竟之前那个叫仁的男人就说林如海欠他一份情,可见他早已断定他们两个日后定能相见的,否则又该如何讨得这份人情呢。 对此,林如海表示自己实在是忧心忡忡。 因为在倭寇的包围下一直没能安心睡觉,所以用完饭后歇了半个时辰,林如海便撑不住去睡了一阵,等到醒的时候,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 他唤人进来伺候自己漱洗之后,守在门口的士兵就向他报告,说是他们的将军摆了宴席要宴请自己,林如海也知道自己最起码也该去与军队的将军说上一声谢谢,所以就欣然应允了。 带着大军来搜救林如海的人的官职可不仅仅是一位将军而已,他本姓水,单名一个槿字,年纪很轻,却是堂堂的北静王爷,深得老圣人的器重。 不过,林如海却知道,对方在徒君溥登基之后,就偷偷的投靠了新帝。 但同席的却不止是水槿一人,还有一个看起来眉目端方的人物,而且此人林如海也颇为熟悉,正是贾家二太太的哥哥,职位为京营节度使的王子腾。 第26章 同样是奉了徒君溥为主,林如海和水槿纷纷表示有与对方亲近的意向,但无奈于中间有个王子腾在,两人也就不好表现的过分亲近了。 再加上林如海因为对贾家的观感不好,因此跟着王子腾也不如何聊得来,所以倒是在宴席中端着一张脸,显得并不如何高兴,也不如何热络。 偏生那王子腾也不知道是没看出来,还是脸皮太厚没当回事,一席饭吃下来真是过分的热情,实在是让林如海有些吃不消。 待到酒足饭饱之后,水槿招来下人,附身耳语了一阵之后,就见那名下人转过身从里间取来了一个长匣子递到水槿的面前,水槿打开了长匣子,取出了里面明黄色的锦帛圣旨,肃颜肃言,道:“林如海接旨。” 突如其来的一份圣旨,让林如海有些懵了,毕竟因为王子腾在身边的关系,水槿也没有事先跟他打声招呼,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但只要仔细想一想,又觉得这圣旨是徒君溥下的,很不该会害自己才对。而且照着刚才王子腾的那份殷勤劲儿,若是自己要倒霉了的话,凭着自己跟贾家的关系,王子腾不落井下石便已经是万幸了,哪里还会有心思来讨好自己呢。 果然不出所料,那水槿所颁的圣旨,其中要义不过是让林如海回京,做京官的意思。 闻言,林如海不由得紧紧的蹙起了眉头,毕竟他早有打算要整顿扬州官场的秩序,若是能够顺利,便能凭着此风接着整顿江南官场,然后循序渐进,整顿起整个朝堂来。而徒君溥此举,可算是打乱了他的盘算了。 可是,徒君溥不理解就算了,老圣人难道就没有反对? 毕竟老圣人之前可是对自己整顿扬州官场的想法很是支持的,没理由会由着徒君溥乱来啊。 林如海一时之间也想不通,但不管他想不想得通,眼前这份圣旨,即使心中再不甘愿,他也还是得表现得欢天喜地的接下来。 水槿知晓他的心思,在林如海伸手接圣旨的时候,不着痕迹的握了握对方的手,随即又很快的放开,权当是安慰,也算是提醒了。 林如海接过了圣旨,一旁的王子腾忙上前恭喜。他虽然不知道林如海进了京之后能得个什么官职,但对方好歹是简在帝心的人物,又得老圣人和新帝的宠爱,此回授官,官职定不会小的,因此对着对方越发热络起来。 只可惜因为贾家的关系,王子腾不能和林如海交好,倒让他觉得实在是太过可惜了。但即使不能交好,起码也不能交恶啊。 眼看着林家就要堀起,王子腾可不愿结下一个恶仇,给自家的前程设下阻碍。 倭寇的事件勉强算是处理停当了,水槿和王子腾第二天便启程回了京城,而林如海身为扬州的官员,那些被捉走,如今又逃了出来的无辜百姓们,自然是全数交给林如海,由他帮忙安置他们回家,并发放安抚的银子。 ★☆★☆★☆★☆★☆偶是分割线★☆★☆★☆★☆★☆ 徒君溥到底还没忘记林如海家中还有幼儿幼女,所以在圣旨中也没逼着林如海立时就进京,反而允了对方还回扬州安抚一番家中的儿女,然后再收拾行装,带着儿女一同进京。 不过,行程到底太仓促了些,最起码林家虽然在京城有座府第,但一直没人住着,虽然上次徒君溥登基时有人打扫过,但已经过了好些时日了,现在赶着过去,竟是没时间先派人将府第休整一番了。 可是陛下金口御言,林如海也不敢稍有违背,只能硬着头皮带着好不容易安抚好的儿女们一起进京了。 只是那些侍妾,林如海竟是只带了两个,而生下庶女的那两个侍妾,林如海竟是转身就把人给卖了,就是怕她们自恃生下了二姑娘和三姑娘,恃宠生娇,乱了府里的分寸。 林如海虽然不是不能看管着,毕竟他能力摆在那里,不管是外头的公务,还是家中的事务,两者皆俱也照样能理会的井井有条,但京城不比旁处,林如海怕也没心思理会那些女人的手段,所以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斩断这种可能性的好,免得到时果真出了事,反闹得累得慌。 一路坐着官船顺着水路进京,虽然提前了一段时间让人先行进京打扫宅第,但林如海盘算着这么点时间能打扫个十之四五便算是不错了。 另外,暂住与长住又有所不同,府中的花草,以及林黛玉、林泠,以及另外两个庶女林红玉和林青玉所住的院落也要重新安排布置一番的,而在休整完毕之前,却是只能委屈他们暂时跟着自己安置在一个院落里住着了。 不然的话,院子外头人来人往的,若是被哪个面生的工人巧匠的见了,一时起了坏心给拐卖了去,那可真就是欲哭无泪了。 官船停在了京城的官运码头,林管家早早的就带齐了人手,备齐了车马候着了。 见着官船停靠了过来,林管家忙招呼着下人们把林家的箱笼都卸了下来。待见着下人们都有理有据的干着活儿之后,林管家这才硬着头皮去迎接从船上走下来的林如海。 不是林管家做了什么亏心事儿,因此不敢见自家老爷,而是他身边跟着一个贾家的管家赖大,实在是不太想让这个赖大去扰了老爷的心情。 只是这位赖管家实在是个脸皮极厚的,林管家不管如何的暗示明说,告诉他自家老爷与贾家的关系实在是不怎么样,不可能一进京城就跑贾家去的,让他们不要给脸不要脸的。 那赖大却是心中再如何不悦,偏生却还要嘻皮笑脸着说林老爷没空,那林大姑娘和林大少爷却是该去拜见一下他们那嫡嫡亲的外祖母的,然后硬是跟了过来。 林管家见赖大不好打发,又因着他不过是一个下人,没有自家老爷发话,他也总不好对着赖大动粗把人赶走,因此只能带着人去见林如海了。 不过,贾家打发赖大过来,死皮赖脸的想要跟林家合好,这其中的关节,林管家也并非是不知道的。 毕竟当年陛下对着自家老爷也确实是宠爱的不得了,把人召回京城也就算了,还特特儿的派了工匠来修整林家在京城的宅第,听说里面布置的家具是陛下亲自布置的,里面挂的字画是陛下自私库里取出来,特意赐下给林府的,甚至是院子里栽种的花花草草,都是从御花园里培养出来的奇花异草,陛下也毫不藏私,大大方方的送到了林家的花园子里去。 这般的荣幸,真真是前无古人,后更不可能有来人,自家老爷可是开天辟地的独一份了。 可想而知,这贾家的老太君知道这件事之后,那该有多后悔当初的鲁莽,当初的妄为了。 “老爷。”林管家毕恭毕敬的迎上前去,一一交代着自己的安排:“行李已经安置的差不多了,大姑娘二姑娘三姑娘和大少爷的坐的马车也已经候着了,老爷可是要坐轿还是骑马?” “骑马吧。”连日里的呆在船上,林如海觉得骨头都僵硬了,正好骑马松松筋骨。“府上打扫得怎么样了?可是先把我和姑娘少爷们的院子布置好了?” “老爷放心吧,整个府第都是安置好了的,也不用特意的再请工匠了。” 林管家的话让林如海的脚步骤然停了下来:“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快?你可不要敷衍了事的堂塞了我啊。” “老爷放心吧,老奴哪儿敢呢。”林管家笑着说,面上的表情显得格外与有荣焉:“老奴一来京城,就发现府里已经安置的差不多了。原是当今陛下圣明,赐了家什字画下来,又派了石匠木匠,还送了好些御花园里才有的奇花异草栽到了花园子那里,竟是把府里休整得美化美奂,虽说不敢能与天宫仙境相比,但与陛下住的皇宫怕是差不离的。” 林如海听到了这里,忍不住沉下了脸。 “老爷,你怎么了?”见到林如海似乎不高兴,林管家忍不住思索着自己方才到底哪句话没说好,惹得老爷心中不快了?只是他思来想去,也没想到点子上,所以也只能问了。 “没什么。”林如海虽然心中怄得慌,觉得徒君溥此举竟是把他陷于不义之境,这般的荣宠,若是自己不能好好经营人际关系,或是不能能让徒君溥一直对自己有好感,日后怕是不得善终的,而且便是自己没有太过的下场,但林泠日后却要举步维艰了。 可是这是天大的恩典,林如海不得不受。 “只是想着既然已经到了京城,断没有不先进宫就回家的,传出来不免让人觉得我太过怠慢了。”林如海让小厮把水槿所颁的圣旨给取了来,就要进宫去复旨,但临行前仍不免吩咐林管家一声:“既然府里已经休整好了,你就带着大姑娘他们先行回府吧,我带着林丹一起即可。” “是!”林管家忙忙的应了下来。 第27章 因为林如海在跟林管家说着话,所以赖大只在一旁听着,生怕一时插了话去,却惹了林如海的厌烦。 可如今一听林如海说要先进宫,而大姑娘和大少爷却要先随着林管家一起回府里去,赖大生怕贾老太君发下的任务不能完成,这才不得不舔着脸开口,道:“林姑爷且慢着走。” 林如海才刚接过马缰绳,用了极漂亮的姿势跨上了马背,却听到有人叫他林姑父,不由得便巡声望了过去。 却见一个穿着华冠丽服,却奴颜婢膝的男子站在马前,正好就拦住了林如海的路,使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心中有些不悦。 一旁的林管家见赖大到底还是窜了出来,不得已之下,只能站出来帮着介绍一番:“老爷,这位赖管家是荣国府里的大管家,是贾太君派来的,老奴不过是个奴才,早就跟他说了老爷回京之后定是要先进宫,可是赖大管家说好歹要来跟老爷请个安,老奴这才带着他来了。” 真不亏是林管家,一番话说下来倒是把自己给摘得干干净净。只是,他本来也的确不想带着赖大过来的,这一点倒是真的,但是他却也没提赖大想把大姑娘和大少爷给请到贾家去,这却算是知情不报了。 不过,不管林如海事先知不知道,总不会让赖大如愿就是了。 而林管家也知道这一点。 果然,就见林如海眯着眼睛看了赖大一眼,冷哼一声,竟是连点面子都不给的。“如今你也叫着本官了,请了安就速速离去吧。” “奴才给姑爷请安。”赖大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但也不敢就这么真的拂抽而去,只能舔着脸笑道: “我们老太君知道姑爷公事繁忙,怕是不好照顾大姑娘大少爷的,又因着大姑娘大少爷出生至今一直未能得见,又有姑奶奶去世的事情在里面,老太君便想着将大姑娘和大少爷请回府里去,也算慰一慰心中的悲意呢。 也还望林姑爷看在去世的姑奶奶的份上,再加上老太君思孙心切的缘故,便让大姑娘和大少爷随着奴才先行回府吧,待姑爷的公务忙完了,再到府里去接便是了。大姑娘和大少爷好歹是老太君的骨血,又不可能委屈了他们,姑爷您就应了吧。” 林如海闻言,立时就把视线重新放到了赖大的身上。 林如海的眼神极具穿透力,只盯着赖大看了一会儿,就把他紧张得冷汗直流。 “急什么,本官的儿女断没有不回家就跑到外家去的道理。”林如海的唇角微微的勾起,带上了一点讽刺的意味:“更何况黛玉和泠儿年纪还小,本官还怕他们就这么去了贾府会有不妥当呢。等着吧,等本官复了旨,与同僚们叙了旧,还会不让玉儿和泠儿去见他们外祖母的道理吗?” 因为林如海把不妥当这三个字重重的咬牙说了出来,那赖大哪里敢驳,况且他也没那么大的胆子。再加上林如海已经说了,过几日会带着大姑娘和大少爷亲自过府,这也算是完成了贾太君的吩咐,也能回去了。 “既然姑爷都这么说了,奴才还能说什么呢。”赖大谄笑着侧了侧身,给林如海让出了一条路来:“奴才这就回去禀报我们家太君,姑爷请吧。” “你先行一步吧,本官且还要看着下人们干活呢。”林如海虽然这么说着,但斜眼看着赖大的样子,倒觉得是不放心他似的。 事实上,林如海也确实是担心赖大在他走了之后,去与林黛玉和林泠接触的,贾府的手段太过肮脏,林如海可担心林黛玉和林泠会出了事。 而赖大心中也不大爽快,因为他确实有去跟林黛玉和林泠见一面的打算。可被人当贼一样的防着,赖大虽然是个奴才,但在贾家也不是个普通的奴才,哪里能爽快得起来呢?! 赖大有个母亲赖嬷嬷,是服侍过贾府老主子的老仆人,凭着饱经世故和风霜得来的聪明左右逢源,赢得了贾太君的信任和嘉许,所以即便是管家的二太太说话也没他硬气。因为二太太要撵走个下人,有赖嬷嬷出面求请,那二太太也只有收回成命。 而有这么一位年高又体面,说话有份量,有着‘老封君’般身份的人在贾府上下活动,赖大在府里可算是说一不二的主儿。 可是面前这位林姑爷向来与贾府有隙,又位高权重,连着二太太的哥哥,时任京营节度使的王子腾王大人都说他要高升了的。若是因为自己言语上不妥当,而越发得罪了林姑爷的话,便是赖嬷嬷再得贾太君的信任,怕也难免会有所不喜的。 最重要的,还是赖大有个儿子,叫赖尚荣,甫一出生就得了贾太君的恩典,并不将其记入奴籍,赖大还盼着赖尚荣日后能出息,捐个官儿来当当呢。 若是真真得罪了林姑爷,怕赖尚荣即使本身再有出息,有林姑爷在面前堵着,也只有碌碌无为的份儿了。 因此,林如海既然说了这话儿,赖大也只能含糊的应了声,然后忙忙的转身,率先离开了官运码头。 “哼!”看到赖大走向稍远一点的,应该是预备来接林黛玉和林泠,顺便安置他们衣物用具的车队,然后坐上了当头的一辆后驶离了码头,林如海这才冷哼一声,拉了拉缰绳,吩咐林管家赶紧把几位姑娘和少爷送回家之后,带着林丹就这么走了。 让林丹牵着马在宫外不远处寻个地方等着,林如海手捧着圣旨就向守门的侍卫走去,请求面圣。 那守门的侍卫一听来人原是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忙摆着笑脸:“原来是林大人来了,陛下早已吩咐下来,若是林大人来了,竟是不用等通报通传,直接进宫便是了。” 说着,便与另一名侍卫往里头喊了一声,然后一起打开了中门,让林如海自行进去了。 进了宫门之后,又有守在门内的小太监牵过一匹枣红色的宝马来,送到林如海说:“林大人,陛下有口谕下来,说是允了林大人日后在皇城内骑马的,而这匹宝马便是陛下赐给林大人您的。陛下如今怕是在御书房办公,林大人直接过去便是了。” 林如海听后,非但没有一丁点的受宠若惊,反而更多的是惊疑不定。 徒君溥对林如海的恩宠太过,林如海只在心里觉得不太好,生怕徒君溥要拿他做了筏子。 林如海心事重重的接过了小太监手上的缰绳,跨上了马背,晃晃悠悠的就往御书房的方向前进。 在林如海甫一进宫,就有人有向徒君溥禀报了,所以早就是等着忍不住来回踱步了。在听到守在外门的小太监禀报说林如海来了,他立时就急不可待的道:“快,传进来。” 等到林如海走进御书房,还没来得及跪地行礼,就被迎上来的徒君溥给扶住了。 “你瘦了。”徒君溥有些心酸的说道:“这些日子以来苦了你了,早知道扬州有此祸,我便留下来,可以与你同甘共苦了。” “陛下说的是什么话啊。”林如海倒是吓了一跳,“臣被捉弄倒是小事,毕竟臣如今不也平安无事了吗?倒也并没受什么苦。而若是陛下出了事,臣便是立时自刎也难辞其疚的。” “我不过白说了这么一句,你倒是还了我好些话了,还说什么自刎不自刎的,我本就为你被那群倭寇捉住一事而心有余悸,你这样一说,岂不是又害我为你心惊胆战嘛。” 徒君溥说的倒是真的。他原先并不知晓自己对林如海的心思,直到扬州来报,倭寇进犯扬州,先后害死了朱裒和晏锐,还俘虏了林如海,徒群溥当时只觉得晴天霹雳了一般。 在林如海被倭寇俘虏的那段时日里,徒君溥日日夜夜都辗转反侧,寝食难安,这才晓得,原来对于林如海,并非是对老圣人的敷衍,而是真真正正的对林如海上心了。 不,应该说不止是上心了那么简单,而应该是真真正正的爱上林如海了。 徒君溥心中深信林如海定然会无恙归来,事先便写下了圣旨,让水槿找到林如海之后便颁下圣旨,让林如海进京。 而老圣人看到徒君溥为了林如海而茶饭不思时,顿时觉得有些后悔。 毕竟徒君溥是老圣人的儿子,老圣人如何能愿意看到他这个孝顺的儿子为情而渐渐颓废下去呢。因此也不在意之前林如海请求的,说要整顿扬州官扬秩序的话儿来,便顺了他的意去办了。 第28章 徒君溥满心满眼的只有林如海,可是林如海非但半点也不知晓,甚至对于徒君溥的嘘寒问暖也是只有诚惶诚恐的份儿。 虽然有些不爽快,但徒君溥到底也不气馁,再者也不好就这么表明了心思,让林如海受了惊吓。若到时候他惊惶失措的只想远离了自己的话,那反倒是不美的。 因此,徒君溥也不敢紧逼,只是略与林如海说笑几句,见他表现的实在过于惊心,这才按纳下想与他亲近一些的心思,放了对方出宫。 林如海退出了御书房,心中寻思了一阵,便又不急着出宫了,倒有些想去拜会一下老圣人,看看能不能套出话来,知道徒君溥举动的原意。只是刚才忘了跟徒君溥报备一声,所以现在直接去的话,倒有些不好,可为了这许事又回御书房去说上一句,又觉得小题大作了些,因而有些左右为难起来。 索性老圣人也有心找林如海说道说道,听说林如海进了宫,便派了人去御书房外候着。那小太监见林如海出现,直接就上前言了一句:“林大人,老圣人有请。” 林如海顿时松了口气,随着小太监去了。 老圣人正独自一人在御花园中品茶赏花,上好的车云山毛尖,甜凉生津,正合了老圣人的胃口,因此这些时日多是用此茶的。 林如海站在不远处,见到老圣人一脸的怡然写意,心中的不安顿消,他候在一旁,等着小太监先去向老圣人禀报自己的到来。待到老圣人说了“宣。”林如海这才快步走前,跪地向老圣人请了安。 “不必拘了礼,快快平身吧。”顶上有小太监竖着华盖,身边有小宫女扇着冰风,老圣人只觉得有些昏昏欲睡,只是他总算是把林如海给盼过来了,所以也就强打起了精神,原先躺着的身子坐直了起来,信手一挥,便道:“赐座。” 一时又有小太监端来了绣敦,林如海便坐了一半,腰也挺得笔直,只是头却是低着的,等着老圣人的发话。 只是老圣人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因此倒是静默了有些时候,直到最后,老圣人叹了口气,缓缓的说道:“朕知道你是个有大志气的,整顿扬州官场也是你的志向,只是你到底是个人才,别说朕舍不得你,便是朕的皇儿也舍不得你啊。” 林如海也不管随意接话,他想了想,方道:“臣算不得什么大才,原是圣人与陛下谬赞了。” “朕的眼光可不会差,当年你父亲也是个能为的,可惜他去的太早,真是让人惋惜。”老圣人又是一口长叹出来:“只是,你却与你父亲不同的。看着亲和,但近年来的手段却越发狠厉了些。” “朕虽不是信不过你,但扬州方向朕也不可能只靠着你一人,因此里头还有一些朕手下的探子,他们倒是与朕回过你的事儿,说是你收了那些贪官和盐商的钱财,却不办事的,反而倒打了他们一耙,真真是……”说话间,老圣人的语气中多了几分和睦,同时还强忍了几分笑意:“朕可没看错了你。” “你,是个好官,也是个好臣子。” 得了老圣人的话,林如海只觉得一阵的恍惚。 前一世,他为了这个好字,做下了多少事?杀贪官、抄恶徒、填国库,可桩桩件件做下来,旁人却没说自己一句好的,便是做了皇帝,也不过是让老八老九他们泼上一身的污水,徒增了一身的骂名罢了。 这一事,虽然不再是个好皇帝,却是个好官,林如海竟觉得,如此也是足够了的。 至于前世种种,倒是留待百年之后,由众人品评,自己到底是个好皇帝,还是个恶皇帝吧。总之,自己却是再也晓不得的了。 虽然林如海心中千回百转,可是从他恍惚,再到他回过神来,其实却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而已,所以他很快就从绣敦上站了起来,然后将膝盖狠狠的砸到到了石板上。 “臣能有今天,若无老圣人的信任以及提拔,何至于此。所以,老圣人说臣是好官,是好臣子,可老圣人又何尝不是一个好帝皇呢!若无老圣人一直护着,臣如此行事,怕是早就被人迫害的身首异处了,哪里还能等到老圣人这么一句赞呢。” 一字字一句句的情真意切,让老圣人也不由得不动容。 “好,好。”老圣人从檀木雕双龙戏珠贵妃榻上站了起来,忙不迭的就上前去把林如海能搀扶了起来:“别跪着了。你也说了,朕是个好皇帝,那么一个好皇帝,又哪里能让这么一个功臣跋前踬后,动辄得咎呢?” 此时的老圣人,再也不因为徒君溥对林如海的倾心而不满了,反而觉得徒君溥对林如海的心思若真能成,也许也是一桩美事。君不见,汉武帝身边不也有个卫青吗?他们照样还是名君和名臣。 毕竟林如海实在是太会说话,也太会做人了,实在是让老圣人无法对他起一丝的介蒂,反而只会越来越有好感的。 老圣人拉着林如海在御花园闲逛了一会,又温言软语的与他说笑了几句,还承诺道:“即使是要整顿扬州官场也不急于一时,倒不如徐徐图之。若你实在等不及,也不必一定要在扬州,才能整顿扬州官场秩序的吧?” 等到老圣人几乎要明示出来的承诺,林如海这才满面感激的点了点头。 “好了。”老圣人这才眉开眼笑道:“瞧你,竟是清瘦了许多,可见这些时日被倭寇捉住,真是吃了不少苦头的,且先养好了身子再说其他吧。” “臣并无大碍,只等着陛下赐下官位,好继续为陛下及老圣人躬恭尽鞠。” “好了,朕说让你休息你就好好休息吧。至少……至少也要有一个月!另外,朕也有好些药材是早就从朕的私库里让人收拾出来要赐给你的,既然你进了宫,朕就不另外派人送到你府上去了,只等你出宫时一并带走就是了,倒是省了一份功夫。”老圣人不顾林如海的心思,径自下了决定。“况且,这也是皇帝的意思,你且生受着便是了。” “这……”林如海无奈,只能应了下来:“臣谢老圣人的隆恩,也谢陛下的恩典。” “如今你也有一儿一女了,正好凑成了一个好字。倒是你夫人却是个薄命的,你如今可有想着要续娶?”老圣人既然已经赞同了徒君溥的心思,少不得就要为他探探林如海的心思。 虽然老圣人似乎闲聊一般的问出这个问题来,但林如海从来不敢怠慢他口中所说的一丁点的小事。因此,倒是认真的想了想,方才回道:“臣是有想过要续娶的,毕竟臣的女儿还需要有人教导,又有丧母长女不娶的缘由在里面,总该让她有个继母,日后也有个门面,待臣的女儿大了,也有人带着她出门去相看的。” “你女儿可不就是朕的孙女嘛,但是失了母,哪里就能没人要了?”老圣人一听是这个缘故,忙就要帮着解决了这个难题。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林如海便大惊失色的跪倒在地,口中直称罪过。 老圣人一愣,立时就想了起来,哈哈一笑:“瞧瞧朕,竟是忘了跟你说了。皇帝自扬州回来之后就跟朕说过你那女儿,竟是粉雕玉砌一般可爱,又是个聪明伶俐的,所以与朕商量着要收她为女儿,封她为郡主。朕已经是允了的,你可别怪朕父子两个抢你的女儿啊。” “臣不敢,这是臣的女儿的荣幸,臣如何会怨会怪呢。”其实林如海心中可真的暗暗叫苦的。 自己的女儿自己疼,林如海又向来心疼自己这个嫡女,哪里就愿意让人抢了自己的女儿呢。偏生这个抢自己女儿的不是旁人,正是当今天子,以及老圣人,林如海也就不敢让人看出自己的不甘愿来。 同时也恼恨自己下了一记臭棋,明明是想着借由天子之势让贾家不好过,免得打自己女儿的主意,没想到到底没保住自己的女儿。 即使是郡主之尊又能如何呢? 自己的女儿的性子向来与自己仿佛,最是不耐这些俗事的,只是自己的担子太重,为国事忧心如焚,这才勉强扛了下来。可是自己的女儿金尊玉贵的养着长大,做了郡主,也到底不是皇帝的亲生女儿,与真正的公主厮见了,也还是麻烦。 因为林如海早就看出来了,那徒君溥倒是真心心疼林黛玉的,所以那几位徒君溥的亲生女儿,大明堂堂的公主殿下看到了,自己的父亲疼一个外臣的女儿比疼自己更甚,那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林黛玉的日子可该怎么过了? 虽然早前徒君溥就说过要收林黛玉为义女的,可是林如海一直没当真,因为他做过皇帝,知道做为皇帝,一言一行更是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只能徒增昏君之名。没曾想徒君溥竟得了老圣人的同意,倒是出乎意料之外了。 第29章 林如海怀着极其郁闷的心情,带着老圣人和徒君溥共同赏下的东西,出了宫,回到了林府。 不过,他的心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因为林黛玉正吩咐着厨房煮些林如海最喜欢的清淡的食品店物,等着他回来呢。 而林如海在见到乖巧可爱的女儿,以及仍很幼小的儿子之后,果然就把烦恼全忘光了。 当然,他最后也是在心里下了个决定。 反正自家的宝贝女儿要成为郡主的事情已经是定下来的了,再如何烦恼也是无用,倒不如就这么着吧。总而言之,有自己这个父亲在一日,就会护着她一日,总不会让她受了欺负的。 况且只要自己照样得到徒君溥的荣庞,那么即便是公主,也不会来自取其辱的。 这么一想,林如海顿觉心内大定,便转身应酬起那些因为自己回京述职而上门的同僚来了。 如此过了几日,林如海的一应事务皆了结的差不多了,一时又有荣国府的管家来问何时得空,且去贾家聚聚,怕是因为林如海明明说了要来,却是盼了好些时候仍未得见,心急之下才使人来的。 因为荣国府特特儿的来请,林如海即使心中再不待见他们,但他们也好歹是林黛玉和林泠的亲外祖家,远着倒是可以,但完全不走动却是不可能的。毕竟林如海虽有心不理会,但荣国府三番两次的凑上来,明显是打算把之前的种种过节当不记得的。 林如海知道,这京城里他已许久未回,尚不知晓徒君溥究竟有何安排,所以一时也不好完全远着荣国府,倒让他们发现了不妥倒是麻烦的。 最重要的是,林如海到底还记得荣国府做下那些事所引下的仇,有心与他们撕撸开来,那么便要找个机会才行。 而机会这东西…… 有句话说的好,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呢。 更何况徒君溥虽有心保住林黛玉不让嫁入贾府,但到底完全靠他的话,林如海却不能完全安心的。只是之前他远在扬州,有好些事情不能亲自动手,如今既然已经进了京,也就没有不亲自动手的道理。 倒是省下了徒君溥借此情由,讨好林黛玉的。 林如海心下有了计较,便允了荣国府的管家赖大明日便带着家人去荣国府拜访的。 而看到赖大摆着谄媚的笑脸离开的时候,林如海的眼神瞬间暗沉了下来,里面似乎着酝酿着一场风暴,而这场风暴在明日,在荣国府时,就会降临了。 少时,林黛玉也知道明天要去荣国府的事了,不过,她事先也有想过,既然来了京城,总该会有去荣国府的时候,毕竟是亲戚,又有自己与弟弟这层关系在,要将两府分开来说的话,到底不太容易,是以早就备好了礼。 而贾敏去世之后,这些家里的俗物林如海是接手过来,顺便教导了林黛玉。再加上林如海对荣国府的不甚在意,所以便是决定让林黛玉来准备礼物便可,虽然也有去看一看林黛玉备下的礼物是好是不好,但也不过是为了让她不至于因为备礼不当而闹了大笑话。 林黛玉倒是有心循着旧例的,可是这一回只是前去拜访,又不年不节的,便比年节时薄了三分。 而林如海看了礼品单子之后,又是挥笔减了两分,笑着说道:“我们林家与贾家到底是远了些的。当初你祖母去世之后,你母亲一心为了你外祖母,便把礼单比你祖母在世之时加重了三分,这样一来,倒让我们林家的亲戚的面上不太好看。只是逝者已矣,为父也不好说些什么了,只是一样,倒是该把这例子给改回来,你说是吧?” 林黛玉心知肚明,点了点头。 第二日,林如海带着林黛玉、林红玉和林青玉以及不过一岁的林泠坐上了马车,一路行来去了荣国府。 马车的窗口系着纱布,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外面。 林黛玉前世从扬州进京城时,抛舟登岸上了轿,也曾见过这处的街景,那时便觉得京城到底是天子脚下,其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自与别处不同。只是自进了荣国府之后,竟是少有出府的时候,也不像在扬州时,与众位官家千金摆个赏花宴,吃个生辰酒,却是总拘在这荣国府中,倒真真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了。 只是大家闺秀也该有交际的时候啊。 偏偏贾家的女儿却连交际也举,顶多是接些亲戚家的女儿过来玩耍,很是奇怪。贾家的外祖母更是只把几位姐妹带在身边,说说笑笑的,却连一个大家女儿该学的管家都不教导的,实在不像是大家气象。 林黛玉由看街景想到了前世好些让她觉得奇怪的地方,偏生也不能吐露半分,真真是让人懊恼。只是她本来就是爱存心事的,倒还好些。 现如今,林黛玉身边父亲仍在,看着也是好好的,虽然母亲仍是去世了,但父亲看着,却不像是前世那般体弱,想必也不会像前世那般活不长的,而且又有了两个活泼可爱的妹妹,以及将来可以顶门立户的弟弟,心中也有着说不出的欢喜。 因此,林黛玉很快就抛下了因为前世而引起的种种愁思,与因为看到外头风景而高兴的说笑的两个妹妹一起玩闹了起来。 林如海看着,倒是觉得欢喜的。 因为贾敏的去世,林黛玉少有带着欢颜的时候,果然,带她出来走走是好的。 林府在内城,荣国府也在内城,因此隔着倒也不远,只是林如海想着汉女到底跟满女不一样,一生能出门逛逛街市都就算是违礼了的,便想着若能让她们透着马车的窗户看一看外头,也是好的。 因此,倒是绕了一大圈,行了半日才到了灯宁荣街。 这宁荣街原先并不叫宁荣街,只是因为荣国府和宁国府的关系,才被人称为宁荣街,而百年过去了,宁荣街原先叫什么名字,却是不可考了。 而荣国府和宁国府最初的主子却是两兄弟,为开国的皇帝立下了汗马功劳,这才被分别封为了荣国公和宁国公。只是宁国公为长兄,而荣国公则是幼弟。 到了宁荣街,最先看到的是宁国府,而往西行不多远,就见与宁国府同样是大间大门的荣国府了。 因为林如海是朝庭命官,又是荣国府正经的亲戚,因此是大开了正门迎接。 各家有各家的规矩,林如海下了马车,就带着儿女们各自上了马车,只有林泠太小,因此是被其奶娘抱着坐马车的。 外门的轿夫抬起了软轿走了一段路,复又放下,又是换了几名不过十七八岁的小厮抬轿,再到内门时,方才停了下来。 如此,便是到了内院了。 一时又有婆子上来打起轿帘,要扶林如海下轿。 林如海又不是轿弱的女子,哪里耐烦别人来扶,挥开那婆子的手,自个儿就下了轿子。 可等他下了轿子,又觉得不对。身后儿女们的轿子还跟着,现在也是纷纷的下了轿子,可见能让女子下轿的地方,定然是内院,怎么这轿子竟是把他一起送进内院来了? 林如海皱紧了眉头,打量了周围,正想开口到外头去见贾政,却见不远处垂花门处跑出来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一见到他们来了,便忙都笑迎了上来,说道:“刚才老太太还念着呢,可巧就来了。” 其中几名丫头就上前来要带林如海他们入得院子里去,而其中一名则是跑到了里头,估计是要告诉贾太君,林家人已经到了的。 林如海一听要进里头去,心中便感到不悦,觉得这贾家真真是个没有规矩的,怎么还让自己这个外男冒冒然的进去。 只是他却不知道,贾太君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在贾太君的心目中,那长子贾赦是烂泥扶不上墙的,便是让他来招呼林如海,也不过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而已。而次子贾政倒是个好的,又爱读书,很该与林如海谈得来才对,偏偏之前让他去扬州接林黛玉的时候,却与林如海不欢而散,贾太君哪里还敢让他们两个聚在一起呢。 当然,在贾太君心目中,贾政是样样都好的,而贾政是好的,那就表示是林如海过于小气了。 但是,因为荣国府已经开始败落了,少不得需要林家的帮扶,再加上贾太君一心想让自己的心肝宝贝贾宝玉娶到林黛玉,便不得再让林如海与贾政起了口角,因此才想出了这个法子。 虽然有些不合礼法,但贾太君想着,两家到底是亲戚,而邢氏和王氏虽然与林如海是同辈,但她们既然是贾敏的嫂子,自然也算是林如海的嫂子,况且年纪又大了,也不怕相见后又什么不好听的话传出来。 而贾迎春,贾探春和贾惜春是林如海的小辈,便是见上一面也是无妨。 贾太君认为贾家的奴仆被自己看管着,定是不敢碎嘴的,所以也就不怕传到外头去了。 只是她却不知道,贾家的下人们偏就与她想的不同,最是爱碎嘴的,一丁点小小的事情都要传扬得天下皆知,只是瞒上不瞒下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往生泪给我扔了一个地雷~~~ 啵一个~~~ 第30章 贾家可以没规矩,可是林如海身为朝庭命官,哪里就敢随意了。所以竟是一步也不敢多留,忙着就要往外走。 一个丫环见了,也顾不上旁的,忙不迭的就上前拉住了林如海,带着似嗔又似怨的口气质问道:“林姑爷可是要去哪儿?这儿是内院,乱跑乱逛的,若是冲撞了谁可怎生是好?林姑爷好歹是个大官,还是懂得这些的吧。” 林如海一听,也确实是这么个理儿。所以心中虽然不愿,但是想着贾太君应该有所安排,也就无奈了。他心中想着,若是没有安排,日后传扬了出去,反正坏了名声的也不会是自己,反而是贾家的女眷。 林如海心中也有打算,他觉得,很该在离开贾家之后,把贾家的行径好好的宣扬宣扬,把自己在这件事中摘个清楚。否则的话,现在他深受两代帝皇的宠信倒也罢了,若是日后不得人心了,怕这就是个可大可小的罪过了。 一旁的林黛玉见到自己的父亲遭到一个丫环似真似假的挟迫,心中大为不满,同时也有些担忧起林如海来。只是后来见父亲他面无表情,却又并不见惊慌,便知道他是胸有成竹了,心中也稍安定了些。 就这么着,林如海带着儿女们,随在丫环的身后,进了垂花门,走过抄手游廊,过了穿堂,转过插屏,进了三间厅后的正房大院,又见雕梁功栋的穿山游廊厢房,而上头则是挂着各色的鹦鹉画眉等鸟雀,怪不得一进来就听到了一阵阵的雀鸟啼叫之声,声声悦耳动听。 台矶上,坐着几个衣裳更好些的丫头,一见他们来了,也笑着迎了上来,并把那些守在外头的丫头们赶了回去。“刚才老太太还念着呢,林姑爷和林姑娘们终于是来了。”于是三四人争着打起了帘笼,一面听得人回话:“林姑爷、林姑娘和林少爷到了。” 林如海一听,更是不高兴了些。 这林姑娘说的是谁,可是一下就是清楚的,却是没把自己的二女儿和三女儿放在眼里。虽然林黛玉是贾敏所生,是正经的嫡女,可是林红玉和林青女即便只是庶女,那也是他林如海的女儿,也要称贾敏一声母亲,如今不把她们放在眼里,可不就算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只是到底不是自己的地盘,林如海一时之间也不好发作的,只能暗暗的记在心里,等着一起算总帐了。 进了房中,只见两个清秀的丫环搀着一位鬓发如银老妇人迎了上来,林黛玉自然是知道那是她的外祖母,而林如海更是清楚的知道对方是她的岳母。 虽然不待见贾太君,林如海照样得领着儿女们行礼拜见。待到起时,贾太君眯着眼睛看向林如海身后的林黛玉,只觉得她跟自己的女儿十分的相似,忍不住就把林黛玉一把搂入了怀中,心肝儿肉叫着大哭起来。 不下,所以侍立之人,无不掩面而泣,竟是声悲震天的。 林如海虽然最是厌烦女人啼哭,可是此情此景无二话可说,只能蹙紧了眉头默默无语,在一旁看着了。 林黛玉虽然对母亲有所怨言,可是人死如灯灭,竟是记起了往日的好来,而且前世之时,外祖母虽然有着自己的算计,可终归是有一丝真心在的,因此也就跟着哭个不住。 幸好贾太君有个心腹丫环怕她们二人哭伤了身子,便让人跟她一起温言细语的劝说,总算是慢慢劝解住了。 只是她们二人倒是被劝解住了,可是一旁的林红玉林青玉方才三岁,甚至是林泠到底才一岁而已,因着贾史氏和林黛玉的哭声便被吓到了,也是跟着大哭了起来,如今贾家人只顾着贾太君和林黛玉,也不顾着他们三个,所以也就没跟着停下来。 林如海和林黛玉见状,忙上前哄了两句,这才好了些。 这时,贾太君才指着众人一一为林如海和林黛玉他们认人:“这是你赦兄弟的媳妇,这是你政兄弟的媳妇,这是你侄子珠儿的媳妇。” 林如海愣了一下,没明白过来怎么她们竟然也出来了,竟然一点都不忌讳男女大防的,实在是没有规矩。 但他随后一想,不管这荣国府有规矩还是没规矩,终归是他们府上的事儿,自己的女儿也没打算嫁到贾家去,因此便按下了心中的厌恶,只作不理会罢了。 所以,待到大太太邢氏、二太太王氏,以及珠儿媳妇一一拜见之后,林如海只肃着脸点了点头,倒是罢了。 等林黛玉要一一拜见他们之时,林如海斜眼看了她一会,对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林黛玉最是聪颖,承上启下,马上就明白了林如海的意思,因此对着她们并不行全礼,只过个半礼就是了。 邢夫人倒是无所谓的,她总是被人忽视习惯了的。而珠儿媳妇前些日子才死了丈夫,本不该来见人,只不过婆婆王夫人硬要带着她来见见姑父,这才强撑着过来了,见林黛玉他们行的半礼,倒也不觉得什么不对。 只有王夫人,她平日里最不喜欢的就是小姑贾敏,如今见她生下的女儿竟然不对自己这个荣国府的当家夫人行全礼,立时就不高兴起来。 王夫人本想说些什么,下下林黛玉的面子,可是贾太君就在身边,她到底还是忍下了。 待林黛玉领着弟弟妹妹拜见完后,贾太君又说:“请姑娘们来。今日远客才来,可以不必上学了。” 众人答应了一声,便去了两个。 林如海虽然想着,那些贾府的姑娘总算是小辈,见上一见倒是无妨。只是眼见着自己在这内院里呆了许久,再不快些出去就是不太好的,可是女儿儿子尚在这里,荣国府狼子野心,妄图让林黛玉嫁进来,所以林如海又有些不放心开口说要出去了。 林如海看向虽然还小,但是却粉雕玉琢的宝贝大女儿,见她也回过头来,对着自己嫣然一笑,立时就安心了许多。 林黛玉虽然年纪小,但还是颇有一些见解的。况且对于荣国府的事儿,林如海也有与她说过一些,竟是自己担心太过了。况且自己本来也没打算在荣国府里呆太久,顶多用个午膳就走,总不可能留在这里过夜的。 相信,就这么一点的时间,林黛玉也不会让自己吃亏。 而且,林黛玉的奶娘王妈妈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所以,在贾太君让林如海坐下说话的时候,他也不坐,只开口道:“贾老夫人,本官到底是个男子,您却把本官接到内院来,这实在有些不妥当。即使两位太太是两位贾大人的妻子,与本官的妻子有些源故,可是总不是本官本家的亲戚,传扬了出去可不好听,还是请贾老夫人您叫个小厮赶紧把本官送到外院去吧。” 此话一出,贾太君的脸色骤变。 这林如海一番话下来,既不称贾太君为岳母,也不自称为小婿,竟是明晃晃的把两家的关系给分开来说的。 贾太君忍不住深吸了口气,想了想后,强摆着笑脸道:“倒是我想差了,原觉得两家到底是亲戚,便是见一见也是无妨的,既然如海你想着去前头,我也就不拦着你了。” 一时又叫了小厮把林如海带到前头去。 那小厮倒是乖巧的回道:“是,奴才这就带着林姑爷到老爷的书房里去。” 林如海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启口说道:“本官已是许久没见到贾舅兄了,如今能得一见也是好了,想必自承袭了这一品将军府之后很是忙碌吧。” “这……”小厮愣了一下,“奴才带您去的是……是老爷的书房。” “可不正是嘛。”林如海唇角微勾,笑道:“这一品将军府中,能称为老爷的可不就是贾赦舅兄嘛,难道还能是只不过是官从五品的政舅兄不成?” 这回,可是明晃晃的打脸,讽刺贾家的长幼不分了。 贾太君自丈夫贾代善去世之后,在这荣国府可是一言九鼎的人物,哪里能容得下旁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了自己,当即就怒声斥道:“林如海,你这是什么意思!” “贾老夫人,本官竟是说错了什么不成?”林如海故作无辜的说道:“难道府上真的把赦舅兄称为大老爷,而把政舅兄称为老爷不成?” 是啊,林如海才来的京城,他怎么可能知道呢。 可是贾太君心里很清楚,林如海他确实知道了。 但那又如何? 即使心中再不忿,她照样还是要忍,否则就真的要被林如海给呕死了。 “不,怎么会呢。”贾太君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这奴才,还不赶紧带着林大人去你老爷的书房。” “是,奴才这就带路。”那小厮倒算是机灵,知道再不带着林如海走,自己怕是要跟着吃挂落了,因此忙道:“林姑爷,这边请。” 说话完,就先走了几步,把他带到了大老爷贾赦住的院子去了。 林如海一拂袖,心中颇感志得意满。 第31章 小厮领了命,带着林如海去了大老爷贾赦那处,但因为贾太君一心维护心爱的小儿子,所以倒使得贾府里长幼不分,不遵礼法,倒那贾政这个做弟弟的倒是占了荣国府正堂,而正经袭爵的贾赦却是被安排到了东边的花园子那里住着,所以林如海这一去贾赦那处,再加上他之前的言语,难免还是让贾太君觉得面上有些不堪的。 可那又如何呢? 林如海是她请来的,原先让他直接进了内院已经是违了礼法,说好听点是一家人并不外道,可说得难听一点就是不顾阖府女眷的名声,如此已经是让贾太君在行事上落了下乘了。 林如海来到了贾赦的书房,却因为贾赦仍未得了消息,倒还没来。林如海也不介意,只在里头等着。 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书房,总不见里头有多少书,倒只摆着四书五经充充门面,其余的竟多是个游记散文,但文笔内容,很是值得一阅。 林如海取下一本不过才翻看了几页,便听到外头杂乱的脚步声传了进来,他捧着书本转过身,却是正好看到书房的门被推开,而贾赦行色匆匆的走了进来。 “累你久等了,却是府中奴才惰散惯了,竟是你到了书房才派了人来回我。”贾赦喘了几口粗气,等均了些后,才缓缓的给林如海解释。 荣国府的规矩林如海是见识过的,因此也不觉得奇怪,只是点了点头,笑道:“并无碍的,反倒不是因为如此,我也不知道大舅兄书房里有这些好书,竟是大饱眼福了。” 贾赦仔细观察了一下林如海的神色,见他看起来并不像是在说些讽刺话,心中便高兴了起来。“我平日里也没旁的事做,除了偶尔去点一下卯之外,竟是闲了下来。偏生又不爱看那些正经书,况且我又不用科举,所以便是派人在市面上找了这些散文杂记来,倒是能打发一下时间的。” “大舅兄也太妄自菲薄了吧。”林如海哈哈一笑,像是并不相信他的话:“大舅兄虽然只得了闲爵,但这一品将军府到底你才是主,这里外应酬总该是有的,哪里会整日里闲着没事做呢。” 贾赦也没想旁的,只以为林如海在扬州呆了许多年,如今才才回京,并不知晓此中关节,因此并不觉得对方是在挑拨离间,或者冷嘲热讽,便叹道: “如海你有所不知啊。这府上虽名义上我是最大的,但我上头还有母亲压着。因着母亲说我弟弟为人正直,又在朝上有职,倒比我只空有个爵位好些,因而一门心思的把我弟弟迎到了荣喜堂,我反倒是住进了这花园子里来了,真真是再憋屈不过了。” 虽然有句老话说的好,叫家丑不可外扬。可是在贾赦心中,这林如海是妹妹的夫婿,身份上并不外道,便是说上一说也是没什么关系的。更何况他心中也确实委屈,早就想找人诉诉苦了,但身边却无一人可以说,好不容易有了人,哪里还能憋在心里的。 更何况这贾赦早就打听过了,林如海进了荣国府,招待他的就该是荣国府的当家人。而林如海没有去贾政的书房,反而让人将他带到了自己的书房,其中的情分,贾赦哪里能不记挂着呢,自然就对着他越发有了几分的亲近之意,并不因为几年的未见而生疏了多少。 贾太君的不公不慈,明明是贾家的当家人却只能偏居一隅,日日里贾政出外代表荣国府应酬自己却只能在家里闲着,此间种种,贾赦的心里哪里能不怨呢。 只是他倒是个孝顺的,不愿驳了老太太罢了。 “这贾老夫人把二舅兄迎进了荣喜堂,那二舅兄就果真受了?”林如海似是不信,有些震惊的问道:“这不该吧?二舅兄不过是个五品的官员,竟然就真的舔居于荣喜堂?这样长幼不分,尊卑无序,这荣国府……”怕是真的要败落了。 林如海叹了口气,虽然兴灾乐祸,但到底给贾赦留了面子,没有继续说下去。 贾赦也是愁苦着脸,并不在意林如海话中的未尽之意。 事实上,他也是这么想的。 可这又如何呢。贾太君到底是贾赦的母亲,贾赦本身就是个孝顺的,再加上哪朝哪代不是以孝治国?所以竟是只能生受着了。即使贾赦心里清楚,若不是时机未到,怕是贾太君就要让自己把爵位给让给贾政了。 林如海见贾赦这付表现,眼中精光一闪,问道:“大舅兄,你自认比之郑庄公的手段如何?” 郑庄公和公叔段的典故,贾赦哪里会不晓得,甚至当初在阅览《左传》时,看到这一段,还对郑庄公平白生起了一种同病相怜之感, 可一码归一码,贾赦可不认为他就能有郑庄公的手段。而且就算他学着郑庄公纵容公叔段一样纵容贾政的话,到最后,他也只能被贾太君抢了爵位送于贾政,而非能像郑庄公一样除掉公叔段。 毕竟有一点贾赦必须承认,贾政的品格可是公认比自己高上许多的,所以从这一点上看,贾政还是个很会装样子的。 况且又有贾太君日常里与旁人说起她这个大儿子时,却是满嘴的抱怨数落,说其不孝虽不至于,但是却爱言语他最爱女色,大房里但凡有些姿女的丫环都是不得清白的。倒是说到她那小儿子时,各种好听的话就是赞不绝口的。 因此,贾赦的名声就越发不如贾政了。 到日后,贾政若真有一日抢一贾赦一品将军的位子,怕是连外人都要觉得理所当然了。 可是贾赦他又怎么甘心沦落到这一地步呢! 可是若要奋起,又谈何容易呢? 贾赦其实也有一个想法,就是不知道对面这个人愿不愿意帮助自己。于是,他叹了口长气,摇了摇头后说:“我自是不如他的。” 林如海笑着问道:“可是你想像他一样,不是吗?” 贾赦没有说话,默认了。 “最起码,也该让贾老太太把荣喜堂还给你住才是,而且二房管家的话实在是不太好听,所以也该想个法子把管家权交还出来才好。”林如海继续说道,同时也不忘观察贾赦的反应,见他并不反对,方才下去。 “听说如今除了二房太太管家之外,府中的一些事务也交给了琏儿媳妇可是真的?” 此时林如海已经确定贾赦是真的想发狠了,也就不在意让他知道,自己其实对荣国府内的事情了如指掌。 贾赦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他却不会开口说些什么惹得林如海反感。毕竟他可是这些年来,头一个愿意为自己出头的,而且又是自己的妹夫,膝下的嫡子嫡女又都是自己的亲妹妹所生,总不会害了自己才是。 顶多就是因为之前贾太君的缘故,想要给她填填堵罢了。 因此贾赦想了想后,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可是凤哥儿只不过是管些小事,那弟妹却是掌着银钱大事,凤哥儿顶多算是跑跑腿罢了。” “按理来说,大房管家方是正途,如今却是大房沦落到给二房打下手了,实在是可悲了些。”林如海原本还不想理会荣国府内的闲事,只是贾太君太过恶心人了,所以虽然匆忙,但他到底还是很容易就想到了法子。 “大舅兄为人过于和软了,其实大太太的家世虽然比不上先大太太,更比不上二太太,但也是不差的,而且出嫁之前也曾管过家,这管家之事,也很该由大太太来接手才对。那琏儿媳妇要打下手,也该给大太太打下手才对。” 贾赦一听,眼睛一亮,问道:“如海可是有了什么好的法子?” “好法子却是算不上的,只勉强算是中上的法子吧。”林如海说道:“我估计着,当年老太太在先大太太去世之后,如今的大太太进门之后,仍让二房管家的缘由,大概就是因为大太太是小家子出身,管家方面不及二太太,对不对?” “正是如此。”贾赦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若是二房管家出了大纰漏呢?” “这怎么可能?”贾赦直觉的说道:“弟妹她行事向来稳妥,即使偶尔有些小纰漏,也很快就能圆了过去,又怎么可能出个大纰漏来呢?” “可是我们如今不就要让她出个大纰漏来吗?”林如海在心中嗤笑着贾赦的天真,面上却是丝毫不露的。“而且还要防着她把事情推到琏儿媳妇身上才好。” “既如此,我听你的便是了。”贾赦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而这也是他的机会,便是搏上一搏又能如何?!反正总不会比现在更差了。“你是个聪明人,向来是个有主意的,我最是信你不过的 第32章 林如海确实有个法子,但他并不着急着马上就要说出来,因为配合着后面的一些话,效果会更好些。 林如海心情愉快的告诉贾赦,二太太王氏在外头打着荣国府的名头包揽诉讼的事儿,更言之王家的女儿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因为琏儿媳妇王熙凤也在放着高利贷,一个处理不慎,就会祸及全族。 在贾赦听得一惊一乍,冷汗直流之际,林如海才告诉贾赦自己所想的法子。 也就是把两位贾王氏做下的这些恶事传扬了出去,一来是阻了二太太管家,二来是担心到时候大太太接过管家权利之后,王熙凤自恃娘家如今在朝堂上的权势,想要独揽贾家的大权。 贾赦一瞬间有些动摇了起来,他担心若是真将此事揭露了出去,贾家势必会伤筋动骨,后果也不堪设想。 不过,林如海虽说煽风人心的口才并不是很好,可是一针见血的本事却是不错的。他告诉贾赦,如果不趁着现在怜惜旧臣的老圣人仍在,把这件事尽快的曝露出来,然后揭过去的话,日后二太太和琏儿媳妇因为得不到教训,那么做下的错事就会越来越大。 更何况王夫人在外头包揽诉讼用的可是荣国府当家人的名头,若不赶紧撕撸清楚,到后头,可就是会被贾政和王夫人一推四五六,尽数推到贾赦的身上来的。等老圣人不在了,那么贾家可就不只是伤筋动骨那么简单了,更可能的,是会有倾族之祸,所以还是要三思一番都好。 接着,林如海又向贾赦打了包票,定会保大房一脉平安无事,又允诺了会把贾琏带在身边,给他机会,许一个前程,贾赦这才坚定了信念,若是不把贾政一房赶出贾府,誓不罢休。 更何况贾赦也不认为林如海会害了自己,顶多就是因为贾太君的行事太过恶心了人,所以林如海想让她也感觉一下这种厌恶感罢了。 过了这个村,怕就再没人肯帮着自己了。 对于贾赦的心思,林如海了如指掌,他含笑的点了点头,心中既满意又高兴。 眼见着时辰已近午,林如海也不愿在荣国府内多留,因此也不顾贾赦的挽留,只说是有外务缠身,多不得闲,只能辞别了。贾赦也是个识趣的,见林如海不愿留下用饭,也就不多强留,把人亲自送到了门口。 可是因着林黛玉他们几个小的还在贾太君那处,因此又在门口多留了一会儿,等着他们出来。 虽然林如海在向贾赦辞别时,就已经派了人去通知林黛玉他们,可饶是如此,还是在外头等了一刻钟的时候,才把林黛玉他们给盼了出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了府,因为林如海早有吩咐,林管家自是让厨房备下了吃食,等着老爷小姐们回来了,就把饭食上了桌。 用完了饭,众人就各自回房或歇息或消食,林如海则唤了林黛玉进书房,想知道他们有没有被贾太君给欺负了。林黛玉倒是不怕了,毕竟她是贾太君的亲外孙女,又一心想让她嫁给贾宝玉,可是照着贾太君向来不理会规矩的脾性来说,林如海倒是有些担心她会把贾宝玉给叫来,直接就让林黛玉相看了。 也就是因此,林如海连午饭也不肯留在荣国府用,只担心林黛玉太小,会被人给算计了去。即使林黛玉是林如海亲自教养长大的,为人聪颖懂进退,可是到底年纪还太小,涉事未深,很多问题因为阅历不够,很容易就会被人哄了,算计去,尤其贾太君还是她的亲外祖母。 林黛玉早就想着父亲会问,因此被叫到了书房,也不觉得奇怪,很是详细的就把当时的情景,以及自己那时在想些什么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面前这个向来疼她爱她的父亲。 ★☆★☆★☆★☆★☆偶是分割线★☆★☆★☆★☆★☆ 眼看着林如海出了内院,贾太君虽然心中不悦,但到底还是松了口气。毕竟她的原意只在林黛玉,而不是跟林如海斗智斗勇。 只是,要如何把贾宝玉从话题里给引出来,贾太君还不着急,若是急了,难免被人看出奇怪来。 正巧,就见三个嬷嬷并六个丫鬟,簇拥着三个小姑娘进了来。 林黛玉自是认得她们,正是贾迎春,贾探春和贾惜春了。只见其钗环裙袄,三人皆是一样的妆饰,因此倒使三个姑娘不同的美被这妆饰给耽误的表现不出来了,实在是可惜了些。 不过,林黛玉是明白贾太君的心思,她是想给人一种一视同仁之感,让人知道,她并不因为惜春是东府的而怠慢了她,更不因为迎春是她看不上的大儿子的女儿而无视了她。 可是,这终归是不一样的。 贾惜春虽然是宁国府的,可是就林黛玉所知,这东府年年都要送五千两的银子过府,又皆知她是嫡女,怎么可以与迎春和惜春两个庶女一样的妆容饰物?只是因为现在东府是尤氏当家,她看不上自己这个小姑子,也不愿意她来碍眼,因此不管不顾罢了。 而贾迎春虽然是个庶女,可是却是荣国府当家人的庶女,怎么就可以与贾探春一个五品小官的庶女一样的穿戴了? 由此来看,这压根就不是为了显示贾太君的一视同仁,而是特意的捧着她最疼爱的小儿子的女儿罢了。 只是前世林黛玉是真正的孩子,没能在一开始看清这一些,只以为是外祖母心中仁爱之故罢了。而转世重生之后,林黛玉看清了许多东西,又有林如海的教导,这才思考起前世那看似顺理成章之下的种种忌讳。 可即使林黛玉看清了又能如何呢?她现在到底有父亲有弟弟妹妹,有了依靠之后,又哪里愿意再陷入贾府的烂摊子里去呢?!所以只做不知罢了。 林黛玉含笑起身,与三位姐妹一一厮认过,大家归了坐。 一时又有丫鬟斟上茶来,林黛玉接过,啜了一口润润喉咙,想着呆会贾太君定然会问起她母亲的事,到时候就没得闲来润嗓子了。 果然,林黛玉才一放下茶杯,贾太君就因着想跟林黛玉更亲近一些,便提起了她的母亲,只问她贾敏是如何得病,如何请医服药,如何送死发丧。 可是贾敏得病的原因哪里能说得,林黛玉便按着前世贾敏的死因与贾太君说了一通,如此贾太君又不免伤感了起来,只说道:“我这些儿女,所疼者独有你母亲,今日她却先舍了我而去,连面也不能一见,今见了你,我怎么不伤心。” 说着,搂了林黛玉在怀,又呜咽起来。 众人忙都宽慰解释,方略略止住。 那贾宝玉之母,贾政之妻王夫人与小姑子贾敏最是相处得不好。王夫人在家时,自是金尊玉贵的,可是那时王子腾还没起来,而贾家的贾代善还没过世,贾家自是压着王家一头,而贾敏但凡与王夫人起了口角,不论对错,贾太君都是偏向贾敏,训斥王夫人的,因此心性比针尖还细的王夫人只恨不得贾敏立死了去。 如今,贾太君口称着为了贾宝玉的前程,竟要让他娶了林黛玉,那王夫人哪里能肯! 众人见林黛玉年貌虽小,其举止言谈不俗,身体面宠虽怯弱不胜,却有一段自然的风流态度,只觉得是个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的。 可看在王夫人眼里,却不觉得她让人怜惜,心中则越发觉得对方尖嘴猴腮,又是个病秧子。我儿宝玉可是个体弱的,若是被她传上了病症可如何是好?便侥幸没被染上,那林黛玉的身子怕是跟她娘一样,不是生不出孩子来的,就是到年纪大了才能生,可不就要断了自己抱嫡孙的美梦了吗? 为此,王夫人是怎么都不愿意让林黛玉进门的。 因此,王夫人心中不怀好意,面上却慈眉善目的问道:“瞧你年纪虽小,可是身子如此薄弱,竟是连你两个妹妹都不如的,可是身上有病?若是有,可是要趁早治好的,府上可曾为你请过大夫?” 林黛玉唇方轻启,想要说些什么时,王夫人又接着说道:“说起来,林姑父此前一直在扬州当官,可那处能有什么好大夫,所以才没给你治好的吧?不过也不要紧,如今你们阖家到了京城,这天子脚下可是多得是好大夫,即使没有,你与舅妈我说上一声,我立时就帮你递个帖子,帮你请个太医来的。” 贾太君颇为不悦的皱起了眉头,因为她听了出来,王夫人不止讽刺了林黛玉体弱,还讽刺了林如海此前被发配到了扬州,只是王夫人觉得在外头做官的自然比不上京官,可是她却不知道能做上盐政的官员,而且还是个御史,那非是帝皇心腹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米寶给我扔了一个地雷~~~ 爱你一万年~~~ 第33章 贾太君一边在心中暗处庆幸着林黛玉还小,怕是听不出来王夫人话中的讽刺,一边又为了王夫人的拎不清而着恼。 可是林黛玉会听不出来吗?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我自来便是如此,从会吃饮食时便吃药,到今日未断,但身子却是比以前强健了许多的。只因我三岁那年得了重病,听得说来了一个癞头和尚和一个跛脚道长喂了我一味丹药,又因着父亲得到当今陛下的青眼,竟是亲赐了一位老太医到府中住着,所以我看着纤弱,但也只是表面上看着罢了。” “哦?听着玉儿的话,那两位仙长可该是有大神通的,否则哪就那么容易救下了你。”贾太君听了林黛玉的话心中极为欢喜,因为由此可以看出林如海的圣眷之浓,非常人能比之的。“玉儿真是个有大造化的,否则常人哪能引得仙长相助呢。” 林黛玉闻言,含蓄的笑了笑,继续说道:“只是两位仙长说了,我的病若是要彻底的好了,除非从此以后总不许见哭声,除父母之外,凡有外姓亲友之人,一概不见,方可平安了此一世。” 贾太君听出了此中真意,原先笑着的脸宠瞬间僵了一僵,而王夫人则是高兴得很,觉得之前为林黛玉医治的那位位仙长果真是有神通的,早早的就看出林黛玉配不上自己的儿子,所以说了这一番话来,毕竟贾宝玉也算是林黛玉的外姓亲友不是?! 贾太君原也说了那两位仙长是个有神通的,这回也不好反口又说他们两个是疯疯癫癫之人,方才说了这些不经之谈,不用理会他们之类的话来,所以心中竟是怄得慌了。 正当气氛有些僵硬之际,就听后院中有人笑声,说:“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 听到这声音,林黛玉眼中寒光一闪,就见到王熙凤被一群媳妇丫鬟围拥着从后房门走了进来。与前世一般无二的金丝八宝攒珠髻,上头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祅,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 林黛玉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一旁的林红玉的大眼睛眨了一眨,好奇的问道:“姐姐,这人是谁?可不是我们林家的亲戚?” 贾母闻言,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随即又笑道,“你不认得她,她是我们这里有名的一个泼皮破落户儿,南省俗谓作辣子,你只叫她凤辣子就是了。” 林红玉还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位,只见贾探春忙告诉她道:“这位是琏嫂子,是你琏表哥的夫人,正是你们林家正经的亲戚呢。” 林红玉虽然不识,也曾隐约听起过这个人。贾探春口中所说的琏表哥,正是大舅舅贾赦之子贾琏,娶的正是二舅母王氏的内侄女。 “既然是正经的亲戚,又是我母亲的小辈,怎么披红挂绿的这般不庄重?”林红玉同林黛玉一样是被林如海亲自教导着长大的,只是因为不像林黛玉一样有两世的记忆,本身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孩子,虽然比同龄的孩子机灵一些,但向来最爱的就是有话直说,眼里不容沙的。 贾太君年纪大了,穿的衣服多是以沉色为主,而王夫人和邢夫人也有三四十岁,虽与贾太君衣服的款式不太一样,但同样是以暗色为主,而李纨为贾珠之妻,贾珠新丧,她自然也是穿着素服。 唯独王熙凤虽然不是新媳妇,但好歹是正妻,又因为贾太君喜欢喜庆一些的颜色,为了讨好老太太,她穿着在身上的自然最是娇艳不过的。再加上她向来亲近的王夫人平日里最不待见的就是贾敏,每次说起她来,口中自是满满的数落,如此下来,王熙凤被王夫人影响得,自然也对贾敏不待见起来。 所以,对于一个不待见的人,王熙凤自然不会为她守孝,即使那是她丈夫的姑妈,贾太君的女儿,更是她的长辈。 所以林黛玉来了,她也就忘记了要穿得素淡一些,最起码不能刺了方才丧偶和丧母的林家人的眼。 听了林红玉这话,饶是王熙凤为人圆滑,此时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为自己圆上一圆。 贾太君对着自己的女儿也确实是有着几分真心的,听了林黛玉的话,又看着王熙凤身上红得发亮的衣裳,顿时觉得很是刺眼。 可是王熙凤到底是她的孙媳妇,贾太君还要靠着她跟王夫人打对台,毕竟王夫人是她扶持上管家的位子的,可是这府中却不能容她一人独大,免得贾太君掌控不住她。正好这王熙凤便进了门,她是王夫人的内侄女,同样有王家撑腰,王夫人也不能拿她做筏子,因此可是个好人选。 贾太君到底年纪大了,见识的也多,对着林红玉说道:“你的嫡母就是我的女儿,你虽不是她亲生的,但倒是有份孝心在这里实在是让人高兴。也难为你一个孩子,想得这般多。” 林红玉虽然懂事,可是很多话是听不明白的,因此也不知道对方讽刺自己是个庶女,身为嫡女的林黛玉都还未说话,她却是凭什么插嘴。所以虽然觉得贾太君的话好像怪对的,却并未怎么往心里去,只默默的听着。 林黛玉倒是听得明明白白,可是贾太君是她的外祖母,因此倒不好反驳,况且她说的话也是驳无可驳,只能忍气吞声的听着。 贾太君见林红玉一脸的懵懂,装腔作势的说道:“凤哥儿她虽然帮着你二舅妈管着家,到底岁数太轻,经历的不多,很多忌讳也不清楚。又因着我年纪大了,越发欢喜那些喜庆的颜色,她这是一心为了让我高兴,没想到倒刺了你的眼。不过,你既然提起来了,也为了让玉儿高兴,我少不得也要跟底下的人吩咐一声。” 说着,她看向了涨红着脸站在一旁的王熙凤,慈爱的说道:“你也别担心,我知道你原是无心的。这样吧,你现在下去换上一件素色一些的衣服过来,再去厨房说一声,这儿个食素。” 王熙凤少有被落面子的时候,今儿个可是第一次,心中自是有些恍恍然,觉得都没脸在这厅里呆下去了。因此贾太君一吩咐,她立时就应了下来,匆匆的就要领着带来的媳妇丫鬟出了厅,自去忙活去了。 这时王夫人忙又把人叫住,径自问道:“你这个月的月钱可放了没有?” “月钱已经放完了。”王熙凤想了想,突然明白过来王夫人为什么突然叫住自己,刚想笑着说话,又想起姑妈才去了没几个月,自己又穿着鲜艳的衣服刺了林家人的脸,此时也不宜再笑,因此便肃着脸说道:“才刚带着人到后楼上找缎子,找了这半日,也并没有见昨日太太说的那样的,想是太太记错了?” “有没有的,也没什么要紧。”王夫人说道:“可你也该随手拿出两个来给你这三个妹妹做了随礼的。算了,既然已经这样了,想着三位姑娘也是要留饭的,等饭后想着叫人再去拿罢,可别忘了。” 王熙凤也知道这王夫人是存着下马威的意思,再加上林红玉的话也确实是下了她的面子,便忙附和道:“这我倒是先料着了,知道妹妹们不过这两日到了,我已预备下来了,等太太回去过了目好送来。” 王夫人一笑,点头不语。 这算什么?显着贾家看不起我们林家吗?连着料子也不愿先备好,只等我们来了才过目,竟似是打发叫花子花子似的。 又见着外祖母连眉毛都没皱一下,林黛玉忍不住拧着手上的帕子,又看了看弟弟妹妹们,到底还是发挥了她一向的毒舌本色,连嘲带讽地道:“且不用这么麻烦了,如今我和妹妹们都是孝期,身上的物件可不是那么随便就能穿戴的,没得冲撞了,倒是我的罪过了。” 王夫人的眉毛一跳,随即笑道:“你也太见外了些,即使是早就想着要备给你的料子自然不能随便,你说是吧?凤哥儿?” “可不是嘛。”王熙凤乖巧的点了点头,附和道:“正巧府中尚有三匹雪缎,可不就合了三位姑娘的身嘛。” “算了吧。”林黛玉含蓄的抿着唇:“我真的不需要。” “大姑娘可不要跟我们客气,我们贾家好歹是有爵位的人家,府上的好东西多的是,便是给了你一两件也不差什么的。”王夫人也是糊涂了,竟是如此贬低林家,倒让原先还不动声色的贾太君有些恼火起来。 不过,林黛玉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雪缎的料子虽是不错,可是我们姐妹几个身上的料子是当今陛下以及老圣人怜惜,赐下来载了给我们做孝服的贡缎,而且每个月都会送上几匹过来,因此便是二舅母和琏嫂子给了雪缎,怕我们也穿不过来的。” 第34章 这话一出,王夫人被驳得无话可说,心里更是下了决心,绝不该让林黛玉进门,否则自己就会被排斥得连个说话的地儿都没有了。而一旁的丫环嬷嬷们则是为了林家的圣眷而暗自咋舌,连着王熙凤都有点后悔莫及了。 不过林黛玉却并不怎么当回事,脸上的笑容仍是一如之前,并未因为自傲而灿烂上几分,也未因为低调而收敛住几分,越发显得她宠辱不惊,很有风范。 王熙凤想到自己那不成器的丈夫,虽然是荣国府大房的嫡长子,却因为贾太君的关系只能给二房跑跑腿。王熙凤到底还是想着让自己丈夫出息的,而且她本身与二房也不过是面合心不合,否则也不会为了掌握荣国府的管家权而去讨好贾太君了,因此对着林黛玉倒多了几分真心,想着若能讨好了她,待林黛玉回了家,与林如海说上一二,自己便能帮着贾琏露个脸了。 所以,王熙凤上下打量了一番林黛玉的穿戴,果然觉得她穿着不俗的,便上前执起她的手,柔和的说道:“天下竟有这般标致的人物,我今儿才算见了,况且这通身的气派,竟是连着这般不俗的衣裳也变成了寻常的物件似的了,看起来竟不像是老祖宗的外孙女,竟是个嫡亲的孙女,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口头心头一时不忘的。” 又想到自己这身鲜艳的衣裳,便开口欲挽回几分好印象,便道:“只可怜我这妹妹这样命苦,怎么姑妈偏就去世了。也怨我,方才才见了外客,也不好穿得过于素淡,又想着早些见着妹妹,竟是忘了换掉身上的衣裳,便让几位妹妹刺了眼,还请别怪我大意了才好。” “琏嫂子也是忙不过来才出了这等疏忽,若我连这个都怪罪,可不就太小气了些。”林黛玉低下头看着身边的林红玉和林青玉,问道:“妹妹们可是不是?” 林红玉和林青玉忙道:“姐姐说的正是这个理儿。” “即使如此,我也是有错处的。”王熙凤这才转悲为喜,又问道:“妹妹几岁了?可也上过学?待会可想要吃些什么,想玩些什么的,只管告诉我,丫头老婆们不好,也只管告诉我。我见着妹妹就心中欢喜的,只恨不得留下妹妹住上几日。” “这却是多有不便的。”林黛玉笑着拒绝:“母亲去了,父亲却在,又因着家中无主母,我便是管事儿的,虽然年纪还小,但有王嬷嬷帮扶着倒还好些。况且妹妹和弟弟们年纪更是小些,也要我帮着照看呢。” “怎么玉儿竟还要如此忙乱吗?”贾太君其实早就知道林府如今是林黛玉管家,虽然林如海也是常照看着的,但她方才还说是由她的奶妈子王氏帮衬着,可见林如海管得并不多,想着是由着她练练手段了。 只是奴才手上掌控的权力多了,难免就要欺主,即使精明如林如海,怕也有顾不住的时候,因此贾太君看了一眼低眉顺眼,自进了荣国府就没哼上一句的王嬷嬷,越发觉得是个不堪造就的,她若不是故意装的样子,就是真的是这般的性子,哪里真的帮衬到林黛玉什么呢。 贾太君忙道:“我们好歹是至亲的血脉,断没有不帮衬你的道理,况且你母亲一身管家的本事原就是由我教导出来的。这样吧,我府上有个嬷嬷赖氏,原已经因为年纪大了而被我开恩放回了家,但因为念着旧常常回为看看我,而且她儿子媳妇也在我府上当着管家的事务,那赖嬷嬷虽说是不能过于劳累了,但她儿媳妇却是个好的,我便让她随你过府帮衬你一阵子吧。” 贾太君此举也有让赖大家的去林家探探虚实,讨好林黛玉的缘故在里面,让她多帮衬着林黛玉,又能在她面前说些自己那宝贝孙子的好处,还能想法子事先知道林如海想订下哪家的女子做了继妻,才好事先搅黄了这段姻缘。 “我事先也没见过那位赖姐姐,也不知道才干如何,可是今儿个见着了琏嫂子,却真真是个有才干的,可见大舅母调教的好,若是可以,我倒是想着把琏嫂子带家去帮衬着我呢。只是……”林黛玉这一番夸,倒是把王熙凤夸得脸红一阵白一阵,把王夫人气得笑脸儿都僵硬了,更是把邢夫人都恼得冷哼了一声。 但贾太君却丝毫不理会她们,只注意到林黛玉后面的那句只是上头。 “只是什么?”贾太君问道:“难道林府中可有什么胆大的奴才不听使唤不成?” “并非如此,家中上下规矩严谨,又有父亲做下的旧例在那头,哪会有人胆大妄为到这种地步。”林黛玉摇了摇头,笑容越发温柔起来:“只是父亲前几日才与我说了,言之当今陛下过上几日就要赐下几位教养嬷嬷下来府中,到时候有着她们帮衬,我却用着赖姐姐,可不就打了几位教养嬷嬷脸吗? 况且几位教养嬷嬷是宫里出来的,难免有些门道可以与宫中的主子们说话,所以她们若是递了个口信进去,让陛下知道了此事,怕是连陛下都难免生气的。只是陛下对着父亲向来信任,又有老圣人的面子在,所以定是不会对父亲着恼,反而是会怨着贾家,甚至于是会迁怒了贾家可如何是好?” 好好的谋算被打了回来,偏偏林黛玉说的又合情合理,而且字字句句都显得她是为了贾家好,但贾太君到底心情还是不太好,只觉得有一股子的火气在身上积着,却因为在林黛玉面前不好失了礼数,让她因此而远了自己,不得不压制了下去,不可谓不憋闷。 可即使如此,她还是只能任着自己憋闷。 毕竟荣国府虽然也是老圣人的旧臣,可是因为自己是太子奶娘的身份,又因着曾经暗中支持着义忠亲王行事,却没想到这两个人都是不成的,荣国府竟是两头空,变得如今只能依仗着老圣人往年的那点儿青眼,勉勉强强、战战兢兢的过活。 只是老圣人到底年纪大了,谁知哪日就会撑不住去了呢。 贾太君僵着一张脸,装模作样的念了一声佛,虽然强迫自己要友善着态度,但脸上的表情到底还是有些转不过来,因此倒显得有些狰狞了,偏生她却丝毫不觉的,还以为自个儿还是一付慈眉善目的模样,笑着说道:“姑爷到底是个好人,能得陛下如此的宠信,可见我当时没把敏儿嫁错了人。” 然后又指着一边的茶果,连声叫着让林黛玉吃上几口,接着又是一番说说笑笑,更是不敢冷着林红玉和林青玉这两个庶女了,便是一旁一过才一岁,什么事儿都不懂的小婴孩也不曾放过,指着笑着说是个可爱机灵的,有林如海这个父亲提点着,将来定也是不得了的人物。 林黛玉笑了笑,竟是连谦虚都不曾,只笑着应了。 之后,除了贾太君和王夫人外的几人都是用着几近讨好的态度对待林黛玉的,这奉承话是一句接着一句,竟是不曾停过的,只怕着自己少说了一句,未能在林家人的面前露了脸来,眼见着午时将至,气氛仍是很热闹,更觉得时间过得也太快了些。 对于林黛玉来说,面前这些不过是群眼热林家权势圣宠,而阿谀奉承的钻营小人,即使是外祖家的亲戚,可是对于经历过一世的林黛玉来说,却并不如何理会。她也发现了,能重生一世,必然是舍弃了些什么东西罢,否则自己为何只愿意顾着家人,却不再去考虑其他人的想法了?! 不过,这样也好,总是少了许多伤心的时候。 午时将至,厨房里早早的备下了吃食欲迎着林家亲戚,王熙凤更是在厅里便打点着要准备哪些素食,意图要弄着些有典故的,让林姑娘吃得尽兴些。也亏得王熙凤这个腹中无诗书的,硬是搜索枯肠的想了几道,剩下的也只能随着厨房摆弄了。 可是这些吃食还没来得及摆出来,甚至于贾太君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声摆饭,林如海便派了人进内院询问林黛玉,可要一起走。 贾太君自是不依,说是好不容易盼来了外孙女儿,想要好生的亲香亲香,甚至还言说打算留着住上几日。 可林黛玉只把荣国府当成了虎穴狼巢,生怕像前世一样被贾太君安排着住进了她旁边的碧纱橱,与贾宝玉只隔了一道门,坏了自己的名声。而且与那贾宝玉相见,难免又会被他问上一句有玉没玉,更会想要帮着自己取上一个表字,所以林黛玉自然不可能答应的。 毕竟说是自己有玉,林黛玉可不想被贾太君传上一遍当时贾宝玉与薛宝钗才有的金玉良缘,说是无玉,待贾宝玉摔了玉,又是自己的罪过了。 因此忙拒了,说是不愿留下父亲一人用饭,母亲才才去世,到底一个人凄凉了些。 林黛玉孝女的表现,倒让贾太君不好久留,只含着泪让她多带着弟弟妹妹来看看自己,这才放了人出府。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飞絮给我这篇文扔了一个地雷 也谢谢绝傲孤烟为四爷穿雨化田那篇文扔了一个地雷 爱你们~啵你们一身~~ 第35章 这一番话下来,林黛玉说的是口干舌燥,直喝了几杯水方才好些。 而林如海听罢,不由得为贾家的作法大感恼火。先不提他们意图拉拢林家,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偏偏他们却是说了林黛玉无数的好话,却对林红玉和林青玉百般的怠慢,可见是带着挑拨离间的心思在里头的。 可无论是嫡女林黛玉,还是庶女林红玉和林青玉,即使身份上有所差别,难道就不算是他林如海的女儿不成, 索性林黛玉心中素来有这两个妹妹的,当着贾家的面说了些林家家风贵重,实为贾家所不及的话来,这才引着众人把心思放到了林红玉和林青玉身上几分。 不过,想到几日后荣国府将起的轩然大波,林如海到底忍住了现在就想去给贾家添堵的念头,硬生生的和林黛玉转了话题,说起了徒君溥意欲封她为郡主的话来。 林黛玉事先就已经猜着了那个自称为傅高杰的男人定是出身不俗的,后来他离了扬州,林如海出事回来之后,举家在坐船到京城的那一个月里,便开诚布公的与她说了,那傅高杰实际上就是今上。 林黛玉虽然对徒君溥的身份早有准备,可是乍一听,还是觉得一阵的晕眩,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如今又一听徒君溥要封自己为郡主,认自己为义女,饶是林黛玉早在扬州时便曾经在林如海的暗中同意下唤过徒君溥为义父,现在也有些受不住。“女儿何德何能,怎么就荣封为了郡主,这怕是有些使不得吧?” “黛玉稍安勿躁。”林如海正想安抚上林黛玉几句,可见她一脸着急的模样,一时兴起,就笑着调侃了两句,道:“你是我林如海的女儿,自小金尊玉贵的长大,为人又聪明伶俐,连着样貌品行样样不俗,哪里就会使不得。依我看,很是使得才对。” “爹,如今可不是调笑女儿的时候,若是因着这事儿惹了哪些人的眼儿,可与爹您的仕途有碍啊。”林黛玉见林如海并不放在心上,便跺了跺脚,尽显了小女儿姿态。 林如海最是喜欢面前这个千伶百俐的女儿对着自己撒娇,只觉得向来冷硬的心,在女儿的面前都软了下来。“你爹我虽然不才,不过是个三品的巡盐御史,如今得蒙圣恩被召回了京中,却连个什么职位也还没定下来,可是却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林如海想了想,到底还是开口抚慰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免得她一着急上了火,到时候担心忧虑的还得是自己。“况且陛下他也确实是喜欢你,就算你成了郡主,也照样也是我的女儿。你做了郡主,实则上还与往日相仿,只是多了要进宫的原因罢了。那些皇子皇女们虽然尊贵,可是因着你爹我的缘故,只有拉拢你的份儿,断不敢作贱了你去,自安心便是了。” “可是……”林黛玉犹疑了一阵,正想开口,却又被林如海给截住了话头:“实则上,这件事儿陛下已经定下了,老圣人也是同意了的,便是爹不愿,也只能认了,你自然也只能认了。” 林黛玉这才愁眉苦脸的点了点头。 ★☆★☆★☆★☆★☆偶是分割线★☆★☆★☆★☆★☆ 不几日,在朝堂之上,徒君溥便颁下圣旨,封了林如海户部尚书并太子少师。从一个正三品的巡盐御史连跳两级成了正二品的户部尚书便并非前无古人,可是这太子少师虽然因为陛下没有太子的缘故只是个虚衔,可是正一品的职称却不是虚的,因此朝堂之上很是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待到早有准备的林如海出来接了旨之后,徒君溥又颁下一张圣旨,那是他和老圣人一同便用了御印,封了林黛玉郡主,吉号为娴雅,圣旨里言之凿凿的说林黛玉孝敬勤俭、贞静淑懿、坤仪毓秀,仿佛世上所有的美好词汇都该放到林黛玉的身上,让人听着暗暗咋舌。 虽然这样倒也出彩,可是林如海到底心中不虞,觉得这样旁人见了,定会觉得太过轻狂了些。而且这圣旨颁下来的时候,每念到林黛玉的一个好处,徒君溥就要在龙椅上点一下头,让那些胆大心细的官员们见了,可不就该在脑子里想象他林如海是怎么让自己的女儿见了陛下,让她讨了陛下的欢心,这才封了为郡主的。 虽然林如海不在意别人的编排,可是林黛玉是他心爱的女儿,他可容不下别人对她的编排的。 本来林如海还觉得等稍过上一些时日,再把王夫人在外头包揽诉讼,以及王熙凤放利子钱的事情传出去,免得被人察觉出来,说是自己才阖家去了贾府就传出对贾府不利的言行来,可是因为徒君溥的缘故,如今却不得不提前了。 等到林如海摆着一张笑脸,在散朝之后一一谢过了上前来恭贺一番的同僚们,打马回到了林府之后,一张如风和丽的笑脸就垮了下来,只剩下一阵寒似一阵的冷气弥漫在周身了。 而等到第二日,林如海带着林黛玉进宫谢恩之时,荣国府二太太打着府中爷们的名号在外头包揽诉讼,以及王熙凤放利子钱的消息便已经有心人的推动下传得沸沸扬扬起来。 不过,这些既然早在林如海的预料之内,自然也不会为了此事而废上太多的心的,他早就把流言传出去之后该做些什么事都一一交代给贾赦了,如果贾赦依然是烂泥扶不上墙,林如海也就懒得理会他了。 当然,林如海既然选中了贾赦,那么贾赦自然也不会是什么烂泥而已。 徒君溥小了林如海整整十岁,但与当年年过三十仍膝下荒凉,直到三十一岁才有了林黛玉的林如海不同的是,徒君溥自十七岁娶妻,第二年便有了长子,如今二十七岁,十年间就有了五年皇子和三位公主。 其中皇长子皇次子并长公主都比林黛玉大些,其余的都是一团的孩子气,但皇宫之中,哪会有真正的孩子呢。 林黛玉一介外臣之女却被封为了郡主,几位皇子公主虽然有些想法,但因为年龄的关系却不好做下什么大决定,却为了拉拢林如海,纷纷下了决定要与林黛玉好生相处的。 当然,连着几位皇子公主的母妃们也是这般想的。 而其中最有资格,也最容易与林黛玉亲近的自然就属皇长子徒轩昂的母后,徒君溥的皇后许氏了。 许家乃是旺族,跟林家和贾家一样是在开国时立下汗马功劳的,只是后来家中能出仕的出息子弟一个也寻不出来,便慢慢的败落了。否则,许氏当初就该成了任何更有权势些的一位皇子的正妃,而不是徒君溥的王妃。 不过,运气这种东西总是很难说的,许氏嫁的丈夫虽然与其他皇子相比总是样样都有些不如,但还是越过了皇长子和嫡长子得了老圣人的禅位,自己也就成了一国之母。 也因此,许皇后总觉得自己有些底气不足,即使生下了徒君溥的嫡长子,但与徒君溥登基后新纳进宫的那些家世显赫的妃子们一比,自是有些挺不直腰杆的。 只是,当年徒君溥还是一名皇子,连个郡王的头衔都没能捞到,更别提后来那忠信亲王的身份了。但是许氏却是与他不离不弃,相扶相持着熬了过来,况且她生下的长子长女都是好的,自然得了徒君溥的尊敬,所以,许皇后在这后宫里还是能做到令行禁止的。 至少到现在为止,也没人敢当面触了她的霉头。 许皇后在知道徒君溥宠信林如海的时候就打听过他府上有三个女儿,一个嫡两个庶,而且那个嫡女就小了徒轩昂三岁,可不就正配得上?只是还没等许皇后与徒君溥商议一番,这位陛下就率先来说要收了林黛玉为义女,封为郡主。 许皇后一番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夭折了,索性要收为义女,在宫中总该有了母亲做为依靠的,而这个位子又舍许皇后其谁呢? 如此,也算是给徒轩昂一个后台了。 现今林如海带着林黛玉进宫谢恩,他自个儿就去了前朝徒君溥的书房说话,林黛玉则去了她那便宜母后许氏所住的坤宁宫。 许皇后见了这个漂亮的小姑娘,自是高兴的很。她有了一个儿子,却总也希望再生下一个女儿,毕竟女儿更贴心些,偏偏许皇后当年生徒轩昂的时候伤了身子,便是小心翼翼的养着身子却也未能怀上个一儿半女的,如今见了林黛玉这般聪明可爱又格外乖巧的女孩子,又想到她才失了嫡母,倒也有了一些把林黛玉当亲生女儿看待的念头。 而这念头一出,许皇后看着林黛玉就更欢喜了些。 男子与女子不同之处便在于此。 男子与人相交,虽然面上不计较什么,但是总会在心中暗处思量着对自己的好处,反之女子看中了一个人,就会多上几分真心,对于得失却不会那般的斤斤计较。但是为母者却又与那些男子相仿,但却不是为自己谋划的多些,更看重的是自己的子女。 许皇后想着,林黛玉到底还是个孩子,若是自己对着她好了,她心中也会感恩的。 第36章 前头贾太君才为了自己的外孙女得了当今陛下以及老圣人的青眼得封郡主而心生欢喜,后头再一听到家中两个王氏在外头闯下了大祸,只觉得晴天霹雳,当场就晕厥了过去。 那时候贾太君正带着最疼爱的贾宝玉在上房里说笑,底下坐着三个孙女,正在昨儿个朝堂上传来封了林黛玉为娴雅郡主的喜事儿满口的念佛,还盘算着今儿个林如海必是要带着林黛玉进宫谢恩的,待明日林家闲了下来,自己就为他们办上酒席庆贺一番。 毕竟林家多年没在京城里了,虽然有同僚关系亲近,但林黛玉得封郡主可是件大喜事,四王和其余七公与荣国府向来交好,便是为了过世的女儿,自己也该带着头,给林家撑撑场面才好。 虽然林如海有自己的府邸,可是家中却无能真正当家做主的女眷,而林黛玉虽然能理事,却因为是个未出嫁的小女孩,很不能撑起场面来,正该由她们贾家来帮着打理宴席才好,既如此,就该与林如海商量一下,这顿喜酒是在荣国府内摆,还是林府上摆。 当然,照着贾太君的意思,自然该是在荣国府上摆的,毕竟自己家可是国公门第,且大而宽敞。那林府虽然听说是今上赐下修造的,可也没有荣国府这般有沉年的底蕴。 贾太君的算盘打得极响,心中也在惋惜着前几个王夫人竟然让贾宝玉去家庙里跪经,平白少了让他见林黛玉一面的机会。否则自己的乖孙子长相好,性子聪颖,嘴巴又甜,若是两个玉儿能见上一面,那喜事不就近了吗?! 不过,总也不迟的。 贾太君心中想着,等到林黛玉摆酒的那一天,让贾宝玉去讨得她的欢心,日后也是郡主驸马了,可不同样也能成事。 因此,与贾宝玉说起了林黛玉,更是夸赞起她的相貌及行事来,倒听得向来将女儿视为珍珠的贾宝玉对着这位娴雅郡主越发的心生向往起来,只在贾太君的怀里撒着娇,求着让贾太君把这位妹妹接到府里来玩玩。 贾太君被贾宝玉哄得笑逐颜开,直应了好几句的好字,便又得着了贾宝玉一连串的奉承话。 就在这个时候,赖大家的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但是却并不开口,只是看着贾宝玉和三位姑娘。 贾太君知道必是有些不方便给这些孩子知道的事情,所以笑着让嬷嬷们领着贾宝玉和三春回了房间,待到上房里只剩下服侍自己的丫环婆子时,这才问赖大家的出了什么事。 这时,赖大家的才把王夫人和王熙凤在外头包揽诉讼以及放利子钱的事情说了出来,还言之凿凿的说,这件事已经在外头传得路人皆知了,她如今是来听贾太君吩咐该如何是好的。 赖大家的低眉顺眼的等着贾太君的吩咐,可没曾想听到的却是贾太君身边丫环们惊呼的声音,她这才敢大着胆子抬起头来,看到的便是贾太君厥过去的一幕。 一时间,贾太君所在的上房一阵的兵荒马乱,直到贾太君醒了过来方才好些。 “老太太,你可觉得怎么样了?”贾太君的心腹丫鬟鸳鸯端着看着终于醒过来的主子,顿时觉得自己刚才大着胆子,冒犯的按了贾太君的人中是再对也不过的。 贾太君躺在榻上轻轻的转头看了周围一圈,慢慢的才想起来自己竟然是昏了过去,而且还是因为最欢喜的小儿子的妻子,以及最得意的孙媳妇的事情而震惊的昏了过去,哪里还能躺得住呢。 她强忍着头疼,沉声喝道:“快把你们大老爷二老爷大太太二太太并琏儿和凤哥儿都给我唤过来,快去!” 王夫人和王熙凤并不太知道外头的事情,可架不住有下人费心的讨好,即使犯下这般的罪过,贾太君和二位老爷怕都不会轻易的放过她们,但谁让她们都有个好娘家呢。而且贾太君到底年纪大了,而大太太邢夫人早就在王夫人不留余力的造谣中,成了众下人眼里上不得台面的人物,很不能管好一个家呢。 虽然说邢夫人比较好糊弄,贾家的下人惯爱这样的主子,可她为人太过于吝啬了,大家都知道必是无法在她手上讨到好处的,而且如今手有余钱的日子怕还会断掉,所以除了大房邢夫人手底下的人外,其他下人们可没一个盼着邢夫人管家的。 只是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见到王夫人和王熙凤的,总是要透过王夫人的心腹周瑞家的,而要见王熙凤,自然也要先禀报给平儿,这两个管家奶奶可是差不多的时候收到消息,可是还没等她们想个法子出来,贾太君就派人把她们给叫到上房去了。 她们二人心慌意乱的往贾太君所在的上房走,一边思考着待会见到老太太的时候该如何编造说词为自己开解一二,一边又在心中想着自己行事向来隐蔽,这件事是怎么泄漏了出去,又是怎么样传的沸沸扬扬的,难道是有内贼不成? 若是没有真凭实据倒还好些,怕就怕那内鬼偷出了能证明自己做了错事的证据,那可就…… 因着这份心慌意乱,越走越慢的王夫人和王熙凤到了上房都没能想出个能帮自己辩解的说词来,到上房门口,两人正巧就碰了面,王熙凤立时就眼睛一亮,为自己想到了好的借口。不过,这其实也不算是借口,而是本来的真相。 因着心中有了决断,王熙凤虽然仍是忐忑不安,但到底也有了一份依仗,觉得底气足了一些。 反倒是王夫人却是心虚得很了。 即使两位王氏走得再慢,可是王夫人是随着贾政住在荣禧堂的,而王熙凤也为了方便理事,也没住靠近花园的大房那处,而是住到了正房的小院子里,所以还是先到的两个。 她们一进上房,就有丫环为她们打起了帘子,并有进去通报一声的。等她们两个被允许进入上房之后,走了进去,就听到贾太君震怒的喝道:“你们两个蠢妇给我跪下!” 氏两位王氏本来就是做错了事,听了贾太君的话,哪里敢怠慢的,连忙的跪倒在地,还因为太用力而发出了响声,可见是跪得实实的。 贾太君虽然心中怒火直烧,可是此时此刻也不太想理会她们,见她们跪下之后,便闭上了眼睛,等着贾政贾赦和邢夫人的到来。 毕竟面前跪着的两个女人都是她所倚重的,王夫人如果太过失了面子,那难免会带累到贾政,而王熙凤若是处置了,那日后就没人能帮着贾太君与王夫人抗横,使得她一家独大,无论哪一种,都是贾太君不想看到的,所以现在也是让她们有时间想想借口。 可是贾赦早就在昨日便得了林如海传来的消息,因此今天是早有准备,在听到赖大家的急急忙忙的就往荣禧堂跑之后,他便明白时候到了,便与邢夫人一起起身去了荣禧堂。 说实在话,邢夫人昨儿个突然听贾赦说要为她追讨需要大房的管家权时,她不可谓是不震惊的。毕竟贾赦这个人虽然并不迂腐,但却愚孝,虽然邢夫人在出嫁前就是学过管家理事的,但嫁到荣国府后,却被以出身为由让贾太君把属于大房的管家权交到了二房的手里,这不可谓是不屈辱的。 后来王夫人管家之后,平白无故的贾家里就传了些邢夫人如何禀性愚弱,只知奉承贾赦,大房一应大小事务,俱由贾赦摆布,出入银钱,一经她手,便克扣异常,婪取财货,儿女奴仆,一人不靠,一言不听,不得人心的话来。 可是这话中的水份有多少,贾家但凡有几个有心人,就该知道都只是传言而已。 邢夫人虽然家世比不上贾家,更比不上先大太太,但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填房的家世本就不该高过元配,但她为人也是温柔敦厚的。只是因为是填房,又因着家世的关系,自然不得贾家下人的青眼。 但这禀性愚弱,只知奉承贾赦的话可不太对。毕竟邢夫人要处理家事,有人在贾赦面前嚼了舌根子,然后贾赦要邢夫人另行处理的话,自己丈夫的面子,邢夫人能不给吗? 至于出入银钱便克扣的事更是无稽之谈。 试问大房每日的银钱不都是出自公中吗?既然是公中的银子,又不是邢夫人的嫁妆,又在贾赦在那里,邢夫人本就是不上不下的填房,哪里还能做这种得罪人的事情。 至于一人不靠,一言不听更是天大的笑话。 好歹邢夫人嫁到贾家来也是带着陪嫁的,便是贾家人的话她可以不听不信,可是能做为陪嫁的都是邢夫人的心腹,即使不是,也是知道些道理,知道主辱臣死的道理,邢夫人怎么可能不信自己的陪嫁,连他们说的话都一句不听呢? 只是邢夫人作为贾家的大儿媳,她得不到婆婆贾贾太君的欢心,也没有当家的权力,自己的媳妇王熙凤又一味奉承贾母与王夫人,这使她极为不满。 邢夫人身为长房儿媳,按说应该是个当家人,但是因为出身寒微,又是一个填房,最主要的是从未生养过,所以处处被人瞧不起,甚至连下人都任意调唆她,空有个长房儿媳的名分。所以她一直伺机反扑,不时给王夫人制造难堪,可是贾太君的偏心,倒让邢夫人一直不好施展,加上贾赦也一意维护贾太君,到后来邢夫人都有些绝望了,真的开始有些牛心左性起来。 可是昨儿个听了贾赦的话,邢夫人这才又慢慢的有了点子希望,觉得面前这个男人,也许可以让她依靠了。 第37章 正巧今日贾政与清客们在花园里吟诗作对没有外出交际,听到贾太君传话要他去上房,自然不敢怠慢,忙忙的就让清客们散了,自己匆匆的就往上房走。 因着贾政事先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脚程上自然就比不上贾赦和邢夫人,所以等他到了上房外头,听到的就是贾赦大声的说道,“如今这位管家太太做下这般的事情,我哪里还能让她管家,可不就把咱们家的脸给丢在地上,任人踩了嘛。” 贾政听得心中一惊,虽然不明所以,但也隐约有些明白了必是自己的夫人做下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让贾赦捉到了把柄,要夺了二房管家的权利。 贾政有心在外头听上几句,好在心里分析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又该如何应对,可是守在门口的丫环们又如何敢怠慢了他呢,见他愣在了门口,便忙打起了帘子,请他进去。 又见激动的贾赦听到了门口丫环的话转过身来,目光如炬的扫到了贾政身上,冷笑一声道:“怎么了?你不是自恃君子吗?做为一个君子就是在外头偷听的?” 见到贾政涨红了脸,要开口说些什么,贾赦便截了话头,又是一番冷嘲热讽从口中迸了出来:“也是,若是真的君子,又怎么可能让我这个正经袭了爵的大哥住到花园里去,而你一个五品的员外郎却住进了正房的荣禧堂呢。还堂而皇之的让你媳妇管家,倒真是不把我们大房放在眼里了。” “大哥误会了,弟弟并没有这个意思,而且方才弟弟只是一时站住了,并没有偷听。”贾政嘴巴张张合合了好几次,最后也没敢把母亲要求自己住进荣禧堂正房的话说出来,虽然是真的,但也难免让人觉得自己推卸了责任,而且会给人一种事事都推脱到母亲身上,很是不孝的感觉。 可是贾赦可不管这些,他只在乎今天能不能把贾政赶出荣禧堂,换自己住进来,并把管家的权柄交到邢夫人手里,让大房在这府里有说话的权利。 “我不管你到底有没有这个意思,总之,我是决不会再让你夫人管家了,否则我一品将军府怕就要被人给告上天听了。” 贾太君脸色铁青,胸口的起伏很是明显,看得出来是憋着一股气的。她原先是想着家中的大事本该大家一起商议出个章程来,把外头的消息想办法给揭过去,没曾想这个孽子竟不知如何早收到了消息,一进了门来就发了一通火,然后不顾自己这个母亲,坦然的就说要分家,说是怕被王氏给带累了。 贾太君本想着这事儿到底是王夫人和王熙凤有错在先,便也温言观说,告诉他若是分家之后这家中事务无人再能打理,没想到竟招得他挤兑了才刚进门的贾政一通,实在是可忍,孰不可忍。 “好了老大!”贾太君气呼呼的说道:“你可别忘了,你儿媳妇同样也犯了事,难道她就能独善其身,帮着你大房管家了。” “你可说错了老太太。”贾赦推了一把站在身边的邢夫人,笑着说道:“你要知道,这管家夫人的位子本该就是由我夫人来理会的,只是你一心偏爱二房,让王氏管家罢了。可是我大房里头的事情也没有让王氏理会的道理,所以说我这位夫人啊,打理起大房的事情来可是头头是道,由小推大,便是打理起这个将军府来也是不遑多让的,那么由她来管家可不更是名正言顺了嘛。” 王夫人和王熙凤总认为自己出身高贵,是个周全人,却不想邢夫人以前因为填房那不上不下的地位,和贾太君的偏心之下。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变成了如今高低不就的尴尬人,可是邢夫人出嫁前也是管过家的,而且凭着贾赦一品将军的身份也不可能真的就娶个小户小康的小家碧玉,即使不是名门望族,却也该个是中等人家了。 只是即使是中等人家,邢夫人祖上也曾为官为宰的,可是在如今如日中天的王家人眼里,可不就是小户人家嘛。 是以,她们从来没看得起过邢夫人,自然也觉得她管家比不上自己了。 再加上平日里贾太君的偏听偏信,每每与邢夫人有了龌龊都是她们王家人占了上风,所以只觉得邢夫人不愧是贾赦的填房,一样是涂不上墙的烂泥一摊。 所以,如今听了贾赦说要让邢夫人管家时,王夫人和王熙凤不可谓不震动的,但震动之后,一种荒谬感油然而生。 与她们同样觉得荒谬的还有贾太君和贾政。只是贾政是弟弟,不好说些什么,况且贾赦确确实实是正经袭爵的人,由他的夫人管家也很是合情合理,若是自己说了不好不对,那么外头就要传自己果真是盯着荣国府的爵位,不顾长幼尊卑了。 毕竟之前贾政住进荣禧堂就足以让世人议论纷纷了,只是因为贾太君把一应事宜揽在了身上,这才让贾政能保住自己这张迂腐而不识人情事故的形象。 可是贾政不敢说也不能说,但不表示贾太君也不敢说不能说了。 贾太君直道了一声荒谬,“你夫人是小家子出身,平日里又没管过家,这府中下人大多不会服气她的。而且王氏即使在外头声誉有碍,你儿媳妇难道就没有错处了吗?况且又没有证据,只听得外头的传言,哪里就能做得准了。” 贾政听得仍是一头雾水,至今仍弄清楚自己的妻子并琏儿媳妇到底做了什么错事,又如何在外头传得沸沸扬扬了。只是贾赦仍在气头上,贾太君正顾着与贾赦针锋相对,也无暇顾及贾政。 “怎么就没有证据了。”贾赦冷冰冰的语气让人心惊,“我已经让心腹去搜弟妹所住的房间,并儿媳妇的房间去找证据了,怎么样,可没厚此薄彼吧?” 贾太君被气了个倒昂,连着王夫人和王熙凤都是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 “好你个忤逆子,好端端的竟搜起了自家人的房子来了。”贾太君把手上的沉香木杖在地上重重的敲了敲。 若是往常,贾太君一发起脾气来,此刻贾赦和贾政都该跪在地上请罪了,可是此时却是只有贾政一人跪在地上请贾太君莫要生气,免得气坏了身子,而贾赦却依然故我,冷言冷语的排挤着二房并王熙凤。 “我素来就是荒唐的人物,否则老太太您也不会说我虽然袭了爵却当不得用,而让二弟住到了荣禧堂了。既如此,我也不该白担了这荒唐的名号,也该做些荒唐的事儿来才好。”贾赦眼睛一眯,带出了往日不曾见过的精明模样来。“况且我这也是为了咱们这个府。” “你这算什么为了这个府,我看你是为了气死我,好正正式式的在这府上当家作主,最好还把你的亲弟弟给排斥出去对不对!”贾太君没好气的斥喝道,在心中直抱怨着,果然不是自己养大的,就是不贴心。 “老太太严重了,若老太太真的不行了,我与二弟分家也是正常的事儿,哪里就能算是把他排斥出府里去呢?更何况老太太这不还在吗,可见我做的这事还不见得能气得死你,也就表示我还没太过分不是!”贾赦笑道: “而且二弟一直打着这府中主事的名号,倒把我这个正经的主人给置于一旁倒也算了。连着弟妹现在也在外头包揽了诉讼,仍是用着荣国府的名头,你说我若再不跟他们清算一下,那么外头只会想着这府上是我们大房袭爵,那么在外头以荣国府名头做下的恶事可不就得清算到我们大房的头上?那么二房倒是无事一身轻了,可我们大房好事轮不到,反而还得因为二房做下的那一堆恶事而闹得家破人亡……” 说到这里,贾赦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贾太君的眼睛:“相信老太太您也不想看到这一幕的是不是?” 贾太君心虚的把眼睛给移了开去。 贾赦也不在意,反正他对这个母亲也是没了讨好的心思。毕竟林如海说的对,贾太君虽然名义上退了下去,可是府中上下哪里会没有耳目呢?只是她不说破,就是为了维护二房,一点都不把他这个大儿子放在眼里,便是真的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怕也顶多只是哭上一场就罢了的。 既然老太太不慈,自己再这么愚孝下去,可该有什么好下场呢?!因此,越发打定了主意要把大房跟二房撕掳开来。 “无论如何,这家必须分。” “不行!”说到分家,贾太君的气又足了,再不见刚才心虚的模样。“如果你硬是要分家,我就撞死在你面前。” “既然老太太都这么说了,我也没什么法子了。”贾赦意外的松了口,但贾太君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果然,就见人突然又说:“虽然儿子不才,空担了个一品将军的爵位,朝堂之上却没什么人脉,不过,几个御史还是识得的。老太太一心维护着二弟,我也只能随着你了,想个法子拦了那些御史们上折子告二弟意图侵吞我的家产的事儿吧。” 贾赦说着,摇头叹气了一番,装腔作势道:“谁叫他是我二弟,我是他大哥呢,总该为他做些事情,免得他身败名裂的。” 第38章 贾赦已经放下了狠话,暗示贾太君和贾政,如果不同意分家并且由邢夫人管家的话,就要让贾政从此以后前途无‘亮’了。 为了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的前途,贾太君也不得妥协。她沉着一张脸,不甘不愿的点了点头,然后对他说,“即使分了家,你弟弟也不能搬出荣国府。” “老太太说错了,这是一品将军府,而不是荣国府。”贾赦心情很好的纠正贾太君的话,然后在她发火之前飞快的说道,“弟弟一家要住在我这里也不是不行,待禀明族长分家,再挑个好日子我们两家的住处换一换,日后我们既然已经成了两家了,那么就该分开过活,各走各的帐吧。” 贾太君虽然觉得有些委屈了小儿子,可是想着到时候分家的话必是要给贾政讨上一些好收成的家庄,以及成算不错的商铺,而且定是要争取五五分成的。贾珍虽然是宁国府的,又是族长,但是贾太君自认为是长辈,相信贾珍是不会过于忤逆自己的意思的。 只是她却不知道,贾赦早就跟贾珍打好了招呼,要与贾政分家,并且八二分成。当然,是贾赦八成,贾政二成,毕竟贾政虽然也是嫡子,可是他是次子,而且贾赦才是正经袭爵之人,自然是该按着世家的传统拿大头的。 可是这些都是贾家的家务事了,不管到时候贾太君要为了贾政被分的家产而大闹祠堂也好,还是拿出自己的私库来贴补也好,总与与林府无关了。 总的来说,林如海对于贾赦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 最起码贾宝玉如今没了荣国府的荣光,看看贾太君还敢厚着脸皮来为他求娶自己的宝贝女儿。而且这个老虔婆暂时来说也没时间来盘算着,借着林府的荣耀为贾宝玉和贾政来沾光了。 但对于林如海来说,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现在市井再没有议论林黛玉被封为娴雅郡主一事,反而说的大多是一品将军府中二太太和二奶奶做下的恶事,以及贾赦当机立断与贾政分了家,并且上折子表明态度,愿意接受陛下的惩治,并把敕造荣国府的匾额换上了敕造将军府,又上表请求礼部上门把府中违制之处一一指点改正的一应事宜。 与此同时,王家女儿的名声可谓是一落千丈,贾赦也一改往日习气,便是让人观感好了许多,又有林如海在外面示意,让人说些贾赦以往荒唐大多是因为贾太君的缘故,又因着贾政长幼不分,贾府内尊卑无序,使他如此消愁而已。 户部尚书的位子,林如海很是感到陌生,但是相对的,户部的工作,与大清时候的可谓是大同小异,而林如海前世仍是皇子之时,就是被其皇阿玛派到户部学习,因此倒是做得极为顺手,又由于他简在帝心,底下的那些官员们也不敢太过为难于他,更是顺利的完成了交接。 前任的那位户部尚书是因为年纪大了,所以本该是由户部左侍郎来接任他的位子的,如今凭空降下一个林如海来,倒让左侍郎钱一鸣颇为郁闷。不过,他向来是个尽职尽责之辈,倒少有行嫉恶如仇之事的时候,况且在林如海手下呆了一段时间,也感觉得到这个新来的上司是个打理户部的好手,但也有些明白为什么陛下要舍自己这个在户部的老手,而取林如海了。 更何况,因为林如海是老圣人的心腹的关系,又颇得当今陛下的信任,为人行事很是强硬,倒与他温文的外表很是不符,不过,却也并不自恃是两任皇帝的信任而胡作非为,倔傲怠慢。 但是,当林如海看着库银比帐面上更为稀少的国库时,发的那么大的脾气却确实让人吓了一跳。只是这股怒气并非是冲着户部,而是那些伸手向国库借银的官员们。 前世时,仍然是爱新觉罗家四爷的林如海在户部学习时,就是因为朝堂上的官员们总是伸手向国库借钱,使得赈灾的款项凑不出来,使得当时死了无以计数的灾民,对此,四爷自然是深恶痛绝。 只是向官员们追讨债务时受到重重的阻碍他可以觉得无所谓,可是四爷不能接受的是当时太子二哥的退缩,以及皇阿玛的默认。 明明前头讨欠款的时候还是那么的顺利,到后来却只能黯淡收场,让人不胜嘘唏。而随同他一起讨债的官员们,除了皇阿玛的心腹大臣施世纶、尤明堂尚还能得个好下场,但其余户部官员只能在仕途上磕磕碰碰的,便是施世纶和尤明堂也多有不顺。 这是因为那些被追讨欠款的官员们不敢埋怨康熙,因此只能拿着户部的官员们出气。 直到四爷登了基,成了陛下方才发些。 那时候,四爷以为能让官员欠着国库银子的怕是只有清朝了,没想到成为林如海之后,成为明朝的户部尚书之后,才发现连着其他的朝代也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最起码,这个明朝是有的。 可是身为户部尚书的林如海,还能像前世那样义无反顾的向其他官员追讨欠款吗?毕竟他今生不是陛皇的儿子,不是亲王,只是一个小小的尚书,若是能顺利的话倒还好些,若是像清朝时那样黯淡收场,怕是比那些户部官员好不上多少,甚至会祸及家人。 但有一点,不管是四爷还是林如海,从来都不是个会畏缩不前的人,面临了挑战,又有了前事做为参考,林如海自是能想到不至于伤及自身的办法。 至少,他可以先让徒君溥放出点风声出去,然后再暗示某个欠款较多的世家,让他们出面还款,便是不能全还,但若能还上其中一部分,起码也能表现得出其中的态度。 毕竟这回欠着国库银钱的,可没有哪位皇子的门人,而老圣人的老皇子们,也就是现在的这些王爷郡王们可还因为当年义忠亲王意图篡位却置老圣人于不顾的原因,现在还遭着老圣人的忌讳呢。 所以林如海相信,这回的阻力可就比前世小了许多。 而相对的,能动作的地方也大了许多。 于是,林如海让钱一鸣帮欠着国库银子的官员名单给抄写出一份来,并且让他把官员从品级的大小到所欠银子的多少按着顺序写出来。 钱一鸣以己度人,心中知道,林如海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要拿着此事做让自己户部尚书的位子坐得更稳一些。但是此举也太过危险,一个处理不好,反而位子坐不稳,还会引火烧身。虽说他有心劝上几句,可是又见对方心意已决,便只能在心中长叹一声。 不过,随后钱一鸣又想到,这林如海简在帝心,说不定真能办成此事。若能成,倒也是国之大幸了。 这么一想,钱一鸣抄写的越发认真,而且只花了半天的时间就抄写完毕,然后交给了林如海。 林如海翻开钱一鸣抄写的名单,头一个是江南甄家,然后是王家、贾家并史家,四大家族中,除了薛家之外都在上面,而且还是在最前方,显然是欠钱最多的人家,甚至四王八公都赫然在列,都是与太祖打天下的人家。 林如海把名单折了几折,放到在怀中,靠近心口的地方,然后难得笑着跟钱一鸣说了一声辛苦你了,便施施然进宫去了。 对于林如海突然进宫求见,徒君溥虽然摸不着头脑,但大概也明白可能是由于户部的事情,忙不迭的就让小太监把人给召了进来。 林如海进宫之后,把国库库银该有多少,但现库却是不多的事情与徒君溥一说,同时又把名单交给了徒君溥后,又一脸忧国忧民的模样感叹道:“如果黄河水患年年不绝,又有蒙古人时时对我们国家虎视眈眈,国库存银这般少数,只怕真有急需处理的事务也没办法凑得出来,日后怕有忧患啊。” 徒君溥眉头一皱,随后又是一展,问道:“如海今日特特儿跑来与我说起这件事,可是心中有数了?” “正是。”林如海胸有成竹,笑容自然是极为自信的。“还请陛下附耳过来。” 此举有些失礼,不过徒君溥倒是极喜欢与他亲近的,听了林如海的话之后便果然把耳朵附了过来,听着对方细细的说着自己的主意,一边听一边点头,待得林如海说完之后,当即就拍板同意了下来。 “你出的主意自是极好的,只是你要理会的大多都是父皇的心腹老臣,若是他们不肯应承,怕底下那些小官员也不会甘愿把钱还回国库的。” “这还请陛下放心。”林如海早就打算好要如何跟老圣人说了,因此便把徒君溥的忧虑揽了过来:“待会儿臣便去叩见老圣人,到时候自有话说。” 第39章 林如海一直都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说了要做的,当即就会谋划着要去做的。在从御书房出来之后,就直奔往老圣人所在的乾清宫去了。 说起这乾清宫,乃是与早朝议政所在的金銮殿所在成一条直线,一样的位于世界的中心,更是历朝历代的皇帝们的寝宫。 本来在徒君溥一登基时,他就该迁往乾清宫,但是经过了林如海的点拨之后,徒君溥知道自己不应该拘泥于一个小小的乾清宫,便索性请求老圣人继续住在乾清宫,而自己则另择了太和殿且先居住呢。 老圣人当初对于自己迫不得已之下的禅位本就心有介蒂,而徒君溥的作为,不得不说,却是让他对于禅位更加的心甘情愿了一些。 不过,再怎么喜欢徒君溥的孝顺,那些该做来维护自己利益的事情,还是不得不维护的。 老圣人年纪大了,对于向来依附于自己的一帮老臣们也是爱护有加的,除了念旧之外,更深一层的原因就是为了让自己跟权力不至于分开。只要朝堂上还有他的人,老圣人就会有让新帝忌惮的实力。 而林如海是老圣人的心腹臣子,自然也在他维护的范围之内。可是如今林如海要对付的是同样为老圣人的臣子们,即使不是心腹,但聚合在一起的实力也让人不得不三思而行。 但林如海要做的事情,怎么可能因为一点点的阻力就退缩呢。 听闻林如海一出御书房就直往乾清宫而来,老圣人便让人在乾清宫外候着,待到林如海到来求见之后,便召了进来。 对于林如海,老圣人一向欢喜他,见他下跪行了叩拜之礼后,便让人扶了他起来,又赐了座,准他坐着奏事。 林如海向来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老圣人也知道他的性子,虽然自从林老夫人过世之后,林如海变得有些孤拐了,但总得来说还是个好孩子。而且林如海还有一副好相貌,让老圣人看着就觉得喜欢得紧。 不过,待到林如海把与奉给徒君溥的名单又再次眷抄出来的那份给老圣人递上去之后,老圣人的脸色瞬间就大变,看着林如海的眼神也隐隐带上了一丝不善。 林如海也不知道是没发现,还是干脆当做不知道,该他说的,该他做的仍是一点都不含糊。 “老圣人向来慈仁,只是国库空虚已是事实,若不尽早追回欠债,怕是与茜香国的仗打不起来也就算了,若是打起来了,也只能因为粮草和军需供应不上而以败北收场。”林如海一副为国为民忧心忡忡的模样。 “老圣人试想想,我们大明向来为小国所忌惮,但只要输了一次,怕是那些小国就要蠢蠢欲动起来,到时候战乱连连,却又因为国库空虚,到时候只能是败仗一场接着一场,于老圣人与陛下的英名有碍啊。” 老圣人虽然贪恋权势,但也不能说他不是一个好皇帝。尤其林如海提到与茜香国的战事,那可是老圣人的一块心病。 做为一个帝皇,老圣人最会的就是因小及大,举一反三。想到国库空虚而供应不上军需和粮草,难免就想到这段时日以来,因为黄河的水患,已经使得两岸的百姓流离失所,若是不能救助及时,只怕会是死伤无数,一个处理不慎,连着疫病也会流行起来。 这么一想,老圣人就有些犹豫不决起来。 不得不说,林如海不亏是前世做过皇帝的,知道做为一个皇帝,他最在乎的是什么。而且也多亏了老圣人虽然贪恋权势,但却从来都不会是个昏君,更懂得什么是取舍。 不过,老圣人现在虽然犹豫着要不要处理掉那些老臣,但林如海懂他的心,而且也知道徒君溥还不够成熟,很应该由老圣人帮他把把关才是,因此为了徒君溥的以后,老圣人现在的权势还不能轻易的丢下,因此他与徒君溥说的计谋,其实也并不会很是伤及老圣人的筋骨。 而林如海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自己与徒君溥说过的计谋,再次的与老圣人重复一遍。 有了林如海之前的铺垫,老圣人只要仔细想想,就明白林如海仍然是自己这一派的,也没想过要帮着徒君溥来摘除自己的势力,所以之前对于林如海的那份不善早早的就抛开了去,越发的和颜悦色起来。 “既然你已经有了主意,那就照你的意思去办吧。” 得了老圣人的意愿,林如海千恩万谢之下,施施然离宫。 林如海的计谋其实也算不上是计谋,因为他前世是被当成孤臣为康熙所培养的,所以很多时候的作法都是简单而粗暴。毕竟他是皇子出身,再简单而粗暴的作法也不会没有用处,而且也不容易被人当成是敌人,因为大部分会被人当成是敌人的,是那些擅长而且喜欢玩弄计谋的人。 不过,不得不说的是,当爱新觉罗胤禛成为皇帝之后,还是这样简单而粗暴的话,就很容易被人所诟病。而这,也是他被人非议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另外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的毫不退让以及严厉到近乎苛刻的性子了吧。 而林如海要做的很简单,就是联络已经真正的掌管了一品将军府的贾赦,让他带头先行还钱,即使是一部分也好,起码也是表了个态。到时候,再处置一些顽固不肯就范的,找些个缘由抄家贴补国库,也就差不多了。 不过,说的容易,但做起来很难。 很难的那一部分,不是让贾赦做个出头鸟。毕竟只要与他讲明利害关系,再加上贾赦自从得了林如海的主意,顺顺利利的将荣国府变成了一品将军府,真正的当家主事之后,对林如海就格外的信服,所以他这边倒是容易得很。 更何况,现在还钱,还能让贾政出上一半,因为贾政怎么说也还是贾府的一份子,即使分了家,也掩盖不了他分得的家产可能也有国库的一部分在里面。而若是再拖上个三年两载的,怕也就是两家彻底分了开来,再让贾政出银子还国库的钱,怕就不太现实了。 就算贾政不想出钱也没关系,林如海会教导贾赦,怎么从贾政那里把钱挖出来的。 所以,难的部分就在于阻力。 索性老圣人那边已经说通了,倒是不怕什么。即使有人会狗急跳墙决定暗害了林如海,相信徒君溥也不会放任的,而且林如海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这林府,早就被林如海收拾的妥妥贴贴,如同铁桶一般,旁人再难伸出个爪子进去的。 于是,第二日,林如海就在早朝上上奏了国库空虚一事。 徒君溥早就知道了,但还是装模作样的一脸愕然,“怎么回事?朕记得户部的帐子上可是记载着有五千多万两的,怎么就突然的空虚了?难道是前任户部尚书贪渎了!”说到这里时,徒君溥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冷厉,似乎只要林如海说一声“是!”徒君溥就能当场下令让人将前任户部尚书给斩杀了。 “实不相瞒啊陛下。”林如海义正辞严的陈词道:“户部的帐册自是没错的,但陛下不知,户部还有另一份帐册,却是记载着百官伸手向国库借银的。” 此言一出,金銮殿内,文武百官哗然。 只是他们是为何而哗然,那就只有他们才心知肚明了。 听着徒君溥和林如海一唱一合,百官们心中有数,那些借了国库银子的官员,数量少些的还好些地,数量多的就开始心中忐忑难安起来了。 不过,更有那些位高权重的,因为想着有老圣人为依靠,所以倒是不怎么担心,反而在心中寻思着要怎么借着这件事,用老圣人压一压这个新帝,然后从徒君溥的身上得到一些安抚,以及一些好处了。 其中,就有王子腾。 只是他们心中想着什么,都不是现在的林如海和徒君溥所在意的。就在他们的对话告一段落之际,徒君溥拍板定下,由林如海领头,去向官员们追讨国库欠款一事,并允了他可以先斩后奏之权力,便宜行事。 林如海得了旨意,正要退下,就见王子腾站了出来。 “陛下,此事怕是不妥吧。” 徒君溥早就备着底下这帮自恃老臣的家伙们反弹了,因此只是冷冷的勾起自己的嘴角,淡淡的问道:“怎么?朕下的旨意哪里不妥了?即使王大人站了出来,索性便帮着朕指点指点吧。” 王子腾虽然不依不挠,但面上却很是装得卑微:“臣并无此意,只是觉得此事尚要再与众臣们议一议才好。毕竟当年允了官员向国库借银的乃是老圣人,如今老圣人都还未发话,陛下此番就下了旨意,到底要顾虑一下老圣人的心思才好。我朝以孝治国,还请陛下莫要扰了老圣人的主意啊。” 第40章 王子腾借老圣人来压徒君溥,却不知道林如海早就说通了老圣人,因此徒君溥竟是一点都不惧怕的。 徒君溥冷笑道,“没错,当年老圣人是允了官员向国库借银,可老圣人慈仁,却哪里想到官员借银竟是恃着不借白不借的心思,竟是把国库借了个河干海落呢,,做官所思的就该是个‘德’字,既然是德又何以言利,偏偏你们做个庸官、懒官、不作为的官便也罢了,竟然还闹出个贪官来,朕又哪里能忍得下。而且,怕是老圣人也是忍不下的。” 说着话,徒君溥展开林如海奉上的借银名单,“不过,王大人这么说也有些道理,毕竟借的最多的就要属甄家,但其次便是你们王家了吧?” 王子腾自以为有老圣人在后头撑腰,便自以为得脸,没想到早朝之时竟是被徒君溥狠狠的下了面子。 正当他想要再驳一驳之际,就听到金銮殿外,有小太监通报道:“老圣人驾到!”王子腾便自觉的暂时偃旗息鼓,静候老圣人的到来。 王子腾一心想着,到时候与老圣人说一说此事,挑拨起老圣人的怒气,一定要让徒君溥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才好。 他心中精打细算着,却没料想到老圣人进了金銮殿后,却是说自己已然听闻了早朝上发生的事情,还直言说是赞同了徒君溥的旨意。 又道:“朕当年出借国库银子,是因为朕多次巡幸江南,江南官员为了接驾耗费巨大。只是朕也没想到,竟然就是当年朕的一念之仁,就纵了那些官员的心思,使得一再向国库伸手,却是没有一个寻思着要还的。还是我儿有心思,而林如海也是个忠君的,否则等到日后国中有了大事故,国库却掏不出一块银子来,那里朕便是千古罪人了。” 听了这话,底下的官员们哪里还坐得住呢,纷纷像下饺子似的跪倒在地上,口中直呼:“臣有罪。” 因此,由林如海向官员们追讨国库欠款一事,就这么定下来了,王子腾的脸是青一阵白一阵黑一阵的,总是好看不起来。 待到下了朝,林如海婉言拒绝了几位同僚的邀请,直接就回了户部办公。 此事老圣人和徒君溥都已经批下来了,可是最艰难的部分也相继而来。毕竟前世也一样有康熙的点头首肯,可是底下的官员们还不都是一样大多都不愿意把欠款还回国库的,尤其是那些位高权重,并且欠的也多的官员们。 但是明朝与清朝到底还是不一样的,林如海心中也有所计较。 林如海与户部中的官员们一起商议了一番该如何向底下的官员们追讨欠款,不过,户部的官员们也大多是不愿意出力的,只是老圣人和当今陛下都下了旨意,他们才不得不从罢了。毕竟如今这个朝堂上,与其问都有谁向国库借过钱,还不如问都有谁没向国库借过钱呢。 尤其是在京城当官的,没有向国库伸过手,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在京城里当过官。 所以,连着户部的官员们大部分也都欠着国库的钱,自然也就不愿意出力了。 林如海看出了这一点,但也好不容易寻出了几个有些眼力见,并没有欠过国库的银子,或者欠的银子不多,很容易就能凑出钱还出来的,把他们提点了出来。而且林如海挑的这几个人,也是有些野心的。 固然,这件事一旦无功而返,或半途而废,不但一干追讨欠款的官员们会身败名裂,国本也可能为之动摇,自然是需要慎重以待的。但是这件事一旦做成,那么负责此事的官员们即使会成为其他官员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但前途却会是无量的。 因此只能胜,不能败,只能进,不能退。 林如海为了此事,确实花了很多的心力,他说通了贾赦,还教导他应该怎么反驳贾太君,又帮着调查了王夫人在荣国府当家时捞了多少的好处,然后通通的交到了贾赦的手上。 可惜,他却没什么时间看好戏,因为还要拿几个重臣做筏子,让追讨欠款一事进行的更顺利些。 林如海在名单上划了几个名字,甄家和王家都在他的首选之列,便是他挑来挑去,最后决定的还是甄家。 因为王家虽然号称是四大家族中的其中一个,但影响力却比不上甄家,势力也比不上甄家,连着人丁也没有甄家兴旺,所以向甄家下手,可比王家有威慑力多了。 不过,论起棘手的的程度也比王家多更多。 于是,林如海一边听着一品将军贾赦怎么还国库欠银的事迹,一边收集着甄家贪渎的证据,力图一次就把甄家扳倒,免得打蛇不死反成仇,给日后留下后患。 索性这甄家也不是什么干净的,尤其是甄家现任的当家,时任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的甄应嘉更是如此。 这体仁院总裁一职其实并没有多少实权,可是体仁院这个地方,例来都是举行博学鸿词科考试,招揽名士贤才之地,所以很是清贵,而且即使比不上在那些朝堂上有实权的官员们,可是有些时候,那些有实权的官员们却还要来找他帮帮忙的。 比如说透透口风,知道陛下什么时候有心要招博学的臣子来试诗比赋,或者此次试诗比赋的内容是什么之类的。 也因此,甄应嘉除了家世的缘由在那里摆着之外,单只因为他这个职位,在外头就很是体面。 也因此,甄应嘉被人求着办事,而他要办事时,也是由别人舔着脸靠上来,哭着喊着要帮忙的。 甄应嘉此举,不知道成就了多少位‘博学多才’的臣子,也为他自己布下了多少个人脉,而且这些臣子们也因此被他捉住了把柄,被编在册子里,不得不为甄应嘉之命是从。 甄应嘉是老圣人在位之年最是欢喜的臣子之一,对其之好只与林如海能相提并论,所以林如海拿贾家史家王家做筏子都是无所谓先斩后奏的,单单只有这个甄应嘉…… 林如海为了不使得老圣人对他起了疑心,所以捧着甄应嘉的一应罪证,进宫寻老圣人去了。 正好,徒君溥正拿着几份奏折毕恭毕敬的向老圣人请示,只说是年纪太轻,经得事儿也不多,好些事儿无法决断,请老圣人教导自己该如何解决的。 老圣人虽然因为一干子老臣不争气而心情颇为不好,可是见到自己的孝顺儿子如此识相,便觉得怨气消散了好些,也就神情柔和了一些,教导起徒君溥该如何处理这几份奏折了。 听闻林如海来了,老圣人倒也笑着说道:“看来这林如海确实是个干实事的,不过几天罢了,就进宫来找朕,想必是有所斩获,来请功来了。” 见老圣人这般态度,徒君溥也笑着附和了几句:“可不就是这样嘛,真不亏是父皇j□j出来的,儿臣用着这样的臣子,也觉得放心呢。也还亏得父皇疼宠儿臣,把这样好的臣子留给了儿臣,儿臣才能好生使唤,也能躲一躲懒儿呢。” “你这猴儿,做了皇帝正该勤政爱民才是,哪里有你躲懒的理儿。便是有许多事情能由臣子代劳,可是上位者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好才对。”老圣人哈哈一笑,让人把林如海召进了乾清宫。 林如海看到乾清宫中,除了有老圣人之外竟然连着徒君溥也在,便规规矩矩行礼叩头,但心中却是有些担忧。 忧的是,这甄应嘉的事情在两位陛下的面前揭了出来,怕是有伤老圣人的面子,到时候因为徒君溥在一旁看着听着,难免让老圣人对徒君溥,会给了他难看。 不过,处理得好的话,也许能有截然不同的效果。 林如海一边寻思着,一边把甄应嘉的罪证交给内侍,呈给了老圣人亲阅。 老圣人原先还以为是林如海做出了什么成绩出来,才拿给自己看的。可是到了手里一瞧,他的脸色就瞬间大变,一会儿黑一会儿青一会儿紫的,让一旁的徒君溥见了不由得担忧的看了林如海一眼。 因为林如海事先并没有跟徒君溥通通气,所以他也不知道奏折上写的都是些什么,因此徒君溥只能着急忙慌的问老圣人:“父皇,您怎么了?怎么突然之间脸色不太好了?可要传太医来看看?” “朕没事。”老圣人深吸了口气,制住了徒君溥为叫太医的伤势:“不用去叫太医,朕并不是病了。”接着,他眯着眼睛,扬了扬手中的奏折,神情严肃的看向林如海,“这上面说的可都是真的?” “臣不敢欺瞒圣人,奏折上一切都是臣查出来的,若是圣人不信,可再查一遍。”林如海拱手作拱,一派诚恳作态。 老圣人又把奏折翻看了几遍,最后他闭着眼睛,把奏折往地上一扔,沉声道:“朕知道你的意思了,你自去办就是了。好了,朕累了,都跪安吧。” 徒君溥皱着眉头,也不知道该继续请教老圣人好,还是该跟着林如海一起退出去好。 老圣人却是察觉了他的尴尬,虽然此时此刻,他也不愿理会太多,但也不想让徒君溥继续留在这里,若是说了什么刚好刺到他的痛处,老圣人也担心自己会给徒君溥个没脸,因此朝着徒君溥挥了挥手,示意他跟着离开。 徒君溥一看,忙行礼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斯莱特林】一壶寒亲给我扔了一个地雷~~~~ 么么哒~~~~ 第41章 徒君溥走出来时,已经看不见林如海的影子了,但没想到正在他往御书房走的时候,内侍太监过来说了一句,说是林如海正在御书房门外等着求见,徒君溥便忙不迭的催促着撑着御辇的侍卫们赶紧往御书房走。 招呼着林如海一同进了御书房,还不待徒君溥问,林如海便把他上奏给老圣人的奏折上写的什么都一五一十的抖搂了出来,末了,还不忘叹息说道,“臣原以为老圣人必会发火,你在旁边见着他的失态也会对你心存介蒂,如今看来,还是臣看错了老圣人。” 见林如海对老圣人的评价如此之高,徒君溥只觉得心中发酸,偏偏又怕吓跑了林如海,只能强撑着笑了笑,道:“父皇可不是这么小性子的人,他为帝多年,自是有些尊荣的,但却从不会为了自己的尊荣做下些恶事,这也是我最为叹服的地方。” “正是这样。”林如海点了点头,“陛下可要继续自勉之。” “你和父皇倒真是一个调调。”徒君溥想着在乾清宫时,林如海在外头等着晋见之际,老圣人跟他说的那一番话,虽然都是为了自己好,可是这般的有默契,还是让徒君溥有些吃醋。“不过我也不是个小孩子了,自是知道该怎么做的。” 徒君溥虽然与林如海的交情好,可是林如海也有自知之明,晓得对方到底是位帝皇,很多时候就该见好就收,不能倚老卖老,自视甚高,免得反惹了徒君溥的厌恶。 要知道当年雍正做皇帝时,最厌恶的就是那帮口里唠唠叨叨的讲个不停,自以为有理的老臣了,而已经重生成林如海的雍正,自然不会愿意成为自己曾经眼中最为厌恶的臣子。 因此,林如海闻言后只是笑了笑,便不再多话了。 “原先我还以为你会先将王家做筏子,没想到你竟是挑了甄家。”见林如海沉默了下来,徒君溥便挑了个话题与其叙话。 林如海不疑有他,端着脸点了点头,解释道:“确实,臣原先是打算从王家开始下手,毕竟王家出了事故,那么对朝堂上的振动还是很大,也足以表明老圣人以及陛下您对此事的决心。只是后来,臣考虑到如今朝堂上文官当道,但武官却是青黄不接,而与茜香国的战役,不管是老圣人还是陛下都是势在必得,所以便是为此,也不能把王子腾给随意处置了。而甄家虽然比王家更为棘手一些,但只要把他们一棍子打死,也就闹不出什么大麻烦来。” 林如海字字句句都是在为了自己,以及朝庭着想,徒君溥心中有所感念,却他的爱意也就越发深厚了起来。 “既然你心中有数,便自行去办就是了。”徒君溥有说话时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一丝情意,让林如海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 不过,由于徒君溥很快的就收敛了他的情绪,所以林如海寻思了半日也没能想到什么,便只能暂时作罢了。 林如海已经决定向甄家下手,那么就要在甄家还没察觉的时候,雷霆出击,一举中得才好。因此倒是有好些事情要做,他便向徒君溥告了辞,忙不迭的出宫去了。 林如海确实是个有经验的,没过几日,他便在朝堂上发了威,带领着一帮御史细数甄家的种种罪过,在甄应嘉及其党羽们都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就让他们成了待罪之身,下了大狱。 不过,甄家也不是会坐以待毙的,即使林如海已经是雷厉风行了,可是甄家到底还是在早朝结束之前就得到了消息,竟是派了两位嬷嬷领着,偷偷的带着几个箱子的东西并一封书信到了贾府。 而那一封书信中写明了,这几箱东西一来是拜托贾家帮忙打点,二来则是给甄家留一条后路。 其实若不是怕目标太大,甄家还想着分别再给王家、牛家、柳家和石家也送上一份。而这一回之所以是挑中贾家,而非其他世家,也不过是看在他们与林如海是姻亲的份上,想着由他们美言几句,给他们一个开脱的机会。 只是他们挑的不是时候,因为正好贾赦在家,而邢夫人也开始学着管家了。 林如海在让贾赦还清国库欠款的时候就跟他说了个清楚明白,让他知道其中的严重性,也让向来对朝政并不敏感的贾赦理清了一些东西,为此,他还吩咐了邢夫人这段时间朝堂上会有大动作,让她谨慎行事。 如果遇到一些重大的事情而她一个人无法解决的时候,不管贾赦在哪里,邢夫人都必须立刻派人去寻找到他,然后由他决定事情的是与否。 甄家的两位嬷嬷带了几箱子的财物来自然算是大事,即使是送到贾太君的院子里,身为当家主母的邢夫人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只是此事她也不敢自专,便急急忙忙的让小丫鬟去寻了贾赦过来一趟。 在林如海的提点下,贾赦自然明白这些时日里来朝堂动荡,一品将军府很该谨慎做人,低调处事才对,所以他平日里也少有外出的时候,只拿着他以往的那些古董收藏翻看着,倒也算是别有一番趣味。 直到邢夫人派人来告诉贾赦,他的母亲贾太君竟然让人迎了甄家的仆妇进门,而且那些仆妇们还带着几箱子的财物时,贾赦不由得大惊失色。 事实上,林如海对贾赦的提点都是发自内心的。毕竟不管贾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也改变不了她是林黛玉和林泠的母亲的事实,如果没有了这一层的关系,林如海和贾家慢慢的区分开来倒还容易些。 可是这一层关系不可能不存在,所以贾家身为林黛玉和林泠的外家,自然也不能轻易的就与林如海断了联系。 为此,林如海很烦恼,但他也明白自己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所以他在两个舅兄之中挑出了相对让他比较省心的贾赦,打算林家只与贾赦一家是姻亲,而与贾政一家毫无关系。 其中贾赦的一品将军的职位是原因之一,而另一个原因则因为贾赦是长子,而最重要的就是,在他把厉害关系点明之后,贾赦能够反抗贾太君。 在证明了贾赦会对他的话守口如瓶之后,林如海告诉了贾赦一些关于朝堂上的事情,就是为了让他明白有一些事情可为,而有一些事情则不可为。 很明显,在这种时候还与甄家有交集是不可为的,也是不明智的,所以贾赦必须制止这一切的发生。 贾赦到达贾太君住的院子的时候,贾太君已经同意帮甄家打点关系,而甄家的嬷嬷们也正要告辞离去了。毕竟甄家的下人出现在了一品将军府,虽然并不是很让人觉得出奇,但今天不是个好日子,所以只会惹人疑窦。 贾赦因为着急,也顾不上待丫鬟们通报并打帘子,自己就先闯了进去,平白惹得因为甄家被抄而胆战心惊的两位嬷嬷们唬了一跳。 而贾太君最是不悦。 她平日里最看不上的就是自己这个大儿子,可是这个贾赦这些时日以来翅膀硬了,口齿伶俐了,手段也提高了不少,竟是逼着贾太君不得不频繁的让步。 先是让贾政退居到了花园子的房子里头,而他们大房则搬到了荣禧堂,后来更是明明已经分了家,却还让贾政交了银子出来,一起还当年向国库伸手后的欠款。 如今更是离谱,竟是连一点儿的礼仪也省了,直直的就冲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来,让贾太君越发厌恶贾赦。 “你来干什么?”贾太君看到了贾赦横冲直撞的进了自己的房间,立时就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了起来,说话时也变得恶声恶气。 贾太君不待见贾赦,而早已被贾太君伤透了心的贾赦也慢慢的不再愿意愚孝下去了,所以说话的语气也不怎么好:“儿子之所以着急忙慌的跑过来也不为什么,只是不想看着老太太平白的带累了这将军府。” “混帐!”贾太君听到这话,鼻子都气歪了。“你这意思是我这老太婆会害了这个府里的人吗?!” “事实上你已经这么做了,不是吗?”贾赦看着摆在厅堂里的几个檀木箱子,并摆在贾太君旁边的一封书信,脸色显得格外的难看。 贾太君顺着贾赦的眼神望了过去,有些明白了他的来意。只是甄家是贾家的老亲,他们贾家也不能见死不救,所以便想要对贾赦动之以情一番,让他明白过来。 只是还不待贾太君出口,贾赦便先把他的命令说出口了:“来人啊,把这两个仆妇并她们带来的这几个箱子一并请回甄家去。” 然后他大跨步的走向了贾太君,拿起了她身侧的那封甄家送来的书信,取出信纸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想了想之后,便改了想法:“等等,先不着急。” 正着急的贾太君还以为贾赦改了主意,正要松一口气呢,就听到贾赦说道:“老爷我现在要去写奏折,到时候让这两个仆妇并这几箱子财物和书信一同送到陛下面前比较好,免得被人误会。” 贾太君一听,气急败坏之下当场厥了过去。 第42章 虽然贾太君在自己的面前晕了过去,就这么置之不理的话难免会被人说是凉薄不孝,可是如今正是争时间的时候,否则让贾家的政敌收到了风声告到陛下和老圣人面前去,那可就大祸临头了。 为此,贾赦也就顾不上这么多了,只让紧随他而来的邢夫人递帖子去请太医为贾太君看病,而他自己则赶紧回了书房写下奏折,又让人帮自己换上了一品将军该穿的麒麟补服,让人备了车,带着小厮,急急忙忙的就要往宫里赶。 没曾想还没来得及出大门,就有一名小丫鬟上前拦住了他。 而这个丫鬟不是旁人,正是贾太君的贴身丫鬟,现任的鸳鸯。 之所以说面前这个脸皮白净,看着清秀可人的小丫鬟是现任的鸳鸯,却不是指的是职位,而是名字。因为贾太君的年纪渐渐的大了,怕身边的丫鬟太多不好认,所以便把身边最得宠的丫鬟规定死了名字。 比如说,先前贾太君跟前伺候着的丫鬟便叫鸳鸯,而那位已经被贾太君开脸配了人,如今面前之位原先却并不叫这个名字,只是到了贾太君的跟前,她便应该顶了女士们鸳鸯的位子,叫做鸳鸯了。 虽然说长辈屋子里的东西,即使是猫儿狗儿的都比较精贵,可是贾赦从以前就是个浑不吝的,如今又几乎与贾太君撕破了脸,对着鸳鸯也就没什么好声气了,如今见她拦在自己面前,贾赦只觉得自己被冒犯了一样。 贾赦以前因为贾太君一直不太待见他的关系,即使袭了爵,却被赶到了花园子里的屋子住着,在这府里一向都比不上二房得脸,更别说在府里说上几句话了。如今好不容易翻了身,他便有些钻了左性,越发容不得府里的人逆了他。 鸳鸯这样做,如果能找出个合理的理由来的话,贾赦好歹会给她留点体面。若是不能的话,怕她今日就要败在这里了。 见着贾赦盯着自己的眼神如同用刀剐着自己的肉似的,鸳鸯实在是心里没个底儿,可是老太太有命,她身为贴身的丫鬟实在是不好不从的。因此,即使心中害怕,她也还是战战兢兢的把老太太的话一字一句的复诉了出来。 “老爷,老太太让奴婢来唤您过去的。” “她不是晕了吗?怎么还是这么不消停?”贾赦早就怀疑贾太君是在装晕,毕竟哪有这么巧,说晕就晕的。更何况贾太君日常里可是人参燕窝的补着,为了不落人口食他还请了大夫几乎三天两头的就给她请一次脉,每次都说贾太君身子不错,很是强健的,如今不过是要把甄家的仆妇以及带来的财物送到宫里去,她就晕了,可不就是装的,意图让自己停手嘛! 如今见此计不成了,便让一个奴婢把自己唤去,怕不过是想来个动之以情吧。 不过,贾赦偏就不愿去如了她的意。 贾赦冷笑一声,道:“老太太怕是病糊涂了吧?如今正是十万火急的时刻,我哪有时间去她那儿奉承呢。自古忠孝难两全,如今正是我这个当臣子的该尽忠的时候,难道却要抛下忠去就了孝不成?你快回去吧,告诉老太太,没有国,又哪来的家呢。” 说完,也不管贾太君是否还有教导鸳鸯该再说些什么,才好把他劝回来,贾赦只不管鸳鸯的张口欲言,便让人把她的嘴给堵了,押回到贾太君的院子里去。 不过,贾太君应该是早就想到一个小小的丫鬟怕是没那么大的本事把贾赦给叫回来的,所以贾赦才坐进了马车里,就听到他的弟弟贾政在外头喊他。 贾赦却是懒得理会贾政,下令让车夫赶紧驾马拉车走人了。 可怜贾政听说贾太君晕倒了过去,急急忙忙的赶去奉承,却被一计不成的贾太君为了保险起见让他又匆匆忙忙的赶去拦住他的大哥,别让贾赦出门。为了赶趟,贾政跑得可真是气喘吁吁的,可还是没能赶上,只能喘着粗气,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吞吞的走到贾太君的院子,去报告去了。 ★☆★☆★☆★☆★☆偶是分割线★☆★☆★☆★☆★☆ 贾赦倒也算是赶得及时,因为确实有人已经关注到了甄家和贾家的关系,想要给贾家一点教训了。 只是贾赦实在是太过雷厉风行,主意也捉得又快又准,这才免去了一场灾祸。虽然在外人看来贾家和甄家到底是世交,如今见甄家出了事故就把人给推了出去实在是有失厚道,可是大家也心知肚明,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估计下一个倒霉的就该是贾家了。 而且甄家这么做,也并非没有祸水东引的意思在里面。 毕竟贾家可是带头先还了国库的欠款的,这种行径在众人欠着国库银子的世家眼里很是另类,而且给人一种不够团结的观感。 不过,他的举动虽然算是出头鸟,可是到底带动了一些有先见之明,但是不肯做第一个,免得被人做了筏子的一些世家们的积极性,开始渐渐的还起了国库的欠款来。 而其他的世家却还是在观望当中。 然后,便发生了甄家被抄,又欲把此祸事引到贾家的事情。 贾赦如此果敢的行径,着实是让一些原先并不如何看得起他的官员们对其改观了不少。而印象一好,又有林如海的维护,再加上贾代善在老圣人心中的地位,以及徒君溥也愿意留着这么一个臣子给自己宽和的形象添砖加瓦的关系,朝中一些有实权的重臣纷纷对贾家抛出了橄榄枝。 甚至是徒君溥还特意的在早朝上点明了此事,然后降下恩旨,允贾赦承袭荣国公之位,等贾琏之后再行降爵袭位。 如此倒是意外之喜,着实是让人欢喜不禁了。 只是大房再欢喜,这份欢喜劲儿也感染不到二房去。而且二房还听说了贾赦是因为立了大功而被袭了荣国公的爵位,还被当今陛下以及老圣人赏赐了好些物件儿下来,二房的人只觉得是晴天霹雳,也越发觉得没指望了。 尤其是贾政,别看他向来一副端方君子的做派,似乎官员之中,再没有人比他更为清正廉明,信守礼法的样子,可是从他长幼不分,尊卑不顾的就‘愚孝’的听从贾太君的吩咐住进了荣国府的荣禧堂,可见他并不是真的懂礼法知廉耻,否则也做不出这种鹊巢鸠占的事来。 所以,如今他原先并不很看得轻的大哥竟是与自己成了云泥之别,很有些不振之意。 不过,二房的情绪可不在贾赦的关心之中,毕竟他如今这般的风光,又有林如海的帮扶,只觉得很是顺心顺意,因此平日里行事也不似以往那般荒唐了。 而此刻,他正兴致正浓的拉着林如海来他的府第里吃酒席,并逛上一逛呢。 自从贾赦被允袭了荣国公之位后,府里的摆设又是换了一套,原先他是一品将军而非荣国公,好些违制的东西都被他上折子请求收回宫里去。如今他成了荣国公,徒君溥自然不会小气,不单之前那些东西都给他还了回去不说,还另赐了好些物件,并言明再不会收回,只要他们贾家不做了败坏家国之事,这些东西便留于他们做了传家之宝。 如此倒果真是个荣耀,贾赦对着林如海也真真是感激涕零了。 若没有了林如海,他又何尝会有今日呢,所以,即使是为了未来也能如此风光,贾赦自然要对着林如海百般的讨好了。 林如海的喜好贾赦早就知道了,因此酒席上虽然都是素菜不太好看,也显得自己招待不周,但他到底是灵活的应对了一番,令人准备了一些素菜,另外一些荤菜则都是用的素油煮得,而且还令了厨房备得饭食菜肴别太油腻。 贾赦这个酒席单只请了林如海一人,见他吃得满意,心中也是得意。一番的宾主尽欢之后,贾赦便邀了林如海去花园子里逛上一逛。 林如海知道如今贾政一家就住在花园子边上的屋子里,里面到底还有女眷在,因此并不太愿意过去。只是贾赦对他还是很有用处的,林如海也不是很愿意拂了他的面子,而且又想到自己来荣国府的消息怕是贾赦一早就通知了下去,也该吩咐了女眷不要四处走动,免得撞上自己,便到底还是应承了下来。 而且林如海也从贾赦的话里知道了他请自己过府吃酒席,却只请了他一人的用意有了大概的了解。 有很大的可能性是为了让自己想想办法,把他这个宝贝弟弟贾政,给赶出荣国府。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归翛亲扔了一个地雷~~~么么哒~~~~~ 第43章 对于贾太君和贾政,林如海同样对他们没什么好所属,只因为他们平日里的行事,总让林如海时不时的就想起了他前世的亲生额娘,以及他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当时雍正初初登基,就尊时为德妃的佟佳氏为太后,谁知佟佳氏却是在众臣面前语气坚定的推拒了太后之位,不愿意搬到慈宁宫不说,又言之凿凿的说雍正登基为帝,实不是她所愿。 雍正虽然早就知道佟佳氏虽为自己的亲生额娘,却从不待见自己,但他只以为是因为自己甫一出生就被抱到皇额娘身边养育长大的缘故,只是不太亲近而已,所以面对此情此景,方才知道两人之间的介蒂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积得如此之深。 可雍正却是从来没有停歇过与佟佳氏母慈子孝之心。 而后来,佟佳氏见雍正仍一意的纵容自己,便越发生了异心,竟然要让雍正把皇位禅让给佟佳氏的另一个儿子,雍正同父同母的弟弟胤祯! 到这个时候,雍正终究还是对佟佳氏死了心了。 也索性佟佳氏死得早,否则,日后怕又要出上一个与郑庄公与共叔段相类似的故事流传后世了。 所以说,林如海当初拿贾赦来比郑庄公,用以鼓励贾赦拿出气势来与贾政分家,但他又何尝不是拿着郑庄公来自比呢。只是贾赦比不上郑庄公,但雍正却是有余的,可这种同病相怜之感,也确实是让林如海愿意扶持贾赦的其中一个原因,而且在其中所占的比例还颇重。 是以,当贾赦遮遮掩掩的开口对林如海说,有外客来时,总让二房一家子呆在院子里,免得冲撞了客人,也实在有些让人感到憋屈了些时,其中所包含的意思,林如海自晓得的。 但是只略一想到,总是插手贾家的家事,似乎有些儿的不妥当。只到底单单是略做一想,而贾赦却是已经求到了跟前,况且他怎么也算是自己人了,因此即使心吸些儿的犹豫,最后仍是同意了下来。 可是要怎么才能把贾政赶出荣国府,却不是个容易的,最起码要有个合适的理由方才可行,因此,林如海便劝了贾赦要暂时稍安勿躁,待他寻思个稳妥些的法子出来再说。 贾赦经过了这些时日,早已是对林如海信服得不得了,对他的话自然也是肯听的,便忙不迭的点着头,同意了林如海的提议。 只是林如海虽然答应了贾赦要为他想办法,但是他如今正忙着讨还国库欠款一事,实在是有些忙得不可开交,因此之故,只能先派人去打听一些这些时日贾政一房是否有做下什么事,可以做为把柄的,便先放到一边不管了。 说起这讨还欠款一事,这些时日做下来,倒真有些成果,着实让人觉得欣慰。只因世家之中倒真是有些有远见的,见了老圣人和徒君溥的态度,又有贾赦的珠玉在前,因此都是纷纷的还了欠款。 而世家还了欠款,那些根基浅薄些的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竟是出乎意料的顺利,只有几个仍不知悔改罢了。 比如说,王家。 不过,如今有了甄家的前车之鉴已在面前摆着了,相信王子腾也是撑不了多久的了。 本来林如海还想着,讨还国库欠款一事,若是一个处理不好,即使有老圣人和徒君溥的护着,虽然不至于前途被毁,可是到底名声会有些不好。可是现在看来,却会是自己的一大政绩,而且也不会惹人非议了,倒真真是让人意料之外的惊喜了。 不过,也就这么一点政绩,林如海可是一点都不会满足的,而且也确实不足以自傲。 待到林如海有空来看看关于贾家的消息时,倒是意外的听说了一件有趣的事情,正是二房王夫人那嫁到四大家族中薛家的妹妹竟是来了信,意要投奔到京城来了。 这个薛家,林如海倒是有些印象,因为林如海还记得很清楚,他初初重生时,与贾敏有了些矛盾,被她报到了贾家去,贾家的老太君正是托了这个薛家的当家薛嘉为难自己的。只是因为自己足够机敏,反而把这个薛嘉给投进了大牢,即使有人有求情,林如海仍是把他结结实实的关了整整三年有余方才消了气,这才把人放了出来。 只是这个薛嘉在大牢里的几年时间即使有人打点着,却也到底还是伤了身子,出了狱后没过多久就不行了,而这位薛王氏也就在过了三年的活寡日子之后,真正的成了寡妇。 这个薛嘉与嘉王氏共生育有一子一女皆是嫡系,这大儿子为薛蟠,倒是个被宠坏了的,前些时日跟一个冯姓的书生强一名丫环,竟闹得出了人命,是以匆匆书信去王家和贾家。本来是想着要求了王子腾救一救命,用权势压住这件案子的。 不过,王子腾正因为自家欠了国库数十万两的银子而心中烦恼,哪有空闲去理会这个王家泼出去了的水的,所以竟是由王夫人去信与应天府的府尹贾雨村,让他小心行事。 说起这贾雨村,原先竟是林如海为林黛玉聘来的先生,后来林如海被倭寇俘虏,被解救后安抚了百姓后便奉皇命进京,就把贾雨村给抛之脑后,只给他留了丰厚的钱帛让他自去了。 而林如海却没想到,不过一些时日未见,他便成了应天府的府尹,着实是令人深觉玩味。 更让人觉得有趣的就是这王夫人,才被贾赦揭了她包揽诉讼的老底,如今才过了多久?竟敢又干起她的老本行来了。 最最好笑的是,这贾雨村也不知是想干什么,接了王夫人以贾政的名义送去的信后,竟然乱判了案子,说是这薛蟠已然被冯姓公子的魂魄索了命,不在人世,便算结了案了。 林如海看着写在纸上,仿如一处处的好戏的故事,唇角不由自主的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砢桒亲给我扔了一个地雷~么么哒~ 抱歉,这章有点卡文,所以字数很少,请见谅。 第44章 在忙忙碌碌之中,时间不知不觉的就过得快了,一转眼就过去了几个月,而且因为过程的顺利,林如海竟是把国库的欠款都收得七七八八了,只剩少数的几个,因为还不上钱财,只能上交一部分,而之后的则是慢慢的还来。 不过,在林如海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闲的休沐日的到来时,他却收到了一份拜帖。 收到拜帖其实并不是一件很出奇的事情,毕竟人情往来是很正常的,这奇就奇在,这份拜帖是来自于薛家。 这薛家与林家恩怨虽说是起自贾家,但因为薛嘉起了大狱,后又病故,这薛王氏怎么说也该恨林如海恨不得将其剥皮拆骨才是,即使她一介妇道人家不好做些什么,但至少也该是老死不相往来才对。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户人家,却是递了帖子进林家,所求为何? 林如海心中千回百转,但贾赦早已经来了信,说是对薛家一事有所计较,便抛之脑后,不再理会了。 又因为收回国库欠款一事颇有成效,徒君溥特特儿的赏了一干玩物器具下来,还让宫人传了口谕出来,说是要为他行庆功宴,所以林如海拾掇了一下自己,就进宫去了。 对于徒君溥越来越亲近的态度,林如海并非完全无所察觉,他毕竟曾经是个帝皇,对着旁人示好的手段自也是多有了解,只是他一开始却不怎么明白,徒君溥对自己示好是为了什么。 在徒君溥还没当上皇帝时,他对自己示好,可以说是想得到自己的看重,近而在老圣人面前有些脸面。当上了皇帝之后再示好,也可以说是需要自己的帮扶。 可是现在老圣人不顾御医之前的劝告,一意的看重权势,闹得现在精神越发短了,而徒君溥在朝堂中的根基也已经稳固了下来,他若是再行示好,就不得不让林如海再三思量了。 而林如海再三思量的结果,那就是他即使再不敢相信,也不得不承认的事实了——徒君溥喜欢自己。 这个答案实在是让林如海有些不知所措,也因此之故,林如海再面对着徒君溥时就难免有些不自在了。 徒君溥说要摆个庆功宴时,当林如海得知只宴请了自己时,他就不太想要参加了,只是徒君溥兴味盎然,林如海拒绝不了罢了。 而最重要的,就是林如海怕自己就这么冒冒然的拒绝,会让徒君溥察觉到不妥,若是惹得他不管不顾的把事情给闹腾开来的话,林如海也就真不知道该以何等面目去面对徒君溥了。 是以,林如海只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泰然赴宴。 经过层层筛选才能进宫的御厨们的本事自是不凡,即使林如海的口味使他更欢喜清淡一些的素菜,他们也能变着法儿的弄出多些的素菜花样的,席面上即使多是素菜,也不显得太过于单调。 徒君溥是有意讨好,林如海是要装作君臣相得,因此,一席酒宴下来,倒也勉强算得上是宾主尽欢了。 只是因为徒君溥一直在劝着林如海喝酒,为了不至于喝醉,他也就只能装醉,这才免了下一波的劝酒词。 但也由于喝得有些多,林如海也确实觉得脑子有些晕沉沉的,浑身上下很不得劲。 就在他有些迷糊之际,徒君溥却凑了上前,轻轻的问他:“如海,你醉了吗?” 林如海用手捂住了额头,借此来掩饰住自己的眼睛来看了一眼四周,却发现一向站在周围,等着伺候的一众宫女太监们竟是一个都不见了踪影,他便觉得心中一凉,有些担心徒君溥是想对自己做些什么了。 只是他原先就对徒君溥装了醉,若是现在清醒了过来,难免有欺君之嫌,而且徒君溥一旦恼羞成怒,自己也是不能善了的。 这么一想,林如海就顺理成章的装着醉,干脆利落的趴到了桌子上,闭上眼睛当自己是醉得睡着了。 虽然不能期望徒君溥会知难而退,但起码……林如海只觉得心烦意乱,也不知道起码能怎么样了,他只是不想睁着眼睛,让徒君溥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罢了。 徒君溥倒是不知道林如海在装醉,只是见到他睡着了,趴在桌子上,担心他会因为这样子的姿势一觉醒来时会身子难受,所以就想喊他起来,换个地方去睡。可是他却不知道林如海一心想装睡躲过去可能会有的意外,因此见唤他不醒,徒君溥就索性把林如海给抱了起来,把他带到了隔壁的房间,让他好好的休息一番。 林如海的身子被徒君溥抱起来时,就僵硬了一阵,但为免被徒君溥发现,便很快的放松了下来。可是当他的身子接触到床时,他就再也放松不下来了,只以为徒君溥是想与他成就了好事,所以在心里拼命的算计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可是他左等右等的等了个半天,也不见徒君溥接下来有什么大的动作,反而是身子一暖,明显是有人盖了一床被子在他的身上。然后又是一阵椅子搬动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想是徒君溥搬了一张椅子到林如海的床前,坐着看他睡觉吧。 一想到徒君溥灌醉了自己是想要看自己睡着时的样子,林如海就脑门子上满满的都是黑线,但也因此,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尤其是徒君溥看的时间越长,林如海就越发的放松,觉得徒君溥不会对自己有什么不轨的行为。 只是,徒君溥看着林如海的时间越长,林如海就越发的变成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毕竟,林如海还是不能置信,徒君溥灌醉自己,真的只是为了看自己的睡脸,总该会有别的什么原因吧。 闭着眼睛很容易就会睡着,饶是林如海的意志力强,但时间过得太久了,再加上他又喝了酒,所以也有些撑不住了。就在他迷迷糊糊的快要进入黑甜梦乡之时,徒君溥终于有了动作,让林如海精神为之一振。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徒君溥只是把一只手放到他的额头上之后,就再次没有了动静。 林如海一边希望徒君溥就这样停手,只要不会再有动作,他就不必跟他撒破脸。另一边,他又想着徒君溥若是有动静就赶紧一点,免得他总是心里七上八下的,很是忐忑不安。 就在他心中挣扎之中,到底还是撑不住睡着了过去。 而就在林如海睡着之后,徒君溥这才有了动作。 不过,他只是把自己的嘴唇放到了林如海的额头上面,良久,良久…… 徒君溥一直想接近林如海,只是接近他倒是容易,可是想要进入他的心房却是太难。尤其他现在虽然只是鳏夫,可是身居高位,简在帝心,想嫁进林家做个继室的大有人在,徒君溥虽然早就有所准备,可是事到临头时,仍是忍不住想要嫉妒。 徒君溥对林如海的一举一动都是异常的关心,所以对于林如海所要做的任何一件事也是让人随时关注着的。 林如海派人监视贾家的事情,徒君溥自然也知道,而林如海对于贾赦的亲近,徒君溥虽然嫉妒,却也不得不忍下来了,毕竟他看得很清楚,这两个人之间不过是互相的利用,而不是真的有什么感情。 但是,当徒君溥在贾家的探子偷听到二房王夫人,及其妹妹薛王氏的一席话时,真真是忍不住怒火中烧,恨不得一把撕了这两个女人。 原来是王夫人眼见着二房的地位岌岌可危,又见着妹妹薛王氏守了寡,竟是被猪脂蒙了心,想要搓合林如海和薛王氏。为此,她还言之凿凿的说,林如海害死了薛嘉,那么自该担负着自家妹妹未来的生活。 那薛王氏虽说恨林如海害死了自己的丈夫,但是她向来是个耳根子软的,虽说他们这一房仍担着皇商的买卖,可是那也是族中众人眼看在王家和贾家的权势上不敢为难罢了。也因此,她对王子腾和王夫人的话是极为信服的。 只是如今王子腾因为还了国库欠款,又有老圣人的面子在,当今陛下便封了他为九省统制,奉旨查边,所以已然不在京城了。所以,薛王氏便被挽留住到了荣国府,在贾太君的发话下住到了梨香院。 对于王夫人的话,薛王氏初初听时还能不以为然,可是越到后来,王夫人所说的好处就越多,比如为了儿子薛蟠的前途,为了女儿薛宝钗的未来,薛王氏慢慢的也就动了心。 而等到薛王氏有所意动之后,王夫人便高兴的当着她的面,让人以薛家的名义送一份拜帖到林家。 而薛王氏虽有过想阻止的念头,但最后还是稳稳的坐在她的位子上,到底还是未置一言。 王夫人见了,心中高兴,认为自己的口才确实不错,此事怕是已经成了一半了。 第45章 林如海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但他算了一下时辰,应该还是酉时,也就算不上多晚。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环顾一周,却只看到雕龙琢凤的家具,但是连一个人影也未能看见。 由此可见,林如海还在宫里。 而想到徒君溥对自己的一番情意,林如海察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只见衣服虽然有些不整,但却是因为睡眠才弄皱的。他再动一动身子,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妥,身子一点儿都不觉得酸软疼痛,便觉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了。 这种事情,林如海虽然没什么经验,但是因为他前世的太子二哥的关系,倒也知道男子间的情事是什么样的情况。 林如海起了床,正当他想整理一下自己皱乱的官袍时,那些早就守在外头,听到房间时的动静后的宫女开了口:“可是林大人起了?奴婢们可否进去伺候?” 林如海想着徒君溥可能对这些宫人有所吩咐,是以开口道:“进来吧。” 宫女推开了门,依次走进了房间,除了领头的大宫女之外,其余的宫女手上都捧着托盘。有的托盘上摆的是洗漱的物品,有的摆放着崭新的官袍官靴和白袜,而这些宫女们脸上的笑容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很标准。 大宫女领着其她的宫女向林如海行了礼后,由大宫女开口道:“林大人,陛下吩咐奴婢们来伺候您漱洗的。” 林如海看到她们进来时带的这堆东西,早已经是心中有数的,因此如今听了,也不觉得惊讶,反而张开了双手,示意对方可以开始了。 大宫女为林如海除掉了官袍,换上了新制的衣物鞋袜,又帮忙漱洗,并重新的扎了发髻,绑上了发带,这才打点妥当。 “陛下现在在何处?”林如海问询道。 “陛下正在御书房。”大宫女毕恭毕敬的回答。 因着天色渐晚了,林如海也不愿在宫中多留,生怕惹出什么事情来,所以就想要赶紧离宫。可是今儿个他进宫来是为了赴宴,虽然说现在宴席已经结束了,可是就算是在普通人家,客人要离开,总也要跟主人家打声招呼,更别说这是皇宫里,更是要跟徒君溥告知一声才对。 而大宫女也猜得出来林如海的心思,所以也不等他问,便直接告知道:“陛下吩咐过,若是林大人要寻陛下说话,可直接前往御书房。” 林如海点了点头,道:“有劳了。” 这座紫禁城,林如海在前世的时候走过许多次,尤其他小的时候更是在这里长大的。即使宫中有过多次的大改,但总体上却是没变多少,只是有一些宫殿明朝时有,而大清时却是全然不见了。 由宫女领头带着到御书房的路途并不算很远,但林如海走在这皇宫中,总觉得有些怀念,因为有多少次,他就是在这一段时上走时,或者是皇子时去御书房向皇阿玛奏事,或者是皇帝时去御书房办公。 只可惜,如今早已是物是人非了。 向徒君溥告了辞后,林如海却还是走不了,只因为徒君溥的一句,“如今已是差不多该用晚膳的时候了,索性如海就陪着我把膳用完了再走吧。” 林如海推脱不得之后,只能从之了。 得用完了晚膳,得了徒君溥同意之后方才出宫,而天色早已经是暗了下来。林如海坐上了一直等候在宫外不远处的马车,晃晃悠悠的就回了府。 林如海回了府之后,林管家告诉他,在他进宫之后没多久,贾家的二太太便派了几名小厮和仆妇前来,因为到底是亲戚,林管家也不好拦,便让人进去等候着了。但后来等了许久,老爷都没有回来,这才干脆的走了。 林如海问林管家,“可曾从他们口中探听到他们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林管家对此点了点头,但随后又摇了摇头,道:“奴才试图探听过,但他们这回嘴巴严实得很,只是笑着说是有一件大喜事要说给老爷您听同,再多的就探听不出来了。” 林如海嗤之以鼻,冷笑道:“他们二房能有什么好事要告诉我的,但凡有了好事,难道他们贾家的当家人会不事先跟我说一声吗。我看他们八成是在心里头算计着些什么,你且看着,他们若是再来,我又不在,你也不必太给他们做脸了。” “是,奴才知道了。”林管家毕恭毕敬的应道。 第二天,林如海从户部回来时,果然又听到林管家说贾家来人了。 许是因为这一回林如海仍不在,所以这王夫人派来的心腹,周瑞家的有些等候不及了,便索性与林管家说了她们此行的来意,还塞了一个鼓鼓的荷包到林管家的手里,想着要贿赂了对方,让林管家在林如海的面前说些好话。 这些子,林如海方才知道,这王夫人竟是派了人想要来给自己说媒的。 。 而且这女方也不是旁人,正是王夫人的嫡亲妹妹,与林家有仇怨的薛家的未亡人。 林如海简直要为王夫人的异想天开给气笑了,“这两姐妹脑子可没有什么问题吧?怎么会认为我林如海会娶不到妻子,所以竟要挑一个寡妇来做继室呢?” 林管家很是义愤填膺,附和道:“我平日里看这贾家二房的老爷虽然有些迂腐,但有句古话说得好,叫齐家治国平天下,尤其是二房太太才被查了出来包揽诉讼,所以贾家的二房老爷很该管一管他这位太太才对,怎么还把她放了出来,如同一只疯狗似的乱吠呢?!” 林如海又是一声冷笑出声,“这贾政哪里是真的迂腐,若他是真的迂腐,又如何该不知尊卑之分就如同云泥之别呢?不过是披着一身迂腐的皮子,让旁人看不到他那过于‘不拘小节’的一面罢了。依我看,这贾政知不知道此事倒还另说,便是知道了,也未必不想成全了此事,毕竟这薛王氏是他的太太的妹妹,若果真能与我们林家结了亲,到时候未必不能助他一臂之力的。” 虽然贾赦和贾政的官司林管家是听了一耳朵,但到底是亲戚家,而且林如海便是在暗地里促成了此事,但他即使是在自家的下人面前也是不动声色的,所以林家上上下下也不知道此事有自家老爷在里面插了一手,只是见林如海不在人前谈论此事,便以为不愿意旁人讨论亲戚家的丑事,所以在这林府里也没人八卦。 如今,林管家方才知道,原来这贾家大老爷和二老爷的事情竟是真的确有其事,而且这贾家的二老爷也并非是真的迂腐,而是别有所图。 这贾家二老爷平日里看着都是一副光风雯月的模样,没想到背地里却是如此的不堪,真真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老爷,奴才托大说上一句。”林管家犹豫了一会,方才下定决心。“您如今年纪也大了,而夫人也已经过世好几年了,很该再娶上一门继室管家,还能教养三位姑娘。老爷您固然是个能干的,里里外外一把抓,谁人能说您不是是个好手呢?只是您到底是个男子,有些事情也确实不太好管的,更何况这贾家二房还当是没人肯嫁您,竟是欺上门来,要让一个商户的未亡人嫁给您当继室,可真真是不安好心的。” “别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林如海拦住了林管家未尽的话,接口道:“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娶上一门继室,好断了贾家二房的念想。但是我娶妻可是为了教养三个玉儿,而不是拿来堵住贾家二房的嘴的,若是匆匆忙忙之间,选了个丧门星进门,那非但能如我所愿,反而是后患无穷了。” “老爷所言极是,只是这贾家二房那边……” “别担心了,若是我不想娶,他们还能逼迫我不成?”对于贾家二房的手段,林如海多是不屑的,所以也很是不以为然。 挥退了林管家,说是要自己一个人安静的处理公务的林如海,却是对着窗外头高挂在天上的月亮发起了呆。 其实,林如海虽然在以前就想过要娶一门继室来教养林黛玉,以免她变成眼中的丧妇长女,成为五不娶之列,但是在林黛玉成了郡主,又得了教养嬷嬷之后,林如海竟是在不知不觉之间,把娶继室一事抛之于脑后了。 若不是贾家二房闹得这一出,林如海早就想不起来了。 而林管家说要让自己娶继室时,林如海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一动,就拒绝了。当然,他也知道,他之所以拒绝,并非是因为自己对林管家说的那些原因,只是到底是为什么,他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罢了罢了! 林如海想,等着时间一到,自然就会有答案的,所以还是顺其自然吧。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慢慢猪亲给我扔了一个地雷~~~爱死你了~~~~~ 第46章 其实也不怪王夫人胡思乱想的以为此事能成,毕竟林如海丧妻这么些年了,却没见他有丝毫的动静,所以才一意的谋划起来。 林如海到底是有些年纪了,如今好歹是近四十的人了,可是这么久都没有娶上一门继室,固然是因为年纪小的娶了,倒也教养不了四个姑娘哥儿,而年纪大的也大多成了婚,哪有可能就能凑个好的出来呢。 通常来说,继室的门第总要比前任的差一些才好,就王夫人来看,自己的妹妹正是如此,而且他们一个是死了妻子的鳏夫,一个是死了丈夫的寡妇,可不正是堪堪配得上?再加上年纪相当,薛王氏若是嫁进了林家,林黛玉也不用有一个才大了她没几岁的继母,而且薛王氏也正可以教养林黛玉。 但最重要的,还是为了薛宝钗。 王夫人虽然对贾宝玉如今的身份心中有数,晓得他如今已不再算是荣国府的嫡孙,而是荣国府的外人,一个五品小官的嫡长子,与往常可真是天长地别了。但是,即使如此,王夫人仍不想如了贾太君的意,让贾宝玉娶自己看不上眼的贾敏的女儿。 王夫人知道,贾太君看重林黛玉,除了她是贾敏的宝贝女儿之外,还有一层缘故就在于林如海的身上。可是王夫人也早早的就看上了薛王氏的女儿薛宝钗,哪里又能容得下林黛玉进门呢。 所以,王夫人思来想去,最后才打定了主意,让自己的妹妹薛王氏嫁给林如海。 如此一来,薛宝钗也能得了林家的助力,同时她又是薛家的女儿,有着薛家的百万家财,到时候若是嫁进贾家,嫁给自己的宝贝儿子贾宝玉,她的嫁妆除了薛家当出的之外,林如海自然也不会放着自己的这个继女不管,当也双手奉上一笔银子。 王夫人还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林如海如果不愿意日后落人口舌话柄的话,给薛宝钗所出的嫁妆比之林黛玉只会多不会少。 也因此,王夫人对于此事才会如此的热情,实在是为她的贾宝玉谋划着呢。 毕竟她虽然生了二子一女,可如今膝下只有一个宝玉大儿子贾珠已经亡故,只留下一个遗腹子贾兰,而大女儿贾敏则是被她和贾太君联手送进了宫中,只求她能博出一个出身来,可惜进宫多年都没有音讯,所以,王夫人哪能不把贾宝玉当成自己的掌中珍宝,一心一意的为他的将来打算呢。 贾宝玉到底是王夫人日后的依靠啊。 只是,王夫人连着两日派人去林府,都没见到人,便知道自己找的时间不对,忙不迭的第三天又派了人去,想着今日若是再不得见林如海,起码也要约个时间,否则这桩好事不定就要拖到什么时候去,可不就让人心中发慌了嘛。 于是,周瑞与他的媳妇连着第三天又进了林府。 他们这一回来,倒是因为晚了些,因此正好林如海就在。他们心中欢喜,满以为今日就能促成此事,可谁知,周瑞才提了薛王氏的名字,林如海就把他们都赶了出来,竟是连个解释都没有,实在可恼也。 可是不管是周瑞还是周瑞家的都是在王夫人手下做事久了的,自然也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性,他们此事未能办成,王夫人固然是要怨林如海不识好歹,但他们这些人也落不得好,因此之故,回去的路上很是忐忑难安,只恨不得再冲回林府去再与林如海说说好话。 可惜的事,林府在林管家的指使下,把他们赶到了门口后就大门紧闭,他们就算是想再冲回去与林如海说好话也不能够的。所以,也只能无计可施的垂头丧气回荣国府了。 而林如海也没了好心气,对于王夫人伸得太长的手很是厌恶,若不是对方只是名女子,他怕就要忍不住把对方的手给打折了,免得总是关注一些她不该关注的地方,徒增了自己的麻烦。 只是,这位王夫人的秉性,林如海从她明明才因为包揽诉讼而几乎被贾政给休弃,如今却还敢又背着贾家的人,以贾政的名义让贾雨村为薛蟠免了那牢狱之灾,就可以知道这个王夫人的品性了。 林如海想,既然自己让人代传的一番言语不太可能会轻易的打消王夫人的念头,那么就当面敲打她吧。 那贾太君每隔一段时间,总要找个借口送了帖子到林府来,想着邀请林如海并林黛玉到贾府做客,林如海可是都给拒绝了,只是这贾太君总是锲而不舍的送了帖子过来。正好,前些日子贾府又送了帖子过来,林如海想着,总该去一趟贾府,免得别人认为自己不近人情。 于是,当天,林府的回帖就被送到了荣国府上。 不过,这份帖子并不是正式的,而是荣国府内的几个小姑娘想着要起个诗社,所以才想着找林黛玉一起来吟诗做对,所以第二天时,林如海自然也不可能去,而是林黛玉、林红玉和林青玉一起去。 在林黛玉去荣国府之前,林如海与她细细的交待了一番,又命她当天就要带着两个妹妹回来,莫要在荣国府内多做停留。随后他又想了想,认为林黛玉到底是个孩子,面子薄了些,可能也不太好意思拒绝贾太君的好意,因此又道: “若是你外祖母硬是要留你住上一晚,而你又推辞不过的话,你可千万莫要挑别的地方,只说听你大舅母的安排就好,可万万不要与你外祖母住在一间,知道了吗?” 林如海的一番嘱咐听得林黛玉连连点头,这才乖巧的带着两个妹妹坐上了马车,往荣国府而去。 当林如海从户部办公回来之后没多久,林黛玉所坐的马车就跟着驾了回来,看来她们并没有留在荣国府内过夜,林如海顿时安心了不少。 因为天色已经晚了,显见林黛玉三姐妹是在荣国府内用了晚饭才回来的,所以林如海便想着明天再向林黛玉问问情况,便并不着急着去见她。可没想到他才在书房里办了一会儿的功,就有小厮来报,说是大姑娘求见。 林如海的书房向来是不喜旁人擅进的,便是自己的儿女们也不能例外,因此之故,林黛玉要找林如海也是从来不进他的书房,而是让下人在门口替自己禀报。 听说林黛玉来了,林如海忙不迭的就叫下人把她带进书房,他也怕林黛玉是出了什么事才来找自己,便又连声问询,倒让林黛玉哭笑不得起来。 “爹爹可别问这些子的话了,女儿并没有事儿,只是想着把今日在荣国府的见闻与爹爹说上一声罢了。” 林如海这才安静了下来,只是脸上带着一丝尴尬。 林黛玉见状,忍不住噗啧一笑,道:“女儿也知道爹爹是疼爱女儿,否则又何苦这般担心呢。放心吧,女儿是不会笑话爹爹的。” “你这孩子,这话可说得与你做的很不相仿啊。”林如海闻言失笑道。 第47章 林黛玉领着妹妹们进了荣国府,一时就有邢夫人、王夫人并领着三春来接。而与她们同来的,却是还有林黛玉今生还没有正式见过面的薛王氏和薛宝钗二人。 林黛玉、林红玉和林青玉与她们一一厮见过之后,就听着王夫人笑着说道:“这位是你们的长辈薛姨妈以及姐姐宝钗,日后可要与宝钗好生相处才好啊。” 王夫人的话一语双关,不过却通通入不了林黛玉的耳朵。对于王夫人的盘算,心比比干多一窍的林黛玉早就已经从林如海在自己出府前说的那一番话里猜出个究竟了。对于一个商户人家却想嫁进林家一事,林黛玉觉得很是好笑,可是此事到底还未有人知,她也不能把事儿传得人尽皆知,否则若是被倒打一耙,说是本无此事,但由于她的话使得薛王氏坏了名声,那可就真的要把这位长辈给迎进林家了。 因此,林黛玉歪了歪脑袋,笑道:“二姑妈说笑了,我也不知林家与贾家如何就成了与薛家的正经的亲戚,所以这姨妈我是不怎么敢叫的,没得让人觉得我轻狂,因此还是喊一声薛夫人以及薛姐姐比较庄重些。” 此话一出,王夫人脸上的神情一僵,邢夫人却是看戏看得格外高兴。 如今这邢夫人已经是这荣国府的正经当家夫人,便是王夫人见了她也不得不退避了三舍,只是由于林黛玉的到来,王夫人一心想给她一个下马威,而硬是凑上前去。如今吃了这个亏,王夫人也有些不愿意搭理这个小姑娘。 因此这一会儿,邢夫人已经挤开了王夫人,把林黛玉三姐妹给迎进了贾太君的院子。 贾太君自昨儿个收到林府的回帖,很是安排了一番,只是心中难免对林如海有些怨念,所以林黛玉很是听了一通贾太君的抱怨的话,说:“我这个女婿可真够狠心的,竟是连外孙女都不肯让我看,硬是三催四请的,整整请了几个月才见上一面。玉儿,你好不容易到了你外祖母这里,可要好生的住上几日,也算全了我的念想吧。” 林黛玉闻言,只是抿着嘴巴笑了笑,道:“外祖母对我的怜爱我自是知道,只是宫中派遣下来的教养嬷嬷管得甚严,我是每日每日的苦熬着竟是没一刻空闲的。今日能来外祖母这里,还是爹爹给教养嬷嬷求了情我才能来,所以外祖母竟是错怪了爹爹了。而且我已经是郡主了,很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的,出了府来时教养嬷嬷本就想跟来监督我的仪态,却是父亲好说歹说的才给劝住了,我这才能略微松快些。只是,别说要多留几日,便是只住一晚上也是使不得的,还请外祖母别怪我才好。” 林黛玉一下就把话给回绝了,饶是一向表现亲善的贾太君也有些扭曲了脸,虽然林黛玉并没有把话给说死,可是贾太君也知道她的心思,便没有自讨没趣,况且林黛玉所说的理由也很是合情合理,总算是给贾太君留着一份面子的。 因此,贾太君的脸虽扭曲了一阵,但很快又恢复了过来。只见她一脸的笑逐颜开,仿佛林黛玉刚才的话一点儿也没让她的心情差上一点,但实际上如何,却是见人见智了。 “可怜的玉儿,年纪小小的就要受这么大的罪过,真是让人心疼得紧,看起来也比上一次更瘦了些。”贾太君一边端详着林黛玉的脸,一脸慈祥的说着。 林黛玉则是笑了笑,又一次滴水不露的说道:“我如今正是长身子的时候,瘦了才对,而且也显得精神了些。而且学习规矩本就是我这个年纪该做的,就是严厉了些,也是为了我的将来好不是吗?因着教养嬷嬷们教我打五禽戏,现在我的身子可是比往日里好了许多呢。” 说出的话又被林黛玉给轻易的堵了去,纵使是贾太君也驳斥不能,索性就不接了她的话了。又因着王熙凤此刻并不在,气氛瞬间就沉了下去,一时间,贾家人中,除了邢夫人之外都是端着一张脸儿,似乎是在跟谁置气似的。 此时,早就因为在外头迎接林黛玉时被下了面子的王夫人就开口了。若是往常时,她可不敢在贾太君面前讽刺奚落林黛玉,尤其现在荣国府乃是贾赦和邢夫人当家,王夫人越发得巴着贾太君,免得这偌大的荣国府,却没有个容得下她的面子。 可是如今,王夫人看着贾太君的脸乌黑黑的,立时就机灵了起来,忙不迭的就想讨得贾太君的欢心,便用帕子掩住了刻薄的嘴角,语气刺人的道:“真不亏是林家的大姑娘,想必日后总归是要攀上高枝的,怪道现在就盘算着学些贵族的作派了。” 这话一出口,就连说话的王夫人都觉得要糟,心中暗恨自己一时没有把话在肚子里绕上一圈斟酌一下就说出了口,竟是在未婚女儿面前说这些子话,若是一个不好自己就要得罪林家了,那么她之前想要搓和自己妹妹和林如海的婚事的打算可就要打水漂了。 要反驳王夫人所说的话,于情她是长辈,于理林黛玉是个未嫁女儿,很是不能把婚姻大事挂在嘴边,所以竟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话才好。毕竟林黛玉虽然是两世重生,却也是生活在深闺之中,一直云英未嫁,很多事情没有经历过,因此也就没有应对之法了。 索性,这种事情本就不该是由主子来说,而是由她的奶嬷嬷王氏来说话。在王嬷嬷眼中,这位王夫人虽然是自家大姑娘的长辈,但却是贾家人,和他们林府并不甚相干,所以王嬷嬷也不会把王夫人当主子看待,所以见着自家大姑娘一脸为难的样子,便要开口驳斥了对方。 不过,还不待王嬷嬷开口,已经掌家有段时间,早已恢复了往日在娘家时的作派的邢夫人却先开了口。她一则是为了给林黛玉解围,再来则是因为王夫人到底还住在荣国府,若是自己此刻没有半点的表示,怕是会让荣国府与林家交恶,这可不是邢夫人想看到的。 “瞧瞧弟妹说的是什么话呢,竟在未嫁女儿面前说这些话,可也太过了些。不过,如今弟妹你竟然先开了口,我便舍舍脸面,也跟着不庄重一回吧。”邢夫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观察着林家人那边的情况,见她们面上的表情因为自己的开口而疏散了些,连着眉头都皱得不再明显,顿时为自己暗暗叫好,对着王夫人的奚落也越发的刺耳了。 “而且林姑娘虽然是咱们家的亲戚,却也是当今陛下金口御封的娴雅郡主,可算是正经的皇亲了,若娴雅郡主还需要高派人家,可不就要与天帝相看去了?要我看,娴雅郡主若要与自己凡人结亲,可还是下嫁,哪里就能高攀呢?还是说,弟妹是认为郡主之尊竟是不如你的儿女高贵不成?” 王夫人气得都快要炸了,偏偏又是她有错在先,越发的不能为自己分辨,所以任凭她心里再不舒服,也要装腔作势的摆出她惯常用的佛爷姿态,很是慈眉善目的模样,只是那些细心些的人都能看见王夫人紧紧揪着自己的帕子的手连青筋都显现出来了。 “还是老大媳妇识得大体,总归是荣国府的当家太太,可比某些人好多了。”贾太君正对王夫人的话很是不舒服,见邢夫人如此说话,到底是高兴了些,便点头慢悠悠的开口赞道,甚至于还瞪了王夫人一眼。 就在贾太君想开口把王夫人训斥一番时,便听到外头守门的小丫头掀开了门帘子,并笑着回报道:“宝玉来了。” 因为贾太君最疼爱的莫过于王夫人所生的这个生而含玉的贾宝玉了,所以此刻也就不再多说了什么,免得当着宝玉的面训斥了王夫人,让王夫人下不了台是小,让贾宝玉没了脸面可就事大了。 更何况贾太君还一心想搓合了贾宝玉和林黛玉,自然也就不愿让这两人初次见面就因着王夫人而起了介蒂。 不过,照贾太君来看,贾宝玉惯来最心疼女儿家,平日里对着迎春姐妹也喜欢伏低做小,所以很多事发生过之后在他看来便算是过去了。可是林黛玉却有些像贾太君的女儿贾敏的性子,很有些敏感,因此贾太君更爱照顾林黛玉的情绪多一些。 丫环的话还未报完,那贾宝玉就已经进来了。 前世林黛玉进了荣国府,因着还小,再加上当年时时的去母亲贾敏的床边伺疾,很多礼节未能学得尽善尽美。可是这一回林黛玉已经是娴雅郡主,又有教养嬷嬷平日里教导着,所以见着贾宝玉进来这满是女子的房间里,不免心中不快。 但现在也不是训斥的时候,还是侧着身子莫要让贾宝玉过于亲近的好,免得往后惹出什么闲话来可就污了林家的门风了。 贾宝玉先是给贾太君等一干长辈请了安,便听到贾太君笑着说道:“外客未见,就脱了衣裳,还不去见你妹妹。” 贾宝玉早就见着贾太君身边坐着三个从未见过的妹妹,其中一个年纪最大的妹妹样貌最是不俗,比之之前住到荣国府来的宝钗姐姐可谓梅兰秋菊,各有千秋,而其余的两位也是长得不差什么的。 他早就听说过早逝林姑妈的女儿随同林姑父进了京,只是上一回他们一家来拜访时,自己被母亲安排着去庙里还愿,因此没有见到,但听贾太君时常提起这位林妹妹,长得很是漂亮,自己早就心生向往之。如今一见更觉得真真是名符其实,让他心中甚爱之。 宝玉看罢,便笑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贾太君一听,心中甚是高兴,笑道:“可见你又是胡说的,你又何曾见过她?” 宝玉便答道:“虽然未曾见过她,然我看着面善,心里就算是旧相识,今日只作远别重逢,亦未为不可。” 贾母笑道:“更好,更好,若如此,那你们相处的便更和睦了,这越发是好事。” 第48章 贾太君和贾宝玉之间的对话,仿佛与前世一般无二,是以让林黛玉在不经意间蹙紧了眉头,心中有些不舒服。 况且林黛玉如今贵为郡主,虽则只是个虚名头,但到底也算是皇室中人了,贾家家世再好,而含玉而生的贾宝玉在荣国府老太君眼中的地位再如何的超然,贾太君也不该把他与林黛玉之间的关系拉得太近。 一来于礼不合,二来则是平白的污了林黛玉的名声。 虽然林黛玉一开始就知道,贾太君前世对自己的好很有待商榷,怕是多以利用为主,所以她心中是早有准备。可是当真面临了这种景况,如何不让心思敏感细腻的林黛玉感慨万端呢? 林黛玉有心不理会贾宝玉,可那贾宝玉就是心爱女孩儿的,见着林黛玉的侧脸,就已经是心向往之了,当下便走近了林黛玉,欲在她身边坐下,好细量一番。 可是林黛玉的教养嬷嬷虽则不在,可是奶娘王嬷嬷还随侍在身边,哪里容得贾宝玉这般放肆,忙瞪大了眼睛,斥道:“放肆,还不退后。” 见贾宝玉一时被自己给唬住了,王嬷嬷又向贾太君告了声罪。但她看起来像是告罪,但实际上问罪的表现也是清楚得很:“还请老封君见谅,奴婢一时情急忙了形了。只是奴婢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但到底也还是大户人家的奴才,知道男女七岁不同席的道理,更何况我家姑娘好歹是郡主的身份,若是什么人都往她身上靠,怕是郡主的名声就不能要了。不过,奴婢到底是林家的奴才,如今斥喝了府中二房哥儿便是不对,即使情有可原,也应当罚。” 说完之后,便伺立在一旁,似乎是在等贾太君对自己的发落。 贾太君虽然脑子糊涂了些,又因着一介女流,眼界窄了些,可是也是知道这位王嬷嬷是林家的奴才,自己轻易责罚不得。而且王嬷嬷说的句句在意,所以即使贾太君的心中再怎么不高兴,也不得不认下,免得事情闹得大了,坏了自家宝贝孙儿的名声。 因此,贾太君强笑着帮贾宝玉描补,道:“王嬷嬷见笑了,我这个孙儿自小被我宠坏了,再加上心思单纯,再加上我一心为我两个玉儿着想,以为他们毕竟也算是兄妹,略为亲近些也是无妨的,所以心中也没那么多的妖魔鬼怪,结果倒是闹了王嬷嬷心中忧扰,也确实是我的错,所以王嬷嬷也别担心,我也不是个心思不正要罚你的。” 贾宝玉虽然不太懂事,可是见现场的气氛不太对劲,也不敢于怎么说话,只一意赖到贾太君的身边。 林黛玉倒还记得林如海临行前交代的那些话,是说不要太过理会二房的面子,找到个事由就拿来刺他们一刺。林黛玉想着,现在可不就是拿话刺他们的好时候吗? 因此,她微微一笑,说道:“外祖母,王嬷嬷,二房表哥的年纪还小呢,只比我大了一岁而已,有些事情不晓得也怪不得他的。”接着,林黛玉又看向了王夫人,笑道:“所谓子不教,父之过,想必二舅舅忙着公务没空理会二房表哥,不若二舅母平日里对二房表哥上心一些,多多教导一番,可不就皆大欢喜了?” 王夫人脸气得都红了,可是她又没法子驳斥,只能咬牙认了下来。 贾宝玉倒真是个不晓事的,听着林黛玉说的话,心无城府的他还真的以为眼前的这位新妹妹是在为他说话,因此又对着对方亲近了一些。 因着方才王嬷嬷说不让贾宝玉离林黛玉的位子太近,贾宝玉也就坐在贾太君的旁边,问道:“妹妹可曾读书?” “不曾读,只上了几年学,些须认得几个字。”林黛玉有探花郎的父亲看顾着,哪里只是认得几个字,完全是谦虚之罢了。 贾宝玉又道:“妹妹尊名是哪两个字?” 虽然女子之名轻易不可告知男子,可是贾宝玉到底是林黛玉的表哥,所以便说了名。 一时,贾宝玉又问其表字,林黛玉额上的眉头蹙得越发的紧了:“无字。” 贾宝玉一听,立时就有了兴致,笑道:“我送妹妹一妙字,莫若‘颦颦’二字极妙。”接着又解释道:“《古今人物通考》上说: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画眉之墨。况且妹妹眉尖若蹙,用取这两个字,岂不两妙?” 林黛玉冷笑一声,便要说话,却又听得一旁的贾探春笑着说道:“二哥哥房中的书我也是见过的,怎么没见着这本《古今人物通考》?只恐又是你的杜撰吧。” 贾宝玉闻言笑了笑,道:“除《四书》外,杜撰的太多,偏只我的杜撰不成?”然后又问林黛玉:“可也有玉没有?” 见着对方终于问着了自己,林黛玉眉头一舒,脸上的笑意却是越发冷厉了起来,那气势倒与林如海颇有七八分的相似,只是差了历练出来的威严和霸气,但也足够让人心中发冷了。 “瞧瞧二房表哥说的是什么话?竟是要折辱了我不成?虽然我不过一个小小的二品户部尚书的嫡长女,一个只有着虚名的郡主,却也不是一个五品官员的嫡次子可以随意糟践的吧?但凡是好人家的女儿,这字都是由家中长辈所取,没想到二房表哥竟是把我当成外头那些卑贱女子,随意取笑的。” 说话间,林黛玉猛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此处竟是留不得了,虽则外祖母心疼,大舅舅和大舅妈爱护,可是既是受了此等污辱,怎么还能安然在此处久留呢?” 一时间,荣国府内大乱,邢夫人和王夫人忙上前挽留,连着贾太君都开了口,都是不想得罪了林如海的。 如此好一通忙乱,才把林黛玉劝了下来,但却是再也没人敢让贾宝玉出口了,连着有心搓合两个好玉儿的贾太君也不得不暂时偃旗息鼓,让贾宝玉到别处玩儿去,可别又在这儿得罪了林黛玉了。 可怜那贾宝玉本来一心与林黛玉亲近,偏生林黛玉厌恶于他,也就只能恹头恹脑的回了房。 倒是林黛玉觉得颇为解气,竟是把前世贾宝玉摔玉闹事的事儿给揽了过来,让贾宝玉尝一尝她前世的苦。 后来之事,倒是没什么好一一细述,林如海却仍是仔细的听着,听到后来,笑着说道:“玉儿真是长大了,把爹爹交代的话完成的一分不差的。” 得了林如海的夸赞,林黛玉高兴的抿着唇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到了,很忙,这段时间没空更新了~~~ 第49章 徒君溥已经从林如海的表现中知道了他对与薛王氏毫无兴趣,顿时心感欣悦,即使知道林如海总会有一天成亲,但能拖得一时便是一时,起码能让他有时间跟林如海耗着。 而且,徒君溥早就把林黛玉看成了自己的女儿,自然也不愿意贾家纠缠着她,更何况在扬州时徒君溥就已经与林如海说好了,不会让林黛玉嫁给贾宝玉的。 因此,徒君溥就开始默默计划起来。 徒君溥不能够主动的对贾家出手,毕竟贾家已经过逝的贾代善是老圣人的老臣,又有着救命之恩,所以总还有些顾虑在里面,只要徒君溥对贾家出手,难免就会连累到贾赦,想必林如海可不愿意看到这一幕。 即使贾赦和贾政已经分家,可是贾政依然住要荣国府内,是以外人仍是把他们两房看成一家。而贾赦也不知道是在心里头打着什么主意,明明可以早些让贾政搬出荣国府,却一直没有动手,倒使得林如海都有些被动起来。 而徒君溥想要动手,也不得不三思而后行。 更何况徒君溥要是明目张胆的对贾家出手的话,世人都会悄声议论着原因。虽然林如海只有很少的可能性会被牵扯出来,但徒君溥就是需要避免这一种可能性,他不能冒险。而且其他人可能猜不出来,但老圣人呢? 老圣人会猜不出来,并且眼睁睁的看着徒君溥对贾家动手吗? 自然不能。 也因此,徒君溥只能另辟蹊径,暗中谋划了。 只是……应该怎么做呢? 徒君溥需要一点时间来寻思一个好法子,为此,他来到了他的皇后许氏所在的寝宫——永宁宫。 本来,皇帝应该住乾清宫,而皇后则住在坤宁宫的。可是徒君溥登基之后,自愿让老圣人继续住在乾清宫,那么相对应的坤宁宫却让许皇后住进去的话,那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因此,许皇后随在徒君溥身后,请了太后住在坤宁宫,而自己则是择了永宁宫住下,就仿佛老圣人仍是当今陛下,而太后是皇后一样。 虽然同样还是不伦不类,也格外的不合规矩,但也确实是得了老圣人的欢心,也使得徒君溥的皇位越发坐得稳了。 与此同时,徒君溥因为此事而对着许皇后有些愧疚之感,对她也是越发的爱戴了。 皇后并不是个温柔的女性,但是她很温和,处理事务也是面面俱到,从不会为了彰显大度而特意的给徒君溥安排宫女侍寝,也不会因为吃醋而滥用手中的权势杖毙宫女或者为难宫妃,更不会为了家族而给徒君溥吹枕边风。 十分的识大体的女性,是国母的最佳典范。 徒君溥虽然不爱许皇后,但是他尊敬她,并且她也确实非常值得徒君溥去尊敬。 在这后宫之人,能让徒君溥定下心来思考的地方并不多,即使是他自己的寝宫,或者是办公时所在的御书房也总有一些不识趣的宫娥嫔妃来扰乱徒君溥的心神,倒是在永宁宫时,许皇后会帮徒君溥拦住那些不该来的人。 最重要的,徒君溥与许皇后不止是有着夫妻之情,相敬如宾,更因为登基前的种种磨难,而把对方当成自己的亲人,因此,徒君溥愿意对许皇后说起林如海,而许皇后也从徒君溥的话语中,以及对方提起林如海时的神态而看出徒君溥对林如海的迷恋。 所以,徒君溥自然也愿意找许皇后提起贾家的那些糟心事,顺便也从她那里讨讨主意。 许皇后一听,立时就笑眯了眼睛。只是她并不急着表达自己的看法,反而是让守在外头的太监去唤一个叫元春的宫女。 徒君溥很在意林如海,对他身边出现的每一个人都记得清清楚楚的,所以许皇后一提起这个元春,他便想到了贾家的几个小姑娘,而许皇后也随之证实了这个元春与贾家的关系——正是二房贾政的嫡长女贾元春。 这个贾元春虽说是荣国府的嫡系,却因为是二房贾政的女儿,所以身份上仍是差了一层,因此进宫虽然是大选,但也不过是入选当个女官而已,只不过因为贾元春毕竟是贾代善的孙女儿,许皇后为了让老圣人欢喜,便把她提拔到了自己的身边。 只是贾元春心思太深,野心太多,却又没有相应的心计,实在是让许皇后在心里喜欢不起来。许皇后面上的工程既然已经做好了,自然也就不愿意让贾元春在面前膈应自己,只让她窝在宫中的角落,等闲时也不轻易唤她近前。 许皇后并没有在实际上给徒君溥出主意,但她让徒君溥见了贾元春也算是有了意见在里面了,徒君溥想到了法子,然后他给了许皇后一个赞许的眼神,而许皇后也顺水推舟的把贾元春荐给了徒君溥,语带怂恿的让徒君溥同意由贾元春代替了她于其侍寝了。 但实际上,徒君溥并没有让贾元春侍寝,事实上,在他发现了自己对林如海有意之后,就在不知不觉间对着其他的女人有了距离感,每次翻牌子之后都与那些宫妃们纯粹的睡觉,却是一点儿也不愿意动她们的。 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是身为一个帝王,徒君溥确实在为林如海守身。 但不得不说的是,林如海确实有这个魅力。 而许皇后也乐见其成。 许皇后虽然把徒君溥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但她也有儿子,还是徒君溥的嫡长子,在某种程度上,她需要为了自己的儿子做些什么,但是是在不会危害到徒君溥的程度上,而徒君溥迷恋上了林如海,就意味着宫里的这些皇子们就是自己儿子的所有竞争者了,而不会有更多。 所以,虽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许皇后还是一点儿也不会反对的。 贾元春得了旧主子许皇后的举荐,跟着徒君溥进了太和殿之后,很是忐忑不安,但却又难掩住心中的欢喜。她本来就是怀着做皇帝妃子的美梦才进得宫,入选做了女官之后被安排到了许皇后的身边便以为见到徒君溥的次数会有很多,凭着自己的容貌必会有幸得到宠爱的。 可谁知许皇后虽然选了贾元春做了永宁宫的女官,却一直像是把她给流放了一样,接近不了许皇后的同时,更别说是当今的天子了,甚至于连经常来永和宫请求的大皇子也一样见不到,仿佛在永宁宫中,贾元春就是一个不存在的人物似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贾元春慢慢的灰了心,只以为自己就会这样在宫中一直的熬下去,直到二十八岁出宫,花一般的年纪变成了一个嬷嬷级的人物。 谁知道,就在此时,许皇后竟然就让贾元春来侍寝,实在是让她惊喜交集,顿觉否极泰来。 贾元春在心中暗自寻思着,之前种种也许是因为许皇后在观察着自己的表现,觉得自己的表现让她满意了,这才提拔了自己。贾元春很是庆幸,自己虽然灰心丧气,却丝毫没有因此而念叨着许皇后的坏话,为人行事也很是谨慎,这才有了今日。 可惜的是,贾元春觉得自己似乎并不怎么入得徒君溥的眼,但索性她是许皇后唯一一次向他举荐侍寝的宫女,在某种程度倒是让徒君溥对贾元春另眼相看,所以第二日便被封为了才人,住进了贵妃甄氏所在的储秀宫的侧殿里。 甄贵妃因着出自金陵的甄家,虽然是分家,却也是族长甄应嘉的嫡亲弟弟的女儿,所以倒也当得这个贵字,是以初入宫便被封为贵妃。不过,也因为甄家的关系,在甄应嘉做了错误的决定,不打算还掉欠着国库的银子之后,便自食了恶果,被林如海查到了他在任期间做下的贪渎大罪,被抄家问罪,所以甄贵妃在宫中的地位也就跟着一落千丈。 不过,因为徒君溥不愿落一个寡恩的名头,所以并不曾因此而削了甄贵妃的身份,是以她在宫里的日常与往日并无两样,只是徒君溥再也没有进过她所在的储秀宫。 贾元春觉得自己好不容易熬出了头,却被分派到了储秀宫,顿时如遭雷霹一般。她自然是不甘心自己才成了皇帝的才人,却又要再次默默无闻,因此心中寻思着要做些什么,才好把徒君溥的宠爱引到自己的身上。 毕竟她可不会甘心情愿的就在好不容易有了希望的此刻,却只能永远是个小小的才人。可惜的是,皇后的侧殿里是不能被安排住进宫妃的,否则贾元春自认为凭着她在永宁宫里伺候的情份,相信许皇后会很乐意让她在那里为她固宠的。 贾元春有些饮恨,却也对自己的现状有些无能为力,她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才人,连去永宁宫里头请安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永宁宫的外头叩个头而已。 不过,她的机会很快就会来了,因为她成了徒君溥的宫妃,即使只是一个小小的才人,但总算有了一年见一次自己的家人的资格。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啊亲们~~~ 第50章 荣国府最近出了很多事,但对于大房倒还好些,因为都是好事,只是是因为二房被大房的步步紧逼而不得不退让所成就的好事,所以,二房确实需要一些好事来一扫之前的颓败之气了。 尤其是王夫人才因为不喜欢林黛玉,而逞了一时之快,因此连着贾太君都开始将她厌弃之后,更是需要一种大好事来挽回她在荣国府中的地位。 正好,宫里传来消息,说是进宫几年的贾元春成了皇帝的才人,如今要传召亲人进宫,王夫人立时就喜出望外起来,忙不迭的按品大妆了起来,同时也派了贴身伺候的丫环金钏儿去贾太君面前知会一声,问问她什么时辰进宫。 王夫人的那点小心思,怎么瞒得过早已经老而成精的贾太君的眼睛,不过是因为自己的女儿终于成了当今陛下的枕边人,便想着在这府里重新的抖搂起来了。可惜却不想想,如今这荣国府已经是贾赦名正言顺的府邸了,怎么可能再由着王夫人称王称霸呢。 可是,贾太君就是喜欢如今王夫人的这份心思,因为这意味着,王夫人还在贾太君的掌握之中,可以做了自己的马前卒。虽然王夫人对林黛玉的态度实在过于恶劣,但是谁叫她生了一个好儿子,又有一个好女儿呢,所以贾太君也是不太愿意看着王夫人在这府中过于处在劣势之中的。 如今,贾元春成了当今陛下的才人,正是二房可以扬眉吐气的时候,贾太君自然也是乐见其成的。 为了此事闷闷不乐的就只有贾赦和邢夫人了,其他人心中不管在打算着些什么,但面上还是为了贾元春成了才人一事而欢天喜地的,但贾赦和邢夫人却只有懊悔的份儿了。 倒不是说他们后悔着前些时日对二房的步步紧逼,而是后悔着逼得还不够,没能彻底把二房逼出荣国府,如今贾元春成了才人,却是平白给了他们一个翻身的机会。 尤其是贾赦,原先他从林如海口中得知了二房王氏干下的蠢事,本来打算好回了荣国府之后就借着此事把它给揭了出来,后来也觉得单单这一件事还不够,很该再让二房闯下的祸事更大一些,自己要把他们逐出府去也就更有把握些。 是以,他便按纳下了自己那一颗蠢蠢欲动的心,暂将此事抛开,让王氏顺顺利利的把薛家的事情给了了,连着薛家一家人进京要住进荣国府,他也不置可否,甚至还让邢夫人不要把不悦摆在脸上,但却让她让人仔细看着薛家人和王氏的动静。 前一点倒让邢夫人心中不悦,不过后面一点她却是极为愿意的。 可惜,还没等他们夫妻二人等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贾元春喜升为才人的事情倒是把他们给打击的一蹋糊涂,差点儿就互相埋怨起来。 不过,他们此刻也顾不得埋怨对方,毕竟不管大房和二房平日里的关系如何,这贾元春升为才人在外人看来到底是件好事,少不得要进宫谢恩的,所以他们倒是开始忙碌了起来。 贾赦要带着贾政并同样身为官职,虽然只不过是个闲职的贾琏一起,到宫中向当今陛下谢此恩典。而女眷这边则是由贾太君领着邢夫人和王夫人一起进宫向皇后谢恩,然后一行人再去看望已经进宫多年的贾元春。 贾元春进宫多年,见到亲人自是泪流满面,只是宫中禁啼哭,所以她从荣国府出来时便一直带在身边的的侍女抱琴忙不迭的就让小宫女端来了水盆以及干净的帕子,给贾元春净了脸。 对于邢夫人,贾元春自是淡淡,只与祖母贾太君和母亲王夫人叙话,却把她抛到了一边。 邢夫人虽然也不太喜欢贾元春,可是她到底是荣国府的当家夫人,如今受到如此的待遇,心中自是不高兴,但现在是在宫里,贾元春即使只是一个小小的才人,在宫外头看来不过是一个小妾,但那也是当今陛下的小妾,最是轻易不得,因此她只能强按下恼怒的情绪,摆着张面无表情的脸,连一丝喜气也没有带出来。 同时,邢夫人也在心中寻思着,贾迎春虽然与自己不亲近,性子又是个逆来顺受的,可是到底是大房的女儿,自己也该好好的为她的将来谋划一番了,总不能二房的人看扁了。没得一个五品小官的女儿仗着荣国府的势,进了宫做了才人,而荣国府正经的姑娘却没能觅个好归宿的。 邢夫人在心中盘算着贾迎春进宫的可能性,然后又思考着贾赦同意的可能性。当然,她同时也知道贾赦能有今天,都是多亏了林如海,所以想让贾迎春进宫,想必贾赦总要去问询林如海的意见的,所以她也就只在心里想想。 若是林如海和贾赦都能同意的话那是再好不过的,若不成,让贾赦去跟林如海讨个主意,把贾迎春嫁进个好人家里,往后也能跟荣国府同舟共济、守望相助。 邢夫人有了好盘算,所以在贾元春让她在外头等候,自己却带着贾太君和王夫人进了内室一事并不在乎,虽然心中到底有些不忿,又觉得牙根儿痒痒,但一想到未来把二房一家赶出荣国府之后的美好生活,她便暂时按纳下心中的不甘。 事实上,邢夫人心中在想什么,相信不管是王夫人、贾太君,甚至于是贾元春也是毫不在意的,她们此刻正为了让才人能变成妃子而谋划着。 贾元春所在的储秀宫是甄贵妃的地盘,虽然甄家与贾家是世代的交情,可是后宫之中却并没有什么交情可言,只有利益一致者的联手而已。本来,甄贵妃很该和贾元春合作的,可是一来甄贵妃的后台已经倒了一大半,而贾元春又是许皇后举荐上来的,使她无法相信对方会与自己一条心,所以表面上对贾元春照顾有加,实际上却是暗自防备着。 贾元春所在的侧殿里有很多双耳朵,而其中最多的就要属甄贵妃的探子了。 索性,贾元春也并不如何信任甄贵妃,在她看来,除了动摇不了的皇后之外,其她的宫妃都是她的敌人。所以,对于甄贵妃送给她的几名宫女,贾元春平日里虽然表现的极为亲近,却不如何重用,更别说其她的宫女太监了。 带着祖母与母亲进了寝室,贾元春挥退了在旁伺候的几名宫人,又让抱琴在外头守着之后,贾元春才向贾太君和王夫人求助起来。 贾元春如此的有上进心,贾太君和王夫人的心中也分外的欢喜,可是这临时的就要想出一个让她升上嫔妃的位子的法子出来,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可是如今这个时候,便是强人所难也不得不做了,要知道这才人一年只能见到一次家里人,下一次见面就要等到一年后了,到那时便是想出个法子来,时间也间隔得太远了,很难说贾元春到时候在宫里的处境如何。 而且,贾元春长得虽然很是不错,可是宫中长相漂亮的有一大把,若是当今陛下看花了眼睛,不再宠幸贾元春的话,那么好不容易才靠着许皇后做成的才人,就永远止步于才人而已了。 最重要的是,不管是贾太君还是王夫人都希望贾元春能尽快的提升自己在陛下面前的地位,如此一来,二房在荣国府里才能有立足之地,不再被大房压制得死死的。拖得久了,二房若是被赶出了荣国府,那么一切都会来不及了。 所以,这种事情确实是宜早不宜迟。 贾太君和王夫人都在绞尽脑汁的想法子,可是一时间她们又能想出什么好法子来呢?不过是说了出来,又因为种种原因而被驳了回去罢了。 倒是贾太君,其实心里一直有个主意的,可是此事事关重大,所以她很是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让贾元春得个好主意。 贾元春到底是在贾太君膝下长大的,见到她的神情,哪里会不知道祖母有了心事呢?!因此,她便笑着问道:“祖母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贾太君到底还是把心一横,把同宗的宁国府上的事儿给说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慢慢猪给我扔了一个地雷~~~么么哒~~~ 第51章 贾太君有一桩秘辛要透露给贾元春,而这桩秘辛牵连着一向与荣国府守望相助的宁国府,他们贾家的族长嫡系。 贾家一族现任的族长是贾珍,年纪与贾赦贾政差不离,但辈分却比他们小了整整一辈。他有一个独生儿子名唤贾蓉,娶得是营缮司郎中秦邦业从养生堂抱养的女儿,小名可儿,乳名可卿,是个行事温柔平和的美貌女子。 贾珍虽然是宁国府的当家人,却是世袭三品爵威烈将军,之所以还挂着宁国府的牌匾在大门口,只是因为他的父亲,真正的宁国公贾敬喜好炼丹,百事不问,甚至为了成仙求长生,而抛家弃子,只带着一干随从奴仆到了道观里修行去了。 但也因为贾敬还在,贾珍这才能堂而皇之的当着宁国府的当家人,而不是三品将军府的当家人。 说起这个营缮司郎中并不是什么大官,更没有握着什么实权,那贾珍虽然行为放纵,无拘无束,可是也不该给自己的独生儿子娶这么一门亲事,更何况那秦可卿不过是个养女,而非秦邦业的亲生女儿。 所以,这一点很是让人又疑惑又好奇。 不过,事关贾家大业,贾珍有些事情瞒着旁人可以,却不能瞒住如今贾家辈分最高的老太君贾史氏,所以,贾太君很清楚贾珍要为贾蓉娶这么一个身份低下的媳妇,图的可不就是那个秦可卿的身世?! 那秦可卿,正是先太子徒君煜在外头的私生女儿。 如今先太子已经逝去,可是他在暗地里的势力却仍在,而贾珍正是为了先太子的这份势力而让贾蓉娶的秦可卿。 贾元春一听闻此事,顿时又惊又喜,只觉得这上天果然是相助着自己的,否则哪会自己这边一有给,贾太君就有了主意给自己呢?!若是把此事告诉了陛下,自己可不就立了大功,必会得了宠爱! 贾元春有了主意,心中满意极了,因此温言安慰了担心宁国府的贾太君一番,又告诉她自己必是会告诉当今陛下关于秦可卿的事情,让她们早做准备。 之后,又因着探亲的时间快结束了,便送了她们出了寝宫,又让宫女送她们出宫,然后才兴奋的在大殿里来回的踱着步。 此时的贾元春真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冲到徒君溥的面前,去把有关于先太子私生女的事情告诉他。可惜她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才人,哪里能说见陛下就能见得到呢?! 想要尽快的见到徒君溥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跟皇后说说这秦可卿的事情,然后再透过皇后见到陛下。 可是这个想法才一冒出头,就又被贾元春给压了回去。毕竟贾元春虽然很感激许皇后在陛下的面前推举了自己,可是秦可卿一事事关重大,贾元春是个自私的人,她推己及人,自然担心一旦告诉了许皇后,非但没能得到自己所预想的好处,还会被许皇后抢走了自己的功劳。 不到不得已之前,贾元春绝不想让许皇后掺上一脚,所以她虽然心中激动,恨不能冲到徒君溥的面前给自己邀功请赏,可是还是生生的按纳了下来,等待着合适的时机。 不过,贾元春这边还因为种种原因不能马上见到徒君溥而暂时把事情给压下,可是贾太君那边却没这么多的顾忌了。 秦可卿虽然是东府的媳妇,可是事关整个贾家,在贾元春有心把秦可卿的事情抖擞出去的时候,贾太君就必须要动了。 秦可卿的事情如今虽然被王夫人知道了,可是她却没有打算让邢夫人也知道。在贾太君的眼里,王夫人虽然有些时候拎不清,可是到底是他们四大家族之一王家的姑娘,眼界自该是比旁人要开阔些,而最重要的,就是王夫人是贾元春的母亲,更是不同于旁人。 邢夫人现在即使贵为荣国府的当家主母,可是家世比不上四大家族,自然而然的,眼界也不会开阔到哪儿去的。 更何况,贾太君从来都看不上邢夫人,即使她如今改了形象,可是在左了性子的贾太君眼里,这个邢夫人与以前相比不过长进了一些而已,再多的也就是那样了。 所以,回到了荣国府之后,贾太君便让邢夫人先行回去休息,但却让王夫人留下伺候着。 邢夫人虽然知道其中有异,觉得可能是在宫中时贾元春与她们说了些什么,如今可是要开始商议了。可是她到底是个儿媳妇,对于长辈的意思还是否不得不遵从的,因此心中再有疑虑,担心着她们是想要谋划整个荣国府,把他们大房赶出去,但到底还是请辞了出去。 但她一出去,却是急急忙忙的去找贾赦去了,想找他一起出出主意。 可惜不巧,贾赦却是还没有回来。虽然他早已在宫中向当今陛下以及老圣人请了安,本该就这么回来了。可是老圣人看着贾赦,又听说他与林如海的交情颇深,比那个贾代善生前赞誉有加说很会读书的小儿子贾政还要深厚些,便对他有了些兴趣,把他留在宫中说话,只让贾政先行回了荣国府,所以如今邢夫人却是找不到贾赦的。 邢夫人刚开始还有些着急,但见人一时半会的回不来,便又慢慢的冷静了下来,觉得二房和贾太君那边即使有些谋划怕也没那么快能成功,总要给他们大房布些陷阱的,所以现在急也无甚大用,还是等贾赦回来之后再慢慢商量看看吧。 况且林如海与他们大房一家交情好,那是连老圣人都知道的事情,想必二房也不该轻举妄动的。毕竟谁也说不准,到时候林如海是会袖手旁观,还是出手相助。 不过,邢夫人更偏向于林如海会相助他们大房,毕竟他们才是荣国府名正言顺的当家人啊。 所以,一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心里打定了主意之后,邢夫人就稳坐起钓鱼台,只让下人到宫外候着,等着贾赦出宫时,赶紧接他回府便是了。 毕竟这也是桩大事,总不能让贾赦以为自己在瞒着他,或者一点都不着急,平白的被人迁了怒。 同时,邢夫人在荣国府可以算得上是说一不二了,因此府中大多数的仆从都是愿意听她的命令,所以邢夫人又让人密切的注意着贾太君和王夫人那里,一旦有所异动,赶紧来向自己汇报。 虽然此举不一定能探听到她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但到底也算是有所戒备了,总比什么事都不做,将其放任自流的好。 接着,在贾赦还没回来之际,邢夫人心中不安稳的时候,贾太君和王夫人已经商量出个所以然来了。 王夫人从来都不知道东府的秦可卿竟然还有如此的身份,想到她曾经很是看不上对方,只觉得她长得袅娜纤巧,竟与贾敏有几分相似,实在是让王夫人恨乌及屋,所以平日里对着秦可卿时,虽然顾忌着她是东府的人,但是还是有时候会忍不住说上几句讽刺话。 听说了秦可卿是先太子的私生女时,王夫人有些害怕,可是转头一想先太子已经去了,如今在位的可是四皇子,他与先太子可没什么深厚的交情,如今若是把秦可卿交出去,想必陛下也会高兴的,最好顺便还能铲除掉先太子仍在的那些势力,自己也就可以安枕无忧了。 因此,王夫人自是怂恿着贾太君赶紧处置了秦可卿,虽然贾太君心中有些担忧,可是想到在宫中时贾元春的叮嘱请求,而且她也明白贾元春既然已经知道了此事,必然没有瞒着陛下的道理,所以此事宜早不宜迟,更何况王夫人说的也是句句在理,很该早点把那个秦可卿给处置了才好。 不过,贾太君知道,自己不能对贾珍实话实说,否则让东府的人知道秦可卿的事情是她给透露出去的,即使两家的关系一向很好,怕也是会有间隙了。 贾太君想了想自己接下来该说什么话,觉得妥当了,才让人去东府请贾珍过府一叙。 第52章 托了林如海的福,贾赦还是第一次被当权者这样的看重,即使这个当权者是太上皇,但却不是个过了气的老皇帝,反而其手中握着的权力可一点都不比当今的陛下少上多少,反而是陛下时不时的还要来向老圣人求教。 虽然贾赦不好读书,但却不表示他没读过书,即使不怎么流于表面,可是该懂的东西他还是懂的,毕竟是世家子弟出身,又是荣国府的当家人,总不能完完全全是个不学无术之人,这岂不是惹人笑话嘛。 索性,老圣人也并不是来给贾赦考试的,只与他说说家长理短而已。因为有林如海之前的教导,说是在旁人面前不能对贾太君和贾政有丝毫的怨言,而他们的行径别人都有眼睛可以去看,如此方才显得自己厚道,是以,即使是面对着老圣人时,贾赦也没有说过贾太君和贾政的半句坏话。 从头到尾,老圣人的态度很是慈和,倒让贾赦受宠若惊之余,答话得越发流利起来。而老圣人对于贾家的事情也是知之甚详,所以当他问及贾赦关于贾太君和贾政的事情时,贾赦竟然没有抱怨,只说了他们的优点,实在是让老圣人吃惊之余,深觉得贾赦是个孝顺人物,对比之下,也开始觉得贾太君和贾政作为实在过于不堪了。 老圣人心中暗叹,可怜贾代善一世英名,倒是让他的未亡人以及不孝子给败坏了。索性他还有个大儿子是个厚道人,总算是留不下一个骂名了。 眼见着太阳西斜已久,老圣人又没有留饭的打算,便让人把贾赦送出了宫。与贾赦一同出宫的还有好些赏赐,这些赏赐的精细与贵重,实在是让人瞠目结舌。 贾赦见自己得了老圣人的青眼,出了宫时心中极是高兴,可是出了宫,见到邢夫人派来的,等候了自己许久的随从之时,贾赦沉下了脸。他虽然不知道邢夫人急匆匆的派人催他回府所为何事,可是他总是猜得出来,是他的好母亲和好弟弟好弟妹又想出个主意来折腾自己了。 当贾赦赶回府的时候,邢夫人早在荣禧堂的门口候着了,当见到了人,便忙不迭的把事情简单的说个明白,又道:“虽然不知道她们打的是什么主意,可是珍哥儿如今已经去了老太太的房间了,老爷您是不是该去看看?” “自是该去看的。”贾赦冷笑一声,道:“毕竟珍哥儿虽说差了我们一辈,又有老太太在旁边,可是弟妹她到底不是我们荣国府的当家夫人,所以让她代替了荣国府到底是有些不像话的。你也是,珍哥儿是我们贾氏的族长,他来了,你身为当家主母自该出面的,你却是在这里躲懒,实在是有些不像话。” 贾赦似真似假的说了一通,最后方道:“好了,还不快随老爷我去老太太那儿,难道还真要让她老人家刚从宫中出来就开始劳累吗?!” “确实是我的错了。”邢夫人嘻嘻笑道:“我这就随老爷去伺候老太太去。” 两人住在荣禧堂,而贾太君的院子离他们的不远,因此不一会儿便到了。因着贾太君要说的事儿太过重要,少不得要挥退了左右,不能让别人知道了,给自己惹火烧身。所以,当贾赦和邢夫人来到贾太君的院子时里面空无一人,而且门上的帘子掀开了,窗户也是打开着的,明显是怕有人靠近偷听。 贾赦远远的看去,觉得有些不对劲,所以他并不急着上前,只让邢夫人在原地等候着,自己则是躲躲闪闪的,好不容易才不被人发现的靠近了门边,听到里面的人的说话声。 “老太太这是什么意思?”贾珍皱着眉头,颇为不悦的问道。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贾太君的语气很是不耐,“那秦可卿看着身子就是个不健旺的,让她这样点灯熬油的耗着,还不如尽快让她安心走了才是。若是你实在怜惜于她,不若让她最后的这段时日里过上一阵的清静日子。” “胡说八道!”贾珍气得几乎要大叫出声,索性他还记得贾太君是长辈,因此便只是咬着牙齿,让声音从他的齿缝中挤出来。可是,他向来是个浑不吝的,即使贾太君是长辈,他的态度却算不上好,而且还很强硬:“秦氏她如今很好,身子虽是弱些,可是我们宁国府什么好药材没有?哪里就会让她病重了去?所以老太太毕竟是年纪大了,耳朵也不好了,这才偏听了某些不怀好意的人的话,恶意挑拨了荣国府和宁国府的关系吧。” 因为在场的除了他们两个还有一个王夫人,贾珍又见王夫人一直附合着贾太君的话,便认为是她在后头作崇,而原因就是二房如今落到这个田地,与贾珍的支持也有关系,便想着要报复。贾珍心中满满的恶意,说着话时也是看着王夫人,带着满满的指责。 “无论如何,若是有事也该是由赦叔与我说便是了,毕竟赦叔他是荣国公,而我是宁国公,我与他的身份对等。老太太虽然是长辈,可我大小也是贾氏一族的族长,而您到底是个妇道人家,有些事情不该管的就少管,最好就不要管,免得惹人非议,等到让人用牝鸡思晨的成语形容了,可就为时已晚了。” 贾太君真是要被贾珍气死了,可是贾珍的的确确是族长,即使她用长辈的身份压着也落不得好,少不得还会吃个大亏,若是闹将了出去,怕是没名声可言了。 这时,王夫人也着急了。不过,她不是担心贾珍字字句句的迁怒于自己,而是眼见着贾太君被贾珍逼得败溃了下来,担心事儿办不成,影响了贾元春在宫中的前程。 贾元春在宫里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有了出头之日,二房也多亏着她马上就能翻身了,王夫人如何能容得这到手的希望就这么的消散了去?! 本来王夫人和贾太君一开始是打算用长辈的身份压迫贾珍的,如今见事不可为,自然要另想个法子出来。 王夫人连忙上前给气得直喘粗气的贾太君顺了顺背,然后似真似假的哭丧着脸怪责贾珍道:“我知道珍哥儿向来是做大事的人看不上我们妇道人家,觉得我们头发长见识短,可是珍哥儿就不想知道我们怎么从宫中回来之后就突然要让那蓉儿媳妇别再受苦了吗?” 贾珍不为所动的冷笑一声,真心觉得王夫人不可理喻。 王夫人取出一块帕子装模作样的为自己拭了泪,然后才抽抽咽咽的开口解释道:“我知道珍哥儿如今心里想的是什么,不就是若是在我眼里,在人世就是受苦,去了就是解脱,那为何我自己不干干脆脆的就这么解脱了去?!可是珍哥儿却是有所不知的,真让蓉儿媳妇在宁国府里呆着,那么不止是宁国府,我们荣国府怕都要被牵连的,如此一来,难道蓉儿媳妇心里就会好过?” 贾珍眉头一皱,终于听出了不对:“怎么回事?” “我今日与老太太进宫去看望才人,谁知才人却问我们,宁国府蓉哥儿的媳妇秦可卿可是先太子的私生女儿?我自是吓了一跳,本想告诉才人并无此事,蓉儿媳妇的父亲是时任营缮司郎中的秦大人,可是老太太却是浑身一哆嗦,我才知道事情有异。 后来才人才告诉我们,她前些时日去御花园的时候偶然间拐进了一个小道里,听到有人在说蓉儿媳妇的身世,还言之凿凿的说如今当今陛下已经知晓了此事,怕过不了多少时日宁国府和荣国府就要倒了霉。 才人虽说是陛下的人了,可是到底还是心系着咱们贾家,听闻了此事,这些日子一直是寝食不安,好不容易才熬到了我们进宫,把此事告诉了我们,还让我们小心行事。才人心善,只让我们赶紧在外头宣扬蓉儿媳妇病逝了,而她本人则偷偷的迁到外头住去,明面上不要再与我们贾家有关系就好。 只是她虽如此说,可是当今陛下耳目众多,既然可以知道秦可卿在宁国府,说不得还能知道她假死一事,因此我与老太太才做了恶人,只指望希望珍哥儿你有所决断才好啊。” 贾珍一听,脸上煞青煞白,沉默了下来。 贾赦在外头听了个一清二楚,也明白了过来,便不再偷听,按着原路返了回去。因为荣国府中奴仆众多,少不得有几个看到自己和邢夫人往贾太君这头来的,因此若是就这么回去了,又让贾太君和王夫人得知的话,难免会被拿来做文章,因此贾赦又带着邢夫人光明正大的进了院子。 “珍哥儿怎么来了也不说上一声,虽说都是自家人,却让两个妇道人家招待着到底有些怠慢了。”刚一跨进院子,贾赦便笑着出声,让屋子里的众人都警醒了起来。 第53章 “珍哥儿怎么来了也不说上一声,虽说都是自家人,却让两个妇道人家招待着到底有些怠慢了。”贾赦进了屋子,环顾了一下四周,刚才还满是笑意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怎么回事?老太太这里怎么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难不成那些奴才竟然敢奴大欺主,不把老太太看在眼里?”贾赦恶狠狠的说道:“老太太别伤心,我这就让那些奴才知道个好歹。不过,这些奴才却是不能再留了,我这就把他们都给换了,给老太太寻几个好的来。” “你、你……”贾太君被贾赦的话说得是又惊又怒,一只手颤颤的指向了贾赦。 可是贾赦正恨贾太君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瞒住了自己,还想要代表荣国府,正是怨恨之时,哪里还愿意听她说话呢?所以倒不如先发制人。 因此,他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什么?我太孝顺了?老太太太夸奖了,我不过是做了自己该做的罢了,老太太安心休养身子就是了,这府里的奴才我自是帮老太太料理清楚的。” 接着,贾赦又看向了贾珍,“珍哥儿既然来了,也没总是陪着老太太说话的道理,不如去我的书房,我正好有事要与你说上一说。” 贾珍犹豫了一会儿,到底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跟在贾赦的身后一起离开了。 贾赦出了院子,但却没有带着贾珍去了自己的书房,而是告诉他自己在吉祥酒楼定下了一个包间,让贾珍陪自己去和朋友吃个酒。 贾赦说的朋友正是林如海。 就在刚才,他进贾太君的院子之前,贾赦就已经吩咐了长随让他赶紧去把林如海请到吉祥酒楼去,在那吉祥酒楼贾赦有一个固定的包厢,正好是该用在这个时候。 秦可卿一事,贾赦之前并不清楚,可是如今他既然已经清楚了,那么自然也知道泥泞早已沾到了脚上。可是事关重大,贾赦承认自己是一榆木脑袋,只有求教于林如海了。 到了吉祥酒楼时,林如海还没到,贾赦便把秦可卿的事情细细的问了一遍,贾珍也知道严重,事无巨细的交代了个一清二楚,唯一隐瞒的,就是贾珍对秦可卿有不轨之心。 贾珍曾经想过要对着秦可卿一逞兽欲,可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个机会,却被她用一根簪子抵住了喉咙。 不过,抵住的不是他的喉咙,而是她的喉咙,以死相逼,使得有着欲念,却又顾忌着秦可卿身后那属于先太子的势力的贾珍不得不暂时偃旗息鼓。 可惜的是,后来有了戒心的秦可卿再也没有单独一个人呆过,身边至少也有七八个丫头,一脚出八脚迈的。偶尔两人遇到,说些话时,秦可卿也暗示了贾珍,若他敢对自己动上一根,她就以死明志。 自此之后,贾珍就再不敢对秦可卿有任何想法了。 毕竟,即便好色如贾珍,也是怕死的,更懂得识时务。 等到贾珍把秦可卿的事情交代得七七八八的时候,得到贾赦找自己的消息的林如海施施然的进了包厢。甫一看到贾珍时,林如海皱了一下眉头,不过,他虽然对贾珍不太喜欢,可对方到底也没做过什么祸国殃民的恶事,所以到底还是礼貌的打了声招呼,就寻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林如海这一路上就一直在心中盘算着贾赦急匆匆的派人来寻自己所为何事,到了吉祥酒楼的包厢看到了贾珍,大概就明白了事情关系到宁国府,否则贾赦不会让贾珍也跟着一起过来的。 只是到底会是什么事呢? 林如海想了半天,没有头绪。 索性他也不着急,着急的只会是贾赦和贾珍。 果不其然,他才刚刚坐下,贾赦就把秦可卿的身世与林如海全盘脱出,倒把林如海给唬了一跳。 贾珍本以为贾赦带自己来吉祥酒楼,是因为不想被不相干的人听到秦可卿的事情,现在才知道竟是真的约了人,而且还是林如海。听着贾赦与林如海说起秦可卿的事情时,他本想阻止的,可是如今他已经真的是无法可想,无计可施了,索性就破鑵子破摔,看看林如海会不会有什么好法子吧。 毕竟林如海到底是荣国府的姻亲,若是宁国府出了事,自然会连累到荣国府,到那时,林如海又怎么可能置身事外呢? 况且林如海向来简在帝心,若是陛下真有心要对宁国府和荣国府做些什么的话,相信他一定心中有数,因此倒是可以试他一试,也看看到底是谁跟他们宁国府过不去,把秦可卿的消息透给了陛下知道。 林如海听罢,沉思了一会,便道:“此消息可还准确?我怎么并不曾听闻此事?” “应该是真的。”贾赦想了想。“因为老太太确实是在出宫之后对蓉儿媳妇的态度大变,让珍哥儿尽早让她从宁国府中消息,说不定真的是元春在宫里听到了什么消息,告诉了老太太。” “这可说不定。”倒不是林如海不相信贾赦,只是女人心在牵扯到自己的时候可是最恶最毒的,保不齐她们心中有什么打算。况且在前世时,那些女人的手段林如海可是看了许多,自然不敢因为她们是女人而担以轻心的。 最后,林如海下了结论:“你们先回府去等等消息,待我进宫打听一下虚实再告诉你接下来该怎么做。” 贾赦向来对林如海是极为信服的,因此自无不应之理。 林如海出了吉祥酒楼,见天色尚早,便直接进宫求见圣容去了。 对于贾赦所言的秦可卿一事,林如海同样是心中有所疑虑的。会不会徒君溥真的知道,却没有告诉自己? 一时间,林如海又是感叹徒君溥如今竟是有了自己的主意了,连自己也瞒着,一时间又觉得徒君溥有些不厚道,自己尽心尽力的辅佐于他,却对自己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两种想法在心中千回百转,倒让一向冷静淡漠的林如海深觉自己有异。 其实自己又何必这么在意徒君溥呢? 林如海扪心自问,隐隐有着答案在前方摆着,可是真的到了触手可得之处时,他又不太敢去知道答案了。 原因为何,林如海不知晓,可是他向来不是个会逃避现实的人,即使此时此刻确实还不是时候。 但是,当徒君溥带着惊喜的表情迎接林如海的时候,林如海终于还是明白了过来。 原来,自己竟然…… 林如海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这么容易就动了情,他忙摇了摇头,止住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告诉自己今日里是来探听秦可卿的事情,切万不能漏了自己的心思才好。毕竟林如海即使知晓情爱,却不愿意被情爱毁了自己的前途。 他从来都是一个理智的人,也只愿意做一个理智的人。 “如海,你怎么了?在想什么吗?”徒君溥见林如海来找自己,即使知道必是为了国事,但还是觉得高兴的。 可是徒君溥一见林如海就看得出来他正心事重重,忍不住的就问了一句。本来按着他对林如海的了解,此刻林如海忧心的是家事,必然只会摇摇头什么都不说,若是忧心的是国事,则是说出口,然后两人一起想办法。 没想到的是,林如海却像是真的太过烦恼,竟是脱口而出了一个人的名字——秦可卿。 秦可卿是谁? 徒君溥听得出来,这是一个女人的名字。但是林如海身边有这么一个女人吗?还是说这是他想要娶来做继夫人的女子的名字? 若真是如此,这女不可留! 第54章 既然已经把秦可卿的名字脱口而出了,林如海也就不打算拐弯抹角的,直接就把秦可卿的身份说了出来,并且连着贾赦偷听到的贾太君所说的话也抖了个干干净净,然后问道:“陛下,可真有此事?” 当徒君溥从林如海的口中秦可卿并非对方想娶的继夫人时,他松了一口气,但却没有就此放松下来。毕竟秦可卿不是,但日后谁又能保证没有王可卿宋可卿之流呢?只是林如海看着与自己亲近,但是心防极深,想要得到他的心绝非易事,实在是让人头疼至极。 不过,现在林如海就在面前,这些烦恼很是应该抛之于脑后,待无人时再细细思量,如今该做的就是把握着与林如海的每一刻的相处,让他知道自己对他的用心才是。 徒君溥想了想,摇头道:“我并不知道当年二哥还有这么一个私生女,更何况二哥虽然与我关系并不太亲近,但到底秦可卿也是皇室血脉,又是个女儿家,并不碍着我什么事,我又何苦硬是要置她于死地呢?” 徒君溥说的句句在理,林如海也觉得对方不是如此不能容人之人,因此贾太君的话实在是有待商榷。可是她们又为什么要说谎呢?除掉秦可卿对她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林如海想到了贾元春,毕竟贾太君和王夫人是从宫中出来之后才突然决定要除掉秦可卿的,而在这之前可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林如海把自己所猜测的可能性告诉了徒君溥,而徒君溥也答应今天去贾元春那儿看看,若是有动静,第二天定会通知他。 正事谈完了,徒君溥就有心与林如海说说心里话。毕竟林如海会不会续娶的大疙瘩可还在徒君溥的心里移不开呢,自然就该想个法子快点让林如海的心里有自己,否则等到林如海果真娶了第二位夫人的时候,可就是哭都哭不出来了。 可是他却没想到,其实林如海其实已经将他放在了心上,但察觉得太快太突然,实在是让人无所适从,因此他此刻并不太愿意与徒君溥共处一事,便找了个借口告辞而出了。 因此,完全没察觉到林如海的心事的徒君溥,怀着被打击了许多次的自尊自信之心,翻了贾元春的绿头牌,就又埋头化悲伤为拼命的批阅起奏折来了。 到了晚间时,忙活了一天的徒君溥回到太和殿时,被洗刷干净的贾元春已经被人送到了太和殿的侧殿里等候他的临幸了。 徒君溥有意为林如海守身,自然不愿意碰贾元春,便让人在殿内点了一柱**香,既是为了能在贾元春迷迷糊糊之际套话,也是为了让她以为自己已经碰了她。 贾元春长得确实不错,若不是徒君溥心中已经有了林如海,怕也是愿意受用了她的。可惜如今徒君溥只欢喜林如海,那么贾元春就只能浮云了。 **香的效果不错,显著得很,不一会儿的,贾元春就在徒君溥的特意引导之下把贾太君进宫后告诉自己的,有关于秦可卿的事情说了出来,而徒君溥也以此联想出了贾太君的用意。 秦可卿无论是不是先太子徒君煜的私生女在徒君溥的眼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贾太君既然认为秦可卿有着皇室的血统,却仍然敢私定下让秦可卿死于非命,这是对皇室的藐视,徒君溥自然不能视若无睹,与此同时,他也为了贾家的胆大妄为忍不住阴沉了脸。 徒君溥用手在贾元春那光洁的身子上拧了几下,在身上制造出乌青的痕迹,以充作吻痕。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只兔子,用随身带着的小匕首给兔子开了个口,又将兔子的血浇到了贾元春的身上之后,他便把死去的兔子扔到了床底下,然后喊来外头伺候的小太监,让他们把昏昏沉沉的贾元春送回储秀宫侧殿去。 徒君溥暗中思忖着,虽然秦可卿很可能会被贾太君和王王夫人所迫害,但有林如海和贾赦盯着,暂时来说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只是秦可卿的身份到底还是需要再探究一下,最重要的还应该告知于老圣人,由他来做决断才好。 毕竟当年老圣人可是极疼先太子二哥的,若是自己自作了主张,可不就平白天惹恼了他吗? 只是现在天色已晚,此事一时半会的也急不来,待明日再向老圣人禀报也不算太迟。再来,就是让老圣人也看一看,他所宠爱的一干老臣里都是些什么货色。 想到老圣人当初也觉得荣国府让二房住荣禧堂并掌家虽然也不高兴,但一想到过世的贾代善时常的开口夸赞他那个小儿子,临终之前也上了折子,为贾政求得一个官职的模样,老圣人就忍不住心软了。 逝者已逝,徒君溥也不好说那个贾代善是不是个好货色,但他那个遗孀,以及小儿子却确实不是个好东西。 徒君溥知道林如海结交贾赦是为何,所以也愿意搞高一些贾赦的身份,但贾政一家却很该撇开才是,免得带累了林如海。 第二日早朝时,因为徒君溥提前派人去了荣国府和宁国府,让贾赦和贾珍上朝,因此等到了早朝结束,知机的林如海就带着一头雾水的贾赦和贾珍在一旁候着,并不急着离去。在早朝时看到了他们,林如海就已经猜到,徒君溥一定是有了消息,今日要召见他们两个了。 果然不出所料,不一会儿,就有一名小太监上前,有请林如海、贾赦和贾珍一起到御书房晋见。 当三人得到徒君溥的召见之后,林如海方才知道,御书房内竟然不止是有徒君溥,还有老圣人。 只见老圣人沉着一张脸,不复往日慈和善目的模样,反而隐隐的透着一股杀气,让人见之生惧。索性林如海不是普通人,倒也没被唬到,他虽然有些惊讶于老圣人也在场,却仍是从容不迫的带着傻愣着的贾赦和贾政朝着两位陛下行了礼,请了安。 “平身吧。”老圣人开了口,然后声音低沉的说道:“你们且把昨日贾家老夫人所说的话对着朕再说一遍,朕要仔细的分辩分辩。” 听说秦可卿一事入了圣听,贾珍几乎要软了脚。可是若他真的软倒在地,就是御前失仪的大罪,因此便强撑了下来,但心中却暗暗叫苦。 毕竟林如海昨天可是说过,要在宫中打听一下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却没说这一打听,还打听到当今陛下以及老圣人跟前去的。贾珍一来是怕当今陛下会因为自家府上收留先太子私生女一事而存下介蒂,又担心老圣人要保下秦可卿的话,当今陛下若要杀,自己会成了照着镜子的猪八戒,里外不是人。 可是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把此刻的情况应付过去才是。 于是,贾珍便把昨天告诉贾赦的那些话重新说了一遍,又把贾太君把自己叫到了荣国府后和王夫人说的那些话也重复了一遍。虽然他有些战战兢兢,但到底把话还算流利的说了个清楚。 待说完之后,贾珍忍不住偷偷的抬眼看了一下老圣人,却见老圣人眼冒精光,脸上的颜色越发黑沉,连着气势也更重了些,心中便觉得不好,忙不迭的又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老圣人正如徒君溥希望的那般,对着贾代善的遗孀,先太子的乳母没有往日的宽容。想当初孝仪皇后生下了徒君煜之后便因为体弱而香消玉殒,老圣人心疼甫一出生就失了生母的孩子,又因着是嫡子,便将这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封为了太子。 本来,太子的身份再尊贵,也没有特意挑选一大臣的妻子做其乳母的道理,只是老圣人担心宫里有人仗着自己整日处理朝政,没法子一直把徒君煜带在身边,而徒君煜身边的宫女太监和嬷嬷们会被其她宫妃的势力所收卖,做出恶事来,所以老圣人才会挑一名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大臣的妻子,由她来做徒君煜的乳母,教导他为人处事的道理。 后来,贾太君暗中弃了太子而投靠了大皇子徒君昊,老圣人可以看在贾代善的面子上容下她一次,毕竟徒君煜没有受到实际的危害。但这却不表示老圣人会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宽容以待。 “贾史氏!”老圣人咬着牙,狠狠的从牙关中蹦出贾太君的名字来,甚至因为恨意,连脸上的青筋都显出来不少。 但这股狠意,却着实让底下的贾赦和贾珍胆战心惊,不知所措。 贾赦和贾珍忍不住偷偷的看向林如海,但林如海只递给了他们一个放心的眼神,但不再看向他们,只低着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等候着老圣人的吩咐。 第55章 等到贾赦和贾珍离开皇宫,回到各自的府邸之后,不过半天的时间,贾太君就被诊出得了失心疯。索性贾赦孝顺,向当今陛下请了一名御医下来,为贾太君看病,又让底下人仔细伺候着,莫要让其乱跑出了事故。 而贾太君失心疯之后,当今陛下又下了一份旨意,意为贾政和王夫人如今已经是宫中后妃的父母,很不应该还依住在荣国府内,而要另择住处,当家立户才对。又赐下了一座三进的宅院,让贾家二房择日搬迁进去。 贾政和王夫人虽然觉得住在荣国府里很是方便,有很多事情可以借着荣国府的势而顺便做成,可是既然当今陛下下了旨意,贾政和王夫人即使再心不甘情不愿,也不得不请人挑个好日子了。 因为贾赦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欲令其亡,必先其狂,所以他瞒下了王夫人有关于贾太君得失心疯的真相,而且还不让其与传言中已经疯掉了的贾太君见面,王夫人便一直都不知道这件事。而不知道这件事的真相的她,日后怕还会借着此事闹出更大的事来。 贾赦并不担心王夫人会连累到自己,毕竟他早就在当今陛下和老圣人的面前表了态,连着贾珍都在老圣人面前挂了号,又有林如海的帮衬,相信日后贾政和王夫人便是干出什么不好的事来,贾赦都会被摘得干干净净的。 贾赦回府之后的事情倒是好办,贾珍的即使也很轻松,却也不得不进行艰难的抉择。 老圣人的意思是,他疼爱先太子是真,可是秦可卿只是一个私生女也是真,老圣人即使再不愿意看到先太子的骨血流离在外,也不能不顾脸面的认下秦可卿身上皇家的血脉,封她一个郡主。 可是即使如此,老圣人也能为她谋划一番的。 听着贾珍的说法,秦可卿一嫁进宁国府不久,就开始掌管起了宁国府的一应内务,是个名正言顺的当家奶奶。可是宁国府虽然还挂着宁国府的牌匾,而不是三品威烈将军府,却是因为贾敬如今虽然在道观里修行,到底还是活着的,所以即使不太合乎规矩,倒也勉强还说得通。 可是秦可卿虽然名正言顺的管家,可是众所周知她还有个婆婆,即使家中只有一个继母,以及继母带来的两个并未血缘关系的妹妹,可也到底是婆婆,有意无意间,只要秦可卿懂得孝道,那么总会受些婆婆的气的。 老圣人对于从没有见过的孙女,自然没有所谓的亲情可言,可是即使没有亲情,也不妨碍他为她谋划一番。 在老圣人看来,秦可卿虽说是私生女,可怎么说也算是先太子的遗腹子。徒君煜却的早,不能给秦可卿一个身份,也不能为秦可卿的未来做一点父亲该做的事情,那么自己这个父皇总该帮他曾经最最疼爱的孩子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而且老圣人只打算帮秦可卿谋划这一次,日后过得如何,却要看秦可卿自己的造化了。 毕竟老圣人的孙子孙女如此之多,哪里会顾得上一个素未蒙面的秦可卿呢。 至于老圣人的想法嘛,倒也简单,那就是让徒君溥给贾蓉一个实差,让他做出个好成绩来,然后再让贾珍把爵位和族长之位尽快的传给贾蓉,徒君溥才好有个名头,把三品威烈将军给重新提成宁国公,让贾蓉给袭了。 如此一来,秦可卿成了宁国公夫人,也算是不错了。 可是贾珍素喜妄为正是恃着这个三品威烈将军的爵位,而且他不怕族中之人说他荒唐,也是因为他有着族长之名,如今要把爵位和族长尽数让给自己的儿子,他哪里能甘心情愿呢,因此一时间也不由得有些恹恹起来。 可他也如贾政和王夫人一样,面对皇命,若不想抗旨不遵,那唯一的选择就是不得不从了。 不几日,整个贾家,不管是荣国府还是宁国府都是翻天覆地了,让外头那些不知原因的人们纷纷议论起来。不过,知道原因的贾赦贾珍都闭门不出,而其他人却不知其原因,也无从探究了。 且说贾政和王夫人要搬离荣国府,倒使得薛家有些为难了起来。 薛王氏举家搬至京城,又住到了荣国府内,为的既是帮着儿子薛蟠摆脱了人命案子,也是想着借着荣国府的势来做生意,才更能顺利。 说起金陵四大家族如今虽都已迁到了京城,可是流传下来的‘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请来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却也说明了他们在一方的势力。 薛家是四大家族中最为势弱的,因为薛家只有钱而没有权,到了薛史氏的丈夫薛嘉这一代时,薛嘉虽有心要改变这个局面,可是跟着的大皇子徒君昊最后谋反失败,自己又因为得罪了林如海,近而得罪了老圣人,所以被关押了好些年月,却是使得薛家几乎彻底的败了。 等到薛嘉终于从牢狱之中出来,薛家已经撑不起四大家族的门面,等到薛嘉病逝,更是如雪加霜。 因为薛嘉当年错误的抉择,使得薛嘉显了败像,薛嘉其他房的族人便不想再跟着薛嘉,而闹着要另选族长,并另择人挑起皇商的担子。索性薛王氏背后有王子腾和贾王氏撑腰,使得族人心有忌讳,不敢擅动,这才勉强让当年年龄尚幼的薛蟠做上了族长并皇商的位子。 可是薛蟠同样不是做生意的料子,又皆知他被薛王氏宠坏了,素日里喜性玩闹,而在这肆无忌惮之下,为了抢一名美貌的丫鬟,才闹将出了一件人命案子来。 可是薛王氏也是有些庆幸的,因为她终于有了借口进京,而不是投靠王家贾家。虽然最后还是住进了贾家,可是薛王氏总还可以自欺欺人一番,说是一切都是缘于不得已,而不是薛家已经到了不得不投靠到王家或贾家的地步了。 薛王氏到京城时,王子腾正好接了外任,而贾赦却是得了荣国公的位子,薛王氏思量再三,自是愿意住到王夫人那处。一来是薛王氏一直觉得自己的姐夫贾政是个正派人,行事又严肃得很,正好可以约束着薛蟠,不让他再在外头惹祸;二来则是让薛家的生意借着荣国府的势而做得更顺利些。 事实证明,薛王氏打的主意可是正好,薛蟠果然再少听到在外头惹事,虽然不是有贾政约束,而是出乎意料的因为贾赦的警言,但总让人感激涕零的。而且薛家的生意有薛蟠看顾着,果然是有了好些出息,倒让薛王氏觉得日子慢慢的好起来了。 后来,贾元春在宫里传来了好消息,说是升了才人,越发使得薛家的生意蒸蒸日上,如日中天了。 可惜,好日子才过了没多久,当今陛下便降下旨意,说是让二房一家搬出荣国府去,倒让薛王氏暗自扼腕。 毕竟薛王氏正经来说是二房的亲戚,而与贾赦并无关系,因此薛王氏一家只能跟着贾政和王夫人一起搬出荣国府了。 在薛王氏看来,贾才人虽然也是个好招牌,但到底不如荣国府好用。 可是她也不能死皮赖脸的留在荣国府啊。 薛王氏的想法,自有她聪明能干的女儿薛宝钗看在眼里,事实上,她也对荣国府的权势有所依恋。哥哥如今虽然争气了些,但对现在的薛家来说还是万万不够的,所以薛宝钗便开始有了自己的谋划。 薛宝钗想要进宫,想要成为万万人之上的男人的枕边人。若是如此的话,薛家才能真正的站起来。 之前薛王氏被王夫人说动要做林家继室一事,薛宝钗一开始就不太看好,后来被林黛玉借着事儿的一番讽刺,更是让她心气不平,使得薛宝钗越发的想站得更高,使得之前看不起她的人后悔莫及。 本来薛宝钗之前并没有什么好办法,可是贾元春成了才人的消息传了出来之后,薛宝钗便悟了——还有什么比进宫做皇帝的妃子,更能站得高呢? 只是,薛宝钗知道,贾元春好歹当年也是荣国府正经的嫡女,但进宫后只能做为一个女史,后来才在许皇后的举荐下成了妃子。而她只是一个皇商出身的女子,进了宫后也就只能是一个小小的宫女了,即使也有接近当今陛下的机会,可是到底比之贾元春还要差些。 薛宝钗是个心比天高的人物,她不甘心就这么平平淡淡的生活,少不得要跟薛王氏表白了自己的心思,然后一起谋划着进宫做妃子的大业。 听到女儿这么争气的决心,薛王氏也是有些意动的。可是她也知道这皇宫并不好进,总该有个人帮扶一把才好,所以她便把主意打到了自家姐姐王夫人的头上。 毕竟贾元春是王夫人的女儿,而且贾才人也有些年纪了,薛王氏觉得,若是自己的女儿愿意进宫去帮衬着她,想必贾才人也是愿意的。 于是,薛王氏便挑了好些厚重的礼物,等到王夫人办下那乔迁宴时,带着礼物去拜访了。 第56章 今天倒是个喜气洋洋的日子,二房一家人虽然有些不愿意搬出荣国府,可是当今陛下赐下了一座宅邸,到底是个有面子的,倒也把那丝不情愿给消散了一大半。 也因为这份面子,贾政特意在新宅邸的外院处摆下十几桌的酒席,内院里也摆了十几桌招待各家的夫人姑娘之流的女眷人家。 四王八公自开国到现在可谓是世代交好,可是东南西北四位郡王也没有亲自来给一个五品小官的乔迁宴撑场的道理,所以只是礼到人不到。 王子腾接了外任,如今不在京城;史家两位候爷是史太君的侄子,即使只有个虚职,可是朝堂上的变化他们也是最敏感的,因此很容易就发觉了不对劲,便不愿再与贾政一家有太深的接触;贾赦和贾珍都知道二房搬出荣国府的真实原因,哪里还愿意与他们有任何的交集,因此连礼物也没送多贵重的东西,只有个面子情儿罢了。 因为这种种的原因在里头,贾政摆下的乔迁之宴,也没多少的达官贵人,只有一些看到眼前可能得到的利益,而看不到更远的局面的投机者们才带着自家的女眷纷纷涌到了贾政的宅邸,庆祝其乔迁之喜。 四王八公都没来,自家重要的亲戚也没有来,来的都是因为宫中的贾才人,以及看在贾政是贾赦的嫡亲弟弟的缘故的势力之人,以及贾政的一干清客们,倒让贾政气得说不出话来。可是即使贾政再不高兴,面上也不能做出了,免得让人觉得失了风度,平白的被人做了笑话。 内院里,王夫人也很是难受。四王八公没有来,来的都是些小官的家眷,教养自然也不怎么样,因此里头都是吵吵嚷嚷的,倒闹得王夫人有些头痛起来。不过,这并不是她难受的原因,毕竟这些小官的家眷们个个都奉承着王夫人,倒让王夫人觉得有些飘飘然,而这些却是那些自忖高贵的四王八公的家眷们不会做的,所以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而真正让王夫人觉得难受的,却是她的妹妹薛王氏。 在乔迁宴进行到尾声时,薛王氏找了个机会,与王夫人提了一下关于自己的宝贝女儿薛宝钗的事儿。 薛王氏想让她的女儿薛宝钗进宫,虽然说得好听,是让薛宝钗进宫去帮衬着贾元春,可是王夫人由己及人,哪里会相信有人得了富贵还会记得亲戚家的姐妹的呢?更何况自家人知自家事,现在的二房已经不是荣国府的二房了,而是一个分家,哪里能捧着薛宝钗让她进宫呢?便是进了宫,也不过是个普通的皇商家的姑娘,只能做个最最普通的宫女罢了。 可是王夫人也知道,自家已经不比从前,这日常的花费已经不能从荣国府的公库里面支取,在外头也不能借着着荣国府的势包揽诉讼,不能偷偷的用公库的钱在外头放利子钱,而贾政在府中还要养着清客,自家的宝贝儿子宝玉的丫环不能少,衣物摆设差一点的都不能沾,而且贾元春在宫中打赏和贿赂奴才的银子也是一点都不能少的,所以倒让向来从不为钱财而烦恼的王夫人在搬了府邸之后的这短短几天内,乌丝中多了几根白发,平白的苍老了几岁。 所以,王夫人不愿意与薛家撕破了脸面。 虽说现在薛家已经不同于往日,但到底是皇商,做的是宫里的生意,即使府里已经没了千万的家财,但百万家私总还是有的,所以王夫人仍有心从薛家捞一部分的钱财来贴补贾家。 本来王夫人还在寻思着自己该想个什么办法从薛家捞钱呢,所以在她想通了之后,立时就明白过来自己该做些什么,所以难受劲儿过后,便对着薛王氏又亲热了起来。 王夫人有没有能力把薛宝钗送进宫倒还另说,只说她心中已经有了打算,想着借薛王氏想把薛宝钗送进宫一事,可以让她把钱给奉上来,正好就解决了贾家如今用度的困难。待选秀之时,王夫人再找个借口,比如薛蟠杀人一事被人发现曝露了出来为缘由,来告诉薛王氏薛宝钗被刷了下来,那么薛宝钗一事可不就怪不到自己的头上来了?! 王夫人吃斋念佛多年,嘴上说着慈、善、良一类的话,可是想起那些亏心的主意却是一点都不会留情的,即使对方是她的亲生妹妹也是一样。 不过,想想也是。毕竟一个敢于包揽诉讼,又放利子钱这种能断子绝孙的勾当的女人,哪里会是什么真正的良善之辈呢。 只是王夫人也不是什么毛毛燥燥的轻忽人,在这人多口杂的宴席之上有很多话是不方便说的,于是便留了自荣国府搬出来之后就住回了薛家位于京城的房子的薛王氏在府里住上一晚,也好说说私房话儿。 薛王氏欣然应允。 说多了贾家的事,现在我们就再来说说林如海吧。 算计着荣国府两房分了家,算计着老是打着自家女儿主意的贾太君从此不能再见人,算计着要让二房贾政一家再无翻身之力而一点都不觉得愧疚的林如海如今正在家中安然的歇着晌儿,他忙碌着朝中事务太久,竟是许久没有像如今这般轻闲过了。 等到林如海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日已西斜。前段时间总是忙于公务,林如海便想真着这难得的休沐,正好与自家的三个女儿叙叙亲情,免得离家太久,连饭都不在一起用,使得她们都不认得自己了那可就糟了。 林如海开玩笑似的这么想着,但却确实有些想念女儿了。 林如海一直很喜欢家的温暖,前世的时候,身为帝皇,即使向往着普通人家的生活,可是连表现都不能表现出来,因为他知道,但凡露出一丁点的端倪,很可能就会被对头看出自己的弱点,进而想出个法子来祸害了自己不说,怕还会累及了子女。 而且,做为一个帝皇,本就该不露声色,也不该有着明显的喜好。 君不见即使只是一个饭桌之上,一样食物食之超过三次便要撤桌,从此半年之内都不可再上御席的,由此便可见帝皇生活之严苛。 索性如今林如海不再是帝皇,而是一个普通的官员,倒是享受着这前世难得的亲情,倒也不用遮遮掩掩了。 今日是林如海的休沐,但明日他也还打算再休息上一天,因为明天是林如海的二女儿林红玉和三女儿林青玉的生辰,正是该大肆庆祝的时候。 林红玉和林青玉虽然只是庶女出身,她们只比林黛玉小了两岁,但是她们的聪明乖巧并不比她们的大姐姐差上多少,而且与林黛玉也是姐妹情深,又被林如海教养得极好,以及林黛玉时常的提点于她们,所以平日里行事极有规矩,颇有大家姑娘的风范。 所以,林如海也很疼爱她们,虽然比不上林黛玉,但也确实是很不错的了,但凡林黛玉有的东西,她们也少不了那一份。 只是如今林黛玉成了娴雅郡主,有些物件她可以上身,林红玉和林青玉却不能乱碰,所以三人的差别便被拉大了。 但总的来说,林如海对着林红玉和林青玉确实是很不错的,明日她们的生日,林如海自然也不会当等闲以待了。 少不得,要请些同僚的女儿们来林家玩耍了。 林如海倒不怕旁人觉得林红玉和林青玉只是庶女,而不愿来林家为她们庆生的,毕竟如今林如海可是简在帝心的人物,同朝为官之人也知道他平日里虽然看着祥和,但却是极难亲近的,如今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谁又会傻傻的放弃呢。 第57章 对比林黛玉以往生辰而摆下的酒宴,林红玉和林青玉的自然是比不上的,但是对于庶女来说,却也是不错的了。 对于林如海,但凡有些见识的人物都会凑到他跟前,所以林如海本来没想过要请四王八公,但四王八公们还是不请自来的。索性他们中除了南安郡王身上有着兵权之外,其余人都只是空有着爵位而无实权,倒也不算太过打眼了。 而林家没有主事的女眷,所以林如海特特儿的请了邢夫人前来坐镇,因此倒也不算太难看。毕竟贾赦和邢夫人是正经的亲戚,所以林如海还让贾赦也一起帮着忙招待来客。 因为林如海是个有实权的官员,他所交往的官员若是能与贾赦有份交情,那日后也是条人脉路子啊。所以,贾赦倒是愿意答应的,也算是在一群有实权的官员面前混个眼熟吧。 除了朝中的官员,以及一些关系很好的亲戚之外,连着贾政和王夫人一家都来了。 说句实在话,原先贾政还能自命清高,可是搬出了荣国府之后,只是一个五品小官的他生活与工作却是越发不顺了,然后他才发现,原来荣国府是他的依靠。如今依靠没有了,那些原告依附于贾政的清客们也相继散去,贾政也就开始面对现实。 只是过了几十年的好生活的贾政哪里还愿意做一个普通的五品小官?而且一个五品官员的奉禄可还不及在荣国府时的月例银子呢,甚至于连一些好一点的布匹料子都买不起,也再不会有山珍海味的吃食。 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只是短短的几天,贾政就撑不住了,只觉得几十年的天堂一般的生活,如今就变成了地狱。 所以,为了摆脱这样的日子,贾政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 可是应该做些什么呢? 贾政是不愿意向他一直看不起的兄长贾赦低头的,所以便把主意打到了林如海的身上。过上了一段穷苦的日子之后,贾政的脸皮也厚了不少,而且他往日在荣国府时,一直装作愚孝的模样住在了当家人才能住的荣禧堂里,便可知他本身并不是真正的清高正直的人物,而是借着清高正直的形象欺骗世人,其实本人却是个小人罢了。 如今这个小人,有心想要再过回以往那穷奢极欲的日子,自然就想要得到林如海的帮助了。 可是林如海与贾政的交情交不深,他又该如何才能得到林如海的帮助呢? 答案就是联姻。 正好,贾政有一个嫡子正好比林如海的嫡女林黛玉大了一岁,虽然现在林黛玉是当今陛下的义女,被封为了娴雅郡主,贾宝玉再也高攀不上,但是林如海的庶女林红玉和林青玉不也是个好选择嘛?! 贾政心中有了计较,那么当林如海为了林红玉和林青玉的生辰摆下酒席时,贾政自然要带着王夫人以及贾宝玉一起来吃酒了。 王夫人与贾政一样对林家有着想法,只是她关注的与贾政不同,而且眼光与贾政相比也高了许多,因为她看中的不是林红玉和林青玉,而是已经荣升为帝皇义女的娴雅郡主林黛玉。 在王夫人看来,往日里林黛玉小气克薄嘴巴毒,一点都配不上自家的宝贝儿子。而且她更看重的也是能帮衬着自己的薛宝钗,以及薛宝钗嫁入贾家后带过来的嫁妆。 只是她没想到,薛王氏和薛宝钗的志气更甚,一点都没想过嫁到贾家来,而是想进宫中伴驾。 再加上林黛玉如今成了帝皇之义女,成了郡主之身,在王夫人眼里,觉得倒是勉强配得上自己的宝贝儿子,可以做贾家的媳妇儿了。 所以,王夫人知道了贾政人心思之后,并不再有往日的勉强,只是她没看上林红玉和林青玉,而是把目标放在了林黛玉的。 不过,不管贾政和王夫人到底在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在林如海看来都不是什么问题,因为他从来都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虽然生辰宴摆得极为盛大,但是林红玉和林青玉到底是个小女孩,只在内院里跟着同来贺寿的小姑娘们玩耍,倒也显得格外的无忧无虑。 王夫人虽然把目标放在了林黛玉身上,但是对于林红玉和林青玉也不能太过冷落,而且她也想表现的平易近人些,好得到林黛玉的好感。于是,她一扫往日里对于林家人冷冰冰的态度,很是和蔼可亲的要与林红玉和林青玉谈天。 可惜,林红玉和林青玉自从去过一次荣国府之后,就对王夫人没什么好印象,如今她要凑上前来,更是觉得没什么意思,只是因为自小的教养的关系,再加上现在身上又有东主的身份拘束着,并不太好拂了王夫人的面子,只能强忍了下来。 索性,王夫人才向她们示好没多久,一旁被林如海叮嘱过要仔细着两位姑娘,不能让她们被贾王氏给带坏了的奶娘们忙把她们给隔了开来,笑着说道:“两位姑娘今日是寿星,虽则贾二太太是亲戚,可是也不能只顾着贾二太太,却把其她的客人给疏忽了。如今的时辰正好,不如去敬杯酒儿吧,毕竟贵客太多,总不好冷落了的。” 奶娘的话正合了林红玉和林青玉的情,忙不迭的点头应了声是后,就向王夫人请了辞,说是要去招待其她的客人去了。 倒是可惜了王夫人本来还盘算着想趁着现在人多,说出些自家宝贝儿子对林黛玉多有仰慕的话来,也是借此来给贾宝玉和林黛玉在外人的印象里是关系极好的,再来就是想凭着此种艳话,让林如海不得不把林黛玉嫁给贾宝玉。 如今却是因为林红玉和林青玉去给别人敬酒,使得这副好算盘就这么落了灰了。 不过,王夫人从来不是一个容易气馁的人,她现在只是暂时的偃旗息鼓,然后等着下一个更好的机会而已。 很快,王夫人的机会就来了,因为林黛玉来了。 王夫人笑意盈盈的迎上前去,要与林黛玉叙话,但却把林黛玉给唬了一跳。 林黛玉可是重生过一次的,上一世的时候,王夫人虽然面上和睦,可是心中对她的不欢喜可是只要敏感一些的人都能察觉得到,可是今儿个却是见她突然的改了性子,对着自己笑时也多了往日不曾有的真心实意,真是既让人觉得纳罕,又让林黛玉不得不心生警惕起来。 林黛玉使了个眼色给自己的教养嬷嬷,然后迎了上去。“二舅妈好。” “好些日子不见,黛玉可是越发的标志了,真不知道哪家的小子有幸,能把你给娶回去。”王夫人突兀的话语实在是让人侧目,可是她如今已经是想摆脱困镜想得快疯掉了,哪里还能注意到一些忌讳呢。 在未婚女子的面前说嫁娶之事实在是有些不合规矩,但王夫人好歹是长辈,所以也不算太过越矩,所以林黛玉只是收敛了脸上的表情,肃穆的说道:“想必二舅妈是吃了酒吧?虽说这宴席之上只有果酒,吃多了也不伤身,可是到底容易乱了心神,所以我还是要劝二舅妈一句,少吃一些为妙。” 王夫人笑了笑,似乎并不在意林黛玉话中的讽刺,继续说道:“今儿个是红玉和青玉的生辰,我这个做舅妈的为她们挑的礼物也不知道她们会不会喜欢。不过后来,我想着我这个老婆子挑的东西到底不如年轻人挑得更和年轻人的意些,便让你二哥哥选了几样好东西来。只是除了红玉和青玉的礼物,你二哥哥还帮你挑了一份,可惜他在外头和你二舅舅一起,所以便由我带着,如今见着了你,正好现在就把它给了你吧。” 说话间,便有王夫人的心腹陪房周瑞家的从一旁伺候的丫鬟手上捧过一个托盘,奉到了林黛玉的面前,一脸的笑意的讨好道:“林大姑娘快看看,这鹡鸰香串你可喜不喜欢?这可是我们宝哥儿往日里最最欢喜的,若不是要赠给的是林大姑娘,想必他也不肯割爱的。” 托盘上放着的是男人才戴的鹡鸰香串,那周瑞家的又言及它是贾宝玉的心爱之物,如今要送给林黛玉,这话中所包含的意思,只要长着耳朵的,又会有哪个听不出来呢? 眼见着旁人侧目,看着自己的眼神也多了一些说不明的意味,林黛玉只觉得羞愤欲死。但她也知道,这事儿若是由教养嬷嬷出头的话当然是好的,可是却无法代表自己的立场,所以她便是再想找个房间把自己藏起来,免得受了别人异样的眼光,也不得不坚定起来为自己表白。 “二舅妈真是说笑了,今日是我两个妹妹的生辰,我哪有也跟着收礼的道理?更何况这鹡鸰香串还是二表哥的心爱之物,我更是不能夺人所爱了。况且这鹡鸰香串是男子所用之物,我自认为人尚算庄重,哪有用男人的物件的道理,可不就惹人说嘴了吗?另外,所谓的生辰礼物,只要送礼之人有一份心在就好了,便是送的不合心意,但有送礼之人的一片真心在,便是一匹普通的粗布也是有情意的。” 林黛玉话语中的拒绝和讽刺之意让王夫人的脸色乍青乍白,偏偏又句句在理,实在是让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见王夫人反驳不出来,林黛玉的唇角微微勾起,笑道:“二舅妈且吃好喝好,我去陪着我那两位妹妹了,您自便吧。” 然后,就带着一众教养嬷嬷和丫鬟们浩浩荡荡的走了。 第58章 在前头招待来客的林如海本来是勾着嘴角,即使笑容矜持,却也能看出其本身的欢喜的,可是在一名内院的奴才弯腰低声的说了几句话后,林如海便再不见之前那高兴的模样,反而阴沉着一张脸,看起来有些可怖。 索性,他还记得今日是两个女儿的生辰,所以很快的就收敛了情绪,只是兴致到底高不高,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但不管如何,林如海是绝不愿意贾家二房的人再继续留在自己的府上了。虽然林黛玉聪颖,但到底年纪还小,若是一个不慎,落入了贾王氏言语中的陷阱,那未来可就要遭了大罪了,而这,绝不是林如海愿意看到的。 林如海在百忙之中抽出了一点的时间,看了在不远处的贾政和贾宝玉一眼,眼中的火花一闪而过。 他让那名奴才去把管家给叫过来,然后又低声吩咐了林管家一些话,这才恢复了松快的心情继续招待贵客们。 对待贾家人,林如海懒得用什么阴谋诡计,总有种杀鸡用牛刀之感,所以他的法子很是简单粗暴,只是让林管家派个可信的奴才,偷偷的去贾家放一把火。 刚开始时,林如海是想着干脆让贾宝玉发生一点的意外的,可是随后一想又觉得不好。毕竟今儿个是林红玉和林青玉的大好日子,若是贾宝玉真的在这林府里出了什么事,怕是会给这喜庆的日子平添一份阴霾。 而且贾宝玉出了事,做为主家的林如海也不能置身事外,总要为他找个地方休息,又要延请大夫为他看病抓药,说不定还要负起一份责任来,可不就与他之前想让贾家二房的人离开林家的目的有违吗? 所以,倒不如让人在贾家放上一把火,把他们给引走算了。毕竟若是徒君溥赐下的三进宅子被烧掉了,他们可就要流落街头了。而且这座三进宅院才赐下来可没多少时日,却遭遇此等横祸,怕是有好事之人要上奏治他们个大不敬之罪了。 一想到贾政和王夫人他们即将而来的悲惨日子,林如海感觉心中爽快极了,也觉得自己果然不负往日的刻薄之名,甚至为此颇感自得。 等到有贾政家的奴才来禀报宅院走水一事,林如海笑着将贾政惊慌失措的表现看在眼里,又看着他们一家人匆匆忙忙的离开了林府,自觉大仇得报,立时就把王夫人做下的那些糟心事儿抛在脑后了。 只是林如海觉得自己已然报了仇,但徒君溥却觉得林如海的手段还是慈软了些,便决定要亲自动手。 以一个皇帝的身份对付一个小小的臣子自然是极为容易的,只要找个理由将人除去了便罢了,可是这样也太过便宜了贾政和王夫人,所以这个法子徒君溥并不打算用。 贾政和王夫人把主意打到林家上,自然是为了钱与权,那么让他们再也没钱和权,晚年只能穷困潦倒的过活的话,那该是如何的大快人心? 徒君溥首先要做的就是压榨出贾家二房如今府中所有的钱财,为此,他想了一个颇为缺德的主意。 那就是把贾元春封为妃子,然后再下个旨召告天下,准许一天后宫嫔以上的娘娘皆可回家。到那时,贾政可不就要掏空了所有的积蓄,只为了建一座省亲别墅嘛。到那时,怕是连贾王氏的嫁妆都不会剩下一分,因为若是省亲别墅建得不好,那就是小看了天子的妃嫔,是大不敬之罪啊! 等等,这个主意似乎很好啊! 徒君溥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觉得这是个机会,便忙不迭的去了乾清宫找老圣人去了。 要封贾元春为妃,总该有个缘由在里面。而且她如今不过是个才人,这要直接跃过贵人和嫔,直接封为妃子,若没个合理的原因,怕是不太好办的。 但是,贾元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更何况她还一直希望着自己能快点成为妃嫔,而不愿意屈尊于一个小小的才人,所以也一直在想法子,以求有朝一日能够成为一宫之主位,得帝皇之宠爱,锦衣玉食,奴仆环绕。 为此,贾元春可以牺牲一切! 贾元春进宫时,头上顶的是荣国府嫡女的光环,即使只是许皇后身边的一个女官,也没人敢欺侮。而今,贾政奉旨搬出了荣国府,贾元春便只是一个五品小官的女儿,所以即使是贵为当今陛下的才人,待遇也比不上在许皇后身边做一个女官。 要如何才能往上爬呢? 贾元春自然是想将秦可卿一事告知徒君溥的,可是上一次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侍寝,偏生她又昏昏沉沉的,平白的失了一个机会。下一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再被翻牌子的机会了。 可是事已至此,贾元春即使心中再懊悔也无计可施了,只能再想想别的办法,看看有没有办法再接近皇上,即使不能,也总该让他想起自己这个人才是。 贾元春想着,也许应该去许皇后的身边伺候着,如此当今陛下总该能在皇后的宫里见到自己,而且自己又是从许皇后身边出来的,相信她也愿意帮着自己说说话。可是后来又转念一想后,觉得有些不妥。 贾元春可是在许皇后身边熬了好些年才终于有了出头的机会的,由此可见许皇后并不是那么容易帮一个宫人说话的,即使她现在已经同是皇帝身边的女人,许皇后也不一定会愿意帮着自己说话,说不定还要像初进宫时一样奉承她个好些年,才能得她的一点松动。 所以,许皇后这条线,贾元春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弃之不用了。 可是,许皇后那边不行,皇太后那边呢? 贾元春之前倒是随着许皇后见过皇太后几面,升为才人之后也去拜见过一次,但宫中奉承皇太后的嫔妃多得是,自己临时插上一脚也不见得能拔得头筹,而且贾元春之前并没有去打听过皇太后的喜好,冒冒然的强出头的话可能反而会弄巧成拙,徒惹众人嗤笑罢了。 所以,皇太后的这条线,在这个时候也是不适用的。 该怎么办才好呢? 贾元春为了自己的前程,真是头发都掉了好几根,脚下不停的踱步,却每每想出个法子出来,又觉得不妥当,又自己否决了去,思考了好些天,怎么都没能拿定主意,心中也不由得有些着急了。 “主子,该用晚膳了。” 听到贴身的宫女抱琴开了口,贾元春这才发现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原来是酉时到了,自己竟是又在寝宫里虚耗了一天,而自己的年岁又过去了一天,真真是让人感叹万千。 “主子,自从您当上了才人之后竟是许久没去御花园逛逛了。昨儿个奴婢听甄贵妃身边的宫女聊天,说是那御花园内的百花竞相开放,漂亮极了。不如主子明儿个去御花园逛逛,权当散散心吧。” 抱琴从来都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能开口让贾元春明天去御花园,很可能是在甄贵妃那边听到了什么,但又知道这宫中多得是旁人的眼线耳目,所以才这么隐晦的开口。那么,可能是明天皇帝会去御花园? 贾元春微微的眯着眼睛,脸上带着点喜气。 她点了点头,看着桌子上的饭食,顿时觉得胃口好了许多。再不复之前的全无胃口了。 抱琴为贾元春布了菜,贾元春夹了一筷子小碟中的酸笋鸡丁,可才嚼了几口吃进去之后,她便感觉一阵恶心,干呕了起来。 “主子,您没事吧?”抱琴看了顿时大惊失色,“可是身子不舒服?您且别急,我马上就让人去把太医请来。” 抱琴说是让贾元春别急,但她自己倒比贾元春更急着些,一句话说的是磕磕绊绊的,脸上的神情也是急得不行,毕竟贾元春进宫以来一直就没生过什么病,而抱琴自进宫后就知道自己的未来就寄存在贾元春的身上,但凡她有些头痛脑热的自然就忧心如焚了。 更何况贾元春才有了出头之日,抱琴为了日后的好日子,对着贾元春越发的小心翼翼起来。 等到太医院派了太医过来,贾元春惊喜的发现,来的太医竟然是专门替皇帝皇后看病的温太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温太医前来,但到底代表了一份脸面,贾元春自不敢随意受之,忙不迭的就起身请太医平身。 待温太医为贾元春请过脉之后,更令贾元春喜出望外的消息就被温太医说了出来。 “恭喜贾才人,贺喜贾才人。”温太医不愠不火的说道。 “哦?不知温太医所说的喜从何来?”贾元春心中突然有丝期望,但又怕失望,更何况她承宠不过一次,真的能有这么好的运气吗? 温太医笑了笑,道:“自然是贾才人如今怀了龙子,如此不是喜事吗?” “自然是喜事。”贾元春只觉得自己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晕了脑袋,觉得自己此刻就在梦境之中,不似真的。但她很快就清醒了过来,让抱琴取出一个荷包来,交到了温太医的手上。“日后,还请温太医多多关照了。” ”那是自然。言情收下了递过来的荷包,躬了躬身后,道结实些。”或”温太医:”臣这就为才人写下安胎方子,好把胎养得”那就有劳温太医费心了。” 第59章 贾元春因为怀有龙种,而如今后宫已有几年没有新的龙种诞生,因此当今陛下欣喜之余,欲封贾元春为贵人。 不过,又有老圣人得知此事后,念及贾元春是贾代善之孙女,便与当今陛下说了贾元春的几句好话,因此便不欲再封为贵人,而是赐封为了妃子,吉号为贤德。 可是连升了几级对于后宫其她女子来说颇有些偏了,难免会让人妒之恨之,老圣人便想到往日荣国府贾代善时养有一帮子小戏,正好就召了来,若是听得好了,恩封贾元春为贤德妃岂不更相宜些? 因此,当今陛下便让荣国府送小戏进宫。 既然圣上有命,贾赦虽然不愿意帮着贾政,可是还是让一班小戏进了宫献了艺。 说起来这班小戏之前荣国府却是没有的,只是后来与二房分了家,贾太君又得了失心疯,贾赦心情放松之余,便想起了要养一班小戏给自己未来的生活填上几分乐趣。毕竟他顶上一直有贾太君和贾政压着,如今还不能放松,那更待何时呢。 这一班小戏是贾赦令贾琏特意去江南采买的,又因着有林如海的人脉在,找得都是唱功极好的,年龄不大,相貌清秀,很是出彩。所以,这一班小戏进了宫里为老圣人献了艺后,老圣人和皇太后心中欢喜,徒君溥便有了理由,果然如愿的恩封了贾元春为贤德妃,同时又晋了其为凤藻宫尚书,好以此示尊宠。 第二天,又有当今陛下贴体万人之心,颁下一道圣旨,里头言道—— 言之世上至大莫如‘孝’字,想来父母儿女之性皆是一理,不是贵贱上分别的。朕自为日夜侍奉太上皇与皇太后,尚不能略尽孝意,因见宫里嫔妃才人等皆是入宫多年,抛离父母音容,岂有不思想之理?在儿女思想父母,是分所应当,想父母在家,若只管思念女儿,竟不能见,倘因此成疾致病,甚至死亡,皆由朕躬禁锢不能使遂天轮之愿,亦大伤天和之事,故启奏太上于、皇太后,每月逢二六日期,准其椒房眷属入宫请候看视。 老圣人与皇太后听后大喜,深赞当今至孝纯仁,体天格物,因此二位又下了旨意,说椒房眷属入宫,未免有国体仪制,母女尚不能惬怀,竟大开方便之恩,特降谕诸椒房贵戚,除二六日入宫之恩外,凡有重宇别院之家,可以驻跸关防之外,不妨启请内廷鸾舆入其私第,庶可略尽骨肉私情,天轮中之至性。 此旨一下,宫中有女儿为妃为嫔的人家都踊跃感戴,有些门路的,已经在家里动了工,盖起省亲别院来了。 前一天贾政和王夫人才因为贾元春喜怀龙种又升为贤德妃而喜气盈肋,一人换了朝服,一人按品大妆,相伴进宫谢恩。 本来贾政想着如此荣耀很快通知大哥贾赦,让他沾沾光的,可是一直到宫门口处等了好些时候,见吉时已近,便知对方是拂了自己的好意,不由得心中恼怒,面露愠色。后有领路的太监再三催请,贾政才收敛了面上的怒容,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晋见谢恩。 本来贾政经此一事已经决定与贾赦再不往来,可是第二日宫中又传来消息,说是允宫中妃嫔的家人建省亲别墅,若别墅建成,就下旨允有省亲别墅的宫妃出宫与家人团聚,贾政便觉得,也许自己还是可以给贾赦一个机会重归于好的。 这么想着,贾政便领着管家周瑞一起去拜访荣国府。 坐在轿子上,贾政一心想着贾赦会如何对自己拜服,不由得欣然踊跃,面露得意,恨不得立时就飞到荣国府去。好不容易听到周瑞的禀报道荣国府到了,贾政便掀起了轿帘,跨步走了出来。 贾元春怀了龙种又被封为贤德妃一事荣国府上下已经尽数得知,所以,虽然二房已经与荣国府分了家,可是贾政的到来,还是让守门的下人谄媚讨好于他。 可是贾政来此可不是为了听几个守门的下人的谄媚之词,而是来见贾赦的。可是听守门的下人说贾赦和邢夫人并贾迎春去了林家,如今荣国府中没有一个主事之人,不方便让他进去时,贾政黑了一张脸。 虽说荣国府的下人说的是合情合理,也确实没有主人不在客人就径自进府的道理,但贾政只要一想到他原先也是这荣国府里的人,如今却成了客,而且还是个不能随意进出荣国府的客,他哪里能高兴得起来呢。 又听了守门的下人说不知荣国公几时才能回来,贾政也不愿意留在这门口等着一天,便让这荣国府的下人传话,直言叫贾赦回来之后去他府上一趟,便拂袖走了。 当天,贾政等了整整一天都没能见到贾赦,他认为是贾赦一家脸在林如海府上未回,因此并未放在心上,只等着第二天。可是谁知道第二天第三天,乃至于第四天贾政都没能等到贾赦的登门到访,不由得怒火中烧。 但贾政又认为贾赦不该也不会如此的不识时务,必然是那两个守门的下人躲了懒,或者是有心挑拨,是以没有把自己的话告知贾赦。所以,贾政少不得还要再去一趟荣国府。 只是,贾政担心这一回再去荣国府时,贾赦仍不在家,到时候自己乘兴而去,却又要败兴而归实在是有些不吉利,所以便让奴仆去荣国府打听了一回,确认了贾赦并未离家,仍在荣国府中,这才施施然的坐着轿子去了荣国府。 到了荣国府,守门的正好还是四天前的那几个守门人,他们见了贾政自然是毕恭毕敬的请了安,而贾政见了他们,想着应该是他们瞒而不报,使得自己白白在家中等了几日,因此见了他们只觉得心中愤恨。 但又想到这几个不过是奴才,贾政也不好与他们做口舌之争,便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们,径自的往荣禧堂走去。 他这一走,倒让几个守门的奴才觉得有些莫明其妙,只是贾政到底是二房老爷,即使分了家却也是宫中贤德妃的父亲,所以他的行为即使再使人觉得不满,也不是他们几个小小的奴才可以言语的,因此并不以为然,只各自做各自的活儿去了。 到了荣禧堂,贾政见了贾赦,并不与他寒暄客气,毕竟现在开始建造省亲别墅的人家已经是到处采买,自己再不捉紧时间,怕那些好的材料都被采买光了,自己再派人采买,怕就没有好的了。而要去江南等地采买,怕时间上来不及,还会落后别人家一大截。 是以,贾政便开门见山,与贾赦说起自己要建省亲别墅接贤德妃,是以想请贾赦出一部分的钱财。 贾赦真是没想到贾政竟然有这么厚的脸皮,明知道自家与他们一家有些隙嫌,却还敢让自家出份钱财帮他建省亲别墅,莫不是疯了不成? 贾赦可没有帮贾政的打算,更何况前两天自己因着贾元春被封了贤德妃而心中不安,特特儿的寻了个借口一家人同去了林府,问了林如海此中缘由,却没曾想林如海让他并不用担心这件事儿,并且也不需为此而对贾政卑躬屈膝。 林如海虽然并没有说明为什么,但是贾赦早已对他推崇万分,哪有不听他的话的道理。更何况林如海所说,也正如他所想,贾赦实在是不想再对贾政低头了,因为这总会让他想起过去的日子,让人觉得憋屈。 所以,贾赦也就没跟贾政客气,直接就拒绝了贾政的要求,冷笑道: “我并不求日后要贤德妃娘娘的庇护,既然沾不上光,你自然也不能强求我为贤德妃娘娘特意的出一份份子钱吧?更何况贤德妃娘娘之所以能封为妃还是靠我府上的小戏子进宫献艺,这才得了老圣人、皇太后以及当今陛下的欢喜,我自觉已经是帮过贤德妃娘娘一回了,而且是大功,如今再来找我怕是不太好吧?” 贾政的脸皮是极厚的,因为他敢无礼尊卑长幼住到了正房荣禧堂,但贾政的脸皮又是极薄的,因为他敢做是因为他知道没人会在自己面前嚼舌根子,但当有人在他面前说道恩情时,他就忍不住红了脸,吱吱唔唔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贾赦见状,又是一声冷笑,道:”好了,我这儿还有事呢,若是你没事了就请回吧,我实在是没空招待你的。"被人当面赶走,贾政越发的觉得难受了,可是主不留客,他也不好强赖着,只能另外找别的门路想办法建省亲别墅了。 第60章 林红玉和林青玉的生辰过后,就是贾赦的生辰了,贾赦与林如海相处的极好,如今他生辰到了,林如海自然也愿意去为他贺寿的。 贾赦是荣国公,所办的寿礼自然不像林红玉和林青玉一介官家子女那般简单,反而是盛大得多了。在荣国府大门右边的那条宁荣街上摆了十几桌的流水席,整整三天供普通百姓吃食,让他们沾沾喜气之余,而他们吃食之前的贺寿之词,也让贾赦的喜气多了几分。 贾赦是真正的荣国公,他的寿辰即使不是整岁,也是要盛大的办的,而徒君溥看在林如海的份上,以及贾赦的老实,倒也愿意给他一份脸,在他生辰的前一天就特特儿的赐下了各色玩物,虽然谈不上价值连城,却也是极其珍贵的,十分的给贾赦做脸。 由此,大家也看出来了,贾赦靠着林如海在当今陛下的面前挂了号,即使比不上林如海一般的简在帝心,但也是有些地位的。 因此,第二日贾赦寿辰之日,不止是四王八公,连着与贾赦没什么交情,却有实权的官员也愿意来为贾赦贺寿,给他做做脸。 这样一来,倒让贾赦越发的喜笑颜开,欢心得合不拢嘴。 贾太君虽然被太医认为是失心疯,所以不能出来见人,免得扫了兴,但是贾赦却不能够不摆出孝子的模样,否则即使有当今陛下在他后面撑腰,也难免会被人说了闲话。 因此,贾赦除了把该有的东西都大张旗鼓的给贾太君送过去之外,寿宴的这一天,对贾太君的娘家史家的态度更是格外的亲和。 林如海带着儿女们来到了荣国府,他一人来了外院与贾赦饮酒,而儿女们则由林黛玉带领着与邢夫人吃酒看戏。 王熙凤因着前世在这荣国府中已不大能说得上话,虽然能帮着邢夫人出谋划策可是不能在明面上威风却让她有了一桩心病,使得人也不复之前的精神,倒显得有些恹恹的。 今儿个是公公的大寿,王熙凤虽然心中不太爽快,却也不能搅和了这大好的日子,免得得罪了公公,日后在这荣国府里的日子不好过。况且她只生了一个不值钱的女儿,那可以传承香火的儿子却是一个都没有,所以腰板挺不硬,而且贾琏自上次知道自己在外面放利子钱之后,已然与自己离了心,因此她自然只能奉承着公公婆婆,否则只能落个凄凉的下场了。 为了不至于以后的日子过于凄凉,王熙凤对着冷了心的贾琏再不复往日的嚣性张扬,即使没办法做到温柔小意,却也尽量的和顺些。对着贾赦和邢夫人,王熙凤终于也开始做小伏低了。 只是,王熙凤偶有一次听到贾赦与邢夫人说话,竟是说的关于她之前放利子钱的事情,她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曝露了出来,是因为林如海告诉贾赦的,为此,王熙凤对林如海那是恨得牙痒痒。 而恨乌及屋,所以在面对林如海的几个子女时,王熙凤的脸上就忍不住露出一些来,但又因为林黛玉她们的身边服侍的丫鬟众多,王熙凤连近身都不能,便是有无数个讽刺话都说不得,实在是把她给憋坏了。 直到晚间要散时,邢夫人深爱那作小旦的与一个作小丑的,因命人带进来,细看时益发可怜见。因问年纪,那小旦才十一岁,小丑才九岁,大家叹息一回。邢夫人令人另拿些肉果与他两个,又另外赏钱两串。 就在这时,王熙凤看着那个小旦的脸,眼珠子一转,笑道:“这个孩子扮上活象一个人,你们再看不出来。” 王熙凤此话一出,倒是引得众人都往那小旦的脸上看。 林黛玉因着是邢夫人的小辈,又因着邢夫人愿意与林家人亲近,所以十分欢喜搂着她坐,正好就与小旦极近,这众人难免就看出了一些端倪,明白了王熙凤的话是有些意味在里面的,只是看着邢夫人黑沉沉的脸色便能察觉到此话并非是她授意。 想想也是,荣国府与林家一向交好,哪里会做这种自毁城墙的事情,想必是这王熙凤自作主张的。而王家与林家的交情实属一般,又有二房王夫人之前几日在林家二位姑娘的生辰宴时的表现比照,便有些心知肚明了。 这一回,大家倒有些可怜起贾赦与邢夫人来了。 以前的日子被二房的人压着,甚至还散播出贾赦如何不务正业,贪花好色的名声,以及邢夫人禀性懦弱又贪财克扣的名声,如今好不容易摆脱了二房,然后经营出了好名声来,可是儿媳妇倒显出她不争气的一面来了。 就在大家一阵沉默,或不肯说或不敢说之际,那贾太君娘家的侄孙女,一门双候的史家兄弟的早亡大哥的女儿史湘云却是接着笑道:“倒象林妹妹的模样儿。” 史湘云说罢,眼中心中皆闪过了一抹快意。 史湘云原是贾太君除贾宝玉之外最疼爱的小辈,可这林黛玉一进京城,倒是把她给比了下去。史湘云虽说父母皆早亡,因而寄人篱下,但两位叔叔及叔母们为了名声计对她可是百般的关照,但凡几位堂姐妹有的,她必然有一份。若是那东西既珍贵又仅只一份,那自然是史湘云得了,其她几位堂姐妹们只有羡慕的份。 如此,倒是把史湘云给宠坏了性子,容不得旁人比自己更得人心的。 只是史家与林家平日里并无交集,史湘云想着若是去荣国府必然能在贾太君跟前见上她几次,却偏不巧每一回都没见到林黛玉,后来一问她最喜欢的薛宝钗宝姐姐才知道,原来这林黛玉的性子傲慢得紧,竟是不愿意来贾太君跟前奉承的,连着性子极好的二哥哥都看不上,只与那大房一家子交好。 偏偏二哥哥就喜欢这种货色! 听说了有这一回事,史湘云越发厌恶起那林黛玉来了。 这一回荣国府当家人的寿宴,史湘云可是第一回见到林黛玉,可是既然对林黛玉早已心存偏见,自然就看不上她,只觉得林黛玉的行为矫揉造作,长相一看就是个狐媚子,而且身子瘦弱,一看就是个病秧子,谁知道能活上几年,说不定下个月便会身子有了弱症,到时候病得不行就一命呜呼了。 一旁史家的两位候爷夫人一听,都唬了一跳,忙把史湘云瞅了一眼。见她并不理会,便面面相觑了一阵,心中都不由自主的沉了下来。 史家老二保龄候史鼐的夫人谢氏和史家老三忠靖侯史鼎的夫人朱氏可没有得罪林如海的念头,况且史家虽有一门双候,却是个没有实权的,前些时日才各自从自家夫君的口中得知他们有心找林如海帮忙疏通一下,好求个实职,所以这林家他们只想攀上去,而不是疏远了。 可是他们还没来得及给林家送礼走动一番,这史湘云就将人家的女儿给比做了戏子,可算是把人狠狠的得罪了,这可如何是好? 而且史湘云这么做,实在是把史家的其她女儿的印象给拉低了许多,若是寿宴散了之后,这在场的夫人们在外头说起来这事儿,怕是史家的妇儿再难找到好人家了。 对此,两位史夫人实在是觉得脑仁儿疼得厉害。 史谢氏和史朱氏便想开口解解围,免得林黛玉被史湘云给得罪得狠了,日后的仇怨解不开时,就听到林黛玉却先说话了。 林黛玉虽然年纪不大,但气度倒是不错的,一言一行也极有风范。只见她闻言后微微一笑,朝着小旦轻轻的招了招手,道:“你上前来让我看看。” 那小旦听史湘云把自己的容貌与娴雅郡主林黛玉相比,心中不由得忐忑不安起来。 小旦以前是在江南里学戏的,在那里她也曾经见过有一富家女因着她的一位师姐与其长得有几分相似,便恼火的把师姐给打死的。虽说她现在是在荣国府里当差,可是林黛玉若想因着此事打死了自己,想必老爷是不会拦的,因此心中很是难安。 不过,林黛玉的反应却是出乎了人的意料之外,毕竟大家都以为她会为此大发雷霆,再不济也要讽刺几句,没曾想她却是召来了小旦,温言细语的问着她叫什么名字,多大的年纪,又笑道:“你与我长相有几分相似倒也算是场缘分,这是赏你的,你收下吧。” 说着,就有随侍在一旁的贴身侍女瑶环取出一个荷包,送到了小旦龄官的手上。 众人一听,都不由得笑起来了,说这倒果然是场缘份,正该收下。 林黛玉的一言一行都是格外的宽容大度,做下的事情也是有理有据,并不因为一个小旦与自己长得想像就乱发脾气,甚至于害人性命,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更有身份尊贵些的,家中有儿子的夫人们,想着林黛玉的表现,再加上她的容貌以及她那郡主的身份,忍不住就把她引为好媳妇的人选,盘算着若能攀上这门亲,可该是怎么样一桩美事。 如此,倒使得林黛玉得了个宽和大量的美名。一场寿宴下来,倒也算得上是宾主尽欢了,只是大家都知道,等到寿宴散了,各自家去了,那王熙凤和史湘云给人的小人印象也已经定下来了,而她们若是在各自家人面前分辩不出今儿个做下的事情是为何,那么她们往后的日子就要不好过了。 第61章 虽然在荣国府时,林黛玉因为王熙凤和史湘云联手的作为而感到有些难堪,但她向来是个孝顺女儿,并不欲用此事扰了林如海,甚至还让林红玉和林青玉也不要在林如海面前乱说话,免得让他担心。 不过,林黛玉不想说,并不表示其他的仆妇也不会说。 出于对林家的忠心,古又有君忧臣劳,君辱臣死的话,所以也出于主子被辱,那么做奴才的也没脸面的缘故,做奴才的自然没有瞒着自家老爷的道理,因此,在宴席散了的那一天,林黛玉的奶娘王氏就在自家姑娘休息之后,寻了个空儿,到了外书房去找老爷去了。 王嬷嬷虽然在旁人面前并不怎么说话,给人一种沉默寡言的印象,但她实际上却是极会说话的,起码她现在把在荣国府里发生的事情说的是活灵活现,让林如海听得是心中恼怒。 只是这王熙凤和史湘云是女眷,林如海便是再生气也不该与女流之辈行那口舌之争,而王熙凤背后的荣国府与林家一向交好,而史湘云身后的两位史候素日里也与林如海并无龌龊,是以林如海决定先看看这两家明日是否会有什么表示,然后再决定该如何处理。 第二日时,贾赦与史鼐、史鼎府相携来到林府,皆是一脸愧色的登门,随行的奴仆则带着自家老爷提选的礼物。 三人之中,就数贾赦最为羞愧难当的,要知道林如海平日里可是助他良多,谁知自己的儿媳妇却是不修私德,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中出言羞辱林黛玉,与那史湘云一唱一合的,把林黛玉比作戏子,实在是把贾赦陷入了不忠不义之地。 须知道,林黛玉是林如海的女儿,又是当今陛下的义女,亲封的娴雅君主,林黛玉若是没了脸面,那就表示整个皇族没了脸面,当今陛下没了脸面。只要林如海为此心怀怨恼,在当今陛下耳边挑拨几句,那么荣国府危矣。 毕竟贾赦能这么顺利的执掌荣国府,靠的就是林如海,而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林如海当然也能让贾赦及其家人再不见宁日。 而这,可不是贾赦愿意看到的。 为此,贾赦一晚上没睡好,辗转反侧的没个安乐。 到了下半夜的时间,贾赦便索性起身去了书房,在书房耗了一晚上,第二日便撑着两个黑眼圈,让贾琏写下了休书,若是林如海不能原谅荣国府,那么荣国府便不能有这种害人精似的儿媳妇。而若是林如海原谅的前提是弃了这王熙凤,那么结果还需要另外说明吗?! 总之,荣国府自是不能容下王熙凤了的,只得此间事了,便把她遣回王家去,让王子腾再好好教养一番吧。 贾赦能有此决断,把王熙凤赶出荣国府去,但史鼐和史鼎两兄弟却有些麻烦了。毕竟史湘云是他们早逝的兄长,平日里他们都是多有宠爱,一来是为了名声,二来也是因为长兄在时,往日里待他们也确实不错,因此自然不能亏待了长兄留下来的唯一的女儿。 如今,他们平日里百般宠爱的侄女竟然闹出了一桩祸事,得罪了林如海以及当今陛下,真真是祸起萧墙,一个处理不慎,那么他们两兄弟也就别想着得个有实权的差事了,这保龄候以及忠靖候的爵位怕是保不住了。 最重要的,还是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惹下了滔天大祸的史湘云才好。 三人心有惶惶然的来到了林府,见到了林如海之后,由贾赦带头,说出了他们的来意。 三人先把自己挑选的礼物让人呈了上来,之后,贾赦并不像史家兄弟,他心中倒是有数的,当即从怀中掏出他逼着贾琏写下的休书,送于林如海看,想指着这个安抚了他。 林如海虽然自认不是个大方的人,可是此事并不是贾赦的过错,如今他又送上了给予王熙凤的休书,对着贾赦时,脸色倒是好看了些,也不让贾赦回到客座,只让他在自己的右方,又让奴婢把茶给呈上来。 贾赦一看,便知自己的做法很对,心中也安乐松快了些。 随后,林如海便问道:“舅兄此举,不怕那王家心中有怨?” “如今我不怪他们便罢了,哪里容得下他们有怨的?”说起这个,贾赦那才是满肚子的怨气:“这王家也不知道是怎么教养女儿的,自那王家女儿嫁入我贾家,尤其是我们大房之后,那可真是没个安宁日子。” “哦?怎么说?”林如海笑了笑,知道贾赦这是有怨气要诉,因此便附合了他的话,让他可以把话给说出来。 “这王家女儿自嫁进我们大房之后,却偏偏不说孝顺公婆,只以她那姑妈马首是瞻,把我们这些正经的长辈抛在一边。我知道她是为了什么,不就因为当时她那在二房的姑妈掌握着整个荣国府的钱财嘛。可是她却忘了,我们大房才是荣国府正经的当家人,之前让着二房,也不过是为着老太太。 可是这王家女儿倒好,自己帮着二房跑腿便罢了,还拉着琏儿也做了二房的小厮,却不想想,这大房是大房,二房是二房,怎么可能成为一家。我看啊,她若是再年轻几岁,怕是更愿意做二房的儿媳妇,又或者珠儿还在,她便是成了妾室,也是愿意嫁过去的。” 贾赦说到这里,越发的火气上来了。他恼怒道:“若是王家不来问倒还好些,若是来问,我倒是要先闹他一闹的。这王家女儿什么教养啊,竟不是来做我儿正经的媳妇的,完全就是一个搅家精嘛。” 林如海唇角含笑,道:“那王家有王子腾在,一时半会的你也奈何不了他。索性舅兄的为人我是向来知道的,你且放心,若是那王子腾敢为难了你,我必然不会袖手旁观的。” 史家兄弟一见,心中却是越发难安起来。 毕竟史湘云那是他们的侄女,若是就这么舍弃了去,日后可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况且,也对不起在世之时待他们兄弟向来不错的大哥啊! 是以,真真是让人为难至极。 不过,史家兄弟中的老三史鼎倒是个颇有决断之人,从他能在战场上料得先机,然后当场果断,近而因为大功而被当年圣人,如今的老圣人封为忠靖候便可得知。 当年,史家只有保龄候而无忠靖候,而史鼎则为大将军,为朝庭征战沙场,收灭了百赫国,使其为大明并入版图,成了大明治下的百赫郡,如此大功,使得当时的圣人龙颜大悦。又逢其长兄史鼒病逝,而史鼐承了保龄候之位,是以圣人心中一动,便封了史鼎了个忠靖候之位。 看起来这一切颇为顺理成章,实际上史鼎在这里面做了多少,又有何人得知呢。 只是后来圣人有些恍悟,便撤了史鼎将军的位子,让他做了没有实权的候爷,这可比拥有实权,而且还是军权的候爷,可要安全多了。 说不上这是好还是不好,毕竟成为一个候爷,可比成为一个征战沙场,朝不保夕的将军要舒服的多。 但有些可见,史鼎虽然对比起已经过世的史鼒如何尤未可知,但比起并无太大建树的史鼐却是更懂得取舍之道的。 看着林如海和贾赦相谈甚欢,林如海甚至于当他们两兄弟并不存在,史鼎已然是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朝着林如海躬了躬身子,语气谦和的说道:“林大人,本候有礼了。” 林如海施舍似的抬眸看向史鼎,笑了笑,道:“忠靖候爷多礼了,瞧忠靖候爷似乎面有忧色,可是有何疑难之事?若有,忠靖候爷又愿意信任本官的话,不妨说出来一同商榷。兴许本官能突然有个好法子,也帮忠靖候爷您解解忧啊?” 林如海的话听似像要为史鼐和史鼎两兄弟解忧,但语气却隐隐带着些威胁,让史鼐和史鼎都惊不住出了一身的冷汗。 史鼎也因此越发觉得自己的作法再正确不过。 不过,就在史鼎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明显察觉到不对劲的史鼐上前拉住了他的衣袖,眉头紧紧的皱着。 史鼎深知现在实在不是劝史鼐的好时候,可是他又不能不理会史鼐的不安而不做任何反应。史鼎想了想,对着史鼐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二哥且稍安勿躁,相信弟弟,有事回府之后再说。” 史鼎虽然有些不甘愿,但是他也深知自己确实是个耳根子软,有妇人之仁的性子,倒不如放手让史鼎自己决断,况且湘云到底能不能保住,就看她的造化吧。史鼎知道,自己不该为了史湘云而把史家其他的子女给忽略了。 第62章 此次会面,王熙凤被休出了贾家,带着嫁妆回了娘家,而史湘云被塞进了家庙,对外称其得了怪病,求神拜佛的没有结果,后来有高人称其前世便犯下了口舌孽障,须得化解,便要一世在佛前贡奉。 不过,林家和荣国府以及保龄候并忠靖候府的关系倒是亲近了许多。 而就在他们四家和好没多少时日,林如海的府上便迎来了厚着脸皮前来讨钱的贾政。 为了让这省亲别墅顺利的建起来,林如海总不能让贾政一次次的败兴而归,便意思意思的给了他三千两并几幅字画便把人给打发了,直让贾政的脸皮涨得通红,却偏生无可奈何。 不多久,黄河的凌讯已至,有鉴于之前年年防治水祸,却年年不利的情况,徒君溥便想派上一名信得过的大臣,去监视黄河区域的防范进行的怎么样。 徒君溥想在大朝会时提出此事,可当他说出来时,却没人愿意上前请命。毕竟众所周知的是,这件事办得好倒也罢了,若是办得不好,待黄河泛滥成灾之际,那么项上人头可保,身上的官位至少也要连降上几级的。 更何况,这黄河的修滥堤坝年年修还年年泛滥,可见是没个作用的,而且敢在这皇帝关注的事务上贪污的也不会是普通人,寻常的官员就算是查出来点什么,也不敢轻举妄动的。 因此,大朝会上的诸位官员们都面面相觑,却无了人敢上前请命。 徒君溥见状,顿觉恼火,正要因此而出言斥责,并开口点名的时候,林如海站了出来,竟是要请命前去监工。 徒君溥哪里肯依,但又见林如海态度坚决,一时也不好直接的驳了去,因此他便装了思考之态,并不言行还是不行,只道再议,便又与其他官员说起其他公务来了。 到了散朝之后,林如海并不急着跟其他官员一样出宫,依直直的站在朝堂之上,待着徒君溥使人来宣,不一时果然就见人来了。 随着带路的小太监来到了御书房,林如海一进门,还没请安,就被徒君溥一把给揽住了。 “怎么好生生的要去治黄河?那里可不是个好地方,好已然凌讯,若是你去后不久正好遇上决堤可怎生是好?”徒君溥言之切切,很是不愿意看到林如海涉险。 可是林如海哪里肯依了他,更何况他自认男子汉大丈夫,又是身为官员,自该为百姓谋福址,哪有因为可能会有的性命之攸,便把自己的责任给抛在了一旁呢。若是如此,他在当年被倭寇所虏时,就该求饶了。甚至于之前根本不会想出个颠覆气话官场的计策来。 对此,林如海对徒君溥有些失望。他虽然知道徒君溥对他有情,可是他的问话,也让林如海觉得对方还未能与自己相知。 说句实在话,即使林如海活了两世,见过了众多的人物,但徒君溥在林如海心中确实是有一席之地的。一来徒君溥的为帝之道是林如海提点出来的,二来徒君溥是唯一一个不是兄弟,而且又是帝皇之尊,却仍是对他温柔小意的人。 徒君溥为林如海做下的种种,林如海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可是要说接受徒君溥的感情,林如海仍然有些犹豫。 所以,林如海此次去监工黄河的堤坝,确实是为了百姓谋福址没错,但同样也是想让二人分开一段时间,他好想起来,自己对徒君溥的心思到底是如何的。或许,更应该说是徒君溥在林如海的心目中到底有着怎么样的地位。 徒君溥见林如海并不回话,只是用他那双如黑曜石般的眼睛盯着自己看时,他忍不住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他又何尝不知林如海的固执呢!只要林如海已经决定下来的事情,除非是下了旨意,明确的说不准,林如海总会钻个空子去做的。 徒君溥想劝他,不过是心中存了一丝希望罢了,如今看他着实不愿,也就没个法子可想了。徒君溥叹了口气,放开了林如海,转而执起了他的手,把他拉到了御案边上。“也罢,若你实在想去,我便依了你就是了。我便封你为钦差,赐你如朕亲临之金牌,一路上你只管便宜行事就好,旁的也不必在意,只随你心吧。” 说到这里,徒君溥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方道:“我只有一个愿意,盼你平安而去,又平安而归吧了。” 林如海心中微微一动,难道给了徒君溥一个真心的笑容,道:“陛下放心,臣必安然归来。” 徒君溥一听,只觉得林如海的笑容似与往日有所不同,又隐隐觉得他待自己的态度与往日更是好了几分,不由得精神大振,心忖自己的百般讨好确实不如随其心意行事,因而也就越发明白了该如何讨得林如海的好了。 第二日,徒君溥便把封林如海为钦差的旨意颁布了下去,将此事立为了定局。 林如海做了钦差,要去监看修筑在黄河之上的堤坝有没有什么猫腻,那自然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可是眼下却有一件颇为为难之事让林如海停下了收拾细软件的动作。 那就是他那三个女儿,以及好不容易得来的嫡子。 虽说林黛玉的岁数已经大了,平日里也是由她掌管林家上下的内务之事,可是林如海要出远门,林黛玉虽然能主事家务,可是她还年轻,在有些时候,她的手段尚是欠缺了些的。更何况贾政如今正四处活动,想为贾元春的省亲别墅来个大手笔,所以甚至林如海已经用三千两银票并几张字画打发了他,但一旦林如海离京,难说如今已经变得脸皮颇厚的贾政会不会又登门拜会。 林黛玉年纪轻,脸皮薄,自然不会是贾政的对手,更何况他若是带了他那儿子贾宝玉同来,而那贾宝玉素来有痴病,若是冒犯了自家三个女儿中的任何一个,可不就要被毁了终生吗? 虽然林如海可以在走之前交代下去要关门闭户,但是这关门闭户也没有将亲戚给拒之于门外的道理,而且做得多了,也会有传言说林家嫌贫爱富。林如海可以不在乎这样的名声,但林黛玉却不能,毕竟林如海此刻不在府里,家中可是林黛玉当家主事,所以世人只会把这名头栽到林黛玉的身上。 林如海自然知道徒君溥要对付贾政一家,虽然不晓得其中是有什么缘故在里头,使得徒君溥要与这么一个五品小官员闹上一闹,但林如海却知道,自己的女儿若是嫁给了贾宝玉,那怕就要毁了终生了,所以并不敢把他们留在林府里。 但他此行却是为了公干,也没有带家眷去的道理。 可怎生是好? 林如海寻思了半日,只有两个人才能得了他的信任,那就是贾赦和徒君溥。 可是贾赦跟贾政的关系再怎么不好,贾政找上门来贾赦也没有三番五次将其拒之于门外的道理,所以难免会有被钻了空子的可能在里面。 而徒君溥是皇帝,林黛玉是他的义女,进宫自然不会有人说三道四的,可是林如海的家中可不止林黛玉一个女儿,还有林红玉、林青玉以及林泠在呢。若是一同进宫,又该用什么名义呢? 林如海向来深思熟虑,心知不管是什么名义,朝中的官员也要认为林如海是有心让自己的女儿结识皇子,日后寻个好婆家。 林如海自然不能拿女儿们的名声开玩笑。 所以,林如海思来想去之后,还是决定把儿女交托给贾赦。即使贾赦有个糟心的弟弟,但若是能防得好防得住的话,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而且,贾赦也不会不尽心尽力的,林如海对他很是信任。 于是,在临行前夕,林如海送了自家的儿女们与几车的行礼到了荣国府,第二日便施施然的离了京城,赶往了河南。 第63章 这修河坝的钱可是最容易被贪官污吏给侵吞的,所以它也是林如海最该注意的。即使那些官员们能改帐,可是这帐做得再好,也难免有一些会出了问题,而若是能从这帐中查出点蛛丝马迹来,那么就能顺藤摸瓜的查出这河坝的哪一段被做了假。 也因此,终于赶到河南,一路上风尘仆仆的林如海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当地负责修筑河坝的官员,让他们交出手上的帐册,便于他与他带来的人查帐。 林如海前世时是查过帐的,也知道要从帐面上查到什么确实很难,因为一般来说,这些帐本会有两份,一本真一本假,但林如海从来都不是个会划地为牢的人。 他不会只想从帐本上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之所以这么大张旗鼓的要查帐,也是因为想让这河南当地的官员们把目光转移到这上面,混淆了众人的视线,这样的话,自己才好有其他的动作。 当然,此举要瞒过那些老奸骨滑的官员是不容易的,而这群人才是最难对付的。 不过,对付这群人,林如海即使已经没有前世那般显赫的身份可以为他撑腰,使他们心有顾忌,不敢擅动,但今生林如海有徒君溥做靠山,即使这群官员们不愿留手,但林如海也有徒君溥所赐的如朕亲临之金牌,可以便宜行事,更可调兵遣将,先斩后奏。 前世时,林如海可没能像现在这么放开拳脚,反而因为是皇子王爷,有时候更会因着这身份而束手束脚,免得一时不慎犯了忌讳,进而被官员们上了折了,招来皇阿玛的猜忌。 所以,竟是今生轻松了许多。 不过,也多亏了徒君溥,换了旁人做皇帝,怕林如海也是不能像这样轻松,反而同前世一般也是处处受制,甚至活得诚惶诚恐。 如此,也说不清这转世重生算不算是因祸得福了。 因为有徒君溥的关照,所以林如海带来的家人极多,所以便留下十几名专门查帐,并一些人仆在馆驿里守着,自己则带着最为亲近的几名下属打算来个微服私访,探查民情。 林如海带着心腹来到位于黄河北岸的濮阳县,却见百姓仍是照常活动,街上的市集也是热闹得很,似乎并无不妥之处。 可即使如此,林如海的眉头仍是忍不住紧紧的皱了起来。 一旁的覃小军见了心中有些好奇,他向来是个肚子里藏不住话的山东汉子,所以便上前一步轻声问道:“大人有心事?” 林如海点了点头,指着濮阳县中的百姓说道:“你看这里可有什么不妥?” “不妥?”覃小军挠了挠头发,按着林如海的指使将周围给观察了一遍,又想了想,方道:“看来这濮阳县的县令倒是难得的好官,否则他治下的百姓又如何能对即将到来的黄河灾祸毫不忧心,平日里行事依然如故,面上无一丝忧色呢。” “是吗?”林如海声音没有一点起伏,而说出的疑问也不像疑问,听着语气倒像是陈述。“这黄河年年治年年防却依然年年决堤,即使这濮阳县有一个好官,可他又怎么能左右得住这整个河南里的官员。而这里只要有一段出了问题,有了疏忽,这濮阳县的河坝修得再好,又如何能幸免呢。” “这……”覃小军闻言,眉毛也皱得死紧:“大人的意思是这濮阳县内有诈?” “小军,我记得你的家乡也是靠近这黄河边的?”林如海并没有正面回答秦利民的问题,反而转移了话题。 覃小军跟在林如海身边已有十年之久,做为一名武夫,虽然并不怎么爱动脑子,但跟得久了,也明白自家老爷说话做事总喜欢来个抛砖引玉,所以对于林如海的答非所问并不显得意外。他点了点头,把自己的家乡也补充了出来。 “小人的家乡在山东的台前县,确实靠近黄河,而且就在那河边上。”覃小军想了想,又道:“说起来,与这河南倒是临近的地界。” “如此说来,你倒是得了个便利。”林如海笑道:“既是到了这儿,等事情了了,我便放你半个月的假,许你回家与家中亲人好生亲香一番。” “谢老爷。”覃小军一听,立时就笑咧了嘴,整个人看起来也越发的憨厚了。 “不过……”林如海话锋一转,说道:“你家既然就在这黄河边上,那么你且回忆看看,你那家乡的百姓在凌讯过后,可曾有这般无忧无虑的样子?不管这当地的官员好不好,难道对于这黄河会否决堤,百姓们就真的一丝担忧也无吗?即使不照常的过日子,但这脸上却总不会不见一丝忧色的。” 覃小军这才恍然大悟道:“照这么看来,这濮阳县内确实有猫腻。”随后,秦利民又道:“老爷,可要小人与其他人一起去套套这些人的话?” “不必了,这不过是无功用罢了。这县里的百姓都是受制于人的,甚至那些县令的走狗们正混在这些人之中,所以他们连一丝忧色都不敢显露出来。如此,你们又能从中探听出什么来呢。”林如海深思了一阵,便斩钉截铁的说:“也罢,想必那些走狗们已然看到我们这几个生面孔的,索性我们便装作商人,然后先找个客栈安置下来,明日便离开县令吧。” “明天就离开?”覃小军诧异道:“那么我们不查探了?” “怎么可能不查探。”林如海摇了摇头,“只是我们需要先打消他们的戒备心,然后再另寻个理由回来,之后要如何从百姓口中得到我们想要的答案……”林如海把嘴唇抿得紧紧的,显然还并没有得出结论。 最后,他说道:“到时候就见机行事吧。” 林如海下了决定之后,便带着一干人等寻了家看着倒还干净的客栈住了下来。 此次出行,林如海倒也算是准备充分,因着事先也曾设想过要装做商人之流以脱离钦差的身份方便从百姓口中得到一些线索,是以早早就装了两马车的香料,当做要贩卖之物。 虽说士农工商为商人属最末一流,但穿州走省的,却只有商人身份才不至于惹人疑窦,让人起了那防备之心。 林如海做事向来周全,便是来这濮阳县也是算好了时辰的,所以一到这县里,其时天上的太阳已经西斜,因此找间客栈投宿一晚倒也不会显得过于突兀。 林如海一行人也确实引起了县中官差的注意,只是又见其一行人并无太多可疑之处,便也不急着上前试探,以免打草惊蛇,便派了一人前去禀报县令,打算听令行事。 只是那县令赵利民也不能立时就断定那些人会是钦差的人,所以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便让底下人暂时不要有多余的动作,且先看看动静,再言其他。 因此,林如海在客栈里住了一夜,倒是安然无事,很是平静。 第二日一早,林如海在自家下仆的服侍下起了身,漱洗完毕之后,便下得楼来到大堂用早饭。彼时,林如海的属下们早就醒了,却是林如海难得的晚了许多。 第64章 林如海是单独一桌坐的,因为他是以商人的身份出外,而与他同来的都是作为帐房先生、仆从长随以及侍卫,总不能与东家一起共坐一桌。 虽说濮阳县是个小地方,而这个小地方的小客栈,林如海之所以选了它不过是因为安静,但没想到,这菜品却是做得极不错的。 一碗白粥、几个馒头并几样小菜,便是不复杂的作法,但吃着倒也香甜,很合林如海的胃口。 别看林如海外表一副书生的模样,但到底是男子,吃得还是蛮多的。而且林如海也不是个彻头彻尾的书生,他前世毕竟是大清的皇子,琴棋书画可以闲置,但身为满人,那骑马射箭却是不能少的,所以重生之后,他总不会像个一般的书生那般手无缚鸡之力。 虽然自爱新觉罗氏的胤禛转世成了林如海时,那林如海的年纪已经大了,身子也是僵硬的,早就超过了身子柔软能习武的好年纪,但一旦练了起来,总还是有强身健体的作用,即使比不上那些武夫,但身手还是挺灵活的。 因此,林如海一个人就把桌子上的粥菜全吃光了,末了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之感。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林如海还想着要不要把客栈的厨师给挖到自己的家中,想来三个玉儿的口味都是随了自己,因此这几样清粥小菜必然能合了她们的心意的。 只是随后的林如海又收敛了这份心思,毕竟自己此行可是为了监工黄河堤坝的,若是回去时带上了一位厨师,怕会被人当做攻伐的把柄。 即使林如海并不惧怕,甚至无丝毫的在意,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好的厨师也并不是只有这一位而已。 按照行程,林如海应该尽早的离开濮阳县,然后另外找别的理由重新进来,只是他还没有决定应该用什么理由,但若不尽快动身的话,势必会使得藏身在普通百姓之中的县官走狗越发起了警戒心,所以他不得不跟自己的属下们打声招呼,准备离开濮阳县。 就在下人把马套上了车,迎着林如海要上车时,一把轻浮的男声把人给喊住了。 “站住!” 林如海循声望去,却见一名长得尚算俊俏的年轻人,并带着几名衣着统一,似是随从的人物往自己走来。 林如海心中疑惑,毕竟自己并不认识这个年轻人,而且这年轻越走越近,林如海便看出对方虽然长相不错,便却像是被酒色给掏空了身子一般,让人看了便不由得皱眉,而且眉角还有一股戾气,使其平白的污了这不错的相貌。 不过,林如海皱眉,却不是因为可惜了这个年轻人的相貌,而是因为这个年轻人的举止,担忧起自己昨日到濮阳县到如今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妥当,使得旁人识破了自己的身份。 很快的,林如海便知道自己想多了。 因为年轻人在自己面前停住之后,脸上挂上了一抹笑意,但却不是微笑,甚至于连奸笑也没有,而是令人厌恶的□,看了就叫人生气。 如此举止,若是知道了自己是钦差的人,必然不敢冒险,所以面前的人拦住自己应该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份。 林如海知道自己的相貌长得极好,尤其他前世是皇子,后来又成了皇帝,该有的补品从来不曾少过,即使是五十来岁时,旁人看了也只以为他是四十出头。如今成了林如海,并不像前世那般需要为了大清而谋福祉,因此少了许多烦恼,人也越活越年轻了,不知道的人怕还会以为他不过二十来岁罢了。 况且林海的容貌仪神隽秀,胤禛成了林如海之后,又给这个身子添了冷厉之感,竟是越发的引人入胜起来,即使二十来岁在旁人眼里也算有些年纪了,但一点都不损了林如海的吸引力,反而平添了几分成熟之态,可是那些十来岁的美少年也比不上的。 之前林如海带来的属下们没有在年轻人来的时候把他给拦住,是因为林如海想看看来者之意是善是恶,所以用眼神暗示了他们稍安勿躁。如今知道了缘故,林如海可是满心的厌恶之意,再不理会来人,径自上了马车。 而其他人自然会意的把人给拦了下来。 年轻人一见自己看上的人上了马车,那些没有眼力见的家伙们则拦住了自己,立时就着急了起来,一把就要推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结果力气不够大,推了几下没有推开,那着急劲儿就转变成了恼羞成怒,怒道:“快给爷我让开,你们可知道爷是谁嘛?” 林如海的属下又何曾怕过什么人呢,左右不过一个当今陛下以及老圣人罢了,其余人等完全不足为虑。只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没人会这么傻的在这时候说出来罢了,否则不用等旁人看出破绽然后猜出来,自己倒先露了馅了。 也因此,大家都不在会这个自称爷的年轻人到底是谁,仍是紧紧的拦住了对方,甚至见他带来的随从要跟他们的人动手,便也就跟着过起招来了。 林如海带来的属下自是不凡,更何况里面还有徒君溥担心他的安危,而特意赐下暂时保护他的侍卫,而林如海原先的护院打手在这些武艺不错的宫中侍卫的指点之下,也多有进步,因此不过几个来回,就把年轻人的随从尽数制服。 年轻人这回可是慌了,索性他还有丝理智,也许还因为他开始害怕起来,担心这群人一旦发狠,把自己给揍一顿,因此忙不迭的大喊道:“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我爹可是这濮阳县的县令,你们这般嚣张,竟是不怕出不去这濮阳县的地界嘛?!” 年轻人的话把林如海和他的属下们都给震住了,但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是因为他的愚笨。 又或者,是濮阳县的县令竟然没有告诉他的儿子,最近有钦差来访,需要谨言慎行? 但无论如何,这倒算是个机会。 能被林如海挑来贴身带着的没一个是笨蛋,此时此记得他们心中不由得都在默默的懊悔着自己的动作太快,如今把他们给败了,又该怎么才能给他们捉走呢。 倒是林如海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他叩了叩车体,说道:“担搁时间了,我们还要赶路呢。” 此时大家都纷纷收下,赶马车的赶马车,坐马车的坐马车,骑马的骑马,立时就要走人。 年轻人一看,只觉得对方是怕了自己。 年轻人是个欺善怕恶的,本来之前他还有些息事宁人的意思,可是见到对方似乎是想要逃,他立时就不想息事了,反而又对林如海起了垂涎之心,因而拉了一个随从起来,把他像一摊烂泥一样的脸到了马车行进的前方。 若是对方敢直接碾过去,年轻人就有名正言顺的借口关押他们。如果不敢,反而停了下来,那么年轻人就能把时间拖延到衙役赶到,那么他还是能把林如海给抢到手。 果然,年轻人很满意的看到大家投鼠忌器的停下了马车。 林如海觉得时候差不多了,所以他从马车里走了出来,在下属的包围保护下站在了年轻人不远的前方,义正词严的说道:“这位公子,我自问与公子素末蒙面,自然也是与公子无冤无仇的,却不知公子为何要特意来为难我等?” “我们确实是没有见过面的,可是一回生二回熟,只要你与我归家,相处久了你我之间不就熟悉起来了嘛?!而且我怕你日后还会爱上我呢。”年轻人挂着的□平白的污了他不错的样貌,脱口而出的污言秽语也实在是不堪入耳,很是不得林如海的欢喜。 林如海眉头一皱,突然觉得自己决定的太过草率了,也许自己不应该决定独自随这个年轻人去到了县官的住处,然后让下属们趁机留在濮阳县内打探消息,而应该从长计议才是。 因此,林如海的态度立时就变得强硬了起来,“公子是县令的儿子,我乃一介商人,本不该与公子争锋。只是公子认为,我一介商人,只不过带着几名随从就敢随意穿州走省会没有一点势力吗?公子且听听看我的口音,可不知我的京城人氏?” 林如海似乎在说着自己的背后有势力,又似乎只是在虚张声势,这使得年轻人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可是林如海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年轻人又不太甘心把快到手的人就这么放跑了,所以他还是决定让林如海亲口说出他自己那背后的势力,自己再权横一下利弊,然后再行定夺。 ”听你的口间确实像是京城来的,可是这并不表示你与京中的哪位官员有亲,他又愿意为你做主吧?!”年轻人这话说得可以心虚得很,毕竟官商勾结向来是常态,尤其是那些在京城做生意的,背后的势力可以说是盘根错节,很是不好处理。毕竟京城那地方,随便遇着个人就很可能是跟哪位官员有亲的,所以年轻人心中越发有些信了,说起话来也有些底气不足了。 第65章 那年轻人倒真真是个草包,林如海也并没有说出自己背后所谓的势力,只用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就把人给打发了。 倒经此一事,林如海对着这濮阳县的县令越发的不欢喜起来。 不管这濮阳县到底有没有猫腻在里边,这纵子横行,允其欺男罢女的罪名就不算轻了,这齐家治国平天下,身为一名小小的官员,自然不用为治国和平天下担忧,但至少这齐家总该做到罢?! 待到林如海让人赶马车的时候,又有一大队的县中衙役赶了过来,为首者仍是那名年轻人,而他旁边站着一位已至中年,一副师爷打扮的男子。 因为再次被人拦住了路,林如海心中颇是不满,盯着年轻人的冷冷的眼神中渗出了丝丝的毒意。 他为人向来大方,属下做了合乎他心意的事,他向来不吝于赏赐,但被人得罪了,他也会用自己的表现告诉得罪了他的人,什么叫做小肚鸡肠! 不过,林如海不知这回他们来是为何意,便不做言语,打算来个以静观其变,以静制动。 只是这些衙役们并没有等年轻人发话的意思,又或者早在他们来之前,他们的县令便已经下了令,让他们把林如海一行人给捉到县衙里面去了。 林如海见衙役们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持着大刀冲上前来,一旁的师父和年轻人都没有动静,便知道不好。 他向来知道富贵险中求的道理,所谓不入虎穴,又如何能得虎子呢?可是长久以来的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思想又让他有些犹豫不决,使得他此刻竟有些不知所措。 索性林如海越是危急时刻就越能决断,因为很多时候,犹豫不决就是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上天,而通常结果都会不尽如人意。 所以林如海当机立断,让自己和属下们一起被对方抓走。 林如海相信,不管这群人捉自己是为私还是为公,总不会对自己擅动的。一来要顾及自己可能是钦差派来的人的身份,二来是为了林如海之前对年轻人所说的关于自己身后有京城势力一事的关系。 不过,他最后还是留了一个心眼,悄悄的吩咐下去让几个机灵些的逃出去,在外头打听消息,同时也联络钦差卫队留守查看帐本以及大本营的官员们,让他们中可信的几个知道自己如今在哪里。 这是为了预防不测,也是为了留下后手。 林如海一行人被捉回了县衙,于意料之中的,濮阳县县令赵利民早就在堂上等着他们了。 赵利民看到自己的独子赵飞也在其中,不由得吃了一惊,但随即又笑着对他招了招手,道:“飞儿回来了,在外面可还玩得开心否?” “呃,还不错。”赵飞点了点头,脸上挂着的是对自己的父亲的一片孺慕之情。“爹,这群人可是犯了什么事被捉回来的?” “飞儿还小,这些人干的那些腌臢事你不知道也罢。你今天才从东篱书院回来,还是回房好好休息一下,今晚爹再为你接风洗尘吧。”赵利民显然不想自己的儿子卷进这桩事里头,忙不迭的就想把他打发下去。 赵飞却不太甘愿,可是有鉴于父亲是朝庭命官,而且林如海似乎是某件案子的犯人,所以他暂时的偃旗息鼓了下来,打算等到晚间时再与父亲说一说这群人中为首的那个男人所犯为何案,而自己又是否能把对方保下来。 毕竟,赵飞对于林如海确实是很满意的。 虽然林如海之前说过自己背后有京城的大官为他撑腰,可是若是他就这么陷在了县衙里的话,说不定那所谓的大官是子虚乌有的,又或者根本与他关系不亲近,自己不就可以快活一番了嘛。 若不是,那么便是再遗憾,赵飞也知道自己应该识时务的。 颇为依依不舍的看了林如海一眼,正好接触到对方冷冷淡淡的瞅来的寒凉目光,赵飞甫一接颤,忍不住就打了个冷战,但却因此对林如海越发的心中痒痒的,一意想着,若是能将这个冰山美人压在身下,听着他哭喊求饶的声音,那该有多爽啊。 赵飞对着林如海笑了笑,那些肮脏的心思就这么毫不掩饰的挂在了脸上,看得林如海脸上发黑,而他那些护主心切的下属们也是满心的不欢喜。 因此,当赵飞经过他们要出大堂时,其中一人的脚不着痕迹的伸了出来,把对方给绊了个狗吃屎。 然后,下属们哄堂大笑。 赵利民也把这一幕看在却是恼怒得很,毕竟这一行人已经成了自己的阶下囚却还敢这么嚣张,把自己的儿子这般欺负,可见不会是什么好料! 只是与此同时,赵利民也看出了自家的宝贝儿子对着林如海有意思,心中也为此而担忧了起来。 不过,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赵利民立时就给衙役们下令,让他们把除了林如海之外的一行人都制住,而他自己则亲自上前把宝贝儿子给扶了起来,柔声问道:“怎么样?可疼不疼?摔伤了没有?” 瞧他那急切又心疼的模样,倒真真是个‘孝子’了。 待到赵利民确认了赵飞只是有些小擦伤之后,又让下人把赵飞送回房之后,他这才摆着阴得能捏出水来的脸看向了刚才把赵飞给绊倒的。 “来人,给我打!狠狠的打!” 赵利民的话音刚落,就有两个持着杀威棒的衙役走了出来,而制住的两名衙役则踢了他的膝窝,让他倒在地上,以方便打板子。 “住手!谁敢动我的人,我便必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林如海最是护短的,他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属下遭受这皮肉之苦。因此,他立时就气势全开的看向赵利民。 当了几十年的皇子以及十三年的帝皇,林如海自不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官可比的,他说话又是厉言疾色,倒让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衙役们唬了一跳,连着赵利民都有些心虚了的退后了几步。 不过,他随后想到林如海不过是自己的阶下囚,便又把步子给迈了回去。 “大胆!”赵利民喝斥道:“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竟然胆敢在这公堂之上口出逛言,难道不怕本官将你治一个死罪嘛!” “那你说说,你又是为何要捉我的?”林如海冷哼一声,看着赵利民的眼神很是鄙夷。 而那些略是聪明些的衙役们已经猜出了端倪,隐隐有些明白了林如海的身份。毕竟前些时日京城派了钦差来监督河坝的事情可是闹得河南官场沸沸扬扬的,如今早已听说钦差到了,与他带来的一干京城的户部官员们在查帐。 可是若是这钦差大人所谓的查帐是假,而是微服到处查访,那么面前这个气势非凡的人的身份就昭然若揭了。 其实若是说贪污,那么县令是怎么都脱不了干系的,而这些衙役们也并非索然无辜,可是与县令赵利民来说他们只是从众,因此除了罪行太大脱不了身的之后,衙役们基本上是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可若是钦差在他们的手上被……那么朝庭怕是不会舍不下他们的性命,甚至可能会祸及家人啊。 因此,已然猜出林如海的身份的衙役们用眼神或手势隐蔽的告诉了那些还尚不知的同僚们,然后大家或多或少的脸上纷纷露出骇然之色,对着林如海都忌讳了许多,再不敢轻言对他的人动手了。 赵利民也发现了这一点,不由得对林如海咬牙切齿起来。 若是可以,谁又愿意绑架钦差,最后落入万劫不复之境地呢?只不过有些事已经错了第一步,那么自然就只能一错再错,然后闹得像现在这般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境地了。 现在衙役们相信已经没有一个愿意听赵利民的了,索性赵利民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既然现在不能让林如海好看,那么就暂时捧着他吧。即便这群衙役们愿意讨好林如海,相信也不敢把这濮阳县的消息透露给对方的。 虽然这样有知情不报之嫌,可是这并不是罪过,起码比牵连之罪好上很多。 因此,赵利民立刻就变了脸色,仿佛他之前并不知晓林如海的身份,而他之所以让师爷带着衙役们捉他,不过是因为有人报了案子,他要为民请命,自然要把当事人捉来对质一样。赵利民端着一张脸,就仿佛一个好官谁?本官可不管你是谁。只要有人在本官本官也轻饶你不得!"在面对罪犯时摆出的一付严正的脸:”你是的管辖之地作奸犯乎,你即便是皇亲国戚, 第66章 这赵利民的口气太过于大义凛然,若不是林如海是当事人,几乎都要被他的态度给唬了去。 可惜林如海可不是个糊涂的人,甚至于因为前世的关系,他习惯对于每一件事都要在脑子里转上一遍,直到把事情整个揉碎了,掰清了,确认里面所说的明里暗里指的是什么,而自己怎么样的反应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这才算暂时告一段落。 所以林如海眉头一皱,随即又一松,唇角勾起了一丝浅浅的弧度,浮现的却是一抹冷笑:“既如此,还请县令大人你不吝赐教,我与我一干手下到底犯了哪条律法,告状之人在何处?证人又在何处?” 赵利民早就知晓林如海是钦差,毕竟他虽然没有见过本人,可是架不上身边的师爷是京城一位做为他的后台靠山的大官所派来的,自然是见过林如海本人的。 昨天林如海初进濮阳县时,那些衙役们不知道其身份,只是赵利民下了令,说是有几名逃犯很可能会混进来,让他们日常里多注意一些。只是因为没有画像,所以只让他们注意一下那些陌生的面孔。 后来衙役们注意到了林如海一行人,又因为不能肯定,又因为他们穿着都很是光鲜亮丽,便生怕捉错了人的话会惹上麻烦,这才特意的通报了赵利民,而不是自己自作主张的捉了人再说。 而赵利民之所以想看看第二天林如海的表现,想通过对方的行动,来确认出对方是不是钦差本人,只是因为前些时日师爷才去了镇上,听候上官的吩咐,所以赵利民虽然让人注意往来的陌生人中是否有林如海,但实际上却是他擅自行动。 谁知这师爷当晚便回来了,赵利民虽然睡意朦胧,但还是强撑着与他说了此事,是以师爷这才在第二日一大早就赶往了客栈,生怕晚来一步就见不着人了。 待到师爷陈述赶到客栈时,见到正巧在上马车的林如海,便知道自己没猜错,这果然是钦差林如海。 此行去了镇上回来,陈述是得了命令的。 虽然林如海是掩了身份去探查的,可是架不住一早就有人盯着他了,连着驿馆外头可都是眼线。即使因为不想让林如海发现所以跟踪的人不敢靠得太近,但林如海大概的去向还是在眼线们远远的坠着的情况下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陈述上头的官员在得知林如海只带着十来个人到了濮阳县,自是觉得是个机会,当即就让东述赶紧回去濮阳县,把林如海秘密的捉起来。 陈述知道私扣钦差,若是被查出来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自是不敢的。偏生陈述的家眷都握在那官员的手上,陈述也只能被迫选择一边了。 若是不捉林如海,那么陈述一家立时就会死,若是捉了,被查出来也是个死,但既然都是死,为何不能再苟活一段时间呢?更何况陈述也心有侥幸,想着说不定处理的好,便不会被发现呢? 所以,陈述便是再犹豫,还是做下了这件事。回到了濮阳县后,又劝服了赵利民,告诉他上头有人顶着,而这林如海的为人最是奸滑,又简在帝心,拉拢不了他,就只能想办法除了他了。 这赵利民往日里都是听陈述的话,只因他并不是科举出身,而是十几年前因为朝庭需要一笔钱款购买军需去攻打百赫国,为此用了十个七品县官的位子换来了商人们手中的钱财,价高者得,而这赵利民便是如此得到了这县令的官职的。 只是也因为是买来的官职,所以赵利民终身也只不过会是一个小小的县令,想要再上一层却是不用再想的。 但是赵利民知道自己已经止步于此,便想着帮自己的儿子谋个出身。因为商人的儿子是不能出仕的,如今赵利民已经不是商人,而是官员了,那么就顺理成章的把自己的儿子送到了书院去读书。 而且为了让儿子日后在官场上有门路,所以他拜到了一位京城中大官的门下。 也因此,日后他虽然不能步步高升,但因为有这么一个靠山,所以他便是做了再多的荒唐事,也没有哪个看他不顺眼的官员给他参上一本,或者有哪个百姓进京把赵利民告了的时候,京城也有人帮他摆平。 正是因为这种种。赵利民自是愿意听候上官吩咐的。 只是他却不知道,上官之所以让他捉了林如海,实际上并不是因为林如海不好拉拢,毕竟林如海刚正,即使他查出了什么,相信也没有人敢把他名字给透露出来的,所以对方本不该出这种馊主意。 但是他却出了,那是因为他和林如海有私怨。 而这一点赵利民并不知情,所以才这么容易被忽悠了去。而陈述知道,所以便被对方威逼利诱。 可无论是被威逼利诱,还是被欺骗,但结果总是殊途同归的,而林如海如今已然站在了这濮阳县的公堂之上了。 唯一的变数却是因为这林如海竟然是个不按理出牌的,为了一个手下,就敢不管不顾的几乎要把自己的身份曝露出来。 须知道,在这种什么情况都还没有完全掌握的情况下,这帮衙役若是对赵利民有一丝的忠心,就不会留下林如海的命来。又或者是赵利民和陈述若有拼个鱼死网破之心又该如何? 可事已至此,悔之晚矣,但又何尝不是陈述有心把事情发展至如此?否则一捉到人就让衙役把他们的嘴给封了,哪里又会给他们一个反扑的机会呢? 说到底,还是陈述不甘心做下这挑家来族的恶事,但即不能拒之,便只能想办法曲线救国了。 不过,既然已经一早就下了决定并不是真要把林如海捉来,而是要在之后把他给放了,那么自然就要有个好的理由,否则岂不就不好善好了?! 所以,即使在赵利民看来,有着多此一举之嫌的举止,陈述还是让心腹去找了所谓的‘告状之人’和状纸来。 而赵利民,则是对着当初没有阻拦陈述此举的情况,在心里默默的庆幸的念着阿弥陀佛,然后忙不迭的让衙役把‘证人’给带上公堂。 见到果真有所谓的‘证人’,林如海也不由得诧异的挑了挑眉。他原看着这县令赵利民是个草包昏官,性子也浑不吝,如今看来却也并不十分蠢笨,又或者,他能一直在任上到如今仍未有人告发,可见除了京城有官员为他收拾首尾之外,还有一位好师爷为他出谋划策? 这么想着,林如海不着痕迹的看向一直站在一旁,由始至终都一语不发的师爷陈述,心中不由得暗道可惜。只因他长相端正,看着倒不像个贪婪之辈,而且看起来也足够聪明谨慎,但既然他做出了这些事,便是人才,林如海知道自己也留他不得了。 证人是一男子,做着仆从打扮,看起来像是好人家的奴才,长得也是憨厚老实的模样。只见他进公堂之时,抬眸看了林如海等人一眼,便走到正中央,对着已经坐回了正座上的县令赵利民跪倒在地,行了叩拜之礼,口称敬意。 赵利民点了点头,严正起来的脸倒看起来有几分道貌岸然的样子。“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草民刘海见过大人。”刘海毕恭毕敬的向赵利民请了安,又趁势看了一眼陈述,见陈述的眼睛与自己对视了一眼之后,又暗示的望了林如海一点,随即又又摇了摇头,便心中有数了。 赵利民却不知陈述与刘海之间达成的共识,但林如海却发觉了。只见林如海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静观其变起来。 第67章 刘海是陈述的人,因为事态度紧急,一时间也难找到个‘证人’用以指证林如海,少不得就要用赵利民或者陈述身边的人。而相比于赵利民,陈述身边得用的人自然比赵利民的更机灵些,所以便由陈述做主,挑了刘海出来。 赵利民是个昏官,但案子总得来说是审过不少的,所以就由陈述在过往的案宗里挑了一个出来,如今说起证词来也许说不上是天衣无缝,但至少也不会漏洞百出的。 刘海所演的是一个秀才家中的仆从,凑巧这秀才就是这濮阳县中的一位,因着前些日子这秀才在带着家中仆从在外买些笔墨时与旁人起了争执,后被人打得头破血流,送到医馆救治之后,却还是因为伤得过重并流血过多而死了。 这秀才家中本还算是小康,只是其父母前几年去世之后,家中的情形就每况越下,秀才养不起许多仆人,便只留了几个,其他的都散了个七七八八了。 不过,这秀才虽然迂腐了些,但其待人与其父母一样很是和气,所以家中的仆人对他也很是尊敬。而今主人家死了,那么家中剩下的这些仆从少不得就要上公堂告那殴打秀才之人,让其为自家主子抵命了。 可惜这赵利民不只是个昏官,还是个贪官,他收了被告之人的买命钱,便把那秀才家中的仆从们都尽数整治了一遍。若是识趣的,自然就灰溜溜的走了,不识趣的,便当堂打死了事。 而刘海,便是要告有人把他那个所谓的主子打死的人,这个人,便是林如海。 事情本该是如此的,只是刘海刚才接触到了陈述的视线,听懂了他的暗示之后,便立时明白了过来,这个口供很应该改改了。 所以,刘海虽然仍是把事情的经过原模原样的述说了一遍,但是,当赵利民让刘海指认殴打他家秀才主子之人的凶手时,刘海把林如海一行人观察了一遍后,颇为无辜的摇了摇头,道:“回大人,殴打我家公子的人并不在这一行人之中。” “哦?”赵利民在某些时候还真是个实诚人,一点都不会做作,在听到刘海的话后,更不懂得演戏演全套的道理,竟然直接的就站了起来,指着林如海道:“你果然不认识这人?” 刘海闻言又看了林如海一遍,仔细的盯了好一会儿,方又摇了摇头,“回大人的话,草民确实不认识这些人。” “这……”因为刚才陈述并没有跟赵利民交代清楚,所以赵利民此刻也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不过,就在赵利民仍在迟疑的这一下子,陈述已经站了出来,笑着说道:“看来一切都是误会,原是大人您捉错了人。既然凶手并非是堂下之人,大人不如赶紧把他们给放了吧,我今日领人去捉人时,看他们正从客栈出来,想是要走远的,还是别耽搁了他们的行程为好吧。” “啊?哦,对,没错。”赵利民原先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索性他对陈述的话一向信服,因此也不强行追究缘由,便附和起他的话来了。 毕竟在赵利民看来,即使陈述现在不说,那也可能是因为有外人在这里的关系,等外人走了,他自然就会把缘由告诉自己的。 林如海又何尝不晓得陈述在暗地里玩得花样呢,只是如今的情形才是对自己有理的,所以他也就不追究太多。况且对方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向来不好对付,若是此刻随了陈述的意走了便罢了,若是没走,说不定这个叫刘海的又要反口了呢。 固然林如海是不怕的,可是身上摊了事儿,难免就对之后的调查设了个障碍了。 林如海当机立断,不再与赵利民和陈述纠缠,便领着下属们出了县衙。 不过,林如海虽然不愿与赵利民和陈述纠缠,却不表示他不能留下几个人来看着他们。 因此,林如海点了最擅长于跟踪监视的几个人的名字,让他们留下来之后,就带着剩余人等离开了濮阳县,往隔壁的范县去了。 这范县的情况看着倒是比濮阳县真实了许多,起码百姓们虽然为着生计,仍不得不或摆摊或做工,虽不说是全部,但大部分百姓的脸上都是一副愁云惨雾的,看着就让人觉得十分不得劲。 可是看在林如海的眼里,却是太真实了,真实到似乎只要有人一挑拨,这些人就会反了。 前世时林如海也是奉过皇命赈灾的,那时候百姓们就露出了近乎绝望的表情,与现在的这群百姓相比,竟是差不离的。 而正是因为这一点,引起了林如海的注意。 明明离黄河决堤还有几个月的时候,虽说有故土难离的习性,可是水灾之后背景离乡的也不在少数,所以他们真的只是为了随时可能来的水祸而惨云惨淡的吗? 对此,林如海表示出了深刻的怀疑。 林如海之所以敢光明正大的站在范县,就是他掌握了人心,知道若是旁人被拆穿了身份,必然不敢再带着一群人随意再在这河南乱跑,免得又被人捉住,而这一回却再没有办法说出自己的身份。 而林如海掌握的就是这必然以及不敢。 所以,他又派了几个人乔装打扮的回去,所以林如海现在身边只剩下四个人,但在不危险的情况下已经足够了,更何况林如海身边带着徒君溥赐下的金牌,而这四个人中的其中两个是大内侍卫,日日又都去信京城,告知当今陛下现在的行程,所以林如海竟是有一丝不测,徒君溥便能从书信中得知。 而若某一天两位侍卫没再来信,就表示他们已经遭遇了不测。 所以,林如海对自己的安危虽然放在心上,却并不担心旁人真的敢对自己做些什么,毕竟不是哪个人都有胆子做赵利民和陈述的。 绑架钦差可是抄架灭族的大罪,比贪渎更严重。 在路边随意找人打听事儿未免太过显眼,而且但凡有些戒心的也不会随意的与陌生人攀谈,所以林如海带着四名属下寻了一间茶馆。 林如海等五人找了一间看起来干净的茶馆,便在楼下寻了比较清静的,靠着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能有闲钱进茶馆吃茶的自然不是那些为了几个铜钱而四处奔波的贫苦老百姓,而是手中有几个闲钱的人家,所以他们的脸上大多是无忧无虑的,便是有几个蹙着眉头的,也大多是因为家事,而非因为旁的。 便是黄河决堤,这些人也随时可以带着细软家人迁到别的地界儿去,一点都不担忧生命的问题。 那贫苦的老百姓,便是有心迁徙,可手中没有盘缠,大多数时候也都是有心无力的。只有实在撑不过去的时候,才会乞讨着寻个能收留他们的地方。 林如海一进门时,小二便已经注意到了他们一行人,只是正好有客人要点茶,少不得要先招待着。但当这边的客人招待好了,便忙不迭的迎了上去。 “客官们好啊,可要吃什么茶?”小二说着,又笑着挠了挠头,道:“几位客官可是生面孔啊,想必是第一次来我们这轩辕茶舍吧?可需要小的为您们介绍一番?” “你眼睛倒是挺利的,我们确实是今天才到的范县。”最懂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穆风笑着接过话,“不过,介绍倒是不必了,你们这儿最好的最新的茶叶是哪样,给我们送四盏过来便是了。只是我们老爷最爱用的是普洱茶,你们这儿可是好的新的?” “瞧客官说的,我们这轩辕茶馆能这般日日宾客盈门,自是因着备着的都是好茶新茶的,否则若是茶不好,谁又愿意进来吃上一口不是?”小二把挂上肩上的抹布取下来,擦了擦桌子之后,便道:“那就一盏普洱,另外四位客官就四盏雨前龙井如何?” 穆风看了一眼林如海,见他点了点头,便应道:“既如此,便上茶吧。” “好勒!”小二喊了一声,便忙活起来了。 小二这一走,大家都观察起这轩辕茶馆来了。只见这茶馆的前头有一个台子,显然是让人表演用的,又见慢慢开始坐得满了的座位,而且大多数人都是盯着平台,可见这些人除了冲着这轩辕茶馆的茶叶来的之外,还为的是这茶馆里头的表演。 小二回来的时候,见林如海一行五人都盯着前头的平台看,于是把托盘上的茶盏放到桌上的时候,便又笑着说起来:“客官们来得可真是巧了,今儿个是我们孙先生说书折日子,几位有耳福了。” 说罢,小二的脸上又带上了一股忧色。“只是听说孙先生今儿个要说的书是……”小二的话语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又叹了一口气:“刘先生说的书是极好的,为人也极让人敬重,只是希望今儿个刘先生在我们这儿说的书的内容不要泄露了出去,否则一场牢狱之灾是免不了的了。” 第68章 林如海对小二口中所说的孙先生颇感兴趣,对于孙先生所说的书更感兴趣,毕竟不是哪一位说书人所说的书都会惹到官府的忌讳,而且一位说书人能得到别人如此的尊敬,甚至为了他的执着倔强而心中忧虑,可见此人定然不凡。 只是,他说的会是什么书? 林如海现在虽然对于孙先生有着百般的猜测,也并不急着一定要此时此刻就打听消息,但是当他听到隔壁在议论的事情的时候,当然还是做了个手势让随行人安静下来,然后自己则竖着耳朵仔细的听了起来。 原来这范县的县令比起之前在濮阳县见识到的赵利民更加的不靠谱,而且赵利民有陈述在旁,所以尚懂得做些表面文章,但这范县的的县令却是因着京城里有亲戚靠着,颇有种肆无忌惮的意味。 在隔壁桌的人的话语中,林如海听出了那范县县令近来做过的一件事,这件事可谓是引起了众怒。 原来这范县的县令姓王,名子胨,乃是四大家族中王家的一个远亲旁支,与王家的当家人王子腾正是一个辈份的。 这王子胨与王子腾差不多的年纪,但却是个贪财好色之人,只是因为眼光高,寻常姿色的女人轻易入不得他的眼,所以倒也没惹过什么事来,至于贪财这一部分,却是使他判下许多冤假错案的缘由之所在了。 但也不表示这王子胨就真的没一个女的能看得上眼的了。 而从隔壁桌的人的口中,林如海得知,这孙先生要讲的就是王子胨强抢民女一事。 不过,还没等林如海更近一步的得知详细,那前头的平台上就站住了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文弱书生。看到众人议论中多了一个孙先生的名号,林如海倒猜出了这个三十多岁的,看起来书生气十足的男子,就是孙先生了。 见旁边那桌的人停下了交谈,林如海便知晓无法再从他们的口中得到更近一步的消息,但索性孙先生来了,倒是能从他口中得知的更详细一些,所以倒也无失了。 那孙先生所说的书,正是关于这范县的县令王子胨。 且说前几日,有一女子来到范县寻亲。这女子姓赵,生得那是花容月貌,身段也是袅娜多姿,即使穿着粗布麻衣,也掩盖不住她的出众。 可也正因为她的出众,才为自己,以及自己未来的夫家惹来了这一桩祸事。 赵姓女子的未来夫家正是这范县的一个粮店的工人,得了这指腹为婚的如花美眷正是心里乐滋滋的时候,却不料带着赵家女外出买一些成婚的用物的时候,撞上了县令王子胨。 王子胨一见这赵家女顿时是惊为天人,一时色心起,便把赵家女给强抢回了县衙。 虽说这王子胨当场扔下了五十两伯银子给那粮店的工人,可是夺妻之仇如何能容?只是民不与官斗,便是斗也只能让官与官斗,于是他便越级上告,来了知府衙门,想着要把自己的未婚妻子给带回来。 可是,这世道向来都是官官相护,便是能与他们一丘之貉的,也不过是那些家大业大的商人罢了,哪里真能容下一个小老百姓来为自己寻求公道正义呢? 结果自然可想而知,不过是被捕快们打出知府衙门罢了。 那粮店的工人不过是个普通的老百姓,纵使心中有着再多的不甘,也无法可想了。只是心中郁郁之际,便借酒消愁起来。 这酒喝多了的人,常常就会干出些糊涂事来,所以虽是大家都暴利这祸从口出的道理,但喝醉酒之后,人的行为常常无法自控,所以这粮店的工人竟是一个不小心,口吐狂言,说是想要上京告御状。 此话一出,自是捅了马蜂窝了。 因为他之前就有越级上告的前科摆着,所以听了这话,又一心讨好官府以便得些实惠的旁人便将他的话告诉了官府,而得了消息的知府自然不敢怠慢,生怕手脚一慢,就被人给跑了,因此当即就下令让捕快把那苦主给捉了,下了大狱。 本来知府也没草菅人命的打算,但凑巧朝庭下派了一名钦差到河南,知府心思缜密,怕有人为苦主申冤,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手下把苦主在大牢里杀了,用他的头与墙壁相碰,做成自杀的假相。 而他的未婚妻子,那位有着花容月貌的赵家女也是个贞烈的人物,自是不愿受辱,见王子胨欲对自己行不轨之事,便用钗子自尽。 那粮店的工人的父母尚还健在,儿子和未来的儿媳妇遭遇了这种事他们两位老人家自是伤心难耐,当即便收拾了东西打算上京告御状,却被得到消息的知府老爷给拦住,又编织了莫须有的罪名把他们当场给打杀了。 本来一家老少都已经死了,事情很该就这么了了的,可是这工人一家的亲戚朋友尚还有些,因为住得近,平日里也是守望相助,关系是极近极好的。如今他们见到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亲人遭此恶运,心中哪里会有平静得下来的时候呢? 只是他们都是一群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便是心中再如何的悲痛难耐,也不能冒冒然的与官府的人相抗横,毕竟一个不好,他们非但不能为苦主刘家一家申了公道,反而会把自家搭进去,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只是刘家一家的冤屈,他们若是不帮着报的话,心中自是没有安宁的时候,因此他们也是在偷偷的打听着哪里有好官。 只是这好官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的,因此这些时日以来就没见到亲家的亲人有哪个不是愁眉不展的。 直到有一日,他们中的其中一位认识的在轩辕茶馆里说书的孙先生听说了这件事,竟是不管官府的权威,向这群刘家亲戚说了自己想在茶馆里说书,而说的正是他们刘家的事情。 官府的威严,刘家的亲戚们在这些时日以来可真是见识够了,所以自是知道孙先生要把刘家一家的事情说成书,可是承担了很大的风险了,因此纷纷劝阻了他,只因不愿让自家的事情牵连了旁人。 无奈孙先生意已决,又告知刘家的亲戚们说自己已然有了好主意,只要他们同意自己把这件惨事当书给说出去,他们就能为刘家一家申冤。 虽说孙先生很是信誓旦旦,可是刘家的亲戚们可真是怎么想都觉得不靠谱,可是又都无法舍了这一丝希望,毕竟孙先生若说的是真的,那么刘家一家的冤气便能散了,所以便同意了孙先生的提议。 而这,就是孙先生在这轩辕茶馆里要说的书。 林如海听着孙先生说的书,眉头因为这里面的情节而越皱越紧,到最后时,竟是低头沉默不语起来。 一旁的四名属下见状,面面相觑一阵之后,由覃小军开口问道:“老爷,您如今是何打算?” “……”林如海想了一下,便道:“等上头那位孙先生说完书后,你寻个无人的时候,把他给我请过来。” “是!” 不过,还没等孙先生离开茶馆,甚至是还还没离开台子,就有衙役冲进了轩辕茶馆,也不打声招呼,直接就把孙先生给捉住。 一旁的掌柜的见了,忙涎着脸上前,给领头的那位塞了点银子,笑道:“几位官爷可是要带孙先生去哪呢?” 领头的衙役一摸那偷偷塞进来的银子,竟是有十两之多,不禁在心中暗叹掌柜的大手笔。既然收了银子,领头衙役也就松了口,道:“是有人向我们县老爷举报这孙知遥在轩辕茶馆里说反书,所以老爷便让我来捉人。不过你且放心,县老爷并没有迁怒于你们轩辕茶馆的意思,不过事后你最好还是要尽尽人事,免得别人说你不懂事嘛。” “如此倒是多谢官爷指点了。”掌柜弯腰谄笑着点了点头:“而且县令大人的为人确实高风亮节,让草民自叹不如啊。” 领头的衙役很是满意掌柜的知情识趣,笑道:“还有事要问没有?没有的话我就要带这孙知遥去过堂了,县老爷可还等着呢。” “是是是,请请请。”掌柜忙让□子,好方便衙役们从他的旁边经过。 因着他们说话的声音大,林如海也是听到了的。晓得他们还要过堂,林如海自是招呼着大家一起去衙门看看。 第69章 事实上,有诸多百姓看着,王子胨还不会真的傻到判孙知遥说反书,毕竟孙知遥说的是什么,只要有人问询一下当时在场的百姓就能晓得,若是他判了孙知遥说反书,那岂不是把自己比作朝庭上头的那位吗? 否则,孙知遥又如何能判作说反书呢? 所以说,之前那位领头的衙役会这么说,不过是因为王子胨听说了这件事之后,口中嚷嚷着“反了!反了!”的话语,倒使得他误会了,这才会说孙知遥是说反书的。 但不管是不是真的,这总与那位领头的衙役无关。 把人押解到了大堂,在轩辕茶馆听孙知遥说书的茶客们也跟着到大堂的外头听判。 只见王子胨神色肃肃,见到被押进大堂的孙子遥,想到他竟在茶馆里到处宣扬自己的坏话,立时便拍响了惊堂木,音色沉沉的斥喝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被衙役强行推着跪倒在地上的孙知遥虽然对于王子胨的为人很是不屑,可是他的性子再是刚烈,平日里却也是极和气的,并不欢喜与人起冲突,因此只是收敛了眼中的恼意,说道:“草民孙知遥。” “你可知罪?” “草民不知草民何罪。” “大胆刁民,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污辱朝庭命官,还敢说自己不知道所犯何罪,可见你实在是个奸诈之人!来人啊!”在例常的对话之后,王子胨下了命令,想要先杀杀他的锐气,让他服个软。“先把孙知遥重打二十大板。” 他说的倒是义正词严,但是凭着他的行为,竟是衬得上头高挂着的‘明镜高悬’四字匾格外的讽刺。 就在衙役要给孙知遥打上二十的杀威棒时,这一个文弱书生竟是反抗了起来,而且还让他从两名衙役的压制中挣脱了开来。 “你先说说,我哪一句哪一字污蔑了你?若是你说得出来,要杀要剐,我尽听你的意思。若是说不出来,怕你就要大难临头了!”孙知遥的话说得极有底气,似乎早已经是胸有成竹了。 王子胨听罢,也不由得有些迟疑了起来。 但是王子胨又想到,这孙知遥不过是一介书生,虽说他在轩辕茶馆里面说书倒使得他有些名气,可是他在这范县这么久,有没有背景王子胨还是知道的,因此很快便对孙知遥的话嗤之以鼻。 “荒谬!”王子胨下了评语,道:“你以为这是本官在审案还是你在审案?竟想让本官举出证据来,这也实在是异想天开了些。从古至今,便没有这个道理,你只须认下罪名便是,若是不认,本官可不会只是让你接下二十棍的杀威棒便了事的。你可要想好了啊!” 最后那句话,让王子胨说得总让人有一种阴阳怪气的感觉。 而王子胨之所以敢当着百姓的面审案,又当着百姓的面说出这种威慑的话语,不过是为了杀鸡给猴看而已,因此他倒是显得很不顾忌。 毕竟他之前收到的消息是朝庭派来的钦差已经回转去查帐了,但是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又会跑出来微服出巡,王子胨虽然可以毫不在意的被百姓在背地里说些自己的坏话,但是那也是有分时候的。 王子胨自认背后有王家做靠山,可是林如海与王家不合可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又有当今陛下亲言允他便宜行事,若遇不寻常之事时也可先斩后奏,所以王子胨自是不会将自己的把柄留给林如海,免得给他做了伐子。 也因此,王子胨只能为自己收拾起之前做下的烂摊子来了。 看到孙知遥轻易的挣脱衙役们,王子胨的眼神一黯,心中不悦之情溢于言表。他再次拍下了惊堂木,喊斥道:“你们还在做什么?还不快些把孙知遥拿下,给本官重重的打二十……不,打五十大板。” 看他的情势,却是不想再让孙知遥开口,也懒得再让孙知遥认罪,怕是想着直接就要把人打死了事。 林如海还在犹疑着要不要出去制止,一旁的穆风已经开口问道:“老爷,要不要救下他?” 本来穆风是四名侍卫之中最冷静的,只是他见覃小军已经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怕是下一刻就会冲出去,偏偏他也不清楚林如海要不要曝露身份,所以只能先问上一问,然后他才好确定自己是否应该阻止覃小军的鲁莽举止。 此时,林如海也察觉到了覃小军的急躁不安,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做为一个官员,此刻若还不为民做主,那不就是尸位素餐了吗?!” 覃小军一听,也还来不及露出心中的喜意,嘴巴和手脚就比脑袋更快了一步。 “住手!”覃小军推开推在身前围观的百姓,挤到了公堂前。 对于自己审案的时候却被人三番五次的打断,王子胨自然是很不高兴的,但是对方既然敢在公堂之上站出来,也许并不是个普通人,所以王子胨不得不心存忌讳。 比如说,对方会不会是钦差的人? 不过,这忌讳只是一时而已,毕竟钦差的人又不是钦差本人,总不会与林如海一般与王家过不去,肯定比林如海本人要好收买得多。 世人总有*,而这*总离不开酒色财气势,便是一时不动心,只因心中仍有正义,但这种刚正不阿之人反而是最容易对付的。 因为这种人不容易有歪心思,更不会使歪心思,自然只有踏入陷阱的份儿了。 所以,王子胨很快的就收敛了心思,端正着脸道:“来者何人,竟然敢阻挠本官断案,你可知该当何罪啊?” “所谓一辈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虽不在朝中为官,却也知晓这个道理,只是不知王大人是不是也知晓这个道理呢?”说话的人是林如海,毕竟若是让一介武夫的覃小军开口,怕是反而会落了下风。 王子胨一听这话,心中也明白了对方果然是钦差派来的人。 于是,王子胨再次开口时便多了几分慎重:“那么你认为,孙知遥随意议论朝庭命官没有错处?” “错处自然是有的,只是小惩大戒一番就罢了,何苦要让他受一番皮肉之苦呢?更何况若是这个孙知遥是污蔑了你,你自辩解不就可以了,何苦又在这里自污呢。” 王子胨眼皮子一跳,被林如海嘲讽的话气得不轻,偏偏他又不能翻脸,所以也只能强按下怒气。但这怒气虽然压下了,可是跟林如海说起话来难免还是带出了一点端倪,因此口气越发的阴阳怪气起来。 “照你的意思是说,错的倒是本官了?”王子胨的脸阴沉阴沉的,偶尔露出的狰狞之色,使他的脸看上去很是丑恶。 “是非对错自在本心,县令大人又何苦问旁人呢?”因着林如海并不是要把小事变大的,所以他收敛了辩驳的心思,一心只想把孙知遥救下来,然后再与他仔细探听一下那刘家人与赵家女之事,所以不再言语可能会激怒王子胨的话,笑道:“以权服人总不如以德服人和以理服人强些,县令大人是个聪明人,总该做些聪明事的。” “那你的意思是,本官此举是糊涂,而若是放了孙知遥就是聪明了?”王子胨的语气里隐隐的藏着怒气。 “县令大人言重了,草民并非此意。”林如海毫不在意的说道:“只是大人所说,虽不中却不远矣,只看大人的为人行事如何了。” 王子胨自然知道林如海想救下孙知遥,可是这孙知遥是个不屈的,自己一时半会的也收服不了他,所以真让对方带着孙知遥走了,可想而知自己做过的事情就会摊开在钦差的面前了,所以王子胨怎么会让林如海如意呢。 “若是我放了孙知遥,倒显得是被人牵着鼻子走了。”王子胨冷笑一声,道:“无论如何,这二十棍的杀威棒总还是要打的,否则岂不让人言语本官言而无信,朝令夕改吗!” 说罢,就要衙役立时动手。 这时,林如海没再开口劝阻,只是微微的眯着眼睛,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站在一旁,使得王子胨再次犹豫不决了起来。 第70章 最后,林如海还是顺利的把孙知遥给带走了,只到底还是给了王子胨一个台阶下,又偷偷的告诉对方自己其实是上头派来的人。但他却没有明着对对方说出自己的身份,只由着王子胨自己联想去。 林如海不愿意自己把身份摆明了来说,毕竟他是微服,自然只有掩饰了身份,才能看清很多事情,而其中自然也就包含了真相。 但是若要凭空捏造出一个身份来,说得多了又难免会露出破绽,所以倒不如让他们自己猜测去,便是自己不经意之间露出了点马脚来,想必他们也会帮自己圆了去。 孙知遥带着林如海一行人到了自己的家。 那是一间三进的宅院,花园中景色错落有致,厅堂中摆设典雅朴实,倒不像是个以说书度日的人家。 林如海领着四名属下受邀进了孙府,见到府中的景象,倒使得林如海眼中闪过了一丝疑惑,只是他向来喜欢自己观察,或者先来一番言语试探,毕竟眼睛所见,有时候都只能信一半,那么耳听的,更是未必句句实诚了。 因此,林如海并不急着此时此刻就要问询出个所以然来。 这孙知遥并不是个普通的说书先生,因为一个普通的说书先生,哪会有这么大的一座宅院的道理,而且府中还有奴仆丫环伺候着。 一个有着钱财养奴仆的书生,又怎么会去做一个小小的说书人呢? 这么一想,林如海顿时就觉得这孙知遥是满身的疑点,甚至怀疑自己的行踪其实一直就没有被瞒天过海,河南官场上的人早就知道自己在哪里了,所以特意安排了这么一场戏。 然后,林如海又觉得之前这么轻易的就能把林知遥从王子胨的手上夺过来,是不是有问题? 心中存着疑问,林如海看着孙知遥时,眼中自然就有了戒备,只是他前世是为皇子,自然懂得如何藏住自己的情绪的道理。 只是,若这群人真的已经掌握了自己的行踪的话,自己可能就要相应的发生些或大或小的动静,还要以他们的态度来改变自己的策略,好将河南官场上的人都打个措手不及,这样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为此,林如海也就不能在孙知遥的面前谨慎行事了,而应该装得鲁莽一些,用以让他们吊以轻心。 “大人请上座。”招呼了丫环上茶之后,孙知遥请了林如海上座,然后自己也坐到了另一边,笑道:“今日多亏了大人,否则孙某可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孙先生说笑了。”林如海抿着嘴巴,似有若无的勾了勾唇角,道:“自进了贵府,一路行来便可知孙先生不是普通人物,如今一时虎落平川,焉知日后不会有飞黄腾达的道理?而且,便是没有我,孙先生也未必真怕了那位知府大人。” “便是有飞黄腾达的那一天,也不是由我,而是由我的儿孙了。”孙知遥何等聪明的一个人,哪里会听不出来林如海话中的意思呢?更何况对方还说得如此直白,似乎怕自己听不出来一般。 “大人有所不知了。”孙知遥叹了口气,语气中颇为无奈:“孙某祖辈原也是官宦出生,只是到了孙某这一辈时,却因得罪了金陵四大世家中的王家而败落了下来。不过,承蒙当今陛下的看重,便使得孙某得以苟且偷安,做这一方富户。” 说着,孙知遥双手握拳,朝着北边拱了拱手,神情恭敬。 “哦?”林如海眉头微蹙,似信似疑。 “若是大人尚有所怀疑,孙某有陛下所赐之物为证。”说着,孙知遥从内衬中掏出了一封信,然后放到了茶案上。 林如海先是看了一眼信封,见上头写的‘孙知遥亲启’五个字确实是徒君溥的字迹无错,但这并不表示里面的内容也会是徒君溥写的,又或者这确实是徒君溥写的,但信里面的内容也不一定就对阴知遥有利。 总得来说,林如海依然不能相信孙知遥。 而孙知遥也清楚这一点。 孙知遥知道林如海是徒君溥的心腹,而自己的名字太过默默无闻,在陛□边,怕是听都没听过的。将心比心,若是换了自己,孙知遥知道也是不会轻易相信的。 因此,孙知遥把信往林如海的方向移了移,笑道:“林大人,为了日后我们能够合作得愉快一些,不如便看一看信中的内容吧。” “……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听到孙知遥称呼自己为大人时,林如海可以没有什么表示,但听到对方称呼自己为林大人时,林如海就不不警觉了。 第71章 王子胨所为何来? 左右不过是送个礼,希望能借此收买林如海罢了。 不过,这基础是建立在他不知道林如海的身份的份上,否则,依着王家本家和林如海之间的恩怨,不趁机买凶杀人便是万幸了。 送走了王子胨之后,林如海看了礼单,笑道:“这一个小小的范县的知县,倒是出乎意料的大方。” 然后,他便让穆风把王子胨送来的礼品都登记造册。 此时,孙知遥进了大厅。虽说他之前是寻了个借口离开,但这借口也不全是借口,因为他也确实有些事情要交代一番,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才进得大厅,竟会听到林如海让他的下属把礼单登记造册,又让另一名属下前去把礼品都取回来的话语。 孙知遥有些接受不了,因为他原先听说的那些关于林如海的传闻,都说他极为的光风霁月,如今现实与传闻差距太大,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以置信。 毕竟孙知遥初见林如海时,就对他的印象极好,相处了一段之后,便觉得他虽然态度上不是特别的和气,但谈吐优雅,见识不凡,是个让人极易生好感的人。 也正是因为初时的印象太好,孙知遥才越发觉得晴天霹雳。 “林大人,您这是……”孙知遥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林如海早在孙知遥进来之时便注意到他了,见他脸色乍青乍白的,也晓得对方是误会了自己。虽然林如海并不介意,毕竟他前世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可是见到孙知遥仍在为自己担心,又不由得觉得心下暖暖的。 而且,孙知遥又是徒君溥派来的人,林如海即使并不认为徒君溥会误会自己,可是面对着关心自己的人,他还是不会倔强着不愿将自己的心声告诉他们的。 因此,林如海打发了四名下属各干各的活儿之后,便把孙知遥叫到了身边坐下,抿了抿嘴,斟酌了一下词句之后,方道:“孙先生请坐。” 孙知遥见林如海一副大度从容的模样,心中又觉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了,想到林如海与王家素来有隙,很不该收下王家的礼物才对,更何况也没有明知道自己已经看到了一切,也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因着心中已经帮着林如海辩护了起来,所以孙知遥看林如海,便不再有成见,反而洗耳恭听起对方的解释来。 林如海也不负孙知遥所望,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原来,林如海也知道这河南的官场已经是一团乱像,若是摆出以清廉自许的模样的话,必然查不到什么内幕,所以这才隐藏了真实的身份和姓名,装作成为他们一边的人,以得到信任,然后才能方便获得一些内幕消息。 而让穆风登记造册,是方便日后把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尽数告知当今陛下的缘故。至于收下的那些贿赂,林如海自然不会占了去,反而会跟着礼单一起上交国库。 听到了这里,孙知遥对林如海只有信服的份儿了。 不过…… “那王子胨若是有天凭着这些礼物求林大人您办事,那您又该如何是好?”孙知遥问出了心中的忧虑。 但这点忧虑显然并不放在林如海的眼中,他笑了笑,道:“孙先生可知,我如今是个贪官?” “孙某自是晓得。”孙知遥蹙着眉头,问道:“可这又如何?” “若是那王子胨要求我办事,我怎么可能凭着这些见面礼而帮他的忙呢?而且他若要求到我面前的,也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我怎么都要收更多一些的钱财才是。但是收了钱财,我又一定要为他办事吗?” 林如海唇角的弧度显得格外的讽刺:“我总是可以拖得,若是拖到最后再也拖不住了,我只要一句办不到,他还能杀了我不成?” “林大人果然高明,怪道当今陛下会如此倚重大人。”孙知遥钦佩的说道,虽然他的话怎么听怎么觉得讽刺。 索性林如海见惯了世面,知道孙知遥这一类心直口快却没什么坏心的人,有时候是会说些没有恶意,却听着觉得极为讽刺的话,因此并没有放在心上。 接下来,林如海如愿的与王子胨亲近了起来,也因着王子胨的引见,与河南官场上一些说得上话的官员也慢慢的熟悉了起来。只是林如海到底还是初来乍到的外人,怎么都没有立时就能与他们打成一片的,更何况人与人之间,即使利益立场相同,也多有龌龊,林如海想要从外人成为他们可以信任的人,可还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才有可能。 可是林如海最缺的,就是时间! 毕竟林如海也没专门的给自己寻个替身,所以自然没有一直躲着不见人的道理,而且那账册总有查完的一天,林如海总不能一直扮演着别人而不显出真身吧?更何况河南官场上的人这么多,但凡有一个见过他本人的,到时候可就什么秘密也别想查探了。 所以,对林如海来说,最奢侈的就是时间。 就在林如海对于该如何下手好打开缺口的时候,那些河南官场上的官员也同样坐不住了。 之前与林如海相识并试探,不过是为了确认他是不是真的愿意与他们一伙,而几番下来答案自然是可喜的。 河南官场上的官员们心中也担忧上头派来的那位钦差大臣随时会查完账目,虽然都是些假帐,帐面也已经铺平了,可是这位钦差大臣一到这河南,一开口就要帐册,难保身边不是有位能人,所以有把握能查出账目中的不同寻常之处。 毕竟这位钦差大臣在官场上的名声极好,而且能力极强,听说当今陛下因为信任他,而派下给他的疑难事儿,每次都被他稳稳妥妥的办好了,可见其是个能为的。 而一想到那钦差大臣可能已经查到帐册上可能会有的疏漏,不管是谁都难免忐忑不安,心生忧虑。 只是因为一直没有一个合适的突破口,所以河南官场上的官员们都不敢轻举妄动罢了。 如今有了一个化名为艾禛的林如海成了他们这一阵营里的人,原先还顾虑重重的河南官员们都纷纷开始有些蠢蠢欲动起来了。 林如海是个对情绪非常敏感的人,也是一个非常会把握时机的人,更知道每一个时刻自己到底该做些什么。因此,当他察觉到自己所接触到的河南官员们有所异样时,突然恍然,原来时机已经成熟了,很快就可以到达下一步了。 如此,林如海再不复之前时日的焦虑,因为他知道他的对手们的日子比他更难过。 果不其然,就在林如海察觉出河南官员们的异动之时,那群人便派了代表想让林如海帮忙了。 他们所派出来的代表,自然是这些时日以来一直伴在林如海身边,或多或少有了点交情的王子胨了。 那王子胨倒是个肠子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从他强抢了美貌女子,却不懂得怎么才能不露痕迹,反而差点儿就被那女子的未婚夫婿给告了这一点可以看出来。所以,他对着林如海自认有了交情,又因着林如海收了许多他所送的礼物,便不愿在对方面前假模假式,开口也不想拐弯抹角的了。 因此,他开口就直接告诉林如海,他与自己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若不想被朝庭派来的那位钦差大臣给连座了,那么就该与自己沆瀣一气,把那位钦差大臣给收拾掉。 林如海闻言,心中嗤之以鼻,但面上虽然有些犹豫,但到底最后还是认同的点了点头。 王子胨见状,立时就欣喜若狂,只是为了让林如海晓得此事的严重性,不得不把心思给压抑了下来。只是他的表情极其的不过关,倒使得他看上去有些狰狞。 索性,林如海并不如何关心王子胨的表现,只想从他手中得到河南官员们严防死守的秘密中得知哪一段,或者是哪几段的河坝是偷工减料的,这样才能赶紧把那一冲即垮的河堤给毁了,争取时间再造出好的来,使得百姓少受些损失。 这两人各怀心思,相处起来倒显得格外的和谐友好。 第72章 很可惜的是,这种和谐而友好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甚至于王子胨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想要林如海帮忙的内容,就被打断了。 原因是被猛然推开的房门,以及冲进来的手持刀械的官兵,和领头的,穿着知府官服的官员,当然,还有一位师爷。 而且这位师爷林如海还见过,他就是濮阳县县令的师爷陈述。 林如海看到他时,心里咯噔一声,明白自己已经暴露了。但是他面上仍是不慌不忙的,嘴巴紧紧的抿着,眼睛微微睁大,却不发一语。 一旁的王子胨却有些沉不住气了,喝道:“伍大人,你这是干什么?” “王大人且别着急,我不过是听说这位艾公子有可能是钦差大臣本人,所以特特儿的请了曾经见过钦差大臣的濮阳县的陈师爷前来认认人罢了。”知府伍三秋撇了撇嘴,似笑非笑的看着林如海。 “艾公子且别介意,毕竟这种事情是再慎重不过的,可不能轻忽。若证实是您不是钦差大臣,到时候本官再给你摆酒设宴请罪,可否?” 说完,也不待林如海回应,而且他也不需要对方的回应,伍三秋让陈述上前一步,“陈师爷,你且看看,是不是林如海本人。” 林如海心中暗叫不好,可是偏偏又无可奈何,只是站在原处,等着陈述上前辨认。 但是,更出乎意料的事情紧接着发生了。 那陈述看了林如海一眼后,眉头一蹙又一松,随即摇了摇头,道:“回两位大人,属下并没有见过此人,而且此人形象上来看,虽说与那位钦差大臣一般无二,可是那位钦差大臣与这位公子确确实实是两个人。” 此话一出,王子胨立时就喜笑颜开,伍三秋虽然有些不甘心自己错了,但闻说对方不是钦差大臣,他也是暗自松了口气,但林如海倒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即使愿意保自己,想必这陈述有其它原因不得不帮着助纣为虐吧?可是错已经犯下,林如海怎么都不可能因为陈述帮了自己这一遭,而对陈述犯下的罪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顶多网开一面,不判个斩立绝就罢了。 林如海的警惕心仍然没有解除,看向陈述的目光也隐藏着戒备和疑惑,只是面上看不出而已。 因着有了这件事的缘故在里面,王子胨脸皮又不够厚,只能先把要让林如海帮忙的事情放在一边。而伍三秋也有些不好意思,应承了明日太白楼摆宴请罪,林如海点了点头,便先行走了。 当回到了客栈的时候,孙知遥竟是在等他,倒令林如海有些意外了。 因为为了真实性,不让王子胨怀疑自己实际上身在曹营心在汉,所以在王子胨送礼的那一天,林如海便与孙知遥装做为了各自的立场而闹翻了,并且决定轻易不再联系。 可是孙知遥如今却来了,虽然是偷偷的,躲在林如海所住的房间里,可是是什么原因使得他甘愿冒着被发现的危险跑过来的? 须知道,曝露了孙知遥事小,若是林如海的钦差身份也跟着曝光的话,那他就很难逃脱那些明枪暗箭了,更别说这些以为林如海在这段时日以来,可能探听到他们的隐密,而决定下杀手的河南官员们了。 对于孙知遥的到来,林如海很好奇,可是对他的涉险,却表示不怎么赞同了。 不过,林如海很快就知道孙知遥为什么会亲自来了。 因为徒君溥来了。 为了不曝露徒君溥的身份,孙知遥自然只能亲自来通知林如海,并知会对方,让他赶紧到孙府来一趟。 而林如海莫敢不从。 当然,他也没有不从的道理。 与四名下属们知会一声,让他们随后悄无声息的赶去孙府之后,林如海便随在孙知遥的身边,先行一步了。 只是林如海的心中也在暗自思忖着,徒君溥此次冒着白龙鱼服之险前来河南,是为何故?难道他就不怕这河南的官员们狗急跳墙,无视皇恩吗? 林如海只觉得又急又气又恨,只巴不得立时就冲到徒君溥的面前,用自己的毒舌把徒君溥荼毒一遍,然后把对方踢回京城去,一了百了! 不管徒君溥来此是何原因,林如海很不能轻恕! 怀着怒气来到孙府,林如海果然看到了穿着一身锦衣的徒君溥。 徒君溥一见林如海,发现他正蹙着眉头,便知道他正在气头上。 在来河南之前,徒君溥就设想过林如海的反应,但总与欢喜惊喜无关,反而更有可能的是生气莺莺嘱咐。毕竟林如海早前就三番两次的教导过自己,不能白龙鱼服,不能把自己的安危置之不顾,可是徒君溥今日来此,显然就是把林如海这些谆谆嘱咐抛之脑后了,林如海又怎么可能不气不恼不恨呢? 是以,早就想到林如海的反应的徒君溥已经早有准备了。但是事到临头,他还是忍不住有些退缩起来。 林如海到底还记得徒君溥身为帝皇的尊严,并没有在孙知遥的面前将对方给教训一顿,反而毕恭毕敬的鞠躬行礼,举止间很是一板一眼的。 而徒君溥对此,却是苦笑不已。 只因林如海顾着恼火于自己的白龙鱼服,却不曾想过自己也会为他的安危而忧心难安。 不过,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不是吗?!徒君溥心中有数,只是不管林如海如何,他都无法对他死心,更何况他还对自己这般关心,即使是因为自己是皇帝那也没关系,只要林如海的心中有着自己的存在,徒君溥就能告诉自己,自己还有机会。 挥退了孙知遥之后,林如海仍然不急着训斥徒君溥一番,因为他还要听一听对方的解释,他心中想着也许徒君溥确实有些不得已的原因要亲自赶到河南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自己还要训斥对方的话,倒有些不近人情了。 可是令人失望的是,徒君溥对此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什么,使得林如海在听说徒君溥到河南后就蹙着的眉头越发皱得紧了。 “陛下啊……”林如海突然觉得有些无奈。他叹了口气,发觉自己竟然不知道该说对方什么才好。 林如海虽然勉强算得上是帝师,但又不是名正言顺的帝师,日常里的训戒也不过是因为徒君溥确实不成样子,可是这一次又一次的说,徒君溥依然不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饶是林如海都觉得有些累了。 也罢,就随了他吧。 林如海又叹了一口气,整个人看起来都颓丧了不少。 徒君溥虽然不会察言观色,但他却是极能注意到林如海的心思的,因此林如海一叹气,他便发觉了不对。他深知自己的不言语会让林如海觉得自己孺子不可教也,但却没想到他竟会颓丧至此。 徒君溥哪里还顾得上旁的,因为他一见到林如海这般模样就立时乱了方寸,忙不迭的就上前搂住了一向对他没有防备的林如海,低声道:“你别生气啊,我只是……我只是有些想你罢了。我知道我白龙鱼服的赶到河南来会惹你生气,可是你在这里又何尝不危险呢?我又怎么能只身呆在京城里日日苦等着你的消息?我知道你对我未必有意,可是你总不能连让我为你担惊受怕的权力也不给我吧?” 林如海的心立时就软化了。 林如海并非没有听说过甜言蜜语,在前世时,那些底下人为了讨好他,何尝没有说过尽忠尽孝的话?那些后宫女子们为了讨好他,何尝没有说过他是她的天神的话?那些儿子们为了讨好他,何尝没有说过他是朝堂上的顶梁柱的话? 可是除了老十三,却再也没有人对自己说过,他会为他担心的话。 更何况,林如海知道,自己心中隐隐的,对徒君溥的感情已经变了质。 这种变质变得很突兀,甚至没有一点预兆,连林如海本人都不知道,这个徒君溥到底身上有什么优点能使得自己对他动心的。 可是曾经身为一个帝皇,林如海本人的性格即使在现在,也有一些说不出来的强势,他也知道自己若是喜欢了,又不碍着别人什么,那又何苦压抑着自己的心思呢? 于是,林如海伸出双手,回身抱住徒君溥,白皙的脸皮有些微红。他轻轻的说道:“我何时说过不允你为我担惊受怕的?我又何时说过我对你……” “什么?”徒君溥似乎猜到了林如海即将要说的话,可是又有些不敢相信,因此他只能问对方,只盼着林如海赶紧说出下一句话,好让自己那七上八下的心早些安定下来。 “我说,我对你未必无意。” 徒君溥觉得自己此时此刻,便是死,也无憾了。 第73章 林如海从来都不是一个一陷入儿女情长,就会忘记其他事情的人,更何况这件事关乎江山社稷,自然比那些情情爱爱的更值得他去投入精神。 因此,为了避免曝露,林如海自是不耐烦于听那徒君溥一诉离别之苦,反而一门心思的赶紧回去客栈,免得有人找他,而他却不在,到时候可就难得解释自己在这段时间里究竟去了何处了。 所以,当徒君溥顶着一张挂着你不要我了你不爱我了你要抛弃我了我怎么这么可怜这真的是两情相悦吗,那类似于一只被主人所厌弃的小动物的模样时,林如海只是蹙着眉头,却依然不改初衷。 天知道,为什么在自己面前一向稳重的徒君溥会有这么丰富的表情,活脱脱的自己要是就这么走了他就能哭出来似的,实在是让林如海心生动摇。 当然,他不是在纠结于自己是否应该留下来,还是恨不得能赶紧离开,甚至还有些对自己接受徒君溥的感情而觉得后悔莫及。 做为一个皇帝,怎么可能这么喜形于色,甚至情绪外露到了如此夸张的地步呢!果然,还是应该再吊吊对方的胃口,起码让他知道,自己更喜欢内敛一点的男人比较好吧……这样子虽然很可爱,但是很丢脸的好吧。 林如海在心中默默的扶额叹气。 抛下了徒君溥,林如海就要躲避着众人的耳目回到客栈。林如海知道,自己不在客栈的事情定是有人知道,而且这王子胨和伍三秋他们,即使面上相信自己,可是私底下仍是难免给自己埋下几个钉子在客栈里监视着自己,所以自己很该想个借口,既合情又合理的解释自己偷偷摸摸离开客栈的原因。 可是,什么样的原因才能既合情又合理呢? 林如海素来颇有急智,很容易就想到了一个,那就是上青楼。 虽然如今仍是青天白日的,那些勾栏院里还没开门做生意,而且那地方人来人往的,时间上很难做得假,但那些暗门子却能帮林如海的忙。 这么想着,林如海折回了回客栈的路,走了小道,去寻了这附近有些名气的暗娼。 本来林如海并不该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的,这里毕竟是河南而不是京城,自然人生地不熟,而且他又是为了查案而来,很是应该处处谨慎。 可是林如海实在是太小心了,来到每一个地方,他总要调查这个地方有什么特色,上至达官贵人,下至混子暗娼都要了如指掌,然后再把这些资料一一记到脑子里去,以便不时之需。 而现在,可不就正好派上了用场。 林如海实际上是有些洁癖的,而这种洁癖并不只是体现在事物上,连人也被他一视同仁。做为一个普通人,欣赏美好的事物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一个美人,也同样可以得到他的怜惜,可是要让他去碰一个一双玉臂万人枕,一片朱红万人尝的娼妇,那可就是个大挑战了。 幸好,他虽然不惧怕任何挑战,但这种挑战他也不并真的去做。 因为这些暗娼所图的不过是一个钱字。 只要林如海出的钱够多,那么这些娼妇自然就会为他守口如瓶。 而且,他招暗娼的行径,也会彻彻底底的把洁身自好的钦差大臣林如海和艾禛给区分开来。可谓是一举两得、一箭双雕,既然结果能如此圆满,林如海又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林如海又随即想到了徒君溥,不由得有些犹豫了起来。 若是将心比心,即使知道对方是去逢场作戏,而且根本没有碰那些女人,自己的心中也不会高兴的吧? 可是,如果不去的话,岂不就有曝露的可能? 林如海还是第一次有这样举棋不定的时候,同时,他也确定了,感情真不是个好东西。 无论如何,时间拖得越久,那么挽回的可能性就越小,所以林如海咬了咬牙,决定自己至少还要在那几个紧挨着的暗娼的门外绕上一圈。 然后,林如海才好忽悠得那些官员们,以为自己是去了某一个暗门子里去,至于为什么没能知道是哪个……反正他们自己就会脑补,而且只要自己还没离开河南,那么那些官员们自然也不敢随意的去捉那些暗门子的娼妇审问。 不过,即便审问,林如海也一点都不担心。而且只是单单审问倒还好些,若是还有人用了刑,那么屈打成招的事情可是屡见不鲜的,如此一来,林如海的人证也有了,还省下了偌大的一笔钱财去买通那些娼妇。 甚至于细细寻思一番之后,这个法子还比真的躲到暗门子里去更稳妥些。 林如海自欺欺人的安慰着自己,不去想自己其实是因为不希望看到徒君溥难过而做下的决定,而是告诉自己,这个法子的的确确是更符合自身的处境。 但那事实到底如何,林如海其实心知肚明,而此一点也胜于百般的雄辩。 回到客栈之后,林如海发现自己那四名属下竟然没有踪影,这才想起原先自己是吩咐过,让他们悄悄的潜进孙府。此举本来是想着徒君溥若是有命令,那么就可以立即行动,如今看来,却是有些多此一举了。 林如海的身边离不开这四个人,而徒君溥的身边即使没有明面上的守卫,但隐藏着的暗卫却一点都不少,所以林如海想着,等徒君溥发现四人仍在孙府的时候,应该会知会他们让他们回来的。 与此同时,林如海还觉得脸上有些发烧。因为与徒君溥两情相悦之后,心有些乱,又因着想到不早些回去会惹人疑窦,便急忙的逃也似的离开孙府,竟是把四人都给忘记了。 如今,林如海只愿他们四人不要深究自己为何忘了让他们跟着自己一起走,反而自己先跑了就谢天谢地了。 等到天色暗了下来,穆风、覃小军并肖玉鑫肖玉森两兄弟便回来了。 也不知道徒君溥是怎么说的,这四人并没有对林如海表示什么疑问,倒让林如海着实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时,伍三秋下了帖子,请林如海去太白楼吃酒,同时,这也是有为昨天的事情请罪的意思在里面。 这是一个晴朗的好日子,好到林如海都觉得这个时候很该去踏青,而不是在酒楼里和一群贪渎的官员们消耗这大好时光,只是林如海的责任心极重,总不能抛下受苦的百姓。而既然抛不下,那么就自然只能与贪官们虚与委蛇了。 有得必有失,这世道就是如此的现实。 不过,在林如海眼里,只不过是少了一个天气晴好的日子而已,日后总还会有这么好的日子的,而且待此事了了再去踏青,那么即便不能算是多好的日子,但无事一身轻的踏青,心情总会比晴朗的日子更舒畅的。 到了太白楼时,做为主家的伍三秋和做为陪客的王子胨可是早早的就候着了,林如海一边笑着,一边口中称罪,道自己来晚了,三人一番的虚虚实实之后,便各自就坐了。 因着伍三秋是早就拟好了菜单,所以林如海方才落座不过一会儿,菜肴就陆陆续续的摆了上来,直摆了满满一桌子。 待到酒席总算是摆上了,伍三秋便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向林如海为昨儿个的冒犯而陪罪,然后便把它一口喝干了。 大家喝酒吃菜,虽然内心里各怀鬼胎,但有说有笑的,表面上气氛极好。 待到酒酣耳热之际,王子胨便又把昨天所说,要林如海帮忙的事情试探了出来。 林如海虽然吃了酒,但他向来懂得量力而为,所以自是不会真的吃醉,只不过为了避过灌酒,摆出了一付醉醺醺的模样,因此王子胨的话一出,他便在心中衡量了一阵,就同意了下来。 王子胨大喜,想着趁林如海如今酒醉意正浓的时候让他答应下来,日后便是反悔也不得了,便毫不避讳的把自己的意思说了出来。 王子胨当然不会给林如海出毒杀钦差大臣这一类的难题,因为他也知道,若是要对方做这种事,估计便是应承下来的也很容易反悔,因为没有一个人愿意做这种会灭九族的傻事。 他要林如海做的,是想个办法,把如今正在查的那些帐本子付之一炬。 要如何付之一炬? 那自然最彻底的办法就是——纵火! 本来这种事情,河南的官员们也能派其他人去做。奈何当初林如海是带着自己的人马进驻了驿馆,凡事如打扫端茶做饭一类的事情也是由自己的人去做的,整个驿馆当差的都被强制性的放了假,所以他们压根就没办法混进去。 再来,他们也想考验一想,这个自称是被钦差大臣派下来调查,名为艾禛的男人是不是真的愿意和他们同伙。 即便不是,在他下定决心烧了那些帐册之后,也只能做他们的同伙了。 对于能拉钦差大臣的手下做他们的同伙,河南的官员们可是对此沾沾自喜啊。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依然是过渡章。 PS:真是奇迹,今天JJ好顺利的登陆并能更新了。 第74章 林如海既然已经应承了下来,那么不管是要真烧帐册,又或者是假烧,总是不能再在这范县呆下去了,而是要到钦差大臣所该在的,久负胜名的开封,到那里的驿馆,与钦差卫队汇合。 不过,在离开范县之前,林如海自然要跟王子胨表示一下,让他明白自己是奉命隐藏身份,前来打听消息的,若是没有个好借口,或者没有一个钦差大臣迫切想要得到的消息给他一并带回去的话,钦差大臣一定会对自己起疑心的。 虽然是在说谎,但架不住林如海神情极为诚恳。而且,林如海当时还是避着伍三秋来跟王子胨说的。 王子胨虽然有些小聪明,但当时林如海已经决定要马上起程,所以没有时间等着对方离开去寻人商量,所以王子胨一着急,果然透露了一二个消息给林如海,意图让他夺得钦差大臣的信任。 直此,林如海这才收拾了行囊,带着四名属下,扬长而去。 至于待他走了之后,王子胨是否会后悔今日的鲁莽,甚至于去找伍三秋商量,就不在林如海考虑的范围之内了。 因为在离开之前,林如海就派人支会过徒君溥了,所以出了范县之后又行了三里地,便见到一辆马车停在路边,待到林如海等人到达时,马夫把马车的帘子一掀,坐在马车内久候多时的徒君溥的脸便露了出来。 林如海下了马,知道这里到底不是京城,更不是宫中,所以便没想着要行礼,否则被人看了去,那么又一桩麻烦事,因此只是直接坐进了马车。 林如海才进了马车,徒君溥便迫不及待的挽上了他的手。 不过,正当徒君溥想向林如海表示一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寂寞时,林如海很没有情趣的拿公事打断了他还没来得及出口的甜言蜜语,以及让徒君溥含情脉脉的眼神瞬间抽搐了起来。 “那王子胨给了我一些好消息,也许正好可以利用得上。” 面对不解风情的林如海,徒君溥只是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接着便同样正襟危坐,询问对方是什么好消息。 能对朝庭有利用价值的自然就是好消息,而且还被林如海认定是个好消息的,那么自然就更是大好的消息了。 第一个是关于王家王子腾的。 王子腾与林如海有龌龊,这一点可谓是众所周知,毕竟没有哪一个人的亲妹妹和妹婿被赶出了本家,哪一个人的亲侄女被休弃回娘家之后,仍能对罪魁祸首青眼有加的。即使有错的是自己的亲人也一样,因为护短是人类的本能。 曾经,王子腾也有想过要拉拢林如海的,所以虽然薛王氏和林如海的身份不怎么相配,可是在听到两个妹妹的打算之后,他想着,薛王氏怎么说都是王家的女儿,不计较她曾为商家妇的身份,也许这桩亲事仍是能成的。 后来,林如海看不上薛王氏,王子腾也知道这事怪不得对方,便也不说什么。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另一个妹妹贾王氏只不过是好心想要帮忙牵桩姻缘,就这么被林如海给惦记上了。 固然,王子腾是看不上贾政的,但是他怎么也比贾赦要强上许多吧?可是林如海信念就扶持贾赦,这其中的原因,王子腾自是有所计较。 后来妹妹和妹夫被下旨搬出了荣国府,虽说是名正言顺的,可是王子腾还是看出了林如海在其中必定动了手脚。 再然后,王熙凤不过一时失言,竟被小肚鸡肠的林如海同样惦记了起来,然后就被贾家给休弃了。 如此一来,三番两次自觉被打了脸的王子腾哪里还能坐得住,他当然就对林如海恨得牙痒痒了。 可偏偏当今陛下看重林如海,老圣人也对其青眼有加,在天子脚子,王子腾想对林如海动一动手脚自是百般顾忌。 好不容易,等到林如海出了京城,要到河南去察看黄河堤坝的修筑情况,那可是天赐良机,王子腾自是蠢蠢欲动,想施一施自己的手段了。 至于要施什么手段,那就是王子胨所不知道的,因此他也就只能告诉林如海,自己那本家的堂兄已经下定决心,要让钦差大臣命殒于河南。 这事虽然人命关天,不过,却关得是林如海的命,所以他本人倒觉得无所谓,反正他自己本身并非没有拳脚功夫,身边又有下属护着,顶多就会有些伤筋动骨,必出不了人命官司的。 也因此,他将此事说与徒君溥听时,不过是对对方有知道的权力罢了。况且徒君溥身边有暗卫,如今他又硬要守在林如海的身边,连着在京城的老圣人都默许了,还帮着批阅奏折,林如海也就只能认了,甚至还有更胜一筹的保护,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而且,林如海也知道,此举同样是安老圣人的心,让他知道徒君溥孝顺之余,对皇位并无过多的眷恋,让权力心仍重的老圣人有机会插手朝政,让老圣人不会想着把徒君溥除掉,然后另立一个更容易掌握的小皇帝,那么这样还是很划得来的。 无视徒君溥听到王子腾意图对自己不利时那惊慌的表情,更无视自己看到惊慌的徒君溥后心中涌现的一股暖意,林如海继续说第二个好消息,也是真正的好消息。 而这个消息,也跟王家有关,与此有牵扯的还有皇商薛家,以及贾政的妻子贾王氏。至于贾政本人是不是被蒙在了鼓里,就不在任何一个人在意并考虑的问题里了,反正一旦闯下了大祸,不管贾政知不知情,他也只有被牵连的道理,谁叫他内闱不修呢。 原来,当时太子徒君煜在去世这前还是有几个儿子的,虽然这几个儿子被老圣人看管着,便是自由不在,但也算是衣食不愁。可是这几个孩子之中,有一个却是不甘心一辈子过这样的生活,而这个人正是徒君煜的嫡子——徒轩辕。 由他的名字便可看出,当初还是天子的老圣人对他是多么的疼爱了,也因此,被养充得野心勃勃,自以为未来的帝皇之位非自己莫属的徒轩辕自是不能容许自己成了一个生命和自由都被别人掌握着的可怜虫呢?! 为了自己可以更为辉煌的未来,徒轩辕为此而努力着。 即使一直在老圣人的监视之中,徒轩辕仍是秘密的与当初太子的心腹联系上了。 太子党自徒君溥登基之后,声势大不如前倒还罢了,但是朝堂上没有了说话的地儿,平日里过得胆战心惊,生怕哪日徒君溥就掌了实权,然后算起旧帐来,把他们这群当年势大的太子党给一网打尽了。 因此,徒轩辕与他们联系之后,他们虽然有些忐忑不安,但还是接过了徒轩辕递过来的橄榄枝,专心为其谋划了起来,为其秘密的联络各个自徒君溥手底下艰难求存的臣子们。 而王子腾便是其中之一。 第75章 徒轩辕造反一事,徒君溥倒不怎么担心,因为他只需要修书一封,再让人把信亲手交到老圣人的手中,相信一向见多识广,手段也极为高明,由老圣人来处理这件事,想必定是得心应手的。 同时,也算是表明了一种态度,那就是把徒轩辕的处置全权的交给老圣人,不管他是生是死,还是依然过着往日除了自由什么都有的日子,又或者生不如死,徒君溥都不会有任何的异议。 也因此,徒轩辕的事情,徒君溥可以不用如何在意,但林如海被王子腾视如寇仇,又想趁着他在河南而对他不利,徒君溥自然不能得闲视之。 徒君溥想着,要不然干脆让林如海回京城吧。 只是,徒君溥虽然有心,却不敢把这话说出口,因为他已经想象得到林如海的反应了——比如说会用能让人胆寒到结冰的眼神看着自己,然后长篇大论引经据典的尽显话唠本色……咳,应该说是告诉自己什么叫做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道理。 所以,徒君溥不敢轻言让林如海回京,便只能决心紧跟在对方的身边,也好防着点那王子腾的下游手段了。 索性,林如海打的也是这个主意,倒也没有拒绝徒君溥的亲近。 而且,在临行前,徒君溥虽然给了林如海便宜行事的旨意,但是有些时候,若是一个不好,即使有当今陛下的金口御言,也照样能惹出无数的事端来,林如海毕竟也是人,自认为不可能完美得无半丝瑕疵,即使常常有听说瑕不掩瑜的话,可是林如海却实在没什么自信。 毕竟,前世的时候,被他那帮不省心的兄弟打击得实在太多次了,即使当时有最最亲爱的十三弟在身边不离不弃,林如海也不是那么容易扭转过来那有些无奈的心态的。 说句实在话,林如海真是想不出来,徒君溥到底看上的是自己的什么地方。 性格的话,林如海向来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的性格实在是谈不上好,虽然有着林海的气质加持着,可是温文只是假像,实则上却是个爱斤斤计较的人,虽然有的时候很是冻人,却只是为了掩饰冰块之下那暴躁易怒的性子,有时候心情一坏或者心情很好的时候,就爱说话,还是又臭又长的那一种…… 想到自己的这些缺点,林如海都不由得有些受了打击,原来自己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真的能达到瑕不掩瑜的程度吗? 又或者说,徒君溥看重的是自己的脸? 可是随即林如海又自我否定了,因为他实在不愿意相信徒君溥会是这么肤浅的一个人,而且若是容貌不错,可是比林如海更好的并不是没有,所以这个可能性怎么想都不对。 林如海很想问一问徒君溥,既然他说喜欢自己,那么看上的到底是自己的什么地方,什么优点?可是他又想着,自己若是问出口了,那岂不是跟那些女子没什么不同? 想到前世的时候,那些年轻的才人答应和贵人们,在自己稍微宠爱她们一点的时候,就恃宠而娇,每每相处总要嗲嗲的问自己喜欢她哪里的时候,林如海突然觉得一阵厌烦。 因为他想到,徒君溥宫中的那些妃嫔们,是不是也曾经这么问过他? 林如海心中种种的纠结,使得去往开封的这一路上,他连理都懒得理徒君溥,甚至看到他的脸都不太愿意。因为每每看到徒君溥的脸,林如海就不自觉的把自己带入了宫妃,去向对方撒娇问对方喜欢自己哪里,又有多喜欢。 这真是太可怕了! 光是想想都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不过,林如海的举动却让徒君溥误会了,以为对方实则上是不想让自己跟着,因此他的心情变得有些郁郁寡欢起来。 看到林如海总是在马车上看书,徒君溥好几次想告诉对方,在马车上看书最是伤眼睛的,但是他才开了个口,林如海都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便把头偏开不看自己了。即使有时候开口说了出来,林如海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把书放好,然后干脆的阖上眼睛,开始闭目养神。 看到林如海的举动,徒君溥刹那间脸色苍白,因为他甚至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毕竟再怎么样,林如海也不是那种因为自己的决定,而会跟自己冷战的人。 那么必然是自己在之前的什么时候,做错了,或者说错了什么话,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可是,到底自己做错了什么呢? 徒君溥百思不得其解,为此他甚至想要抱头哀号一下,可是为了不让林如海认为自己还是个任性的孩子,所以他硬生生的忍住了。 只是他不知道,林如海比他更像一个任性的孩子,因为他竟然会因为自己的胡思乱想,而不敢与徒君溥有任何的接触——连眼神的接触都一样会被林如海所排斥,因为这会让他的胡思乱想加剧。 于是,在前往开封的这一路上,这两个人,一个还没有意识到自己那错误的举动已经招致了某个人的误会,一个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进而惹恼了对方所以龟缩在一旁不敢再进一步的得罪对方,所以竟是再没有说过一句话,马车上可谓是异常的安静。 而林如海,直到马车进入了开封之后,方发觉了不对劲。 毕竟在京城的时候,徒君溥对林如海就粘得不得了。后来,林如海来到了河南,徒君溥也追到了河南,最后两人还互相表白,两情相悦,之后虽然因为不能被外人发现所以不得不暂时的分开,可是现在两人既然在了一起,又同坐一辆马车之上,徒君溥怎么反倒无动于衷才对。 莫不是……莫不是表白了心迹之后,才发现自己不是他心中的那个样子? 林如海忍不住叹了口气,顿时心有凄凄然。他自以为理解了徒君溥的想法,便径自下了马车,走进了驿馆,却是不再理会身后还没来得及从马车上下来的徒君溥了。 徒君溥见状,忙不迭的就跟着下了马车,谁知他一着急,一个不慎便从马车上跌了下来,扭伤了脚踝。 徒君溥从马车上摔下来的声音很大,再加上他的惨叫声,倒把林如海又吸引了回来。看到徒君溥狼狈的样子,林如海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那些小心思,不管于公于私,林如海都要着急徒君溥的安全的,因此跑着上前。 “可受了伤?”林如海本欲扶徒君溥起来,见他脚有些使不上劲儿,就知道是脚受了伤。因为练过武,身子也不像前世那般不堪造就,即使是过了而立之年才习得武,而且想要更精进这些是很难,但要把徒君溥抱起来还算是轻而易举的。 他把徒君溥抱到了马车的车座上,轻轻的触了他的脚踝,听到徒君溥“嘶”的抽气声,还是忍住了心疼,把徒君溥的脚踝摸了一遍。 “还好,并没有伤到骨头,只是扭伤了,休息几日便没事了。”说完,林如海再次把徒君溥抱起,让四名下属两人先去吩咐下人打扫一个新房间出来,而另外两人则去请大夫,而他自己则把怀中的君王先行抱到自己原先住着的房间里去。 把徒君溥放到自己原先住着的房间的床上后,林如海立时也没旁的话好说,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又有些尴尬了起来,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陛下渴了吧?臣帮您倒杯水吧。”林如海说着,就往桌边走去,结果却忘了,他好些时日都在外头奔波,虽然仍有人帮忙打扫房间,却不会有人特意的每日在壶里蓄水,所以自是没水可喝的。 “壶中没水了,陛下且在此处稍等一会儿,臣下去令人送水过来。”林如海倒是松了口气,自他认定徒君溥对自己不再兴趣之后,就有些不愿不想与对方共处一室,而且这室内还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如今可以趁此机会脱离了这尴尬,他可谓是求之不得,所以,他这话一说完,便想往外走。 但徒君溥出口拦住了他。 “如海,你等一下,我有话要与你说。”对于情之一字,徒君溥比之林如海却是更识得一些相处之道,况且他好不容易才得了心上人的一句准话,哪里愿意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冷战下去? 所以,他打算与林如海把话说开。若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林如海直管骂他打他便是了,徒君溥必不会还口,更不会躲闪,总要让林如海把气给出了才好。 毕竟他们两人日后还要长长久久的,可不能每次都看着林如海闹别扭,而自己却无法可想吧! 第76章 因为徒君溥已经开口把林如海给留了下来,所以不管他甘不甘愿,他也还是停下了欲往外走的脚步,然后脸色平静的转过身,走到徒君溥的身边。 但出乎了林如海意料的是,徒君溥在招手把自己叫过去之后,并不急着说些什么,只是揽住了林如海的腰,把自己的脸深深的埋了进去。 林如海心中一颤,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思,而这,还是第一次。情之一字,真真是恼人心思,害人不浅啊。 “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才使得你一路上冷着一张脸,连一句话都不愿于我讲?”撒娇似的话儿从徒君溥的口中说出,倒让林如海愣了一下。 同时,也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原来不是徒君溥变心,而是因为自己…… 可是,要让林如海说出他一路上闹别扭的原因,实在不是他所能承受的,所以他想了一下,决定来一个善意的谎言。 又或者说,这连谎言都算不上,因为林如海只打算引导着徒君溥让他自己去联想。 因此,他沉默了一阵之后,伸出手来回揽住徒君溥,腰也随着动作微微的曲下。林如海叹了口气,道:“并不是陛下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惹恼了我,只是在之前遇到一些小事罢了。” “是什么事?不若你说出来让我听听,也许能开导开导你也说不定呢。”听到林如海并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使得冷脸,徒君溥立时就来了精神,连着脚也不觉得疼了。要知道在此之前,因为林如海的冷淡,再加上了他的脚伤之后,徒君溥心中的委屈使得他都忍不住想在心上人的面前哭上一哭,好借此使个苦肉计呢。 虽然此举大大的失男子气概,看在旁人眼里只能得到轻视与不屑,但在徒君溥的眼中心里,只要能讨得林如海的欢心,只要能成功达成自己的心愿,让林如海不再无视自己,便是彩衣娱亲也不过是个手段罢了。 如今听说林如海在这一路上的冷脸并非是拜自己所赐,罪魁祸首其实另有其人时,他便想着要为林如海分忧解难,把得罪了他的人悄悄的处置了,好让林如海开怀一笑,而不为那些没有眼力见儿的人烦忧。 可是让徒君溥失望的是,林如海只是摇了摇头,说了一句:“这事儿说者无聊,闻者无趣,不说也罢。” “可是事情与你相干,便是无聊无趣,便是如芝麻般的小事,我也想要知道。”徒君溥把林如海抱得更紧了些,倒有种林如海若不把事儿说出来,自己便不放手的意思在里面,倒让林如海有些无奈起来。 “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不带褒贬意思的一句话被林如海说了出来,语气里带着极易察觉的温和,以及不易察觉的动容。 徒君溥向来不是个会察颜观色的人,但对方是林如海时,他却无师自通了这项本事,因此也很容易就听出了林如海的心软。他心中一喜,正打算再接再厉让对方说出是谁得罪了他,好帮着出一口气的时候,外头传来的声响让他的人立时就恹了下来。 “大人,大夫已经请来了。” 林如海这才从儿女情长时清醒过来。 若是之前两人还没把话说开,林如海必会觉得大夫可谓是旱草逢甘露,来得正及时了。不过,徒君溥的脚伤也确实不容耽搁,想起了徒君溥的脚伤,林如海立时就开口说道:“赶紧让大夫进来帮高杰兄看看伤。” 徒君溥只能不甘不愿的松开揽住林如海的腰的手,由着他去开门请大夫进来。 覃小军请来的大夫令人意外的年轻,而且长相也极为俊朗。即使知道林如海是钦差大臣,也不见他有半丝诚惶诚恐的模样,反而进退得体,很是惹得林如海多看了他几眼。 如此,倒使得一向情不得把眼睛粘在林如海身上的徒君溥发现了端倪,平白吃味。 就如同林如海之前所诊的那般,徒君溥的脚骨并没有什么伤害,只是扭了一下,过了这一会儿已经好了许多。 虽然只是小小的扭伤,但那年轻大夫看林如海惊艳忧虑的样子,便开了一个方子,言之若是伤者愿意便一日吃上两付,若是不喜便抛开也罢,不过是调养身子的方子罢了。 不过,瞧着林如海那如临大敌的架势,怕是即便徒君溥不喜,他也要逼着对方把药汤给喝了的。 送走了大夫,林如海吩咐下人去取些冰来,去药铺子买药熬药,自己则脱下徒君溥的鞋袜,拿着下人送来的冰泡在水里,帮着徒君溥脚扭伤了要用冷水敷脚踝。他的动作很是仔细,又小心翼翼的,那认真的模样,让徒君溥看得心里喜滋滋的,欢天喜地也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 徒君溥心中想着,做丈夫的伤了脚,做妻子的心疼的帮着丈夫用冰水敷脚,便是如此吧。 他幻想得着两人浓情蜜意,正要成就好事之时,林如海却是皱着眉头喊了他好几声,把徒君溥从白日梦中给唤回了神智。 林如海本来是想问徒君溥的脚踝经过冷敷之后是否好了一点,却见他眼神迷离,似魂游天外一般,便好奇了起来,问道:“你在想些什么呢?” 这一句话,少见的没有称徒君溥为陛下,更没有说您,真真是有些没大没小,可是徒君溥却知道,林如海总算是把自己放到了心上了,一时间心里飘飘然的,所以明知道若是让林如海知道自己把他比做一个女人,甚至那个女人是自己的妻子,怕也仍会不高兴的,却还是一时不察的把实话给说出来了。 林如海一听,果真就见他黑着一张脸,看着便知道心情很是不好的模样,让说溜了嘴的徒君溥心中发虚。同时,他也恨自己嘴上没个把门,竟是把心上人给气着了。 可是还没等急得徒君溥讨好林如海,林如海便以公事为由告辞离开了。 不过,虽说林如海说是有公务缠身,却也不是编的,毕竟在范县得了好些重要的消息回来,他自是要好生布署一下,好为接下来的事情做个了断的。 而且被他留在驿站里的官员可不曾有一丝懈怠,兢兢业业的把帐本子都查看完毕,林如海怎么说也要去好好慰劳慰劳大家才对。 只是,林如海即使没有指望过大家能从帐本子查出端倪来,但架不住有些人确实是查帐的料子,最后确实被他们查出了些不妥之处来。他们早就在一开始查出之时,便想与林如海说道说道,偏偏他去了旁的地方查探去了,是以才一直憋着。 如今林如海好不容易回来了,大家也顾不上让他请客,便七嘴八舌的向他表明自己查到帐本子上有哪些地方不妥,哪些地方有纰漏,哪些地方值得深究。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林如海本以为不能指望的地方竟然被自己手下的能吏们折腾出了结果,而且自己也在范县得了一个天大的消息,可真是喜上加喜了。 “好好好!”林如海乐得忘了形,连说了三个好字,笑道:“没想到我不过出去一段时日,大家竟然有这么大的收获,立下了这么大的功,我必要禀明陛下,为大家请功。” “请功一事先还不急。”一名向来性子活跃的官吏笑着开口:“大人外出这么些时日,可不比我们整日混在这些帐本之中,闹得是晕头转向的,虽说我们不敢奢求着外出走上一走,可不好歹请我们吃顿好的吧。” “请自是要请的。”林如海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只是微微的,但却能让大家都看出他的心情极好。“便是你们没能查出什么,我也早就决定要慰劳你们一番的,所以早就安排了鲤跃居做上一桌上好的席面送过来了,就让人摆在了池边。” “太好了,虽然是人工凿造的池子,以及雕琢出来的假山,但在那里吃饭,也是别有一番趣味的。”大家欢天喜地的涌出了房间,往池边走去。 不过,林如海再怎么说也是当之无愧的主角,大伙儿都是围着他三三两两的说着话呢。 林如海见大家的兴致极高,便让下人送了些酒过来。“大家这些时日辛苦了,因为怕有人察觉我不在驿馆,平日里大家也是谨言慎行的,不能出去走走便罢了,连酒都不敢沾上一滴。如今我既然已经回来了,有我看护着,大家便是醉上一场也无碍的,无非是让人把你们送回房间去,好生的睡上一觉罢了。” 如此,大家的情绪越发高涨了起来,直嚷嚷着要痛饮三百杯,一醉方休呢。 第77章 酒足饭饱又美美的睡过一晚之后,第二天就要开始做正事了。 虽然开封是在河南境内,算不上自己的地盘,但是身边都是自己人,林如海做事也就少了一些顾忌,更何况还有当今陛下在一旁等着随时帮自己承腰,林如海做事便越发顺风顺水了。 在范县的时候,林如海与王子胨虚与委蛇,应承了对方要帮忙把帐本子尽数烧毁,免得钦差一行人果真从里面查出些什么。所以,现在林如海已经不再用假装自己的身份,但是一想到也许艾禛这个身份以后可能会有所大用处,便让驿馆里闹了一场小火灾,然后放出消息,说是帐本子被一场大火烧得七七八八了。 然后,他便心安理得的让众手下们外出放风了。当然,也强烈的要求大家众口一词,莫要被人以此事捉到把柄。 林如海自是知道河南的官员要烧掉这些帐本子不止是为了阻碍自己办法,给自己一个警告,还是为了在朝上奏自己一个渎职之罪。同时,也是为了试探当今陛下的态度,以及老圣人的态度。 不过,朝堂上的闲话自有老圣人料理着,林如海一点都不担心老圣人会不会迫于压力给自己一些惩处。这不是因为徒君溥,而是因为林如海了解老圣人,知道他向来是个倔强的性子,尤其是遇到这种事,就越发不会轻易低头。 而且,林如海也知道,老圣人看重自己,可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所以,林如海完全有自信,朝堂上暗义里的种种汹涌,都波及不到自己,而自己,只需要向老圣人表个态而已。 其实,对于老圣人对自己的看重,林如海也觉得有些出奇,但当年林海的记忆他虽记得极全,但搜索了好几遍林海的记忆,他却偏生查找不出老圣人对他另眼相看的原因。 索性,林如海当年可是九龙出身,夺嫡时练就的察颜观色的本事可不会因为换了一个身子就丢了,因此总算能看得出来老圣人对他的好意虽然不知道原因,但终归是出自真心的,所以倒也没有死命纠结于这一点,免得自己钻了牛角尖去。 不过,林如海还是隐隐的察觉到了老圣人的态度也许代表了什么,但他也知道,硬要追究的话,说不定会颠覆了自己的认知,所以不知道也有不知道的好处。 毕竟有一句话说的好,那就是‘难得糊涂’嘛。 有些知道不知道都防碍不了什么的小事情,合该得过且过才是。 在外头散布一些钦差大臣为被烧的帐本子而深感忧虑的传言,林如海下一刻便让人召集了驻扎在开封驿馆外候着待命的河南官员们进了驿馆,不过,他却不是本人出面。 一来是因为艾禛的身份还有用,既然已经让散播了帐本子被烧的消息了,那么就不能自己毁了自己的布置嘛。 二来,则是因为徒君溥不愿意看着林如海涉险。毕竟之前王子胨私底下透露的消息里,就有一个是王子腾意图找人谋害他的,徒君溥自然不能让林如海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免得被人找到可趁之机。 只是,如此一来,林如海就只能躲在暗处,忙碌的程度也不能同日而语,倒显得其清闲多了,只需要在必要的时候发布一些命令,其余时间顶多关注一下事态的发展,以便出现差错之时有应对的时间和想出适合的对策罢了。 对于林如海来说,这是个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日子。 而对于徒君溥来说,这是个难得的,能与林如海过过二人世界的美好时光。 真真是个意外之喜! 林如海的计划从来都很简单,不过是抛个饵料让急于求成的鱼儿们自己咬上钩罢了。 正如林如海之前所料,不过几日,就有朝中一位姓王的御史向老圣人奏了林如海一本,说是渎职不谨慎,致使筑河堤坝的帐册全数被烧毁了,很该把人召回来严惩一番才是。 不过,同样不出预料的是,老圣人反过来帮着林如海说了好些话,又言之凿凿的说必是底下那些官员寻衅滋事,令人烧了林如海的帐册,因此要下旨让林如海彻查此事,把罪魁祸首捉拿归案,然后千刀万剐方才能消了大家的心头之恨。 然后,他又狠狠的训斥了那上奏的御史,直把他训得是面红耳赤,抬不起头来。 其实,若不是还顾着影响,怕旁人会觉得林如海的势力太大,老圣人估计会直接把王御史罢官了事的。 对于自己看不上的人,老圣人是怎么看就怎么不好,即使他在旁人眼中是光风霁月的难得之人,老圣人也只觉得他是自己脚下的污泥,踩之则脏了上好的云锦靴。 而对于自己喜欢的人,那是怎么看都怎么好,即使别人把他贬做脚污泥,老圣人也会把他捧在手心里,可以为了他,恨不得把那个胆大到贬底自己欢喜之人的浑帐给碎尸万断、五马分尸怕才能消了那心头之恨。 不过,老圣人对林如海的心思,显然是比喜欢更上了一层,所以他不会轻率的就把王御史给贬了职,毕竟这会把林如海推入那风口浪尖之上,因此行动之间必须更加慎重才好。 老圣人确实是用心良苦。 他知道无论是真是假,朝堂上的官员们都已经认定了林如海手上的那些关于堤坝修筑的帐本子被烧毁了,但要老圣人对此做出惩处是不可能的,那么就只能尽快的查清堤坝贪污的案子,然后拿那些贪官污吏来开刀,也是存着有帮着林如海在此事中脱身的意思。 尤其是林如海冒险从河南官员的口中掏出了徒轩辕的狼子野心,老圣人自是只有更看重他的份儿。而林如海对朝庭如此的尽心尽力,尽忠尽职,老圣人哪里还愿意因为这点儿小事而伤了他的心呢。 而林如海,自然也是领了老圣人的这份情了。 这边厢,老圣人在紧锣密鼓的令人搜集徒轩辕造反的证据,并且布置着要如何捉捕这个忤逆子孙,而至于林如海这边,河南官员也顺顺利利的咬了铒,上了钩。 林如海布下的局倒也极为简单,只是虽然简单,却也因此才更不容易露出破绽。 他先是令人传播了一些似是而非的流言,说是早在帐本子烧毁之前,就已经令人抄了一份,原本找了个秘密之处存着,他们查的帐都是抄本,而且他们一行人也确实在帐本子里找到了不少破绽,现在更是已经开始查找这些帐本子里的那些不对劲是为何故了。 如此一来,众人无不紧张的道理,连着远在京城的王子腾收到了消息,再结合了老圣人对林如海失职一事的态度,终于决定要挺而走险。 本来王子腾还对刺杀林如海一事而犹豫不决的,毕竟对方好歹是当今陛下以及老圣人两位帝皇的心腹,林如海要是一死的话,两位帝皇扫尾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找到害死林如海元凶之后才会停手,而且期间只要有一丁点的疑处没有解决,怕也会追查到底的。 徒轩辕正是要养精蓄锐,等待雷霆一击的时候,王子腾并不欲惹下祸事,免得事后祸起萧墙,曝露了他们欲逼宫的阴谋。 可是现在,再让林如海查下去,同样也不会有个好下场,而且还会折损掉一大批在河南的官员,所以王子腾只能对林如海动手了。 而对林如海动手之后,即使逼宫的把握还并不大,但为了不让这起码有一半的把握从手中白白的流失掉,也只能尽快调来兵马,对老圣人和当今陛下动手了。 至于之前王子腾对王子胨说想铲除掉林如海,不过是一时的气话罢了。 可惜的是,即使当初说的是气话,到了如今也不得不真的动手了。 王子腾在大厅内来回踱步了好几个时辰,最后,他终于坚定了心思,招来了管家,附在他耳边低声的吩咐了几句,见他点了点头之后,才挥挥手让他告退出去了。 此时,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放松,但又似乎比之前更多了一些忧虑。 第78章 在开封这边,替林如海出面的是一个同样姓林,单名一个悠字的官员。 虽说其与林如海是同姓,却并非本家兄弟,年纪是与林如海差不多的岁数,只是因为年轻时常常埋头苦读圣贤书的关系,视力有些差,看着东西常常眯着眼睛,索性还不算太过迂腐。 之所以挑他做林如海的替身,是因为他与林如海的身形差不多,单看背影的话更是别无二致,至于长相却是不同的,但是同样是有着淡雅的秀眉、挺直的鼻梁、薄厚适中的嘴唇,虽说比之林如海的容貌还是差了一筹,但也算是不错的了。 因为做林如海的替身是件危险的事情,不说河南官员对钦差的恨之欲其死,单单说那王子腾可能派来的杀手,就很需要提防。 也因此,这位林悠林大人的身边,少不得就被安排上了好些身手不错的侍卫,只为保证其无性命之忧。 不得不说的是,自从林如海令人散播流言之后,河南的官员们便开始蠢蠢欲动,这林悠好几次特意的外出吸引官员们的注意力的时候,就出过好几次险情。 与此同时,林如海还准备着召集人手,重修堤坝。 这可是生生的就打了河南官员们的脸,直指着他们贪污了修筑黄河堤坝的钱款,已经认定了他们所筑造的堤坝用的工料都不是真材实料,实在是让人气恼。 偏偏他们又都心知肚明那些钱确确实实的都被大家伙儿个瓜分了,怎么都没办法理直气壮的向林如海讨个说法,只能掩耳盗铃,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了。 可是他们也知道此法不能长久,等林如海真的上奏朝庭,又或者黄河泛滥之后冲毁了堤坝,那么依着老圣人和当今陛下对林如海的看重,他们就实死无生了。 于是,大家商议了之后,决定要挺而走险了。 而在此时,正好王子腾派来的人也与王子胨接洽了,想要混到林如海的身边,然后伺机行事。 可是众所周知的是,林如海身边的都是自己人,想要混到他的身边谈何容易。不过,王子胨便想起了那个自称为艾禛的男子,又想到之前让他烧了修筑堤坝的帐本子,他果然就烧了,而且他又正好是林如海的人,便想着让那人与艾禛接触,靠着他混到钦差大臣的身边去。 也因此,王子胨日夜兼程从范县赶到了开封,想要与艾禛接触。 林如海一开始就令人监视着王子胨了,所以他那边一有动静,林如海就已经知道了,而当他赶到了开封之后,林如海在探听到他的来意之后,终于结束了那悠闲的日子,以艾禛的身份,现身于人前了。 不过,为了装做什么都不知道,林如海自然不能让王子胨轻易的找到自己,总要让他费些心思之后,才与他见上一面。 可是,当林如海听说了王子胨的来意,并引着自己见了那个被安排来杀钦差大臣的人之后,他便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了。 但哭笑不得归哭笑不得,即使王子胨找来的原因还能更奇怪些,林如海也必须要敬业的把自己的任务完成。 只是,还没等林如海开口说些什么,王子胨就已经在他短时间的沉默里误会了。 王子胨以为面前这个叫艾禛的人不愿意去做,立时就皱着眉头,沉声威胁道:“我也知道这件事很危险,一个闹不好你就会人头落地,可是你若去做了,不一定就会曝露出来是你牵的线,但是若你不做,怕也讨不了好吧。” 林如海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对方是在威胁自己,也是在暗示自己和他已经是站在同一条船上的人了。 很快的,王子胨见对方毫无反应,便冷笑一声,道:“我知道你现在犹豫不决,可是你也不想想,你当初已经烧了那些帐本子了,便已经我们的人了,若是林钦差知道了此事,难道还能轻轻的放下,把你给饶了不成?我看,你还是识相一些,可别闹出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笑话来了。” 林如海算计着此时自己应该有的表现,然后按着自己的心性,摆出一副惊恐万状的模样:“你、你不能这么做!” “我不能怎么做?又是怎么不能怎么做?”王子胨见对方中计,心中大快,笑道: “你若是如了我的愿,我必会保你,日后那位遂了心意,也必会记得你的好处,助你飞黄腾达。若你不愿,让林钦差知道你做的好事,对我等来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即使没有证据可以指证你曾经做过这种背主忘恩之事,可是林钦差安能不怀疑你?而他一旦对你存了疑心,日后安敢再用你?一旦他不敢再用你,日后你又有何前途可言?” 王子胨的一番话中,或诱之以利益,或胁之以性命,或迫之以前程,或逼之以,虽说是攻之心计,那利益之说也不过是一句空话,能否兑现也还未知,偏生又合情合理,让林如海也不禁惊之愕之。 索性林如海毕竟是林如海,而非是那真的为了一时之思而烧掉了修筑黄河堤坝的帐本子的艾禛,否则怕也只能屈从了对方。 另外,林如海原先对于王子胨是有些小瞧的,在接触的日子里,总觉得对方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一个草包纨绔子弟,如今方知自己竟是走了眼。 又或者,他身后有人帮着出主意,教他应该怎么应付自己…… 想到这里,林如海禁不住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站在王子胨身边,一付毕恭毕敬模样的,被派来暗杀自己的男子。 想来,能被王子月腾信任,并将暗杀自己的重要任务委派给对方,想必是王子腾的心腹了。 而一般能成为主子心腹的有三种人。 一种是愚忠的,但凡主子的吩咐,无不尽力而为,即使是要牺牲自己的性命令也再所不惜,甚至于连自己为什么要死,都不会去追问。 而另一种可以有自己的心思,但他又足够聪明,也足够机会,知道怎么做才能帮着主子把事情给完成。他可以贪生怕死,但有这么一个聪明的下人,想必做主子的也不会轻易舍得他去死的。 最后一种却是上面两种加起来的,他聪明,但对主子足够的忠心,知道什么事情可以知道,什么事情不应该追究,懂得难得糊涂四个字该如何运用,但该舍去自己的性命去忠诚于自己的主子的时候,他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这三种中,最后一种是最为难得的,但也并非找不到,但面前这个能成为官场油条子的王子腾的心腹的男人,会是第三种吗?又或者说,是第二种? 若是第二种的话倒还好些,起码有足够的利害关系,未必不能把他给拉拢过来,然后从对方口中寻到王子腾的弱项。 但是,如果对方是最后一种,那就只能让他牺牲了。 林如海心中暗藏杀机,但面上却一付惊慌失措的模样。他低下头,装作犹豫的思考了一会,终于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我可以帮你把人带到驿馆里面去,但林大人怎么说都是我的上官,我出卖了他,却不能随意的害了他的性命……” 说到这里时,林如海又犹豫了一阵,方才说道:“这样吧,到了驿馆之后,我寻个借口让他去见林大人,但之后又怎么做,我却不会再管了。” “那……”王子胨拖长了话尾,随即不着痕迹的歪了歪身子,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男子,见他轻轻的点了点头,这才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为难你,你寻个借口把锦衣带进去之后,还要记得把那林如海身边的侍卫都调走,好方便锦衣行事。” 锦衣,正是被王子腾派来刺杀林如海的男人的名字。 林如海才知道对方的名字,本来还想着为什么自己从没有在王子腾身边见过他,或者听说过对方的存在,但在听到锦衣这个名字之后,便恍然大悟了。 锦衣夜行,亏得王子腾有这个心思,竟能把人藏得这么深。 不过,也因此,才能显出这个锦衣是一个奇兵。 “好,我会想想该如何做的。”林如海咬了咬牙,答应了下来:“时间太晚了,你们且再等几天,我好寻个借口再把这个锦衣给接进驿馆里去。” 说完之后,他便要走,结果又被王子腾喊住。 “你此刻要走,我也不拦你,毕竟你在外头呆得太久,若有人问起,你却没个好理由的话,也是平白惹人疑窦而已。不过,你且记得,我毕竟是范县的县令,在这里呆太久也不好,要让人发现的话我也不好解释,所以你也不能拖得太久,免得我等得着急了,干出了什么事儿的话……” 王子腾冷笑一声,道:“你可就别怪我了。” “我知道了。”林如海停住脚步,听着王子腾把话说完之后,恨恨的说:“最迟后天,我会来找你的。” 第79章 第二天时,林如海就来了。 林如海给出的借口很简单,那就是让锦衣装作申冤的百姓,然后由‘艾禛’领着进驿馆。 这个借口是最稳妥的了,而且进退得宜,若是‘钦差大臣’果然出了事故,而锦衣被揪了出来,然后艾禛也随后被揪了出来,也不担忧什么,因为他可以说是被骗。 但有一点,那就是林如海需要王子胨的表态,说明锦衣不会把他给出卖,只能说是骗了自己。否则自己若是被捉,必不会把吝啬于把自己与他们的联系给曝露出去的。 能从艾禛这边得到进入驿馆的途径,在王子胨看来已经是件意外之喜了,哪里还能对对方的态度是否生硬恶劣呢。毕竟王子胨虽然有意识的就来找艾禛,但他也原先只想着要试一试,若不成,他也不会真的为难对方,毕竟人留着还有其他的用处,所以他还在思考着是否有其他的途径接近林钦差呢。 谁知道,这个艾禛竟还真有些急智。 所以,对于这个艾禛,王子胨从原先的,打算用光就丢的打算立时就打消了,反而觉得对方的用处比现在更大了许多,便是冲着这一点,王子胨也不会让人把他给捅出去。 更何况这艾禛长相极其俊秀雅丽,便是不用他,只是摆在面前光是看着,也是一件美事。 不过,现在能起到作用,更是让人觉得欣喜。 王子胨让锦衣随着艾禛的安排行事,自己则打包行李赶紧回范县去,免得林钦差遇刺之事,被有心人察觉到自己在开封的话,那就大事不妙了。 而锦衣办事,身为主人的王子腾向来是放心的,那么王子胨只是按照王子腾的意思行事,所以本着对王子腾的信任,他压根就不担心锦衣会失手,即使失了手,王子胨也不会担心锦衣会把自己,把王家给曝露出来。 就在王子胨带着自己那贴身的几个仆从赶回范县时,林如海也带着锦衣来到了驿馆。 驿馆的人早就得了林如海的话,也早就晓得跟在自家钦差大臣身后的是意图来行刺的,所以尽管心中防备,但面上眼中却没有一丝泄露出来的,只做茫然未知状,笑着问道:“艾大人,你后面这一位是……” “啊?他呀。”林如海面不红气不喘,招了招手把锦衣给拉上前来,让大家仔细看他的脸。“他是我在范县认识的,原是一个粮店工人的亲戚,只是他那位亲戚因为有个才来投奔的,相貌柔美的未婚妻子,却被那范县县令王子胨看上,强抢了去。 后来他那亲戚想去越级告状,被濮阳的知府折辱了去,又告知了王子胨,才害得他那亲戚一家家毁人亡。而那未婚妻子也不堪受辱,跳井而死。” 说到这里时,不管是林如海还是那看守驿馆大门的下人都是一付不胜欷嘘的样子,深深的叹了口气。 那下人等了一会,见林如海并未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又看他仿佛要继续往里走,终于明白了对方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了。可是事儿才听到一半,那下人也还不知道事情接下来怎么样,所以终究是没憋住,忍不住的问了出口:“那接下来呢?那一家人就都死光了?” “可不是嘛!”林如海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可是他们一家人是全没了,但好歹还有好些亲戚,纵使一个两个的会惧怕于官府的权势不敢轻举妄动,但总还是有看不惯的。这位乡亲就是那一家人的亲戚,又听我说是钦差大臣麾下的,因此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决定特特儿的赶到开封来,求见钦差大臣,想求着林大人给他那亲戚一家一个公道。” “原来如此啊!”那下人恍然的点了点头,随后忙让了让身子,用手指指着里头说道:“那你们还在这门口耽搁什么?还不快些进去?今日林大人正好在驿馆里没有出门,可是晚点儿就不知道了,毕竟前些时日林大人就说过想去黄河岸边看看那些修筑好的堤坝,所以再不去的话,怕就耽误了事儿了。” 锦衣如愿以偿的进了驿馆,随着林如海往被收拾出来的书房而去,见他让自己停下就乖乖的停下,见他让自己走就乖乖的跟着走,终于到了此行的目的地——钦差大臣的书房。 林如海让锦衣在外头等候,千万不要随意的乱跑,而他自己则要先进书房一趟,与钦差大臣说上几句。 锦衣欣然应允。 只是锦衣想到自己待会儿就能见到自己要刺杀的目标,总觉得事情顺利的不可思议。 他漫不经心的摸了摸自己藏在袖中的匕首,头一次开始有点紧张。以前,锦衣帮自家的主子干过很多的暗地里的事,就连杀人也不是没做过,但是这一回杀的人,与以前的那些不管是身份还是地位都是没法子比的,而且这人的身边守卫森严,一旦动了手,不管能不能得手,怕是都没法全身而退了。 而锦衣也不认为王子腾会救自己,因为这会让人察觉到自己是他所派来的。 他知道,此行,自己已然成了弃子。 可即使如此,他也有一往无前的理由。 紧闭的书房的门再次打开,锦衣低着的脑袋微微抬起,耳朵也动了一动,就听到引自己进来的,自称为艾禛的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你进去吧,林大人有事要与你亲谈,我就先走了。” 然而,就在两人相交而过的时候,对方的声音淡淡的传来:“小心一些,不要轻举妄动。” 本来该是让人觉得窝心的话,但锦衣却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心中的警惕之意也更盛了些。 锦衣小心翼翼的走进了书房,然后,便再也没有出来了。 而林如海则一脸淡漠的招来了覃小军,告诉他已然可以去传钦差大臣遇刺,而刺客当场正法的假消息了。一想到很快就会接踵而来的那些所谓的消息灵通的人士,林如海暗自庆幸着不用由自己去应付。 锦衣此刻已经中了迷香昏迷,想必也已经被穆风转移到隔壁的房间去了,林如海早在之前就晓得迷香的效果应该能持续至少一个时辰,便不急着去审问他。 更何况锦衣是王子腾特特儿挑选出来的心腹,虽然帮着他做过好些龌龊事儿,但林如海却没真的想过从他口中挖出那些事儿,可总归是要试试看的,否则,与那坐以待毙又有何不同? 想从锦衣的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林如海知道这是个难以达成的目标,所以这也会是个苦差事。 他现在需要好好的休息,然后才好打持久战。 不过,当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却看到徒君溥就在自己的房间里,正一脸严肃的盯着他手上的信瞧个不停。 徒君溥见到林如海时,叹了口气:“东瀛派了使者过来,父皇让我即刻回京。”他犹豫了一会儿,方才问道:“如海,你可愿随我一同回京?” 第80章 事实上,林如海当然不可能跟着徒君溥一起回京,毕竟河南这边的事儿还没了结,他若是平白无故的回去了,再加上之前传扬出去的关于修筑黄河堤坝的帐本子被烧的流言,便是有徒君溥和老圣人为其撑腰,这渎职的名声可就算是坐实了。 林如海也许谈不上爱惜自己的羽毛,可是也没有到对别人的污蔑都是无动于衷的地步,更何况他向来责任心极重,不把这贪污一案查出个水落石出,他也势必不会善罢甘休的。 所以,徒君溥只能自己回去了,而他如今最担心的,就是林如海的安危问题。 索性,王子腾派来刺杀林如海的人已经捉住了,一时半会的也不会再派另一个人来,所以倒也暂时不碍什么了。 于是,徒君溥也不愿意最后一个晚上,林如海却去审一个刺客杀手,只把他强留在身边,便是不做什么,单单看着也是好的。 是的,只是看看,因为两人虽然已经两情相悦了,但是对徒君溥来说很悲剧的是,林如海一直都对两个情人之间晚间特有的身心交流颇有点避如蛇蝎之感,这让徒君溥一直都觉得很沮丧。不过,对方是林如海,徒君溥也不能强迫他,所以每天晚上都只能各自睡各自的房间,便是偶尔有一次能捞到抵足而眠的权利,也不过是盖着棉被纯聊天罢了。 徒君溥隐隐的察觉到林如海为什么这么抵触这种本该正常的关系,不过是因为宫中那些妃嫔罢了。 徒君溥知道林如海有些洁癖,但在之前,他却没想到除了外在的洁癖之外,连精神上,感情上他也同样有着洁癖。 徒君溥可以承诺林如海,自己的宫中不会再进新人,而他自己也不会碰那些旧人,可是扪心自问,自己真的能守得住吗? 没有承诺也就算了,如果真的承诺了,又做不到的话……徒君溥知道,那个时候他与林如海的感情就到了临界点了。林如海固然能原谅他的背叛一次、两次、三次,十几次甚至是数十次,但这个原谅总会让人绝望崩溃,甚至于感到心累,最后,他们的感情就只能结束了。 所以,徒君溥不会轻易的承诺自己可能做不到的事情。 因为后宫联系着前朝,如果徒君溥的后宫不再进新人,那么要完成他在前朝的目的就会多些困难。如果徒君溥不再碰妃嫔,就无法再制作假像。 诚然,徒君溥可以只做假象,但是他却不能保证自己不会着了那些妃嫔的道儿。 虽然宫中严禁私相授受,可是真的有可能禁得住吗? 当然不可能! 宫女和太监可以严厉的管制,但是后宫那些家世显赫的贵女们在召见娘家人时,却不可能不收贡奉,徒君溥也不可能让人在这些娘家人进宫的时候都搜身,因为她们都是前朝大官的家眷, 所以徒君溥如果不想得到底下官员们的同仇敌忾,就只能在很多事情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因此,徒君溥无法跟林如海说,有了他之后,不会再碰其他女人。 与林如海在开封,虽然公务繁重,其中又有暗潮汹涌,但好歹是能够朝夕相处,二人之间也没有那些个无关的女子插在中间,即使是整日呆在这驿馆之中,不能出外游山玩水,但倒是难得的清静甜蜜的日子了。 可惜的是,这样的日子在明天就要结束了。 徒君溥以明日就要离别为缘由把林如海留在了自己的房间过夜,两人和衣而睡,辗转反侧,却都是默默无言,甚至因为各自有着心事,而无法安眠。 等到第二天时,无论是徒君溥还是林如海,眼眶都多多少少都有些黑色的眼圈。 送走了依依不舍的徒君溥,林如海其实是有些松了口气的,因为当时接受对方的感情实在是太过苍促了,有很多问题都没有想清楚,如今正好分开一段时间,给大家一个适应是时间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则是林如海需要想清楚,自己是否真的有心与徒君溥牵扯上感情。 而这段感情,又会对自己的将来,林家的将来,甚至是自己儿女的将来有什么影响。 这些,都是不能等闲视之的。 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些比自己的感情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查惩贪官污吏。 眼见着载着徒君溥的马车走出了视线之外,林如海叹了口气,回转了身子,回了驿馆。 昨天被关押的锦衣因为林如海担心他自杀,所以早就命人用绳子把他给缚在椅子上,连嘴巴都将其卸了下来,直到确认他牙齿里没有藏毒,但他们却并不急着就把锦衣的嘴巴给安回去,因为担心他大叫大嚷的,即使驿馆里都是自己人,可夜间时四周静悄悄的,他在那里嚷嚷着,总是会让人担心声音被传出驿馆的。 即使不会,那夜里也担心会有人潜进驿馆窥探究竟,然后正好听到他嚷嚷,使得之前林如海特意让人去传的遇刺的流言被拆穿,那可如何是好?。 所以,对待刺客锦衣,自是要处理得重中之重,慎之又慎。 等到林如海终于抽出空来审问锦衣时,他的下巴才恢复了正常,可以说话了。 王子胨是王子腾是堂兄弟,虽然是远亲,但都是王家人,自然也就是利益相关者,所以王子腾很信任王子胨,也让锦衣按照王子胨的要求行事。 所以,锦衣虽然能告诉王子胨应该怎么威胁和利诱艾禛,让对方答应自己带刺客进驿馆,却不可能命令王子胨,更不能置疑王子胨的决断。 不过,锦衣明白,王子胨是王家人,怎么都不可能与林如海混在一处,出卖自己的家族的。 可是锦衣怎么都没想到,王子胨所信任的艾禛,竟然会是他要刺杀的对象——林如海。 那个蠢货! 锦衣在心里暗骂着王子胨,但此时此刻,他已经无能无力了。 即使对着林如海谩骂着,锦衣心中也很是忐忑不安的。 若是说在行刺之前他就有了决断,不管到时候能不能得手,他都会自刎,免得牵扯到主家头上的话,到了现在他就有些犹豫了。 这人总是这样,之前想得再多再好,但事到临头了,偏偏又有时间让他再多想一些旁的事情的时候,就会失去了原先的勇气。 锦衣就是这种情况。 他本来已经决定要死的,可是谁知一开始就被林如海给骗了,进了书房立时就中了迷香,昏迷了一个时辰之后醒来时,下巴被卸,手脚被缚,顿时没了寻死的本事,却多了安静的空间以及充足的时间供他胡思乱想。 只是,王子腾对锦衣有恩,要让锦衣出卖王子腾是不可能的,但若是能活……那么最好还是能继续活下去的好。 可是,在林如海的手下,想既不出卖王子腾,又想安危的活下去……可能吗? 当然是不可能的! 只是锦衣有想活下去的*,林如海就能让他把这种*再放大十倍、百倍甚至是千倍。 然后,林如海要做的,就是按照锦衣所说的那些龌龊事的经过,去寻找证据了。 王家身为四大家族之一,有很多事情都难免牵扯到其余三家,更何况这件事还确确实实的与贾家二房以及薛家有联系,虽然史家没有攀扯到里面去,但是他们那个侄女儿史湘云却不是个好相与的,虽说是被禁了门子,偏她还不安分,竟是想着法儿的偷偷溜了出去。 因为林家的缘故,史湘云已经不再受到她那两位叔叔的重视,连两位婶子也眼不见为净,没那个有闲心去家庙看她的,那些尼姑们则因为史湘云到底是史家的大姑娘,并不敢很管她,因此她一个人住在带着小院的厢房,倒是自由得很了。 但是,她身边也没了使唤的丫头,没了能照顾她的嬷嬷,更没人能看管她,史湘云过了几天这样的日子之后,禁不住就逃了出去,找贾宝玉投靠去了。 贾宝玉是个怜香惜玉的,听了史湘云的哭诉,就想把她留在府中住着,可他又是个没担当的,胆子又小,轻易不敢擅自做主,但去问了与史湘云极好的丫鬟花袭人该怎么办。 只是,他又哪里知道那花袭人的心思呢? 若是平日里那些子小事,贾宝玉求到花袭人头上来时,花袭人自会帮他想个法子,可是这史湘云却是一个大活人,哪里就能藏到府里来的,吃的该怎么来?穿的又该怎么来?平日里连人都不能见,憋也得憋死了。 更何况,花袭人是王夫人的眼线,这种事情又哪里敢瞒她呢? 花袭人想了想,笑着劝贾宝玉把这事儿与王夫人说上一说,毕竟那是贾宝玉的母亲,平日里又是最疼他的,想必只要他一撒娇再一求,事儿准能成。 本来花袭人是想着,借王夫人的手把史湘云的事儿给处置了的,没曾想,王夫人竟是答应了下来,把史湘云给留下了。 随后的日子里,史湘云便光明正大的住到了贾家,甚至在之后的日子里还被王夫人带出去应酬。 而王夫人所打的主意,可想而知不过是为了拖史家下水,让他们也搅进徒轩辕的计划里去,而这一点,也是贾政默认她做的。 第81章 林如海这边好不容易从锦衣的口中得到了消息,自然要立刻送到徒君溥的手中,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林如海虽然不能亲自前往,也总要派个信得过的人才好。 虽然肖玉鑫和肖玉森是徒君溥派过来给林如海的侍卫,可是真要说林如海信得过的人,总不会是他们两个,而是穆风和覃小军。 覃小军是个东北汉子,性子豪爽,行事粗中有细,见微知著,遇事能沉着应对,而穆风则更加机灵一些,素有急智,都是能办此事的,林如海想了一想,决定让他们二人一起进京,若是出了事,也好有个照应。 进京的人选有了,林如海便要尽快的把重新修筑堤坝一事给了了,毕竟这才是当务之急的正事。 眼见着林如海来到河南已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了,黄河的凌讯也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在这随时可能决堤的日子里,再不赶紧把河坝的修筑工事给完成掉,就来不及了。 想到在大清时,因为那些贪官污吏而造成的决堤,而自己则尊了皇阿玛之命前去那些决堤之处赈灾时,那些衣衫褴褛的百姓们食不裹腹、甚至于因为死的人太多而产生了疫病时那绝望的脸,林如海怎么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惨剧的发生,而毫无作为的。 林如海一边安排着人手购卖货真价实的材料,一边召来那些曾经被花钱雇来修筑黄河堤坝的工匠们,因为他们必是接触过那些假材料的人,想知道哪一段的河堤被偷工减料了,问他们肯定没错。 前提是,能从他们的嘴里把实话说给套出来。 不过,林如海有的是什么,压根不用担心。 而这一次林如海要用的办法就是——人心! 在这种需要争取时间的时候,林如海可懒得对这些工匠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了,他直接就把这些工匠们捉起来,然后带着一帮子百姓过来,告诉他们黄河堤坝是被偷工减料了的,而那些工匠们就在此处,然后让义愤填膺的百姓们和这群工匠关在一间屋子里。 同时,他还告诉这群工匠自己已然捉了他们的家人,如果黄河决堤,他们的家人就身先士卒吧。 如此一来,这群工匠果然就挺不下去了,把所有的底儿都撂了出来。 而林如海,也如愿的捉到了河南官员们的把柄,并且也能开始重新修筑黄河堤坝了。 其实之前林如海也能用这个计谋,而不用特意的微服私访,到处查探,但是若不查探必然会有很多事情没有办法掌握,比如徒轩辕造反一事,可不就亏得林如海的私访,才能得到消息的嘛。 总而言之,结果是好的就行了。 林如海组织着百姓自己修筑河坝,因为这里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地方,就算是为了他们的未来,他们也不会偷工减料,不顾自己未来的生命安全,以及那些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房子的。 也因此,河南这边的事务竟是出奇的顺利,而那些贪官污吏们也在林如海的顺藤摸瓜之下,一一查清。 林如海有徒君溥所授予的便宜行事的权利,所以虽然不会直接的就把这些官吏们尽数斩杀以平民愤,却可以把他们的官服扒下,而且只斩杀两三名贪污得最厉害的来杀鸡给猴看,倒也是可以的。 河南官场,虽然林如海不愿意直视,但总是明白的,它已经不清明了,大半数官员都已经沧落了。这一次贪污受贿的案子,使得他们大多次都落了马,但就如同国不可一日无君一样,即使是一个小小的县令,暂时的缺上一个倒是无妨,可一旦缺得多了,这河南官场想重新挽回劣势就更加艰难了。 为了百姓能够本分的生活,林如海在雷厉风行的令人捉拿贪官的同时,还上奏请求徒君溥为这些空置的官位重新选派能吏新员,好继续为百姓谋福祉。 徒君溥欣然准奏,正好他登基之时除了大赦天下之外,便开了科举,如今有好些进士正等着有实职分封,也就补了这些缺口了。 另外,徒君溥也听过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官员们在他面前嚼舌根子,说林如海让师爷、或者是当地有名望之时暂时主持百姓民生之事时,便又下了圣旨,告知当地,若这些人愿意,便直接做了当地的县令,倒也不必麻烦再另择人选了。 与此同时,徒君溥还令去河南颁下圣旨的天使与林如海一封私信,信中言之无物,不过是一些表达这些时日未见而起的思暮,另还让他赶紧让河南这边的事儿了了,然后让他手底下信得过的人监督筑河工事,自己则早些回来了。 林如海算了算时日,怕是东瀛的使者来了,徒君溥让自己赶回去,也许还有东瀛的原因在里面,虽不知是何缘故,林如海还是尽早的把此间事了了,让底下的官员们自己处置,然后便只带着肖玉鑫和肖玉森两兄弟,轻车简从的率先赶回了京城。 林如海已经离开京城三个月了,此次回来除了对徒君溥的思念之外,还有对儿女的挂心。 自从这些孩子的出生,林如海从来没有离开过他们这么长的时间,虽然知道有老圣人坐镇,而且林黛玉贵为郡主,必不会被人所欺,可是那种血浓于水的亲缘,让他对这些儿女实在是放不下心来。 虽然一进京,必须先向帝皇复命,然后才能与儿女们一家团聚,所以林如海即便归心似箭,但他为人谨慎,为了不让人捉到把柄,就算有徒君溥宠幸,可以让他不惧这些,却也还是要走走形式的。 只是,当林如海进了宫,欲向徒君溥复命之时,却被小太监引到了御花园中。而御花园并无妃嫔,有的只有老圣人以及徒君溥,并自己的四个儿女。 这倒真是出了林如海的意料了。 林如海决定动身回京城时,就已经先行抽空写了一封信,令人快马加鞭送回府了。毕竟林黛玉带着弟弟妹妹们住到了荣国府之后,那林府虽然仆从仍在,但还是要让他们重新打扫一下府邸,免得主子久不在家,下人们偷懒,临了临了的,却没个干净地方休息。 本来林如海还特意让人备了礼物,等着呆会去荣国府接林黛玉时不至于空着双手,一点表示也没有,但没曾想徒君溥却先了一步,把林黛玉他们几个给接进宫里来了。 不过,这也不碍什么,顶多明日再去荣国府道谢也是不迟的。 只是,把这几个孩子接进宫里也实在太过惹眼了些,林如海一时间也想不太明白徒君溥此举所为何故。 可不管是何缘由,林如海此时此刻也管不得这些,只忙上前向徒君溥和老圣人行了礼,想向他们报告自己在河南开封时所做的一应事务。 这是公事,徒君溥便向老圣人告了一声罪,便带着林如海去了御书房。 因着林如海在河南时的一举一动,肖家兄弟都早已经每隔一段时日便事无巨细的报告了上来,所以林如海也很不必详说,只大概的言语了几句便罢了。 两人说了一阵儿私房话儿,就听林如海委婉的问道林黛玉几个孩子进宫的原因。 却见徒君溥神色顿时开始凝重了起来,挥退了在御书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们之后,便与林如海低声说道:“徒轩辕怕就要在这几日开始行事了,宫内虽然也是暗潮汹涌,但到底比宫外更安全些,又有我和父皇看顾着,想必那厮也不敢乱来。” 其实林如海的家人与徒轩辕又有何干,不过是要妨着王家人和贾政一家狗急跳墙罢了,所以林如海倒是承了徒君溥这个情。 第82章 无论如何,林黛玉他们被徒君溥带进了宫,暂时被养在了老圣人的宫里,林如海多多少少是有些安心的,因此并没有说旁的话,只静静的听着徒君溥的安排。 在此事里,林如海所占的比重并不大,毕竟他前些时日还在河南,徒君溥一开始并没预料到他会这么快的赶回京城,所以并没有把他一并算在计划里头。 倒是令林如海觉得出奇的是,徒君溥竟是开始重用起荣国府来了,甚至还在此事中给荣国府留了一席之地,等到事儿了结了,怕荣国府就又要起来了。 不过,那贾赦与林如海交好,所以林如海倒是乐见其成的。而且贾赦膝下的贾琏看着是个风流倜傥的人物,但外交的手段不错,只要改了那花心的性子,倒是个得用的人才。 贾琏如今休了王熙凤,而贾迎春也到了该找夫婿的年纪了,林如海想到之前贾赦曾让自己帮着寻个好人家牵牵线,之前他虽然上了心,但手中事务甚多,一时也顾不上,不过等到荣国府起来了,贾琏能再娶的人家也比之前可供选择的要好得多了,而且也不会委屈子贾迎春。 不过,再娶的妻子的娘家很该比前妻的娘家要势弱才好,毕竟这是规矩。但林如海想着,王家很快就会获罪,如果要找比王家势弱的人家,怕只有那些同样落魄的人家才好了,可是那些再娶妻子的大多是前妻过世,比贾琏的缘故有大不同,想必也是能不与一概而论。 但若要不被人戳脊梁骨的话,最好还是有个更名正言顺,而不致招人流言的话柄才好。 比如,让徒君溥为其赐婚。 这一来旁人也不会说荣国府嫌贫爱富,二来对家族而言也是极为荣耀的一件事,想必贾赦也会欢喜至极的。 不过,最先要做的,还是先把贾琏的姻缘给寻到才好说其他的。 但这也很容易,只要徒轩辕能除了,荣国府能起来,又有林如海亲自出马为其牵线,那么不管是权臣还是贵族都会对嫁入贾家,嫁给贾琏驱之若骛的,即使有顾忌继妻地位的人家,有林如海开口言语愿意为他们两家求指婚的圣旨的话,就越发是喜闻乐见的一件事了。 林如海心里计较着如今得皇家看重的人家里,哪些有适龄的少年少女,面上却是认真的倾听着徒君溥的说话,然后被留着用了晚膳,又去看了林黛玉他们一会儿,才告退出了宫。 第二日时,林如海便领着仆从并带着备好的礼物到了荣国府。 而贾赦自昨日听说林如海加了京城之后,便知道他今日必会来见自己,因此早早就候着他了。 贾赦原先最是个耐不住的性子,但林如海几个月不见他,这回见了才发觉他变得沉稳了许多。毕竟林如海之前还以为自己一进荣国府,没寒喧上几句,贾赦就会把自己拉进书房说话,却没曾想,贾赦虽然脸上带着焦虑不耐,仍是耐着性子的与自己寒喧说话,又言语着河南那边的情况,然后才慢慢的提及去书房叙话。 想来,徒君溥既然要重用荣国府,必然也是要好生的调教一下贾赦的,所以有这种成果也是很正常的。 不过,贾赦这种稳重也不过是在外头,一到了书房里他那着急担忧的模样就再也掩不住了,一个劲儿的拉着林如海的手不放,偏偏他一紧张,连话也说不出来,拉了半天的手,说的话还只停留在:“我……我……我有点担心……”上。 林如海虽然不是一个没有耐心的人,可是也没有这样担搁时间的道理,因为就着被贾赦拉手的姿势,把他带到书案后面的檀木雕花椅上坐下,而自己则居高临下的问道:“你冷静一下,然后再说话。” 贾赦自林如海给他出了许多计策之后,便对林如海很是信服,因此之故,对其是俯首帖耳,言听计从,所以得了林如海的话,他果然是放了林如海的手,自己坐在一旁意图冷静下来。 好一会儿,贾赦方才缓缓的开口,言道:“先太子的嫡子意图要谋朝篡位,当今陛下给了我一块虎符,令我等候命令,带兵勤王。” “这是好事不是吗?你又有什么可担心的?”林如海也明白,贾赦是长久的不受重视,如今虽然好不容易得以当家做主人了,却因为往日在贾太君的无视和打压下过活,到现在还没真正的从自卑转为自信来,如今突然得了当今陛下的重视,还给了他一块虎符,自然有些飘飘然了。 但在这飘飘然之下,却是还有着忐忑不安。 这是心病,可惜没有心药,所以只能靠着别人的开导来疏解情绪了。 贾赦能信任和依赖的人不能说多,因为只有林如海一人,所以林如海在河南时,他没有人可以依赖,只能勉强的打起精神来,自己为自己的未来谋划,但如今林如海终于回来了,他便想听听林如海的意见,免得自己一个不慎走了岔路,到哪时想要回头就难了。 贾赦冷静下来以后,说话也有条理多了,林如海听着他诉说着心中的忧虑,之后却没有如贾赦所愿的开导他,反而认真的与他诉说起到时候徒轩辕一反,他应该如何做,又应该注意些什么。 但很奇异的,他确实的把贾赦那躁动不安的心情给稳定了下来,开始认真仔细的听着林如海说的话,然后提问。 林如海一开始就知道,贾赦的人生不需要他的指手划脚,他需要做的只是在需要的时候拉对方一把,又或者为他即将要做的事情提一点应该要注意的地方。 更何况,现在的贾赦已经是堂堂正正的荣国公了,又即将得到徒君溥的重用,又怎么能做了自己的应声虫呢? 贾赦也许是终于在林如海的言语之中明白过来了自己如今的身份,说起话来也开始不卑不亢起来,两人说话中,林如海又说起了贾琏和贾迎春的婚事。 贾赦膝下就贾琏这么一个嫡子,而贾迎春则是记下其继妻邢夫人名下的,也能算做嫡女了,所以对他们两个的婚姻大事自是有所计较的。可惜他前半辈子被其母贾太君压着,进不得权贵的圈子,想为他们挑个好些的妻族也难得很,所以虽然他不太欢喜王夫人为贾琏介绍的王熙凤,可是若是连这个都推脱了,怕贾琏更是找不到身份相当的妻子,这才不欢不喜的应允了下来。 而今他终于进了权贵的圈子,可是时日尚短,能说得上话的也不多,所以林如海愿意为他那一双儿女费心,贾赦自是乐意得很。 又听着林如海说起贾琏不管是婚姻还是事业都是高不成低不就,不如等到除了那先太子的嫡子之后,让当今陛下为其赐下个好职位,然后才去做亲更好些,又言语不用担心贾琏的妻族会比王家势弱,只因他愿意亲自向当今陛下禀明此事,请求赐婚之后,贾赦自然是乐意的。 贾赦往日虽然行事荒唐,但却并非不知感恩之辈,再加上贾赦三番两次的得到林如海的相助,如今儿女的婚事都要林如海费心去办,越发的承了他的情。 两人相谈甚欢,本来贾赦想留着林如海在凉亭用了饭,谁知等厨房送了几个菜到凉亭来,他们还没来得及动上几筷子,就听到一阵怪异的响动,而皇宫的方向也有响箭直射上天。 贾赦和林如海顿时面面相觑,都知道这顿饭是继续不下去了,因为徒轩辕终于反了。 林如海早就预料到徒轩辕应该很快就会反了,所以倒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故而措手不及。因为河南官场的势力被换得差不多了,想必对方也有所察觉,知道两名皇帝已经晓得他欲造反心思, 为了不再被圈禁,再次的失去自由,徒轩辕虽然还没完全的准备好,但还是决定孤注一掷,趁着当今陛下和老圣人还没有动手,就先行动手! 其实徒轩辕也还不能肯定老圣人和当今陛下是不是真的已经知道了自己欲造反的事情,但是他却知道,若对方都已经知晓的话,最起码会把自己给圈禁起来,重则斩草除根。皇家无父子,更何况当今不过是叔叔,而老圣人更是隔了一代。 徒轩辕担心,这两代皇帝之所以还不动手对付自己,以及依附于自己的官员们,不过是因为东瀛的使者即将到来,他们不想让外人看了这同室操戈的笑话罢了。 所以,徒轩辕想要趁着他们还没有动手,决定先下手为强! 第83章 虽然徒轩辕有了危机感谢之后,动作迅速的召集了得力的手下,又令王子腾领着麾下的军队打着除奸勤王的名号迅速从郊外的营区进京, 本来徒轩辕以为徒君溥和老圣人会被自己打个措手不及,可他所料不及的是,被打得措手不及的实际上是自己。 因为贾赦拿了虎符要赶紧循着密道去领着军队进宫,林如海便与他分开了,率先就往宫里赶去。 皇宫外头,徒轩辕已经领着一队人围住了所有的通道,守门的侍卫也尽数被杀,尸体被随意的拉到一边,可惜怎么都无法打开宫门,进入到里面去。 而在这些宫门阻挡住反军去路的同时,林如海更无法越过这些反军,进入皇宫。 就在林如海躲在一边,心中焦虑的思考着应该怎么进宫的时候,就听到身后传来声响。 此时正是让人成为惊弓之鸟之际,因此林如海很快的警备起来,飞快的转过身看向对方,却没曾想来人并非是发现了自己的反军,而是在河南一行中被徒君溥派来保护自己的侍卫,肖家兄弟中的老大肖玉鑫。 “林大人。”肖玉鑫的声音压得低低的,也就是近在跟前的林如海才能听得到,也是防着被人发觉的意思。“陛下早就晓得林大人必会想办法混进宫里来,所以让下官与几位同僚分别在几个宫门口候着,免得大人你出了意外。” “哦?”林如海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会儿问道:“听你的意思,却是陛下才下的命令?那么你们可是有进宫出宫的密道?” 林如海可不认为徒君溥会因为自己进不进宫的事儿还特意的派遣几名侍卫一直在宫外守着,八成是才下的命令。 想到对方可以带着自己进宫,林如海的精神顿时振奋了几分。 肖玉鑫自然晓得林如海的意思,又想到当今陛下早早的下了命令,让他听从林如海的吩咐,配合林如海的行事,因此拱手道:“是的,下官知道密道口在哪。” “很好,立刻带我进宫!” ★☆★☆★☆★☆★☆偶是分割线★☆★☆★☆★☆★☆ 虽然宫外面喊打喊杀声一片,但是宫内的侍卫宫女和太监们依然照着往常行事,一应事务处理的井井有条,就仿佛宫外根本没人造反一样。 被肖玉鑫领着进了密道入了宫,林如海就熟门熟路的往御书房走去,果然就见到徒君溥和老圣人在里头喝茶谈天,似乎并不心存忧虑。 老圣人抬眸瞧见到被太监领着进入御书房的林如海,脸上的笑意更盛,他放下手中的茶盏,朝着对方招了招手,道:“如海来了,这里没有外人,就别行礼了,快过来吧。” 林如海见状,在老圣人的言语之下也就没有行大礼,但为了不被人觉得恃宠生骄,所以至少拱手弯腰行了一礼,被老圣人笑眯眯的说是为人行事太过小心谨慎也不防碍,只道:“老圣人言微臣是自己人,是微臣之荣之幸,但若微臣自恃得了老圣人的青眼而生了骄纵之心,那不就使老圣人失望了?微臣自不愿让老圣人失望,所以便时时自省,方才不负圣人之恩泽。” “好!”听了林如海的话,老圣人对他越发喜欢起来,看着他的眼神也比以往更温和了几分,连着因为徒轩辕果然造了反而起的失落之心也回暖了许多,对着林如海也更加顺眼了,甚至于连原先对徒君溥看上林如海有些隐隐的不满也消除了。 说句实在话,徒君溥看上林如海,固然能让老圣人放心,可是林如海是朝中重臣能臣之流,徒君溥对林如海的心意,若是传扬了出去,很容易就让朝臣们对他多有诽议,而且徒君溥因为感情的缘故,很可能对林如海多有纵容,使得林如海手中的权力过大过多,怕会生起不该有的野心。 所以,老圣人虽然面上不说什么,甚至于因为为了维护自己手中的权力而暗中给徒君溥提供各种方便,但是若说没有一丁点的不满,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到了如今,看到林如海比之以往竟然没有丝毫的恃宠而骄,反而越发的小心翼翼起来,这才松了口气,放下了心,对着徒君溥的眼光也有了赞赏之意。 再加上老圣人他本身就对林如海另眼相看,如今也对自己一直以来看重林如海而感到满意——虽然他对林如海的重视一开始是因为他的容貌,更有林如海的父亲林雨泽的缘故在里面,但总不能否认他在位期间对林如海的多番照拂,以及林如海的能力确实不赖。 因为林如海而联想到了在自己身侧的徒君溥,又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嫡子先太子徒君煜,记起了他谋反之事,再加上徒君煜的嫡子徒轩辕竟不记自己多年的照拂,而联合了众多世家同他的父亲一样造起了反了,心中便觉得不好。 老圣人从来都不是个心气大的人物,最是恨之欲其死的,所以在赞叹完林如海之后,便又把话题拉到了徒轩辕的身上来了。 “徒轩辕那边如何了?” 听出了老圣人的口气不对,林如海一知晓徒轩辕已然造反,这才进的宫,所以对事情的发展还不甚了解,因此只随了老圣人的意,坐在太监搬来了绣墩上并不做任何的言语。 老圣人往日里虽然所以徒轩辕的不争气和那勃勃的野心,但说起他来就是轩辕轩辕的叫着,如今却连名带姓的叫着,可见他是对其气恼得很了。可是底下人不知老圣人是真的对徒轩辕失望了,又或者是一时之气,因此说起这位皇族来,可不敢有一丁点儿的不恭敬。 “回圣人的话,反军如今仍在宫外,却因宫门紧闭,一时之间进不来,却又不敢冒冒然的砸开宫门。不过,据底下的回报,说是清郡王如今已经赶了过来,怕此刻已经下令砸开大门了。”肖玉鑫是上前来回话的人,而他口中的清郡王,正是说的徒轩辕。 肖玉鑫因着老圣人往日对徒轩辕的爱护,语气间不敢有一丝的不敬,但又因着老圣人此时对徒轩辕的气愤,而不敢太过尊敬,所以一字一句都要在心中过上一遍,即使出了口都要一字一顿的斟词酌句,力图不要在此刻激怒了老圣人,更不愿在事后被老圣人迁怒。 因此之故,即使只是说上了几句话也罢,脑袋上也是满头大汗,端得是痛苦非常,狼狈十分啊。 索性老圣人也并未为难他,只是冷笑了几声,随即道:“王子腾一行世家族人呢?” “回圣人的话,那些世家虽然支持清郡王,但到底是暗地里支持,即使今日便是决定命运之时,也只敢躲在自家府上等着消息。倒是圣人特意点名的王子腾,却是已经不管不顾的豁出去了,如今就候在清郡王身旁,不离左右。” “这个王子腾啊,就是太过聪明了,而聪明人想得总是太多,然后就会被这股子聪明劲儿给误了。”老圣人皮笑肉不笑的说完,再次执起茶盏,慢悠悠的喝起了茶来。 徒君溥见状,便接过话头,道:“贾恩候如今应该已经领着军队到了宫门口了,宫内有官璂领着禁军倒是无防,但贾恩候并不懂得多少武艺,肖玉鑫,你便去找你的弟弟,与他一起去保护贾恩候吧。” “是!”肖玉鑫如蒙大赦,忙不迭的就造退出了御书房。 一时间,御书房中便只剩下了两位帝皇以及林如海等着消息了。 但其实,即使不特意的等消息也是无妨的,因为老圣人掌管朝政几十年,可谓是心思细密,手段也是极其老辣,即使徒君溥尚且稚嫩,有他坐镇也出不了什么大纰漏。哪怕他现在因为年纪渐老而有些念旧,但却也不会拿徒氏的江山开玩笑。 徒轩辕是老圣人看着长大的,哪里会不知道对方到底适不适合当皇帝呢。 固然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是有嫡立嫡,无嫡则立长,但徒轩辕的性子过于急进,容易暴躁,耳根子又太软,轻易不敢下决断,实在不是个做皇帝的料子,若是老圣人真的随了他的意,怕这大明的江山也存在不了多少年了。 老圣人虽然爱,却也不是个会妄为之人,也不是个迂腐行事之人,若是这嫡系太过于不堪,总还是要换掉的。 虽然说兵贵神速,但徒轩辕本来就是冒险提早造反,而且自己在朝中的拥护者也大多已经折了,而老圣人和徒君溥又都早有准备,不止是宫里宫外都有禁军和虎营的军队对抗,连着反军内部都安插了不少探子奸细进去,所以不过半日,徒轩辕就兵败垂成,一败涂地了。 而老圣人得了这个好消息,面上却依然没什么高兴的神色,毕竟这造反的是自己一手养大的亲孙子,所以连见都不愿见他一面,更不愿意听对方的辩解,只让徒君溥自己决定要如何处置这个忤逆子孙便罢,而他就这么拂袖离开了御书房。 这一场反造得,就如同一个闹剧一般。 而且造得快,败得也快。 真真是时也,命也,运也,无可奈何也。 第84章 正如徒轩辕所想,暴风雨来临之前天气总是平静得诡异。 老圣人本来和徒君溥商量好了,等到东瀛使节团离开之后,再对徒轩辕进行处置,最好是在他开始造反之前,这样一来,也不用造反的名头,随便拿个御前失仪之类的不大不小的罪名令他在郡王府中思过,再令人严密监视便罢了,也算全了这爷孙之情。 可惜这孩子太过有危机感了,竟是提前造了反,让原先对他还有些亲情的老圣人都不再待见于他,也不再有逼着徒君溥让步的意思,只让他自己处置了,便是打杀了老圣人也不愿意再管了。 也因着这东瀛使节团快到了,这偌大的家丑不可外扬,所以竟是要速战速决,早早的把徒轩辕给处置了才好。 原先让徒轩辕在他自家的郡王府内思过的处置太过轻了,但造反是诛九族的大罪,即使徒轩辕是皇族,不能诛了他的九族,但满门抄斩总是要的…… 好吧,徒君溥看在老圣人的面子上,还是高高的抬起,轻轻的放下,摘了徒轩辕清郡王的爵位,将其贬为白身,并将其,及其家眷一起关在高高的宫墙,省得还有哪些贼心不死,或者惟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又寻到这个不争气的子侄,再闹上一次造反。 所以,自由是没有了,但起码脑袋还是能保着的。 只是,徒轩辕固然能因着老圣人的缘故从轻发落,可是那些世家子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在此事上牵涉得深的便是诛三族,牵涉得浅的则抄家,男的为奴,女的为妓。 一时间,京城里可谓是血雨腥风,家家关门闭户,人人胆战心惊,生怕就把自己给牵连进去。 索性当今陛下可谓是圣明烛照,家家户户之间算得极其清楚,有功者也可以抵了其过,这一点不管是百姓还是贵族权臣们都是信服的。 就比如说贾家,那分家出去的二房贾政竟然也搅和进了这造反一事里,自是不得好下场的,而本来荣国府和宁国府也该被牵连进去,就算不抄斩,也该得了白身。索性这荣国公最是忠君爱国的,得知此事之后第一时间带了虎营的军队进了城,阻住了反军,连着宁国公也一起,甚至亲手斩了几个不知好歹的凶徒。 就比如说史家,明明那史湘云因为得了怪病,又有那得道高人算出她前世犯下了口舌孽障,需要在佛前供奉化解,否则会不得好死,所以不得已之下,被两位史家的侯爷送到了家庙里,免得真的让那位史大姑娘遭了大罪。 偏偏王子腾需要史家造势,见两位侯爷不为所动,便索性令其大妹妹,即贾政的夫人王氏亲到那史家的家庙,把那史湘云带了出来,然后大张旗鼓的出入各种场合,言语之间带着婆婆指点儿媳妇的味道在里面,意图把史家拉下水,却害得史大姑娘名节尽毁,果然就如那得道高人所言,在一次宴请中,不小心落了水,香消玉殒。 索性史家两位侯爷早早的就发现了此事,察觉到了不妥之后,试图把史大姑娘带回府去,但被贾家百般刁难阻挠,于是乎向当今陛下稟明了此事,又言之贾家之异动,好歹把自家给摘了出去。 后来,史大姑娘落了水,两位侯爷也不嫌弃她的名节已失,好歹念着她去世的父亲是他们的大哥的份上,帮着收敛了尸身,风光大葬。 当今陛下圣明,知晓史家实际是被贾家陷害利用,因此也并不如何怪罪,使得史家对当今陛下感恩戴德。 因着有了这两家的事迹在前,所以京城里虽然有些动荡不安,但也只是动荡而已,随着时日渐过,京城的氛围便慢慢的恢复了平静,并没有因着此事而闹出什么乱子来。 真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事情了结了,东瀛使节团的人马也如期而至,看着歌舞升平的京城,谁能想到在不久之前才经历了一场叛乱呢?大概只有熟悉京城的人们,在看到一些原先住着一些世家,如今却改了主子,甚至是没了主子的府宅时,才能感叹一声物是人非吧。 林如海并非礼部的人,但因着迎接东瀛使节团时,有一些支出需要户部的配合,所以这些时日他也是忙得不可开交。不过,既然他已经正式的应承了贾赦要帮着贾琏和贾迎春相看,少不得就要抽出些时间来一一分辨了。 贾迎春的性子有些怯懦,虽则身份使然,她必定要嫁到高门大户里去做媳妇,但挑选出一个世家出身的嫡次子应该还是使得的。 而贾琏能选择的方面就更广了,毕竟贾琏虽然学问并不算极好,但为人处事方面却是很强,这一回东瀛使节团的到来,林如海还特意的给他调了个实职,让他跟着礼部去学习一番了。 东瀛使节团的人来的那一日,林如海在金銮殿上竟然意外的发现,这领头的人,他竟是认识的——正是原先那群进犯扬州的倭寇头领,名字里有一个‘仁’字的俊美男子。 这倭寇的头领竟然混成了使节团里的人,而且还是头领,这实在不得不让林如海心存怀疑。 林如海疑心这个俊美男人的真实身份,以及当初倭寇进犯扬州,是真的单纯的来烧杀抢夺?还是奉了他们天皇之命,有使命的掠夺大明百姓的? 待听得俊美男子的自我介绍时,林如海越发惊疑不定了。 因为俊美男子说自己讳成仁,乃是后花园天皇的第一皇子,领亲王爵。 林如海可以肯定这个男人确实是当时那个倭寇头领,毕竟脸长得像的人可以有,但连声音都那么像的话,就不太正常了。只是,这样一来,可以想像得到,当时的那帮倭寇必然不会全都是真正的倭寇,有一部分甚至可能是东瀛的军队。 林如海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当初绑走自己的那一郡倭寇竟然纪律严明,如今想来,可不就是军队一般。 他们来到我们大明烧杀掠夺,其意耐人寻味,如今的来意更是不明,不得不防! 林如海是户部官员,与礼部官员不同,倒是不用去特意的招呼这帮东瀛使节,所以一下朝,他就去了御书房晋见徒君溥,却没有先去见老圣人的打算。 自从徒轩辕联系好些世家造反以来,老圣人本来保养得极好的脸如今显得老态了许多,虽然早就知道老圣人的年纪已经大了,可是到现在才有人真正的意识过来,老圣人是真的老了。 不过,这倒也很正常,因为老圣人真的很宠爱徒轩辕,一来是因为他是嫡系,二来则是因为对太子的疼爱。即使当年徒君煜想要造反,可是当人死得久了,活着的人总会想着他的好处的。 而那些世家们又因为老圣人的越发心软,每每做下了什么不着调的事后,两次三番的让徒君溥轻拿轻放,这才使得他们的心越发的大了,最后伙同徒轩辕做下了这些恶事。 如此一来,又如何不让老圣人心思纠结呢?连着性子都颓废了许多,显得整个人都泄了气了。 对于徒君溥来说,意外之喜倒是老圣人有了对朝政放手的意思了。 而对于其他人的福利来说,便是朝堂上再也没有哪个官员会为了有两任帝皇而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如何站队了的情况发生了。 所以,林如海也不必再事事先与老圣人禀报,只与徒君溥说明便是了。 不过,即使老圣人对权势已经看淡了许多,不再事事过问,可是林如海还是让徒君溥做做姿态,对于一些大事,最后还是去请教一下老圣人为好。 毕竟老圣人手上还有一些暗线是没有完全交给徒君溥的,还是让他放心为好。 再说了,如此才能体现他徒君溥的孝心,并且能让老圣人安心的、真正的把朝政放手,而不用担心他是在做态试探。 林如海的意见,徒君溥向来都是赞同的,更何况他还说得有理有据,让徒君溥越发没了驳回的道理,因此便欣然同意了。 第85章 听说了东瀛国的第一皇子是当初绑了林如海的倭寇首领,徒君溥不可谓不震惊的。毕竟东瀛是大明的属国,一直以来也是表现得对天朝上国毕恭毕敬的模样,虽然徒君溥不能够保证对方不会有一点的异心,却怎么都不会想到,东瀛竟然会有如此胆大包天的时候。 最重要的是,他们在绑了又放了一位朝庭命官之后,竟然还敢让充当倭寇首领的第一皇子来到大明,这到底是该赞他们一声勇呢?还是该啧他们的不知死活? 徒君溥对于林如海的禀报没有丝毫的怀疑,所以他已经逐渐向着东瀛阴谋论的方向去思考对方这些年来的一举一动了,甚至猜测着这小小的岛国是否有那份野心,想要谋夺天朝上国。 只是他却猜错了,实则是上东瀛如今已经入不敷出了,多年来的争权夺利,发展到后来的连年征战,东瀛连下一任天皇登基的钱都凑不出来了,这才不得不挺而走险,演了这么一出。至于让成仁亲王跑来做使节,不过是因为他们如今已经没有其他拿得出手的大臣或皇子了。 当然,成仁亲王的毛遂自荐也是其原因之一。 毕竟东瀛里,上至天皇下至大臣,没有一个知道成仁亲王实则上已经有了露出马脚的嫌疑,而成仁亲王当初被他一起带出去暂时成了倭寇的无一不是他的心腹和亲兵,又哪里会把不利于自家主公的消息告诉可能会成为主公把柄的消息随便传扬出去呢? 所以,成仁亲王就顺理成章的成了使节团的一员,带领着使节团众人来到了大明。 成仁亲王虽然是现任天皇的第一皇子,又是唯一有能力带领使节团的人,但是有能力继承天皇之位的皇子却并非他一个,而这,也是他特意跑到大明来的原因。就连之前他不顾自己皇子的脸面,为了争功而成了倭寇头领来在大臣们面前露脸,也是为了与他的兄弟们争夺大臣的支持,成为皇位最得力的继承人。 而自从上一回到过大明之后,成仁亲王就对大明上了心,只觉得不愧为天朝上国,国土辽阔,繁荣昌盛,就连人都显得格外俊秀些的。成仁亲王想着,若是自己能得到大明的支持,到时候,要登基可不就轻而易举的事了?! 为着这个想法,成会亲王少不得就要时时的注意大明国的动向,自然也就知道了林如海如今的职位,以及他身上帝王的宠爱,正好可以做了自己的说客,让大明的天子注意到自己。 是以,成仁亲王才特特儿的请了令,加入了使节团。 可是,之前成仁亲王到底绑架过林如海,他也不敢肯定对方会不会记仇,进而不愿帮助自己,所以在来时,他搜集了自己的亲王府上所有的奇珍异宝,还挑了好些温柔美丽的家婢舞姬,打算一部分拿来贿赂林如海,一部分则献给大明天子,以求得到他们的青眼,近而得到助力。 不得不说的是,成仁亲王的想法确实是挺好的,可是林如海不是个会为钱财所动的人,而那些美女也不是他所好,更何况当今天子还是个醋劲很大的人,林如海现在还没有同意让对方碰自己,如果说林如海收下了美女,那么两个人的关系就很麻烦了。 不过,现在林如海还不用担心这些,因为他还在跟徒君溥走在前往乾清宫的路上。 前些时候,老圣人原先是想将乾清宫让出来给徒君溥做寝宫的,因为他现在对于权势确实没有了太大的*了,可是徒君溥百般的推脱,老圣人也晓得徒君溥心中的担忧,因此见他实在没有住进乾清宫的心思,便不再折腾,继续住下去了。 此时老圣人正在给自己养的牡丹浇水,对权力看淡了之后,老圣人如今就像一个普通的老人一样,养花弄草,过得可真谓是悠闲自在。 在徒君溥正式掌权之后,林如海已经少有来看望老圣人的时候了,如今老圣人见了他,心中自是欢喜的,但也明白对方那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少不得要谨慎以待。 因着成仁亲王的事,还是不要让更多的人知晓比较好,所以林如海并不急着在小花园里说,等三人到了乾清宫的内书房之后,老圣人挥退了侍候的宫人,林如海这才帮成仁亲王的事儿说与老圣人听。 老圣人对此也很是惊讶,但是谁都猜不出成仁亲王到底想干什么,东瀛国的举动又是为了什么,所以商量了一阵也没有个大概的章程,因此老圣人便说,不如先让人监视着东瀛使节团所有人的举动,尤其注意一下那位成仁亲王,然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徒君溥和林如海一听,又一想,觉得很该如此,便也同意了这个最为稳妥的法子,等着成仁亲王露出马脚,他们再来个顺藤摸瓜,设法找出东瀛国在暗地里所谋划的诡计! 因为暂时也商量不出个什么章程,再加上林黛玉他们已经在宫里住了好些时候了,林如海便想着趁着今天东瀛使节团到来,户部要忙的事儿也忙完了,便想把自家的儿女们都接回府去。 这些时日林家的儿女们都住在老圣人这边儿,平日里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如今林如海要接他们回去,老圣人很是不舍得,偏偏又没有阻拦人家父女团聚的理儿,因此只能气闷的让宫人帮着林家的姑娘少爷收拾行李,送他们一家人出宫去了。 本来,接下来就是一家人聚天伦之乐的时候,可没曾想,林如海依旧不得闲,因为在他领着自家儿女们回到家之后,林管家就来报,说是外头来了个东瀛人前来求见,瞧着应该是使节团里的。 林如海的眼皮一跳,心想着才从宫中出来没多久,就有东瀛人找上门来了,若非自己早早的寻了徒君溥说起这成仁亲王的事儿,那么这帝皇的猜疑之心就该起了。 林如海承认,猜忌是每一位帝皇都应该具备的特点,但是当对方猜忌到自己的身上时,饶是再大度的人也会不由得心里泛嘀咕,更何况林如海的心眼,怕是只比那针尖儿稍微大上一点儿呢。 他一边寻思着这到底是无意还是陷害,一边让林管家把人给请进来,又让林黛玉领着弟弟妹妹进到内屋里去,免得外男冲撞了就不好了。 林如海今日本来还请了工部的尚书刘兴来府上吃饭的,只因为刘兴膝下有一个女儿,秀外慧中,而且年龄二八,正好得配贾琏。更何况贾琏日后定是要做官的,即使不能为相为宰,但有这么一个亲家扶持着,日后的道理必然平顺。 至于贾迎春,林如海更倾向于贵族,毕竟清官大多家中贫苦,贾迎春虽然小时候不受贾太君的看重,但也算是金尊玉贵的养大,如一朵娇花儿一般,哪里能吃得了苦呢? 林如海前世也是有女儿的,那时候因为要拉拢蒙古,所以嫁到了蒙古,但是如同其她嫁到蒙古的公主一般都是早早的便香消玉殒,何尝不是因为在宫中养尊处优久了,无法适应在蒙古的生活,近而抑郁寡欢,得了心病,才得了这个下场的。 所以,贾迎春虽然不是林如海的女儿,但他也不能眼睁睁的把她给推进苦海,自然就要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因此林如海少不得就要对贾迎春的婚事比贾琏更上心些。 也所以,林如海一时间对贾迎春的婚事没有个决断,不知道应该选石家的嫡子还是史家的庶子。 但是贾琏,却是容易得很了。 而今日,正是林如海做了媒人,请刘兴来府上商量儿女婚嫁一事的日子。 虽说这天正是东瀛使节团来京的日子,可是这接待外宾都是礼部的事务,再忙乱也忙乱不到工部来,而户部也在此前已经拨了款,现下已经清闲了下来,谁知又偏偏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呢。 既然已经挑了这一日商谈,林如海也没有临时改期的打算,因此也没让林管家派人去刘府通知刘尚书改期,只想着赶紧把那东瀛使者打发了了事。 反正林如海也不认识那些东瀛使者,也没必要与他们太过于虚与委蛇。 便是来者是那位成仁亲王,林如海也不担心的,因为明面上,他也确实与这位成仁亲王没有交集,自然也就在林如海能打发走的行列中了。 而来者,果然就是那位成仁亲王。 第86章 “林大人,许久未见,可还安好啊?” 由林管家领着进了大厅,成仁亲王见了林如海,一丝一毫想要掩饰自己做过倭寇的打算都没有,反而很坦然的要与林如海叙旧。 林如海虽然对对方的来意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但他仍是表现得极为好客,笑道:“没想到你竟然是东瀛的第一皇子,唯一的亲王殿下,当时倒是我怠慢了成仁亲王了。”接着,便对侍候的丫鬟说道:“快去看茶,拿府上最好的茶叶来,我要招待这位东瀛来的贵客。” “哪里哪里,林大人太多礼了,原是当初我落魄了,否则我一堂堂东瀛皇子,也不会做那待勾当。”言语间虽然如是说,但口气上却不见他真的引以为耻,林如海听得,眼睛一眯,一道寒光随之闪过。 因着想到当时被倭寇所害的众多扬州百姓,林如海对着成仁亲王越发冷淡,也没心思与对方打太极,索性便直言问道:“也不知成仁亲王初来乍到便往我林府上来,可是有要事要与我相谈?” “实不相瞒,是我想见你们大明的天子陛下。” 成仁亲王的来意很明确,也因为他的汉话虽然说得流利,但有很多字眼他其实还不会用,所以对着林如海时,说话就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因此倒显得格外的直接了当。 可是这皇帝是这么好见的? “这……”林如海笑了笑,道:“亲王实在是太难为我了,当今陛下乃千金之躯,又岂是我等能呼来喝去的?若是亲王想见陛下,自与礼部的管事官员说上一事便是了,他们自会与你安排,又何必来找我呢?” 在林如海还没有摸清成仁亲王的底细,甚至于整个东瀛使节团的来意之前,他又怎么可能让徒君溥冒这个险。 “我是有一事要与大明天子说道,实不足为外人道矣。”成仁亲王也许看出了林如海心中的疑虑,又或者在他之前就考虑过了,所以他笑了笑,理所当然的说道:“而且还请林大人放心,不管此事成于不成,我也必不会亏待了林大人的。” 成仁亲王的话音刚落,他带来的那些如今就站在大厅外面的仆人们鱼贯而入,他们每个人的手上都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箱子。成仁亲王来到其中一个仆人旁边,伸手打开了仆人手上的木箱子,亮出了里头摆得满满当当的金银珍宝。 这一个仆从的手里就是一箱的金银珍宝,这十几个仆人手中的木箱子可就是十几箱的金银珍宝,林如海心中盘算着这东瀛竟是还没有彻底的败落,还能搜罗出这么些东西来。 不过,凭着这些东西就想收场自己,却是太看不起自己了。 成仁亲王见这么些金银珍宝摆在面前,林如海都不为所动,不由晒然。索性他还有别的准备,在成仁亲王看来,一个男人左不过看重三样东西,一个是钱财,一个是美人,一个是权势。 林如海的根基在大明,成仁亲王也无法给他权势力,所以这个想也不必想。而钱财刚刚呈了上来,对方也不为所动,那么就仅剩下一个美人了。 成仁亲王暗处庆幸自己之前并没有侥幸,带了一个美人过来,因此此时他拍了拍手,就有两名侍女在前开路,随后一名被映染着大片樱花的蓝色小纹和服紧紧的包裹着的女子跟在她们的身后进了大厅,只是她低着头,看不真切模样,不过从他那柔顺的青丝,以及白皙得几近透明的交叠在下方的指尖可以看出,她还很年轻。 这个年轻的女人穿着木屐,小步的走到成仁亲王的身边才停住,然后任由着成仁亲王把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下颚上,轻轻的把自己的脸顺着成仁亲王的手的力道抬了起来。 “……”林如海不能否认自己受到了惊吓,因为站在成仁亲王身边的年轻女子的妆容实在不是他能接受得了的。厚厚的白粉抹在了年轻女人的脸上,嫣红的胭脂将她的嘴唇涂抹成了樱桃小口,整张脸因此而变得仿佛带着一个假面具一样,林如海根本没有办法从中窥得年轻女子的真容。 最开始见到年轻女人走进大厅的时候,林如海以为成仁亲王见金银珍宝贿赂不了自己,便想用美女来攻陷自己,但是现在林如海在看到年轻女人的妆容之后,突然对自己的这个推断有了否定的冲动。 到底是什么样的奇葩才会用这样的一个女人来贿赂别人啊?还是说这样的女人对东瀛人来说才是美人? 林如海状似无意的看了年轻女人身旁站着的两名侍女一眼,觉得画着淡淡的妆容的她们比那个带着白粉面具的年轻女人好看几百倍。 所以说,或者成仁亲王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让自己把这两名长相清秀的侍女收下才是他真正想做的? 可是这样的行为不是太过拐弯抹角了吗? 林如海心中顿时涌出了不少的猜测,虽然他脸上还着挂着得体的微笑,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嘴角的弧度微微的下撇了几分,只是,若不认真的看,根本看不出来。 成仁亲王当然也看不出来! 虽然他底下有好几个弟弟的母亲都出身高贵,但怎么说他都是第一皇子,即使幼年因为身份问题过得不算太好,也凭着自己的小心谨慎躲过了好几次的暗杀和毒杀,可大概是天性使然,成仁亲王总是无法学会察言观色。 所以,成仁亲王看到林如海脸上的表情依然没有任何的改变的时候,他微微的泄了气劲,但却依然如故想把这十几个装着金银珍宝的精致木箱子,以及他身边的这个女人送给林如海。不管林如海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只要对方收了,那么成仁亲王的打算就能顺利的进行下去。 可惜的是,林如海总是不愿随了他的意,当场他就义正词严的拒绝了成仁亲王的好意,还言之凿凿的表现了一番自己对天子的忠心,不欲收下成仁亲王的好意。 不过,为了不让成仁亲王继续纠缠,免得担搁了与刘尚书的见面,所以他还是略微的松了口,说会就此事禀明圣上,只是他却不能拍胸口保证当今陛下是否会愿意见成仁亲王。 成仁亲王本来听得还脸色发青,但听到后来他的脸色方才好些,明白林如海虽然不愿意收下自己的好意,到底还是答应了办法。没有听出林如海话中的敷衍了事之意,成仁亲王即使有些不甘心,可也没法子硬把人硬塞过去,索性对方已经应下会与大明天子说明自己意图面见的事情,也就勉强算做完成了目的,不再多言其他了。 就在这个时候,林管家进了大厅,在林如海的耳边低语告诉,说是刘尚书来了。 林如海有心对成仁亲王敷衍一番,好早点把他打发走,可是没曾想还是把时间拖得太长了,长到刘尚书都已经来了。 索性丫鬟此时把那冲泡好茶的茶盏就着托盘送了进来,放到了林如海和成仁亲王原先坐着的位子上,林如海心下懊悔,但面上却不显,只是端起了茶盏,却不喝,只是低头敛目的拿茶盖子拨弄着里头的茶叶,做端茶送客之礼。 成仁亲王虽然不懂得看脸色,但好歹还是为了出使大明还特意的学过一些大明的礼仪的,自然也明白端茶送客的道理,再加上之前林管家故作神秘的凑到林如海的耳边低语,立时就明白此时是自己该告退了,因此笑了笑,果然就如林如海所愿的告退了。 见成仁亲王已走,林如海虽然心中仍在忧虑着对方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但刘尚书已经进了大厅,他也就少不得收敛了此时的心思,只专心与其商量起贾琏与刘家姑娘的婚事来了。 第87章 `P`*WXC`P``P`*WXC`P`  虽然林如海已经在口头上应承了成仁亲王会与当今陛下说起今天的事儿,但那成仁亲王又不是林如海的什么人,又哪里会为此而上心呢。所以,在他与刘尚书商讨好要做贾琏和刘家尚书的红人之后,送走了刘兴,便往荣国府去了。 等到他从荣国府回来之际,天色都已经黑了。 第二日依常上朝,下朝,然后处理公务,然后在中午被徒君溥召进宫一起用午膳的时候,林如海才说起成仁亲王想私下与徒君溥见面一事。 只是昨日事儿急,所以林如海没有对着成仁亲王套话儿,也就无从得知他想私下里见徒君溥,究竟所为何故。 索性林如海也不是一个会后悔的人物,即使当时已经忘了,他也顶多在心里可惜了一下,然后便把此事抛之脑后。反正林如海也不会轻易让成仁亲王得以私下面见徒君溥,少不得对方还会来自己府上求上几次,到时候再套话也算不得太迟。 不过,倒是让徒君溥难得逮着了机会与林如海好生的腻歪了一阵,方才放了人出宫。 林如海向来是个闲不住的,公事忙完了就忙私事,昨儿个与刘尚书商定好的章程,今儿个还要去荣国府与贾赦再过上一遍,然后请上一位红娘,定上一份礼单,只不过,却不用急着去尚书府上提亲,因为林如海已经向徒君溥言语了此事,而徒君溥也应承了林如海,不日便会颁了给贾琏指婚的旨意下来。 贾赦见林如海把贾琏的事当成自己儿子的事般的忙着,心中也是感念的,更何况他也知道荣国府能有今日,也是多亏了面前这个看着清隽的中年书生,因此倒对林如海的话言听计从。如今又听说林如海已经向当今陛下请了旨,更是俯首贴耳起来。 正好贾琏今天休沐,贾赦便让他来见一见,毕竟林如海为了贾琏的婚事可谓的忙前忙后,比他这个做亲爹的还要上心几分,少不得要让他来谢上一谢,否则不就一点礼数都无了?! 为此,贾赦还特特的把林如海留下来吃了酒,席上的菜虽然大多都是素的,极不合待客之道,但都是林如海欢喜的菜色,一顿饭下来,倒也是宾主尽欢了。 待第二日时,徒君溥的旨意果然就下来了,是为贾琏和刘兴之女的婚事,还赐下了几件玩物给荣国府,虽谈不上多么珍稀,但这既是皇恩,更是荣耀,即使只能摆着供奉,那也是极有颜面的事情。 荣国府的公子被当今陛下赐了婚,这是件极大的喜事,朝中官员们自是要结伴前去道贺的,林如海虽然早已晓得此事,而且正正是他所促成的,还是要随大流的与其他官员们一起去了趟荣国府。 因为是当今陛下赐婚,那么提亲定亲和成亲的日子自然要劳烦钦天鉴了,富贵人家的婚事向来讲究,从提亲起到成亲,最少也要花上一年的时间,等到一年之后,就该忙贾迎春的婚事了。 不过,既然是一年之后的事,那么就还不着急,因此林如海抽空又与成仁亲王见了一面,这一次还记得与他套话,终于知道了成仁亲王的来意了。 原来是想要让大明天子支持他,好让他能得到天皇之位。 虽然有些异想天开,不过,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如今的大明内忧已除,外患虽然蠢蠢欲动,但好歹因为顾忌着大明现在的行势很是平静,没有浑水摸鱼的可能,所以也没有哪个愿意做了出头之鸟,被兵强马壮的大明铁骑给践踏了。 而对于大明来说,如今正是发展的时候。 徒君溥不能只单单的做一个守成的君王,他需要开拓自己的国土,而这撞上来的东瀛,正好做了他的踏脚石。 林如海想着,不如派一个官员随着成仁亲王一起去东瀛,一来是表明了大明的立场,支持成仁亲王继位,二来也便于掌握东瀛的所有消息,然后制定出有利于大明的计划。 而这个官员,林如海盘算了一遍朝中的官员,竟是没一个可以担此大任的。 毕竟朝中才经历过一次大换血,因此多是些年轻的官员,他们虽然能给大明带来一番新气象,可是手段还是不够老练,自是不适合长期的出使东瀛的。 而年纪大些,处事老练的也有,只是这些人又都是些老油子,很不能得了信任。 林如海左思右想一番,突然灵机一动——不如,自己亲自出马? 林如海越想越靠谱,虽然膝下儿女年纪还小,可是林如海并不是打算一个人去的,而是要带着几个与他一起去东瀛,等人被他教出来之后,自己自然就会回来,到时候正好也为黛玉她们定下婚事。 而且林如海之前去了河南几个月,几个儿女的教养仍是一点都不落的,林如海对贾赦有着莫大的恩情,因此贾赦对着林如海的儿女,莫有不尽心之理,而徒君溥对着林如海上心,所谓爱屋及乌,自然也会对林如海的儿女上心,定不会看着他们被人欺负了去的。 林如海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理儿,更何况他本来就是视责任大于情感的,再加上他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竟是有些坐不住了,迫不及待的就想向徒君溥说自己想去东瀛的话儿。 而既然已经坐不住了,那么就干脆进宫吧。 因此,林如海便在夕阳西下之际,进宫面对去了。 林如海以为徒君溥定会愿意的,可没曾想对方竟然会面色铁青,一付不悦的模样。 林如海心中咯噔了一下,眼角一抽,顿时觉得不好,但他一时之间也觉察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好,自己又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林如海从来没有见过徒君溥有这样的神色,印象里,在最初的时候,他对自己总是毕恭毕敬的,敬自己的师,而后登基,掌了大权,也是言听计从,接下来,便是对自己动了心,就越发讨好着自己了,所以林如海竟是从来没有看过徒君溥生气的。 有时候,也因着徒君溥对林如海的这份情意,竟使得向来低调而且谨慎的林如海也会忘记徒君溥的天子身份。 于是,林如海想到了自己刚才向徒君溥提出的意见,带着一些主观的,仿佛已经定下了此事的态度,便以为徒君溥是因着自己的越殂代疱的态度而恼火的。 “你想去东瀛?”徒君溥冷冷的发问,说出的话就是从牙根里吞出来的。 “臣……”林如海低眉敛目,再次恢复了低调做人时的谨慎举止:“臣不过是有这个想法,具体如何,还是要等陛下发落的。” 因为之前已经把话说出去了,林如海也不能再轻易的把话给抹了,只能偷换概念,若是能蒙混过关的话那自是最好的。 “你去了东瀛,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儿子女儿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被你抛下的我怎么办?”徒君溥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林如海的面前,伸出手把他低垂的脑袋抬了起来,意料之中的看到林如海惊慌的神色。 真讽刺! 徒君溥最是喜欢林如海认真的样子,看着他为了国事而忙碌着,虽然因此没办法整日呆在一处,但他就是稀罕。可是现在,想到对方忘了自己的存在,只一心忙着国事,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可怜,在心上人的眼中,比不上国事更得对方的看重。 明明……明明可以派其他人去的事情,又何必如此事必躬亲呢? 想到林如海随时可以抛下自己前往异国他乡,徒君溥就如鲠在喉,恨不得林如海其实是个沽名钓誉,尸位素餐之辈,这样两人相处之时,兴许还能好过些。 “臣……”林如海意识到这个时候再称臣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了,所以便很快的换了口气,安抚着徒君溥,道:“我并非此意,只是你也晓得我的性子,总是为了你的江山着想,这才有了这个意思。若你不愿我去,我们两个便盘算一下该派哪几个官员随着成仁亲王一同去便是了。反正这成仁亲王还要在我们这儿呆上好些时候呢,慢慢的计较着,总会有好的人才脱颖而出的。” 徒君溥这才平静了些许,迟疑的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你真的要让其他人去?” “怎么?君溥不信我?还是说其实你是想让我去的?”林如海第一次唤徒君溥的名字,然后发现效果出乎意外的好。 徒君溥强自按抑下心中的不安,伸出双手抱住林如海。“我不想你离开我,一刻也不许。”`P`*WXC`P``P`*WXC`P` 第88章 此事看着像是揭过去了,林如海与徒君溥日日观察着朝中的官员,看看哪几个是得用的,好派他们与成仁亲王一共去东瀛,但后遗症还是在徒君溥的身上落了下来。 徒君溥变得极为粘人。 往常里,两人忙碌起来,有好几日不见面是常有的事,但现在,一日没与林如海亲近一会儿,徒君溥便觉得患得患失,精神也有些恍惚。 若是旁的人,林如海只怕会觉得他很是烦人,但这个人是徒君溥,又因着那日回去之后,林如海深思了整整一个晚上,总算是察觉出了自己态度的不端正,使得徒君溥一直在迁就着自己,倒使得他对徒君溥有了好几分的愧疚,如今就百般的顺着对方了。 可是时间太长的话,难免会惹人疑心,即使有老圣人的默许,林如海少不得仍要顾着自己的名声,若是名声坏了的话,日后林黛玉他们的婚事,即使有徒君溥的垂青,也照样是难办得很啊。 因此,林如海就对徒君溥的情形越发的上起心来。 可是这是心病,不是林如海对此事上了心就能治得了的,最起码他要找对症状。 不过,林如海何其的聪明,只要联系一下就能明白徒君溥在担心什么——他担心的是自己的离开。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乃是帝皇的大忌,可是林如海有些不想纠整徒君溥的这个缺陷,因为他心中隐隐的觉得这样也许也很好。 既然徒君溥要粘着自己,那么就任由他粘着吧,因为林如海信任徒君溥,也知道徒君溥总会想通的,而林如海唯一要做的,不过是通过这种纵容,给徒君溥一种信心,一种他不会离开徒君溥的信心。 而林如海也同意信任着徒君溥,对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陷入不忠不义之地的。 事实总会证明,林如海是对的。 徒君溥在林如海的纵容之下,慢慢的恢复了理智,在事态恶化之前,终于变回了往常的模样。 而林如海在欢喜之余,又有淡淡的失落萦绕在心头。 无论如何,林如海与徒君溥的相处又如同往常一样了,只除了林如海时而有意的与徒君溥更近一步的亲近。 当然,这也是徒君溥能变回往常模样的原因之一。 因为与林如海相处得更加亲密之后,徒君溥终于也显露出了自己的男儿本色了。 徒君溥毕竟是个男人,虽然他并没有跟林如海承诺过只会碰他一个人,但他却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这一点——除非前朝有必要的捧高时,他从来不会去任何一个嫔妃的住处,便是去了,过夜了,也不表示他就会碰那些女子。 更何况徒君溥已经有了儿子,有了心目中的继承人,自然也就没必要有三天两头的钻进那些嫔妃的被窝里了。 因此,算起来他也憋了好几年了。 徒君溥已经不是年少气盛的年纪了,但身为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一个憋了好几年的男人,在面对自己的心上人的时候,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之前他所以能忍着,不过是因为林如海仍有些排斥太过的亲近,但是自从他因为林如海想出使东瀛而有些想不开之后,林如海顿时改变了态度,变得对自己亲近一些之后,徒君溥觉得自己有些憋得慌了。 可是,他又舍不得离林如海太远,但若是让对方发现的话,徒君溥又有些担心会吓着林如海,真真是左右为难。 其实林如海又哪里会轻易地被吓着呢,他的真实年纪可比这副身体看上去大多了,经历的事情也太多了,更何况他这段日子进宫的时间多了,听了一些宫人在隐蔽之处偷偷言语的陛下这几年甚少临幸嫔妃的话儿之后,他便想通了。 毕竟情人之间有肌肤之情本就是平常事,自己一直这般排斥才算是奇怪。再加上林如海海看得出来徒君溥确实是很重视自己,而自己也是时候真正的接纳对方了。 只是,要他就这么告诉徒君溥……饶是林如海自认不是脸皮薄之辈,但这些话,也不是他能轻易说出口的。 于是,林如海就看着徒君溥想亲近自己,偏又亲近没多久之后骤然远离的模样,觉得蛮有趣的。 不过,同是男人,林如海也知道,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下去,怕他下面的那根就要废了,便寻了个明日便要休沐的日子,要与徒君溥成就了好事。 这一日,徒君溥照例在下朝之后召见林如海,此刻两人都在御书房中处理公务,但却坐得极近。因为为了能够更加的亲近林如海,徒君溥压根就不坐龙椅,反而让宫人备上两把檀木椅子放在一张书桌旁边,所以两人用得是用一张桌子办公,自然就靠得很近了。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二人因为在同一张桌子上办公,动作大的时候难免就会碰到对方的手,由于徒君溥在与林如海在一起时总喜欢独处,而不愿意让宫女太监们在一旁伺候,所以每回碰到林如海的手,他都要稍微的抚摸两把,然后才不动声色的收回自己的手。 但这一回,徒君溥在要收回自己的手的时候,却被林如海给握住了。 林如海从来没有脸红的时候,但这一回,他白皙的脸上难得的透着微微的粉红色,显得他清俊的容貌比往常还要好看,让徒君溥不禁看得有些呆了,然后便在恍然未觉中被越靠越近的林如海含住了嘴。 这一下子,徒君溥总算是醒过神来了,也终于明白林如海愿意了。 徒君溥一激动,当场就把林如海给办了! ★☆★☆★☆★☆★☆偶是分割线★☆★☆★☆★☆★☆ 好不容易开了荤,徒君溥吃一次不够,又把人带到了自己的寝宫吃了第二次第三次,直把林如海给折腾得欲仙欲死,欲哭无泪。 等到两人终于消停下来时,时间已经到了第二天,天色也微微发亮了。 这是林如海第一回在皇宫里过夜,却没曾想竟是这般的胡天胡地,把骨架子都要给折腾得散掉了。 林如海是休沐了,所以他安然的睡着,但徒君溥却还要上早朝。但即使徒君溥一夜未眠,只稍稍的闭目养神了一柱香的时间,他也因为兴奋而显得精神奕奕的,一点儿都看不出他闹了整整一夜的模样。 等到徒君溥如煎熬般地待到了早朝结束,就迫不及待的回了寝宫,想要看看林如海。 林如海身子疲软,依然是在沉睡着,徒君溥看着林如海的睡颜,心中说不出的甜蜜。 他用手指轻轻的抚摸着林如海的脸,然后情不自禁的低下头在他红肿的唇上印了一个吻,但只是浅尝即止,因为徒君溥不欲打扰了林如海的安眠。 他只是用他那低低的、饱含了愉悦的声音说出了自己除了朝政之外,唯一的誓言:“如海,此生,我必不负你。” 说不清楚林如海到底是听到了没有,还是说他凑巧在此时做了一个美梦。只见他的唇角微微的勾勒出了一个弧度,带出了一个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终于完结了~ 因为没有亲要番外,那么我就不写番外了,如果有番外,那也只放在定制里~ PS:下个月开始,主更《当雍正穿成纣王》,请大家继续捧场,谢谢~ 再PS:本文没有肉,大家不用期待了,也不用给我发邮箱哦~ 谢谢合作~